第51章 第51章亲爱的哥哥,这个时候,……


    亚兰这几天都留在旅馆看书。


    自从艾米说了自己想在泥巴湾的滩涂发展海水养殖的想法后,他就一直在阅读这方面的书籍。


    白天,艾米会带着莉亚外出,去裁缝铺采买衣服,或去药店给莉亚未痊愈的伤口上药。


    而到了傍晚,三人会一起在大堂的角落吃饭。


    同在这一层的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他们常坐在相邻的位置,因此每次见面时,老太太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嗨,迪斯港的海鱼味道很不错吧?三十年前我和老公来过这里,那时我们刚刚有了第一个孩子,就像你们现在差不多。”老太太很健谈,她以为莉亚是他俩的孩子:“一家人的第一次旅行,好好享受吧,年轻人,你们会用三十年来怀念的。”


    艾米不想暴露更多隐私,


    因此没有辩驳,只微笑着点头回应,企图糊弄过去。


    而一旁亚兰的耳根几乎都红透了,以至于回到房间独处的时候,他还不受控制地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们是一家人。


    这层被误解的身份,听起来格外美妙。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亚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应当是艾米带着莉亚回来了,他刚好整理了一份初步的计划书,迫不及待想给艾米看一看。


    轻转门把手,亚兰的笑容在看到门外的雷尔夫和罗莎后缓缓消失。


    “太好了。”艾米兴高采烈地对亚兰说:“我们明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不过,我想离开迪斯港后先去泥巴湾,再从那里回托利亚。”


    她走进屋内,转身继续面朝众人说道:“我从黑鼠那了解到,泥巴湾的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领主是谁,他们最多也只听说过卡特总管和他们的侄子乔治。而这个叫卡特的家伙,明明知道现在那地方归我了,却连样子都不做,从没想过主动来向我效忠。”


    “正好,我想你需要实际看看那块滩涂的情况。对吧?”


    看到亚兰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艾米又喊了声他的名字。


    “亚兰?”


    “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吗?”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这么硬的床板你还没睡够呀?”艾米不解:“再说了,我们早晚都是要走的。”


    是啊。


    早晚都会走。


    亚兰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神降仪式是圣殿每年最重要的事项。


    为了能通过圣子聆听光明神的旨意,沙利希恩需要提前三天禁止食用一切食物,只靠每天一杯的圣水来洗涤身心。


    幸好这活动一年也只有一次,否则他宁愿回贫民窟也不想留在这里玩什么扮演圣子的游戏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为了那个女孩申请了一次额外的神降仪式。


    虽说光明神并不是每次仪式都会降临,但神不可惊扰是三圣经第一页的箴言。所以为了申请这次额外的神降,米迦尔自愿在禁闭室受了三天的鞭刑,不仅整个后背血肉模糊,他还坚持在出来后也不使用光明法术自我疗愈,仅依靠每日的清洗和更换绷带来避免伤口的感染恶化。


    真是个疯子。


    沙利希恩想,之前要杀人家的也是他,现在为了再次确认神的旨意,宁愿挨了三天鞭刑的也是他。


    真搞不懂他脑子里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米迦尔的心底仍然一片宁静,没有任何欲望的杂音,沙利希恩甚至都要误认为他喜欢那个叫艾米的小领主了。


    更可气的是,就算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疯子,也会被偏爱着——他想到了艾米的心声,那傻女孩还在心底祈求米迦尔爱上她,真是可笑。


    本以为她和那些无聊的信徒不一样,没想到还是差不多的烂品味,不过是因为米迦尔那副假得要死的脸,就爱上了他。


    想到这里,沙利希恩有些烦躁,他知道,他的哥哥一直以来都是更讨人喜欢的。


    圣殿的老头们总是对他说,神偏爱你,但实际上,沙利希恩至今无法理解神为什么选中了他,他甚至一度怀疑过是哥哥动了手脚。


    光明神明明是偏爱米迦尔那家伙。


    真讨厌啊,所有人都喜欢他虚假的笑容,赞美他的虔诚,歌颂他的善良和温柔,却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其实是个疯子。


    沙利希恩在床上辗转反复。


    原本在仪式前夜,他就会因为饥饿而烦躁,可今晚,这股莫名的火气似乎更旺盛了。


    那个蠢女孩,喝多了酒走不动路时,明明是自己费劲搀扶着她,结果嘴上一直念着的还是他哥。


    如果她要是知道,米迦尔为了她,忍受了整整三天的鞭刑,应当会感动得落泪了吧。


    可惜,他哥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他只爱他的光明神。


    不仅如此,他最惯会的就是用微笑来蛊惑信徒,而隐藏面具之下空虚无比的、寡淡到近乎纯白的内心。


    沙利希恩仰面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嘲弄地冷笑了一声,越来越重的饥饿让他的身体虚弱却精神亢奋,他又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三次仪式,只有一次光明神降临了。


    就是去年的那次。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神降仪式只是圣殿每年走走过场的表演项目而已——就像他一直表演一名“圣子”一样,沙利希恩总觉得圣殿的这些人也是在表演,什么光明神黑暗神的,他私下和米迦尔谈论,从来都是用“你的神”来代替祂。


    但那次神降仪式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接管了他的身体,他的意识像一块布丁被挤走,顺着血液被打散进四肢。


    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布丁再度复原,沙利希恩睁开眼,看到的一群痛哭流涕的老头。


    如果不是真实感受到那股力量,他差点以为自己刚才只是走了个神。


    想这些做什么?


    沙利希恩翻了个身,重新面对墙壁。


    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么神说要她死,米迦尔继续天南地北地追杀那个小领主,不过依据前几次的失败,估计他会亲自出马;要么神说是祂搞错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从此那个叫艾米的小领主就犹如一片风吹过的落叶一样从他的生活消失。


    沙利希恩闭上眼睛,烦躁仍然不止。


    第二天,神降仪式上的圣子眼圈乌黑,几乎每个神官看到他都皱起了眉头。


    最后是修女拼命用热毛巾在他的下眼湿敷,才在仪式正式开始前稍微掩盖了一二。


    又是一堆无聊又琐碎的仪式流程,沙利希恩拼命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因为困顿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甚至连他最喜欢的“听听老头们最近的欲望”这种活动都没勾起他的兴趣。那些乱七八糟的心声嗡嗡嗡得,让他更想睡觉了。


    仪式在圣堂举行,这天圣殿会全部关闭全部的接待室,不允许任何除了神官和修女之外的人进入,而有资格能留在仪式现场的,更是只有五人。


    因为这次是临时申请的,所以只有中央圣殿的神官来参加。


    等到竖琴在法力的作用下弹奏起《祝圣曲》的时候,白色的光点连成细细的丝线,在圣子身上整个缠绕。


    按照上次的经验,等到曲演奏完成,神就会降临。


    乐曲已经到了第二小节,沙利希恩在心底轻轻数着节拍,他看到自己的哥哥神色莫辨的脸站在下方同样注视着一旁的竖琴。


    亲爱的哥哥,这个时候,你想的是什么呢?


    你所期待的,你的神的回应,是“杀了她”的肯定,还是“这一切就此结束”的否定呢?


    可惜米迦尔离他太远,无法听到他心底的声音。


    乐曲进入了第四小节,沙利希恩已经放松下来,等待那个十分不礼貌的光明神再次来他的躯壳里“做客”。


    就在音乐即将停止的时候,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还记得自己像一块布丁一样滑嫩的意识被挤走的感觉,那是一种十分具象化的感受,具体到他觉得如果的意识中有一双手,就能牢牢将滑溜的布丁按在原处,挤走那股威压。


    也许他确实可以守住自己的意识。


    答案并不是只有是、否,还有可能是“或”。光明神有可能不会应召而降临,到时候米迦尔会怎么选择?


    太有趣了,这样一个毫无欲念的人,也会在心底有期待的答案吗?


    沙利希恩突然很想知道。


    当神不回应他的问题时,他会选择怎么做?如果一个人选择根据银币的正反面来做决定,那么实际上,在抛出去等待它落下的那刻,他的心底就已经有了答案。


    于是沙利希恩决定迎面对抗光明神的降临。


    当然,他想,他只不过想让这银币掉下来得更慢些罢了。


    熟悉的威压逐渐降临,沙利希恩将自己长久以来听到的所有欲念塞进了意识的周围,将那块柔软的布丁固定住,他开始清晰地感觉到和那股威压对抗的痛苦。


    他全身颤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喉间溢出低不可闻的痛苦的呻。吟。


    太痛了。


    他虽然还不得而知米迦尔的想法,但却在此刻清晰地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了——在银币落下之前,他不想让艾米死,也不想让她从此和自己再无关系。


    他想要的,就是让银币就这么停在空中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当疼痛甚至成为一种惯性之后,那股神秘的威压忽然地就退却消失了。


    意识逐渐回笼。


    沙利希恩这才发现,自己的


    后背几乎要将袍子汗湿了,大脑的任何思考都会带来若隐若现的似乎是幻想般的剧烈疼痛。


    他缓缓睁开眼,咬着牙说出了之前几次神降仪式的台词。


    “神未能听召降临。”


    几乎所有人都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在圣殿的历史上,神降几十年未出现都是常有的事,这才几个月过去,神就再次降临了,才奇怪呢。


    沙利希恩长舒一口气。


    他疲惫地用视线扫过其他神官,最后落在了哥哥的脸上,久久未动。


    那双眼睛平静地如同一把锥子,跨越两人的距离,又准又利地将他钉在原地。


    ——米迦尔知道他在说谎。


    沙利希恩心底一紧,却微微抬起下巴,朝着哥哥的目光迎了上去。


    米迦尔知道他在说谎,但他没有揭穿。


    他不想知道他的神会给出什么答复吗?


    还是说,他和自己一样,也不希望那枚银币落下呢?


    第52章 第52章这根本不是女仆应当学会……


    艾米租下泥巴湾后,还是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


    糟糕的道路满是泥泞,马蹄发出沉闷且拖沓的声响,配合阴云密布的天气,实在让人心情烦躁。


    巴特骑马走在最前面领路,古德先生收到信后便让他先去泥巴湾等着,因此这个小伙子干劲十足地每天在村口等着,终于在今天日落之前接到了领主一行人。


    他热情地介绍着今晚的住处:“我已经提前收拾干净了,虽然有点小,但十分牢固。泥巴湾太小了,别说旅馆了,连总管处都破破烂烂的。”


    “哦?”艾米问:“那之前卡特总管过来住哪里?”


    巴特回答:“住在他侄子乔治的宅子里。”


    “那我们就去那里。”艾米双腿夹紧马肚,上前一步赶上巴特:“你带路。”


    有更好的地方为什么不住?她可没有吃苦受虐的倾向。


    十几分钟后,众人穿过略显萧条的市集街道,尽管这里的石板路坑坑洼洼,但已经算是村里最干净的地方了。马车道的两边紧贴着人行道的地方还留有排放污水的小沟渠,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块石墩子摆放在道路中间,缝隙仅够单匹马通过。


    “这些都是过街用的垫脚石。艾米小姐,您小心。”巴特提醒道。


    罗莎好奇地问:“这里的街道两旁好高,这是为什么?”


    巴特耐心解答:“这里经常下雨,为了排水,才把中间的道路修得低洼。所以需要前面这些用来垫脚的石墩——小心,前面拐个弯后,就到乔治家门口的庭院了。”


    道路逐渐变得平整,坡度也逐渐拔高。对于这个遍布泥泞的渔村,把房子建在地势更高的地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门房将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当成了过路的商旅汇报给了管家,于是艾米等到有点不耐烦,才看到有人出来。


    管家西蒙在看到面前这群人的配置后皱起了眉头,这群人,不像是商人,倒更像是过来敲竹杠的佣兵,他怀疑和永夜城的哈尔男爵有关,警惕地朝他觉得应当是首领的男人询问他们的身份和来意。


    雷尔夫退后半步,让出艾米的位置:“这位是艾米小姐,托利亚的领主。”


    管家西蒙听过这个名字,附近镇子的小领主。


    “也是现在泥巴湾的领主。”


    西蒙大惊失色,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结结巴巴地说:“哈尔男爵男爵大人才是泥巴湾的领主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艾米踩着脚蹬从马上下来,把缰绳递给满脸震惊的西蒙。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


    等到乔治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会客厅时,又过去了十几分钟。他仍然半信半疑,因此第一反应就是先给卡特总管写信,耗费了些时间。


    “您的意思是,您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乔治摸不清眼下的情况,小心翼翼地问。


    “是,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你的这位总管可以先去把客房收拾出来了。”艾米坐在会客厅里支走那位西蒙管家,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墙上色彩绚丽的壁画。


    她顺手端起用来待客的杯盏随口说道:“乔治先生,我喜欢您的这套茶具。”


    乔治心底轻轻松一口气,连忙赔着笑说:“库房里有一套新的。如果您喜欢这种琉璃材质,我还有一套未使用的餐具,和茶盏相配,一并送给您。”


    艾米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乔治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一会的功夫,他就看着艾米的脸色允诺送出去了许多礼物。


    幸好没过多久就到晚餐时间,要不然乔治怀疑自己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会被这位小姐“看上”。


    餐桌上,艾米小姐终于谈起了正事。


    “我路过市集,那里似乎很萧条,没见到多少人。”


    乔治解释道:“前段时间,有魔法师在近海捕捉海光象,连带整个码头和渔船全都毁了,很多人搬去其他城镇了。不过马上丰渔期就要来了,到时候泥巴湾会来新的渔民的。”


    “可被毁的码头,好像现在都没修好,难道卡特总管这期间一次也没来过吗?”艾米问。


    其实她并没有过去看,是路上听巴特说的。


    乔治感觉背后冒汗:“我叔叔卡特总管他正在筹备金币做这件事,您知道的,很多人都跑了,税金收不上来。”


    “原来是这样。”艾米温言细语,似乎才意识到这二者之间有因果关系。


    她顿了顿,看着乔治紧张抽动的脸颊,不经意地继续问道:“修个码头只需要三十枚金币就够了,刚才你说要送给我的礼物也不止三十金币了吧?”


    乔治支支吾吾。


    “我看,这个钱你来出就好了,是不是?”她笑眯眯地说。


    乔治咬着牙点了点头。


    一餐用毕,她又以修码头为理由,要走了乔治的五十个家仆。


    “除了码头,沿岸的房子也需要修缮一下。要不然新的渔民过来会没地方住的,是不是?”


    乔治的牙都快咬碎了。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叔叔不在,他不敢轻举妄动,再说,这些要求并不算严苛。


    艾米也没再为难他。


    晚上回到房间,她把巴特叫了过来。


    “最近识字学得怎么样?”艾米问。


    巴特咧着嘴角回答:“古德先生已经把一些简单的书信交给我来写了,除此之外,我根据您列的单子,正在读那本关于北境海洋生物的书。”


    “很不错。”艾米顺便夸了他一句,就看到巴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挑了挑眉,继续问:“那么,你觉得乔治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不在巴特准备好的题库之类,他想了想,犹豫地说:“乔治先生似乎很好说话?”


    艾米噗嗤笑了出来,她对此没有做出评价,而是换了个问题:“巴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学识字吧?”


    小伙子严肃地点了点头:“您希望我能为您做事。”


    “不。我希望你坐到卡特总管的位置上。”


    巴特倒吸一口凉气。


    他之前最多以为自己能在泥巴湾的新任总管的手下做事,如果运气好,能在四十岁的时候成为大人的管家,甚至连这个都已经是他做梦的极限了。


    而现在,艾米小姐居然说,让自己做泥巴湾的总管!


    他才二十岁,甚至半年前,还在领主府的厨房工作!


    短暂的震惊之后,巴特迅速平复火热的心,眼中也多了几分凝重。


    如果他畏手畏脚的话,当初也不会从世世代代都是渔民的家中出走,到托利亚谋了一份工作。


    看到巴特的神色变化,艾米再次问了刚才的问题:“那么,你现在觉得乔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巴特陷入沉思。


    艾米小姐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


    他应该怎么回答?


    片刻之后,犹如灵光乍现,他忽然理清了思路。


    “乔治先生他,十分软弱。”巴特把自己放在了卡特总管的位置上,开始再度审视乔治。


    “他是卡特总管的侄子,却在没有得到任何信息确认的情况下,就对您毕恭毕敬,有求必应。”


    如果是卡特总管在,小姐恐怕无法这么轻松就要来这么多家仆帮她做事,这里毕竟是泥巴湾,不是托利亚。


    艾米欣慰地点头:“但软弱并不是坏处,你觉得呢?”


    巴特微怔,想了想回答:“是,软弱的人总不会犯错,对于卡特总管来说,这样的侄子刚刚好。”


    艾米点头:“那么,在卡特总管抵达泥巴湾之前,你觉得我最需要做的准备是什么?”


    巴特皱眉,这个问题难倒他了。


    艾米小姐是领主大人,她甚至可以直接撤掉卡特总管的职务,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权力?但细细一想,如果小姐贸然撤掉卡特总管的职务,又有谁能帮她调动人力修码头、修屋子呢?她再有权力,也无法操控这么多人,她总需要有人替他做事,而即便是自己,也没有卡特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的手腕。


    “我需要的是士兵。”艾米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巴特:“好了,这个问题对你来说确实太难了些。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对于下属来说,愚笨并不是坏事。”


    “还记得我第一次找你时说过的话吗?”


    巴特恭敬地接过信封:“记得。您说您选中我,是因为我掌管领主府的鱼类采购,两年间的账单都十分明晰精确,而我的哥哥也从未撺掇过我中饱私囊。”


    “没错,你只需要牢牢记住,我选择你的原因是什么就够了。”艾米起身吩咐道:“把这封信连夜带到托利亚给古德和兰斯看,让兰斯带着护卫队即刻启程。”


    巴特点头:“是。”


    屋内,莉亚困得眼睛快要闭上了。


    她瘦瘦小小的一只,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巴特倒退着离开关上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先别睡,莉亚。”艾米晃着她的肩头,把她从困顿中摇醒。


    小女孩用力挤了挤眼睛,乖巧地瞪大眼睛等着小姐开口说话。


    艾米问出了刚才问过的问题,只不过换了个主角:“莉亚,你觉得巴特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塞西莉亚在这里的话,以她的聪慧,应当会在听到这话后又一次目瞪口呆,惊讶得拿着茶杯的手都会颤抖。


    ——她一直以为,艾米带走莉亚是出于贵族小姐的善良,等孩子长大了,让她做自己的贴身女仆之类的。


    但从来不是。


    艾米想教给莉亚的,除了偷窃之外的事情,根本不是女仆应当学会的事。


    第53章 第53章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


    艾米放心地把码头修缮的事情交给了乔治,并给了他三天的时限。


    也就是在卡特总管抵达泥巴湾的时候。


    乔治根本没做过这类工程,一拍脑门就直接应下,转头告诉管家西蒙的时候,才知道这样的事项,两三天的时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肯定是想以这件事没做好来责难您呢!”西蒙痛心疾首地说。


    乔治慌乱问:“那我该怎么办?”


    西蒙想了想:“反正肯定是做不完的,那么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您先按照她的要求装模作样地去做,剩下的等到卡特总管来了后再说。”


    乔治点头,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


    说到底,贵族小姐懂什么建设,她根本就不懂这其中有多复杂,不过随口说了个期限而已。


    修缮需要提前筹备木材和石料,因此西蒙先安排了一批人去附近的森林伐木。这些人得了要拖延的暗示,连斧子也懒得挥两下,就这么混到了日头西斜。


    “你们见着那位领主大人了吗?”一个身材粗壮的下人靠着树和旁边坐在地上休憩的同伴谈论起这件事:“我可是听说是个没结婚的小姐呢。”


    “不是不是。我听厨房的人说,她有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真是稀奇,我还没听说结了婚的太太也能当领主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人瞪大了眼睛。


    另外一人插嘴:“是没结婚,但也确实有孩子,就是不知道是谁的种。”


    “我听说她身后跟着一个长相英俊的侍从。”


    “我怎么听说的是她身边那个面容清秀的学者。”


    “怪不得结不了婚呢,哪位贵族会娶这样的女人,现在就玩这么花,结婚后还了得。”


    “就是,就是。”


    几人不约而同露出隐晦的嬉笑。


    就在这时,坐在地上的那人忽然伸手止住众人:“等等——你们听!”


    地面突然产生有节奏感的震荡,马蹄声如闷雷隐隐从森林深处传来,随着这声音越来越清晰,一队身穿银白色铠甲的士兵从尘土飞扬中出现。


    他们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整齐划一,气度不凡,和卡特总管每次收税带来的士兵相比,面庞更为坚定锐利。


    队伍整齐有序地前进,只有为首的年长男人目光轻轻掠过旁边这群伐木工,先前闲聊的几人都被这只队伍吓得愣在了原地。


    直到飞扬的尘土渐渐落下,马蹄声再度隐没,才有人颤颤巍巍地张口说话。


    “这群人是来干嘛的?”


    他满脸惊恐,视线落在其他人脸上也只看到一模一样的神色。


    他们没见过这么多甲胄齐备的士兵,但根据之前的经验,当士兵的马靴踩在泥泞之上,就会有人的脑袋滚落-


    和昨天一样的会客厅里,当兰斯站在艾米身后的时候,乔治的脸上连谄媚的赔笑都挤不出来了。


    管家西蒙头上捏了一把汗,他还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能解释清楚为何工程效率这么慢。


    “艾米小姐,修码头不是直接派人过去就行的,首先得先筹备石料和木材,光伐树和采石就两天在这之后还要切割木材、打碎石块”


    “管家先生,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么多的。”艾米打断他的话,转头望向一旁坐都不敢坐下的乔治:“我记得这件事是交给你的呢。”


    乔治脸皱成一团,说话磕磕巴巴:“我我不知道不是,我让西蒙去做了”


    “你不知道?”艾米温柔地问:“那么,他做事这么懒散马虎,你也不知道吗?”


    乔治只觉得自己的汗都要落在地上了:“我真的不知道”


    艾米轻叹口气,屋内瞬间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她朝乔治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和善的笑容:“我也不是想要为难你,你的叔叔卡特做了这么多年泥巴湾的总管,我很敬佩他呢。”


    乔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可是,既然你的管家做事这么马虎,就没必要再继续做下去了吧?”


    乔治还以为这事就要这么揭过,连忙点头:“是是是,没错。”


    西蒙却心底一凉,就连国王都不能插手其他大公的附庸,而这位领主小姐,直接就要越过乔治,撤他的职务,未免有点太嚣张了。


    他愤恨地看了一眼对方,却在看到兰斯的佩剑后脖子一缩。


    西蒙一直知道乔治软弱,因此在这里做管家很舒服。不过几年的功夫,他就在永夜城置办了家产,这次还借机买了几个农庄可万事有利有弊,如今面对这么个突然出现的小领主,乔治居然连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就好办了。”艾米犹如点兵点将地随意在西蒙身后一指,看也不看地对乔治说:“那就换他来当管家,继续来修码头怎么样?”


    对于乔治来说,无论换谁都没有任何区别,只要能把面前这位艾米小姐哄好,熬到叔叔回来就好了。


    他的脑子容量比猪还不如,根本不想做任何思考,只会点头。


    “可是,如果西蒙还在这里待着,再来几个管家,恐怕都很难越过他来做事吧?”艾米音调微微上扬,忽然又发出疑问。


    乔治根本听不懂,只会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您说,该怎么办呢?”


    年轻漂亮的领主小姐忽然绽放了一个轻松的笑容,看得他也不由地在心底松了口气。


    “杀掉就好了嘛。”艾米说。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似乎一直等着这句话的兰斯就利索地上前架着西蒙的身体拖出了这间屋子。


    整个动作流畅得没有任何拖沓,西蒙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连求饶都没来及说出口,就被堵住了嘴。


    被艾米指着要成为下任管事的男人腿都软了,他刚才还为自己头上砸了个馅饼而兴奋,现在却吓得瑟瑟发抖,站都站不住了。


    “好了,这件事我就帮你这样解决啦。”艾米起身,从桌上拿起自己入座后摘下的黑丝绒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我饿了,该吃晚餐了吧,乔治?”


    乔治核桃大的脑子瞬间宕机,变成了只会点头的机器-


    晚餐后,巴特几度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艾米的注意。


    “小姐。”


    “嗯?”


    乔治昨晚已经连夜将庄园最大最舒服的房间收拾出来了给她,此刻,艾米正在一张质地坚硬、纹理华美的橡木书桌前看亚兰写给她的资料文书,半响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一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模样,巴特犹豫地问:“小姐,您就这样处死了西蒙,万一后面那个顶替他的,比西蒙还不如,要怎么办呢?”


    艾米放下笔,抬起头,很是欣慰巴特有这样求知的精神。


    俗话说,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成为领主之后,艾米对此感悟颇深。


    最开始还有几分兴趣的时候,她什么事情都想亲自过问,等到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就越觉得手下的人不够用。


    “你是不是觉得,这和我我当初把你从厨房里调出来的做法完全不同?”


    巴特点头。


    “那是因为我已经足够熟悉托利亚的每个人,并且,我也有时间,把我觉得聪明可靠的人找出来。”


    “但我不会一直留在泥巴湾,等到滩涂的网箱和排筏开始搭建,我就会离开这里,返回托利亚。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我必须尽快从这里找出能用的人。”


    对此,巴特也理解。


    但这样随便一指,就能找出好用的人吗?他困惑不已,问出了自己疑惑。


    “当然不。”艾米瞥了眼在旁边学写字的莉亚,她正磨磨蹭蹭半天没有动静,一直支着耳朵偷听。


    “但是,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艾米收回视线,表情严肃:“等你掌握权力后,就会知道,多的是想要巴结你、讨好你的人。这种体验很美妙,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得了。”


    “所以,只需要展现你的权力就够了。要不了一天,立刻就会有无数想为我做事的人冒出来,他们会厮杀、争斗,最后留下那个最能干、也最会表演忠诚的人出现。”


    艾米淡淡地说。


    巴特牙齿微颤,有些紧张,他从未触及这个世界,因此小姐的每句描述都令他心脏狂跳不已。


    他想说点什么,却一时语塞,最后昂首挺起胸膛,有点驴头不对马嘴地说:“小姐,我对您的忠诚,不是表演的,是真心的。”


    艾米轻笑:“巴特,我不在乎这个。我只希望你牢牢记住,我当初选中你的原因。”


    无论看过多少次,他都忍不住沉溺在领主小姐的笑容里,整个胸膛都充斥着想要为她而战,为她去死的冲动和热情。


    “好了。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的话,劳烦你出去,让雷尔夫把我要喝的热牛奶送过来吧。”艾米用不习惯乔治家的下人,因此住在这里的几天,雷尔夫几乎成了她的贴身女仆。


    终于又能回到之前以来张口饭来张口的生活,她十分感动。


    小伙子行了个礼退下,艾米重新伏案面对手上的资料。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掠过桌角的一封银白色封面、盖着着圣殿印章的信。


    除了那支队伍,兰斯还带来了一个托利亚的新消息。


    “之前您向圣殿申请的文书有了反馈。他们将派来一位新的神官过来,重新翻修教堂,播撒光明神的福音。”


    艾米想起这件事,顺手拆开了这封圣殿的回信。


    上面的字迹如丝绸般流畅而细腻,起笔轻盈,落笔却稳重,像乐章一样呼应且美丽。


    她一目十行地掠过那些套话,看向结尾的落款。


    这是米迦尔亲自写的回信。


    第54章 第54章你听我解释。


    如艾米所料,第二天,就有个叫莫尔的男人找上了巴特。


    他接进不了艾米,因此只能从周围人下手,为了表忠心,对巴特讲了许多卡特总管的秘密,希望能谋得一个差事。


    艾米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做任何评价,她没有想要干预的意思,只是鼓励地对巴特点了点头:“那么就拿他练练手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小伙子立刻脸涨得通红,激动不已地出去了。


    艾米在他离开后立刻摊在了椅子里。


    ——给下属画饼也是很心累的。


    不过莫尔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过,因为这个人就是泥巴湾放高利贷的那个老汤姆的小儿子。


    她拧了拧眉心,努力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泥巴湾原本的居民就不多,出逃一批后更显萧条,尽管无论是乔治还是巴特都说,等到丰渔期来临后,会有渔民返乡。


    但艾米不希望他们像跟着草原迁徙的牧民一样不定,而是长长久久地生活在这里,那么她预备花费金钱和人力修建的道路、房屋和养殖用的网箱排筏才能有用。


    最主要的是,她还需要更多效忠于自己的士兵。


    她可没准备把泥巴湾还给哈尔。


    所以,艾米目前最缺的还是人。


    依靠黑鼠在迪斯港的口口相传没什么作用,她需要一场热闹的活动,来向周围的人民展示自己的领地,吸引更多的人来定居。


    苦恼。


    艾米推开窗户,翠绿的枝桠伸了进来,叶片翠绿,生意盎然。


    她想到了托利亚每年最重要的节日——丰收节。


    托布利斯的福,有他的农业加成,今年的收获应当远超往年,除此之外,泥巴湾也会带来丰富的海鱼,加在一起,足以喂饱现在数量两倍的人民。


    艾米把枝桠推出窗外,重新关上了窗户。


    今年夏天应该不会无聊了。


    她打算用接下来这半年的时间,将每年秋天的丰收节办成托利亚小镇有史以来最精彩、也最盛大的节日-


    当卡特来到泥巴湾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样。


    木材有条不紊地从森林运到码头沿岸的高地,那里有人负责将其修裁成适用的尺寸;不远处临时铺设的石板路上,一个小队正在做碎石的工作;与此同时,几名士兵正在沿岸巡逻,确保这里的一切都按照领主的旨意进行。


    码头已经初见雏形,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如果不是第一天西蒙管家故意拖延,还真的有可能在三天时间完成。


    只有艾米知道,这是雷尔夫的建设加成在起作用。


    不过在其他人的眼中,这是新来的领主大人高深莫测的一部分。


    自从第一天她砍了西蒙的脑袋,各项事宜的推进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住在泥巴湾的人们常在私下议论,觉得这位小姐古怪又神秘,过来不仅不收税金,还先把码头和房子修好了。但长久以来被各种名目的税金洗劫了一遍又一遍的他们,还是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理,仍然提着心吊着胆等着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指示。


    卡特当然知道哈尔男爵把领地租给隔壁托利亚小镇领主的事情,但之后这位小姐就直接去王城参加舞会了,如果她在舞会上找了一位贵族订婚,那么泥巴湾的新领主将是那个男人。


    所以卡特并不着急。


    前两天,收到侄子乔治来信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觉得是这位小姐想路过巡视自己的婚前财产罢了,年轻的小姑娘,心思浅得他一眼就能看透。


    再说了,这地方连他都不想多待,海风卷过退潮后留在滩涂上鱼的尸体,腐坏的味道又腥又臭,常年潮湿的烂泥巴地一脚一个深坑,肮脏的泥泞留在马靴上刷都刷不干净,谁会想待在这里呢?


    所以,当卡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心中的震颤可想而知,而当他得知乔治的管家西蒙被拖出去砍了脑袋后,更是大惊失色。


    “你再说一遍,艾米小姐是怎么说的?”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让乔治找个机灵的下人把那晚的事重新复述一遍。


    “‘可是,如果西蒙还在这里待着,再来几个管家,恐怕都很难越过他来做事。’那位小姐是这么说的。”


    仆从把艾米之前的话尽数复述,尤其是这句。


    乔治不明白叔叔为何这么在意这句话,他用核桃大的脑仁想当然地说:“不过这位小姐对我很和善,还向您问好呢。而且,自从换了人来做事后,她也没有再发脾气,很好说话的。”


    卡特一巴掌扇过去,打得乔治脑袋嗡嗡的。


    “你懂什么!蠢货!”卡特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自己命不好只有女儿,何苦在这和这个比猪还笨的侄子多费口舌:“她这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乔治揉了揉脑袋,面露不解。


    卡特挥了挥手:“算了,和你解释也没用。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她这个态度就是还有交谈余地的意思。”


    毕竟更有经验,卡特很快也从上头的情绪里冷静了下来。


    卡特没有蠢到要和她对抗,尤其是在这位领主展现了自己的手腕和能力之后,但是人就会有欲望,连圣殿的神官在光明神的润泽下都有欲望,这位领主小姐也不例外,金钱、美色她总有喜欢的东西。


    像在她手下讨好处会比过去在哈尔男爵手下更难,但只想谋求现在的稳定的话,也不一定没可能。


    想到这里,卡特又问起了和她随行的有哪些人。


    “她带着一个瘦小的看不太出来年纪的女孩,我觉得有七八岁,但西蒙当时觉得她有十岁”


    “好了,还有吗?”卡特打断侄子无止境的跑题。


    “你不觉得有可能是她的女儿吗?我听别人都这么说。”乔治觉得这个话题最劲爆,所以才反复提起。


    卡特强忍着才没再一巴掌扇上去:“蠢货,你自己不会算算年龄?有可能吗?”


    乔治缩了缩脑袋,本就因肥胖而短的脖子更陷进肉里看不出来了。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她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贴身女仆。头发是淡金色的长发,眼睛像宝石一样深邃,眨眼的时候我感觉就像蝴蝶从我面前飞过”


    卡特忍无可忍:“收收你的猪脑子!别在这发情!”


    乔治瘪了瘪嘴:“除了她,之外,就是三个跟在艾米身后的男人,一个叫巴特,最近在码头监工。剩下两个,一个整天在房间里不出门,另外一个整天不见踪影。”


    “没了?”卡特皱眉。


    “后来第二天,就来了一队士兵嘛,有个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好像是她的骑士。”


    乔治三言两语就把剩下的人讲完了。


    卡特知道他这个侄子的毛病,两只猪眼只盯着女人看,于是随手把刚才的仆从招来,让他再展开描述一下被乔治省略的三个年轻男人。


    “房间里的那位,艾米小姐吩咐称他为亚兰阁下,每日只准在固定的时间打扫他的房间和送饭,除此之外一律不许人靠近;另外灰色头发的男人,听说叫雷尔夫,应当是艾米小姐的护卫。住在这里的几天,艾米小姐的所有加餐、房间清扫、以及每晚的热牛奶,都是他亲自去厨房和女仆间安排的。比起乔治大人刚才提起的金色头发女人,他更像是艾米小姐的贴身仆从。”


    卡特很快意识到这两人对领主小姐来不一般。


    “说详细点,这两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点。”


    仆从犹豫了片刻,似乎是纠结这算不算共同点:“这两人,都很英俊。”


    “什么?”卡特一时没听清。


    仆从抬高了音量:“我是说,这两个人,都非常英俊。大人,您见过这两人就明白了,我所说的绝不夸张。”


    看到仆从信誓旦旦的坚定目光,卡特转头质问乔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乔治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嗫嚅着说道:“我我不知道啊这有什么重要的。”


    卡特想说你知道个屁,又觉得继续骂下去也没任何意义。只好招了招手让仆人退下,身体前倾靠近侄子乔治,压低声音说:“这说明,这位艾米小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这不就找到能讨好她的方向了么!”


    乔治恍然。


    也是,如果有人把年轻漂亮的女儿送来他庄园做女仆,他也不介意帮那人还清欠老汤姆的金币。


    “这就好办了。”卡特边整理思绪边喃喃自语,他在永夜城也没和贵族们打交道,知道很多离了婚的太太的府上,养的全是年轻力壮的男仆,不仅如此,靠着丈夫的遗产,还有很多年轻但落魄的贵族少爷愿意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把女仆长和男仆长叫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们。”-


    艾米会见卡特总管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很是谦卑。


    这在她的意料之内。


    如果连这么明显的威胁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么他也没法在这个职位上做这么久。


    不过艾米暂时还不想处置他,巴特还需要时间成长,而自己也需要时间招募士兵,扩充护卫队,以及怎么花乔治的家产,顺便把村里的路给铺了。


    ——她已经想好了,铺路的钱也要从乔治的兜里掏,而至于海水养殖场地的搭建,就让卡特总管多费点心吧。


    只要卡特不故意拖后腿,她也不介意多留他一段时间。


    一场表面上宾客尽欢的晚宴结束了。因为卡特存了讨好之意,所以今晚的酒是从地窖取来的已经藏了三十年的佳酿。


    带着黑加仑和成熟樱桃的芬芳,口感丝滑又紧实,除了浓郁的果香外,还有一丝细微的香料风味。


    确实是好东西,艾米忍不住多喝了点。


    等她回到房间时,酒精的作用才悄然浮现,一种轻松愉悦的微醺缓缓涌上脑袋。


    精灵今晚没喝酒,于是艾米把莉亚送去了罗莎的房间,让她今晚照顾小姑娘。


    半精灵看到小姐脸颊泛起的红,关心地问道:“您感觉还好吗?需要我叫女仆来吗?”


    艾米摇头。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米迦尔被一杯低度数的苹果酒灌倒的超绝酒精不耐受体质,然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到小姐飘忽不定的眼神和莫名其妙的笑,罗莎更笃定她已经喝多了。尽管小姐拒绝自己唤来庄园的女仆,但半精灵还是决定等下和雷尔夫说一声。


    回到房间,艾米松开了领口的扣子,推开窗户让夜晚的凉风吹进屋内。她躺在沙发上,微微后仰,思绪游荡,难得享受这片刻的放松。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她以为罗莎还是叫来了女仆服侍自己洗漱,本想拒绝,却因为四肢的慵懒而变了主意。


    “进来吧。”她高声应道。


    房门打开了,艾米眯着眼睛,过了几秒钟才有些迟钝地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仆。


    “站住,你是不是走错了?”


    男仆很听话停在了距离沙发还有几步路的地方,他将用来醒酒的牛奶放在旁边的桌上,单膝半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艾米小姐,请允许我服侍您洗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艾米立刻明白了卡特的心思。


    她有些无语地闭眼揉了揉眉间,刚想张口让他滚出去,却在下一秒睁开眼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雷尔夫。


    她的目光隔着半开的房门和他对视


    可以解释的,真的。


    第55章 第55章发。情的狗是没有节制的……


    不知道为什么,艾米有点害怕雷尔夫生气。


    实际上,雷尔夫从没对她生过气,这种担忧完全是没有依据的。即使是那次在迪特克的晚宴上沾染了布利斯的气味,雷尔夫也依然展现出了良好的自制力。如果不是她主动敲门关心他的状态,又叠加了月圆之夜的影响,可能第二天太阳升起后,青年还会像往常一样向她问好。


    当然,也正是因为对方这种良好的自制力,艾米不可避免地在面对他时总是心怀愧意。


    但今天,在酒精的作用下,这愧意之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分辨的、似乎是期待的微妙情绪。


    “出去。”艾米随手从桌面捞了盏茶壶,掀起眼皮冷冷朝半跪在地上的男仆砸去。


    茶壶正正砸在男人的额头,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声,瓷片溅落在他的面前。男人吓得浑身颤抖,他见过西蒙是怎么被拖出去的,知道惹恼面前这位大人的后果是什么,因此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敢多说,就低着头连滚带爬地往门外退去。


    雷尔夫仍然站在原地,走廊昏暗的光线将他的大半面庞掩住,若隐若现的高耸眉骨带上一丝迷人的冷意。他没有进来,安静垂眸的样子就像某种需要得到主人应允才能进入房间吸食灵魂和血肉的魔鬼,无言地引诱着屋内的人。


    艾米也没有说话,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领口微敞,露出白得晃眼的细腻的小片肌肤,用酒鬼的那种无所顾忌的眼神打量着站在门外的青年,水润潋滟的眸子肆无忌惮地掠过他亚麻衬衣下的腰腹,强壮的胸肌,还有优越的高耸眉骨。


    “为什么不进来呢?”她没察觉自己喝醉酒后声音里明显的甜腻,好奇地问:“你是在等我的邀请吗?”


    阴影中的青年声音紧绷:“您喝多了。小姐,我会叫女仆过来打扫——”


    “为什么要叫女仆?”


    艾米打断他的话,不高兴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说:“我不想要其他人进来。”


    她不知什么时候蹬掉了鞋子,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毯上,刚刚砸碎的茶盏瓷片还散落在附近,稍不注意就可能踩上去。


    “别动。”雷尔夫忍不住大步迈了进来。


    他轻叹了口气,手臂环绕艾米的腰臀,一把将她抱起重新放在沙发上。


    “在这坐一会,等我把地毯收拾干净,好吗?”


    “好。”艾米伸手想摸他凑近的鼻骨,却醉醺醺地反应慢了半拍,被他躲了过去。


    反射弧绕了整整一周后,她才想起反悔。


    “不好。”


    雷尔夫已经将地上肉眼可见的碎瓷片收拾起来丢进了垃圾桶,此刻正用手心的肌肤按压,检查地面是否还有残留的碎渣。


    “嗯?”


    听到这没头没尾地一句,他疑惑地抬头,只看到沙发上将自己团成一团的小姐,用水润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热得涨红,像熟透了一样。


    思绪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混乱。


    “不好。”艾米又说,她的语速开始变慢,歪着头问:“刚才为什么不进来呢。”


    雷尔夫的嗓音因为隐忍而难掩喑哑:“小姐,明晚就是月圆之夜了,你现在不,我现在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


    艾米轻笑,她招手唤他过来:“你会伤害我吗?”


    雷尔夫再次躲开了她的触碰,垂眸小声回答:“不会。”


    艾米酒劲上头,带了恼意:“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躲开。”


    她抓住青年的衬衫,用力将他带到了沙发上,衣服在拉扯中散得更开,对两人来说都是如此。


    一双柔软的手掌从衬衫下摆伸了进来,作弄地在胸肌上乱摸,雷尔夫感觉喉咙发干,动物本能和人类理智之间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整个撕碎。


    “您最好不要对我这么放心。”他合上了眼,尽力让自己别去看眼前的春色:“我是狼人,小姐,我有一半的血液还是未开化的野兽。”


    手从衬衫下抽了回来。


    艾米半靠在他的臂弯,眼角泛红的水润眸子比刚才更兴奋:“想看尾巴和耳朵,变出来给我揉一揉好不好?”


    雷尔夫很少拒绝她。


    “今天不行。”


    “为什么?”艾米问。


    “今天不行。”雷尔夫甚至带了点恳求:“等月圆之夜结束好吗?”


    “不好。”


    “今天很危险。小姐,兽化后我不确定能否控制自己的理智。”


    艾米觉得有些不高兴,今晚雷尔夫一直在拒绝她,这让她有些挫败,还有些烦躁。


    她赌气地说:“你不需要控制,怎么样都可以,全是我允许的。”


    雷尔夫的眸子沉沉地看着艾米,想从她的眼中进一步确认。


    “你喝醉了。”


    “我没有。”艾米环上他的脖子,手指在他的脖颈间刮来刮去,让他忍不住小腹紧绷。


    过了片刻,雷尔夫才反应过来,她正在假装解开他脖子上的项圈。


    “真啰嗦。”艾米低声嘟囔着。


    “咔—”她甚至模拟了锁扣打开的声音,然后像是在捏着什么,把假装存在的项圈小心地端起,放在了一旁:“好了。”


    她的眼睛润润的,期待地看着他:“现在变给我看吧。”


    身体的反应比一切理智都快。


    被湿润的眸子看那么一眼,雷尔夫的头发下立刻就不受控制地探出了毛茸茸的狼耳。


    艾米惊喜地嗷呜了一声,就像小孩到手了新奇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不肯松手。


    “尾巴也变出来给我玩一玩吧。”


    “嗯。”


    他被揉捏得理智几乎要崩盘,以至于发出的所有声音都像呻。吟。


    艾米伸手去够青年的尾巴,整个身体都扑进了他的怀里:“你喜欢我这样吗?”


    她坏心思地掐了掐他的尾巴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雷尔夫突然反扣住了她的胳膊。


    “别这样,小姐。”他哑着声音求饶:“我怕我会伤害到你。”


    好啰嗦。


    艾米盯着他看了片刻,仰头堵住了他的嘴。


    几乎是下一秒,雷尔夫用力抵住她的后颈,用一种野兽般掠夺性的吸吮加重了这个吻。


    脊背的酥麻瞬间炸开。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已无暇顾及自己散开的上衣,雷尔夫的手掌正从她裸露的后腰探了进来,粗糙的指腹划过皮肤整个灼烧起来。


    艾米没经历过这么侵略性的吻,招架不住唇舌的勾缠,只能用力抵着男人的胸膛,呜呜咽咽地抗议着。


    雷尔夫终于松开了她的唇,却紧接着将目标转到了她的脖颈,一下一下轻轻啄着她因为汗湿黏在上面的发丝。


    “小姐。”


    他掐着她的腰把人整个抱在自己的腿上,用健硕的手臂用力环着她。


    艾米意识不清地应了一声。


    雷尔夫俯身看着她失神的双眼,无法抑制地想将她全身涂满自己的气息。


    “发。情的狗是不懂什么叫节制的,小姐。”


    他咬着她的耳垂,喘着粗气说。


    第56章 第56章半兽化预警。


    雷尔夫似乎很喜欢叼着她的后颈肉,不断地舔舐那块皮肤,偶尔忍不住时还会轻轻咬上两口,就像自己脖子后有什么腺体一样。


    艾米迷迷糊糊地想。


    还是说,那里


    真的会有什么特殊的信息素,只有鼻子灵敏的狼人才闻得到?


    “小姐,请专心点。”雷尔夫毛茸茸的脑袋伏在她的侧颈处,不满地用力,想夺取怀里女孩所有的注意力。


    “唔——”艾米试图辩驳:“我没有。”


    男人咬着她的耳朵发出好听的声音:“那么,您刚才在想什么?”


    “唔我只是好奇你总是啃的”艾米伸手牵起雷尔夫的手指,贴在自己的后颈:“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粗糙的指腹打着圈地轻揉着那块地方,男人的呼吸变得沉且急促,似乎只是这样抚摸着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


    他喉结滚动,压下心头的欲念,声音沙哑地一带而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我弄疼你了吗?”


    艾米摇头。她把脑袋搭在雷尔夫的肩膀上,朝他的兽耳吹气,看着竖起的灰色毛茸茸耳朵抖动,再伸手按住它们。


    “但是,动物不都是这样的吗?”她语气轻松愉悦:“会这样叼着伴侣的后颈,来让对方在交。配的时候不会逃跑。”


    手心的耳朵滚烫得直发抖。


    艾米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手中的玩弄继续不停:“我还以为是这个原因,所以你才总喜欢含着这里。”


    雷尔夫没说话。


    他捉住艾米的手腕,将它从自己的耳朵上取下来,顺着往下贴在了脸颊上蹭。


    “别问了。”


    他温柔且珍重地把她的手指拿到唇边一根一根地亲吻,眼神却晦暗不明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柔软唇瓣,就像吻的并不是手指,而是其他的什么。


    “你确定想在这里听我的回答吗?”


    艾米想抽出手,却被他用力扣住手腕,五指不由分说地从指缝插进去,被牢牢地钉在原地。


    雷尔夫轻笑着,不紧不慢地低声询问:“所以,你想在这里,听我对你的幻想是吗?”


    看到艾米一副强撑着的镇定,男人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把你固定住,不需要这么麻烦。”他拉着小姐的手按上自己的胸口,用力摸了两下:“这样你就不会逃跑了。”


    掌心的触感软弹,心脏隔着肌肉咚咚直跳,艾米甚至一时分不清掌心传来的酥麻是他的心跳还是身体起伏带来的震颤,她有些脱力地抓住对方的衣服,大脑的思绪都被接二连三地甩了出去。


    小姐的注意力又重新回来了。


    雷尔夫垂眸观察着她,鼻尖充斥着香甜的气息,体内的破坏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兴奋。


    身体的变化先一步出现。


    男人拢在她腰间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狼爪,厚重的肉垫凭空出现,正隔着衣服轻抚着她的脊背。


    艾米被这变化吓了一跳,瞬息之间,她手里揪住的就不是亚麻衬衫,而是狼后背的毛发。


    “抱歉。”雷尔夫伸手捂住了艾米的眼睛,带着几分无奈:“别看。”


    艾米不依不饶地想从狼爪的桎梏中挣脱,却被男人紧紧按住身体。


    “小姐,我不想伤到你。”


    雷尔夫收了爪子,但仍不可避免地划开了她的衣服,他焦躁不安,逐渐显出比平常更冒失和冲动的一面。


    “别再挣扎了。”


    他的力气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艾米被捂住了眼睛,只能从声音猜测他现在的状态。


    她想起最开始月圆之夜他完全变身后,自己安抚他的手段。于是开始依葫芦画瓢地抚摸他的后背,小声和他说话,想让他尽快恢复。


    但这一切举措不仅无济于事,反而有火上浇油的势头。


    “没用的。”


    艾米听到男人不再隐忍的粗鲁呼吸,剧烈的心跳贴紧她的躯体。


    “幸好夜晚还长天亮前,这一切会结束的”


    她又被叼着了后颈-


    布利斯整个晚上都无法入眠。


    小腹的印记从入夜后就开始烧灼。


    他坐在阳台,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冰水。


    月光洒进阳台,像冒着寒气的火焰,烧得他又冷又痛,攥着杯子的手指被冰水冻得僵直,无法蜷缩。


    但也只有在冰块的镇定之下,他才能从亢奋的神经发热之中保持清醒。


    这和他经历过的每次发。情期都不同,也和每次因饥饿而带来的燥热不同。


    因为这是艾米的感受。


    布利斯无法不去想现在是谁在给予她这份欢愉。


    答案显而易见。


    作为混血魅魔,他一直痛恨自己的种族,不受控的进食欲望让他觉得恶心。


    因此从少年起,他就一直在追求冷静平稳的状态,竭力用人那一半、而不是魅魔那一半的理性来处理自己的情绪。


    他希望保持“体面”。


    ——即使在渴求食物的时候,布利斯也希望能用被法律认可的婚姻、或退而求其次的契约来链接他俩。


    但现在,他忽然不想要这份体面了。


    他就应该用胁迫、用交易或一切能实现目的的手段绑住她。


    第57章 第57章喝酒还真是误事。


    清晨的厨房比太阳更早升起炉火,虽然外面夜色还浓,但这里下人们已经陆续起床,开始准备老爷们的早餐。


    “您是说,艾米小姐想要一杯热牛奶?”厨房的托尼揉了揉眼睛问。


    雷尔夫点头。


    “好的,大人,我等下”托尼还未完全醒来,眼睛有点睁不开,因此说话时有点迟钝。


    青年彬彬有礼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必,我在这等着牛奶和热茶水就好,等下我会自己端上去。”


    大概是这位小姐不习惯其他不熟悉的下人吧,托尼没再多想,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几分钟后,端着牛奶回来的雷尔夫,看到之前想喝水的人已经在鹅绒被的包裹中昏睡了过去。


    床头的灯还亮着,静谧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发丝散落在酒红色的绸缎枕面,像一朵绽放的花。


    青年俯身半跪在床边的厚绒地毯上,密实长绒的包裹感令他想起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他深呼吸平复心情,抬起手掌轻轻贴在女孩柔软的脸颊侧,小声唤她:“小姐。”


    长长的睫毛微颤,一阵抖动后无力地睁开了一点,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雷尔夫的喉结滚了一圈,手指忍不住又滑向了她后颈的软肉。


    艾米借着力起来了一点,扶着青年的手腕闭着眼睛小口喝水。


    “雷尔夫。”


    “嗯?”


    “不要像捏小猫一样捏我。”


    “好。”


    手指有些遗憾地松开。


    “还有别的吗?”他又问。


    艾米喝饱了水,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别的什么。”


    “还有别的我哪里没有做好的地方吗?”雷尔夫问得很耐心。


    露出来的肩膀有点冷,艾米因此抽了抽鼻子,又缩回了鹅绒被里团成一团,闭上了本就没怎么睁开的眼睛。


    就在雷尔夫以为等不到回答的时候,小姐忽然揪住了他扶在床边的手指,柔软的掌心讨好似的蹭了蹭他的骨节。


    “没有了。”她含糊不清地说,耳根红扑扑的,像是昨晚的酒意未散。


    雷尔夫感觉自己的心底软成了一汪春水。


    “那么,请您好好休息。”


    青年熄灭床头的灯,眸光却仍然贪婪地停在原地-


    彻底醒来后已是午后。


    艾米躺在床上,一时有些混乱。


    昨晚她喝得并不算很多,所以今早也并没有宿醉后的头疼。


    大脑很清爽,但受罪的是其他地方。


    怎么说昨晚也有些太过了。


    不过,以艾米对系统的了解,这种程度的接触的话,应该会有新卡了吧。


    她照例点开屏幕,果然在首页看到了一张新的卡面。


    半兽化的雷尔夫叼着她的后颈,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她的腰,就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嗯,这是


    一张只有两人上半身的卡面。


    看来系统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被精彩的卡面吸引了注意力,艾米现在才想起来看一眼最重要的技能描述。


    【醉兽潮热】


    品质:S


    技能:使用后能够变身为狼。


    生效时长:六小时。


    艾米忽然发现了S卡的一些相似之处。


    就是都和可攻略对象本身有关。


    比如上张【不渝之约】,就是能获得和布利斯同等水平的魔法技巧十分钟。


    但这张卡也有些太莫名其妙了。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有变成狼的需求。


    算了,本来这也是乙女游戏,连商店的药剂都莫名其妙的,更别想指望约会卡附带的技能有什么实际用处了。


    就在艾米准备关掉屏幕时,她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雷尔夫的好感度升到了90。


    不仅如此,他的动态立绘边框变成了金色。


    艾米沉思。


    如果说,睡一觉就能突破的话,布利斯的好感度也不会一直卡在85了。


    难道是睡得不够多?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款全名为【心动时分~幻想大陆的罗曼蒂克冒险之旅】该不会是个乙向黄油吧?


    大概是艾米的震惊太过强烈,系统都忍不出久违出来辩驳。


    “我们是一款为收集爱意而诞生的正经游戏!”


    艾米:“也对,毕竟刚才那张卡面都只有上半身。”


    “所以这5点好感度,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增加的?”


    “涉及游戏攻略,请宿主自行探索。”


    冷冰冰的一句回复后,又没了声音。


    艾米只好先把这个放在一边。


    另外一个新消息是,在雷尔夫的好感度达到90解锁lv4【快速扩张】后,角色信息上一直显示“尚未解锁”的lv5终于刷出来了。


    【雷尔夫】


    【种族:狼人】


    【好感度:90】


    【技能:建设】


    lv1:成本控制


    好感度达到60后,领地内建筑成本降低30%


    lv2:效率至上


    好感度达到70后,领地内建筑速度提升30%


    lv3:可靠的家


    好感度达到80后,领地内建筑质量提升100%。


    lv4:快速扩张


    好感度达到90后,领地内建筑成本降低50%、建设速度提升50%、建筑质量提升200%


    lv5:五分之一


    好感度达到100后,获得碎片一枚,且技能加成永久固定。


    “好感度达到100后,获得碎片一枚。”


    艾米翻遍屏幕也没明白这是指什么的碎片,而系统也很明显没有想要解答的意思。


    但后半句“技能加成永久固定”她是看懂了的。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雷尔夫所提供的加成不会再因为好感度的波动而同样波动,效果将永久固定。


    这么看来,系统还算良心。


    至于碎片集齐后会怎么样,既然暂时没有线索,艾米决定不再纠结。


    打理好这一切后,她终于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因为不习惯用贴身女仆,所以很多事情她都是自己来。


    而就在她对着镜子系上衣裙腰间的绸缎时,有什么事情似乎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艾米停下手中的动作,对镜思考,努力回忆。


    “小姐?”门外响起罗莎的声音,伴着咚咚咚的叩击声:“您醒来了吗?”


    艾米正欲张口应声,刚才一闪而过的回忆却在这时猝不及防地翻了出来。


    她想起来了。


    亚兰这几天都在房间绘制网箱和排筏的图纸,编纂整理适合这里养殖的海产种类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因此艾米提前和他约好,今天会去他房间拿手稿,并一起喝茶吃早餐。


    艾米深吸一口气,看向屋内的座钟,上面的时间距离早饭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可恶。


    喝酒还真是误事。


    第58章 第58章生气的男人睡一顿就会好……


    在听到小姐回应的声音后,罗莎抱着一捧文稿,蹑手蹑脚地推开门闪了进来。


    配合她那偷感极重的表情,就像做贼一样。


    ——不不,艾米很快甩掉了这个比喻。从莉亚身上来看,一个成熟的专业的贼更需要避免这种鬼鬼祟祟的神态。


    想到这里,她先问起了那女孩的情况。


    罗莎表示,十分钟之前莉亚正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写字,但现在的话就不好说了。


    “小姐,比起这个,我觉得你眼下有更值得关心的事情。”她欲言又止。


    艾米大概猜到是什么,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有点不想面对。


    “亚兰的事?”


    半精灵立刻点头。


    让亚兰出现在餐厅和一群人吃饭对他来说和酷刑几近无差,因此他的一日三餐皆由女仆送至房间。为了刷每日的羁绊值,艾米常在午后去他的房间处理一会工作,直到喝完下午茶再走。考虑到今天约的是早餐,而自己又消失到现在还未出现,所以领主小姐大胆猜测:“是不是他今天到现在还没吃饭?”


    罗莎面露疑惑:“吃饭?吃什么饭?”


    艾米皱眉:“那是什么事?”


    罗莎漂亮的杏仁眼不自觉微微上翘,笑意在瞳仁中荡起,狡黠的意味一览无余:“啊小姐,这件事要如何说起呢?”


    “那么,您一定不知道,今早亚兰阁下来敲您的房门,却是雷尔夫从里面开的吧?”她停顿片刻,像是有意观察小姐的表情:“雷尔夫当时衬衫扣子散到这里。”


    罗莎用手在胸前比划着,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然后他说,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最好中午之前都不要打扰小姐休息。”


    艾米想到那个画面,忽然感觉头有点疼。


    好消息,不用再绞尽脑汁为今早爽约找借口了。


    但坏消息,这个借口还不如不找。


    罗莎顺势将怀里的文稿递过来:“然后呢,亚兰就把这些给我了,当然我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当时就顺手交给雷尔夫,还要专门过来找我,但总之,他说让我把这些给你。”


    艾米接过来,忐忑问:“他他说话时什么样子?”


    “脸色苍白。”不假思索说出口后,罗莎瞥到小姐脸色不妙又飞快补充:“不过考虑他平时也常这样,所以也不一定真的很严重。”


    没错。


    艾米看了一眼亚兰的面板,自我安慰中。


    既然好感度都没有大幅波动,那就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吧?-


    站在亚兰的房门外,艾米深吸一口气才敢敲门。


    屋内不出意料地一片安静。


    往常她都是直接推门进去,但今天不行,因为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是我呀。”艾米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从自己的嗓子里还能发出这么谄媚的声音:“开下门好不好?”


    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连翻动书页或拖动椅子这种能证明里面人还好好活着的声音都没有。


    怪不得是是能靠在屋内七天不出来躲避学塔总管处抽签的亚兰阁下,此时此刻,艾米终于能体会到他那两位可怜的助理学士的心情。


    没事找他的时候,这种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阴湿蘑菇很适合作为工作观赏绿植放在屋内,但有事找他的时候,这种非暴力不沟通的态度就变得令人抓狂。


    “拜托了,让我进去吧?”艾米不死心地做最后的尝试  ,敲门的动静甚至引来了路过仆从的注意。


    看到女仆好奇打量的目光,她尴尬得恨不得想和墙面融为一体。


    “下午茶是吗?放在这里就好。”


    亚兰听到屋外传来餐车受力撞到墙壁的闷响。


    “不不不,不用,你去忙别的吧。”


    女仆似乎说了什么,但很快被艾米拦下了,餐车上挂起来的瓷器茶杯晃动,碰到银质勺子的声音清脆悦耳。


    亚兰的注意力全在门外,叮叮当当的声响像碎瓷片洒满心尖,既针扎似地疼又酥酥麻麻地泛起痒。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不知何时过速的心跳,再次侧耳倾听时,门外恢复了安静


    她走了吗?


    亚兰用力合上了面前的书,莫名生出恼意。


    她就这样走了?


    这么轻飘飘地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后,就直接走了?


    自己对于她来说是什么?难道就只是养在房间里的宠物吗?还是说,自己只是一条有点用处,却不需要花心思对待的、连犬吠都没有的狗。


    恼意密密麻麻地在胸膛点燃着,亚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现在升起的这股情绪叫愤怒。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直觉很准。


    从第一次闻到她的味道时,不,从第一次被她的味道蛊惑到时,亚兰就从中嗅到了危险——就像踏入巫师的帐篷,若隐若现的草木香气会带来的令人不妙的谶言。


    在贵族史书中,几乎每个陨落的古老家族都有过这样的谶语。


    “伟大的狮子将在日落后死亡”、“龙的后代会拥有全世界的财富,然后在连绵春日的雨夜中消散”、“玫瑰会孕育出三个强壮的孩子,但只有最羸弱的那个才能活下来。”


    等等,诸如此类。


    明明已经闻到了不安的草木灰香气,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听完巫师的预言呢?


    ——大概是即使已经感到了不安,也会忍不住期待翻开的是惊喜吧。


    亚兰想,他通过艾米懂了太多自己之前无法理解的、关于人类情感的知识,包括这个。


    她确实很危险。


    她会带来快乐和甜蜜,也会带来痛苦的烧灼,这二者初尝迥然,实际上是同一个滋味。


    忽然,亚兰就像无处发泄般猛得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第一次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房间寂静得过分。


    这里太空旷了。


    空旷得连呼吸声都如此明显。


    他思考着,努力为自己情绪的变化寻找解释和解决方案。


    他需要一个更狭小的环境重新专心下来。


    经过分析之后,亚兰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十分钟后,艾米带着莉亚重新回到亚兰的门外。


    小姑娘随手取下头上的发卡,娴熟地含在嘴里咬了咬。


    “嗯你不需要一些别的工具吗?”艾米好奇地问。


    “不用。”莉亚伸出小小的手掌贴在门锁上摸了一把:“这是最简单的结构。”


    艾米看着她另外一只手把含在嘴里的发卡取下来,伸进去轻轻拨弄了几下。没过多久,伴随着两声急促的咔哒声,莉亚用力一提,门就被她不费劲地打开了。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把发卡重新别到头上:“好了。”


    “别——”艾米阻止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弓下身子想往里面钻的动作:“可以了可以了,我只是来找亚兰先生有点事,咱们不是来偷东西的,不用这样。”


    “不好意思。”莉亚这才后知后觉地退了回来,然后小心地看着艾米的脸色:“那么,剩下的两页抄写”


    “玩去吧,今天的功课结束了。”艾米点点头应允了她。


    小姑娘立刻一溜烟地从她的胳膊下跑没了影。


    屋内空无一人,最起码第一眼看上去是这样。


    艾米顺手把餐车推了进来,然后带着疑惑合上了门。


    房间里很整理,她缓缓走到亚兰的书桌,上面连未完成的文稿都井然地分列摆得一目了然。


    其中一叠厚厚的纸是关于精灵血脉对种植的影响,他在砂砾土地几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艾米没和他提过这件事,有了布利斯的农业加成,她不再担心今年的农业收成。应当是罗莎和他说的,因为自己在面试罗莎的时候提过的要求,那时她没想过能这么快攻略下布利斯。


    亚兰知道自己关心什么,他很聪明,聪明人总能一眼看出其他人的需求。很多时候,他的直觉都很准,但那可能并不是直觉,他只是太快得出了结论,而略过了推理的部分。


    他还在这间屋子里。


    艾米的视线扫过衣柜,顺着落在了旁边的床上。


    毯子不见了,不仅如此,上面还少了一只枕头。


    她从这场捉迷藏中找到了新的乐趣。


    “人呢?”艾米抬高了音量,却蹑手蹑脚地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奇怪,不在房间里了吗?”


    她装作疑问的语气,而后迅速地拉开了浴缸前的帘子。


    果然,就像她所猜的那样,亚兰紧紧裹着毯子,整个人背对着门口缩在浴缸里。


    “还在生气吗?”艾米过来的时候从床上拿了另外一只枕头,现在正好垫在膝盖下。


    她跪在浴缸旁,伸手用力想把亚兰的身体转过来。


    “我知道错了嘛——”


    艾米愣在了原地。


    她以为亚兰会委屈地眼圈红红,也可能会生气不肯理她,或者朝她发火。


    但无论怎样,做好准备的艾米都打算应下了,她就是为了哄人来的。


    可她没想到转过来的那张脸十分平静,漆黑的卷发垂下,又长又密的眼睫轻轻眨动,亚兰没有回避和她的对视,但轮到艾米看不懂、摸不透他的意思了。


    她一直以好感度来判断可攻略对象的心情。


    因为亚兰的好感度没变过,所以她并没有觉得他真的生气,甚至还想靠撒娇糊弄过去。


    可眼下这个情况明显不在她做好的准备中。


    “对不起”她闷闷地说,不敢再开玩笑。


    亚兰没有说话,他蜷缩着坐在浴缸里,抿着唇绷紧漂亮的下颌线。虽然很不应该,但看到他这幅有些冷淡的模样,艾米有点心痒。


    男人生气,睡一顿就好了嘛,睡完什么火气都会消的。


    最起之前雷尔夫和布利斯都是这么攻略下来的。


    艾米心底给自己找着借口,手已经伸到了毯子下。


    “别别碰我。”亚兰皱眉,有些不悦地闷哼一声。


    有过一次经验,艾米很清楚他的敏感点在哪里,几乎是下一秒,粉色就染透了这张白瓷般漂亮的脸。


    “你不喜欢吗?”艾米仍然跪在地上,身体却向前靠近男人的耳朵:“你明明最喜欢的呀。”


    她兴奋地感受着手心的变化,唇瓣故意撒娇地往他最敏感的锁骨上蹭:“我也很喜欢最喜欢你了”


    亚兰的声音开始变得奇怪,他的呼吸加重,手无力地试图阻拦:“别这样”


    紧接着,尚未说出的话就变成呻。吟溢出喉咙,像熟透的果子从枝头掉落,摔出满地甜腻的汁水。


    因为愧疚和心虚,又或是补偿的心态,艾米比那天更努力。


    她将在其他人那学到的经验用在了亚兰身上,几分钟就弄得他愈发地潮湿柔软、溃不成军。


    “停停下”


    艾米停了下来。


    她仔细地观察着亚兰的表情,逐渐找回焦点的双眼像是正在从溺水中一点点抽离,黑色的卷发沾了汗水贴在他的额头,令他有种别样的美感。


    他喘。息着想从致命


    的快感中平复下来,试图撑着浴缸的边缘直起身子。


    就在这时,艾米再次坏心眼地划过顶端,手里用力,看着亚兰再度仰起修长漂亮的脖颈,软软地又坐了下去。


    “休息好了吗?”她凑到他的耳边:“休息好就继续吧?”


    毯子被蹭得一片狼藉,亚兰像汁水尽数被揉掐出来的花瓣一样艳丽,他把头轻轻靠在浴缸的边缘,锁骨上涔涔的汗珠像碎钻一样璀璨。


    艾米忍不住用手轻轻抹开他肌肤上细密的汗珠,体会到一种完全不同的满足感。


    应当消气了吧?


    她把头搭在旁边,努力靠近想看清亚兰长睫遮挡下的双眼。


    “别生气了好吗?原谅我这次爽约吧?”艾米小声问。


    亚兰的声音还未完全恢复,带着黏腻的喘。息:“没有生气。”


    他扇了扇眼睫,避开艾米直白的目光:“不是你的错。”


    艾米长舒一口气。


    她怎么说着来着,男人嘛,爽完就会消气的。


    【警告】


    眼前忽然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系统发出这么严肃的提示音。


    和上次雷尔夫缓缓流淌出去的好感度不同,屏幕上,代表亚兰好感度的数字正断崖式地大幅跌落。


    那数字一降再降,甚至几近谷底。


    第59章 第59章回家了。


    小姐和亚兰阁下正在冷战,并且直到离开泥巴湾前都未结束。


    连罗莎都看出来了。


    两个人并不是不说话。恰恰相反,这几天小姐还经常会拿着亚兰阁下的手稿去找他问一些罗莎根本听都听不懂的问题。


    但她就是能看出来有什么氛围不一样了。


    亚兰阁下倒是和往常一样沉默,只是这种沉默中透着对所有人的抗拒和冷漠。


    之前他会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不自觉地躲在小姐的身后,表现出对小姐的依赖和眷恋。


    但现在不会了。


    他把小姐也推到了自己筑起的墙壁之外。


    艾米并不是没有发现这点,她只是对亚兰的情绪变化而感到困惑。


    “你们的好感度统计出现了滞后。”她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


    系统公事公办地回复:“经过自查后并未发现你提报的bug。”


    “那为什么一开始他那么生气的时候好感度都没有掉,反而后面不生气了反而好感度雪崩?”


    系统:“涉及游戏攻略,请宿主自行探索。”


    它给出了和上次一样的答案。


    眼见系统这里拷问不出什么结果,艾米只好转头又去找亚兰。


    可他总是绷着下颌躲避着自己的视线,半响才憋出一句:“我没生气。”


    于是在经过徒劳无功的数次尝试之后,艾米也开始烦躁。


    反正教育加成现在暂时也用不着,她忿忿不平地想,然后开始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手段之激烈让卡特吓得半夜都不敢睡觉。


    可很快,之前还挺有灵性的巴特抱着艾米交给他的文稿,扭扭捏捏地说后面的内容很难理解,好几处都看不懂。艾米无奈,只能提前用掉了那张【私人教学】的约会卡技能,将这部分知识灌入他的脑中。


    不知道黑鼠使了什么办法,泥巴湾开始陆续有逃难的渔民回来,有兰斯带来的士兵在,巴特的管理工作并不难做。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艾米在这半个多月将泥泞里碍事的虫子揪出来挨个碾碎了,萧条和人少也有好处,最起码清理起来变得更容易了,她相信,待村里的碎石板路铺好,这里会变得更加干净。


    巴特的哥哥和嫂子也回来了,他们都加入了建筑队,计划着攒一些工钱再买条新的渔船,尽管巴特极力劝说他们加入滩涂改造的项目中,但一辈子老实惯了的两人并不能接受这种新的东西。


    对此艾米并不在意,她本来也是计划先进行小范围的尝试,待丰收节后再大规模的推行。那些长久生活在家乡的人大多是保守的,而愿意去外乡谋求出路的人才更有冲劲。


    到了预计返程的日子,亚兰的好感度还是没什么变化。


    巴特留在泥巴湾,和他一起留下的还有兰斯和大部分领主府的士兵,因此回去的人只有艾米、罗莎、莉亚、雷尔夫和亚兰,以及不到十个护卫队的人。


    随着距离托利亚越来越近,艾米也忍不住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罗莎对小姐的领地很好奇,鉴于她哪有热闹就往哪蹭的性格,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么偏僻、既没有凶杀案、也几乎没有什么犯罪行为的小镇。


    莉亚对此也同样惊讶:“迪斯港的码头每晚都有新的尸体被冲到岸边,运气好的话,还能抢在别人前面在尸体上翻到前人没搜刮干净的金币呢。”


    “你们会喜欢托利亚的。”


    艾米笑着说道,她挽着缰绳朝前方的目的地远眺,生机勃勃的脸上露出令雷尔夫无限心动的柔软。


    这就是他最想守护的珍宝,也是他追寻的想要为之拔出剑的意义。


    前几天小姐和亚兰的冷战,雷尔夫当然也看得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乐于见到这一幕,但在留意到小姐脸上的沮丧后,雷尔夫有些后悔。


    他承认,那天清晨他是故意的。他一直不喜欢那位亚兰阁下,尤其讨厌对方那双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的下垂眼。只是后续的发展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没想到这件小事会影响小姐的心情。


    不过现在他们要回家了,小姐也终于肉眼可见地放松起来,周身散发着一股被阳光曝晒过的明媚的味道。


    这样很好。雷尔夫单手握住腰间的剑柄,视线冷冷地扫过一路上沉默不语的亚兰。


    在她的领地上,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令她不愉快的人和事情存在。


    第60章 第60章她好像突然就对自己失去……


    在领主府,艾米见到了一位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客人。


    “领主小姐,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米迦尔微笑着,用极温和的声音说。


    他穿着圣职人员最常见的黑色长袍,衣料柔顺简单,没有什么额外的花纹和特别的设计,除了腰间皮带上黄铜质地的扣搭,就只有脖颈处那块材质挺括的白色硬领引人注目。


    艾米穿过他的这身衣服,在互换身体的那二十四小时内。那块白色硬领边缘整齐如同利刃裁过,顶在喉咙处非常难受,这迫使她要时时刻刻抬起下巴,沙利希恩当时笑她抻着脖子的样子就像只扇着翅膀准备战斗的大鹅。


    但米迦尔似乎并不会因为那领子而困扰,纯黑长袍上那块的洁白印记,反而让神官大人看起来更加可口。


    艾米连忙甩了甩脑袋,努力把对客人不礼貌的念头从大脑中排空。


    “托利亚终于迎来了神的垂怜。”她快步上前,微微欠身和米迦尔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就立刻询问起她最关心的问题:“光明神在上,请原谅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祂的旨意。”


    神官大人的脸上勾勒出一如既往的微笑:“神并未听召降临,神降仪式失败了。”


    艾米心底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在收到那封圣殿的回信时就大概猜到了,但还是得亲耳听到这个结果才能放下心来。


    看来米迦尔听进了自己的建议,这次不是来杀她的,而是来替他的神看住她的。


    “那真是令人遗憾。”领主小姐嘴角下撇,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恰到好处的惋惜。


    米迦尔盯着她注视片刻,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她露在外面的脆弱的颈部,然后温和但丝毫不留情面地反驳道:“领主小姐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呢。”艾米讪笑着,立刻心虚地转移了话题:“托利亚的教堂的修缮进度怎么样了?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米迦尔微微一滞,眼中滑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愕然。他玩味地勾起唇角,觉得眼下这对话很新鲜。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在圣殿或是任何有神的信徒所在的地方,他常常对着无数迷茫的、祈求着的脸庞,轻轻说出这句话。


    而现在,面前的这位领主小姐,却反过来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


    这实在太有趣了。


    米迦尔了然垂眸,他自认为找到了艾米对神态度轻浮的原因——她没有向神寻求帮助的经历,也没有见过神迹,自然无法虔诚。


    “谢谢您,小姐。但我想,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神官大人的语气温柔服帖:“我这次拜访就是想告诉您,教堂明天就会对外开放,本周日的早上,会举办第一次圣契礼拜。”


    艾米抬眼,她似乎才从他勾人的喉结移开目光。


    “圣契


    礼拜?”


    “抱歉,我应该解释得更清楚些。圣契礼拜是教堂在每周日的常规活动,信徒可以有这么一个地方聚集在一起,祈祷和读经。”


    米迦尔边说边留意着艾米的神色,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看上去并不算礼貌。


    这种奇怪的视线令他有些许不适。


    “那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米迦尔起身,准备告退。


    “神官大人。”艾米打断他的话:“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跟着一同站了起来:“你是客人,我理应为你介绍一下这里才对。”


    米迦尔看到艾米露出小巧可爱的贝齿,就像春日破冰的湖面忽然漾开。


    他笑了。


    和刚才礼貌性的微笑不同,神官大人眼角压下的弧度像新月一样弯得过了头。


    “十分乐意。领主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领主府和教堂之间隔着并不近,不过这个只有几百人的小镇面积小得可怜,即便是从南到北也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走完全程。


    米迦尔只花了几天就将这个小镇常出现在街面上的大部分居民认了全,但跟在艾米的身旁,他还是感受到了比前几日更多的热情,所有人都在和领主小姐打招呼,在此之外才会顺带对他礼貌地笑笑。


    杂货店的老查克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正在日头下清理他心爱的樱桃木烟斗,手中的刮刀正在清理内壁残留的油垢,膝盖上还放着一块用来擦拭的鹿皮布。看到领主小姐路过时,他眯了眯眼睛,乐呵呵地和她打着招呼。


    “艾米小姐,有一阵子没见到您了。”


    他的孙女艾琳听到爷爷的声音后,急促地从高大的橡木柜台后钻出脑袋,像小鸟一样脆生生地高喊:“艾米小姐!请您留步!”


    艾米停了下来,听到杂货店里传来叮叮当当铁皮罐撞到一起的声音。


    不一会,艾琳蹬蹬噔地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藤编的小篮子:“小姐——”


    她的视线在看到米迦尔时微微一滞,而后有点不自然地从台阶上跳下来:“这是樱桃果酱,做好后早就想给您送过去,但是这段时间怎么也碰不到您。”


    艾米笑着接过来:“谢谢你,艾琳,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就是院子里的樱桃树像疯了一样结了满树的果子,我们一家人怎么吃也吃不完,所以多出来的都做了果酱。”小姑娘神采飞扬,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哥哥说要在院子里再栽一棵杏树,但是等到结果还要三四年,我觉得还是栽几颗草莓好,但他说草莓又酸又涩,我们俩一直在为这个事情吵架”


    “你们可以都种上。”艾米没有丝毫不耐烦。她又露出了洁白的贝齿,眨了眨眼睛神秘地说:“我总预感,今年可能是个丰收年哦。”


    “真的吗?”艾琳兴冲冲地问。


    藤椅上的老查克往旁边的石阶上倒着磕了磕烟斗里的残渣:“好了,艾琳,别缠着领主小姐了,她还有客人呢。”


    “那您慢走。”艾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有些害羞地往后退了两步:“我就不打扰您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对米迦尔表现出好奇,而艾米也没有任何要介绍他的意思。米迦尔察觉到一种被刻意当成“客人”对待的微妙疏离,以及其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抗拒和敌意。


    两人继续朝教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小小的篮子里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


    直到路过药剂师贝尔的门店时,艾米才第一次主动停下脚步,带着米迦尔走进这间深褐色门头的店面。


    高大的木质货架被分割成无数个小格子,形形色色的罐子和木盒摆放在其中。布满划痕的胡桃木桌柜后,是个身穿黑袍身形削瘦的中年男子。他正握着羽毛笔,对着一张摊开的泛黄牛皮纸写写画画。


    “这是药剂师贝尔,神官大人,看来您以后会抢他的饭碗了。”领主小姐向他介绍道,还顺便开了个玩笑。


    “光明法术也并非无所不能的。”米迦尔谦虚地说。


    艾米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币放在柜台上,对贝尔说道:“两副薄荷汤剂,还要一些薰衣草干果。晚点帮我送到领主府吧?”


    “这位就是前几天新来的神官大人吧?”贝尔伸手把钱划到桌子下,好奇地问道。


    “是,我正在为神官大人介绍这里。”艾米没什么架子地站着和他聊了起来:“下次有你治不了的病人,就把他们介绍到教堂去吧?他可是一位很厉害的光明法师呢!”


    “那是当然。我们托利亚也终于有光明法师了。”贝尔语气轻快地点了点头:“汤剂我晚点会叫儿子送过去的,您就先去忙别的吧!”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教堂坐落在广场附近,这里刚刚翻修过,青灰色的石板整齐且紧密地排列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淡淡光泽。


    米迦尔想起在王城时,他也曾这么送艾米回家过。在那段路程里,她展现了充沛的好奇心,问了许多问题,包括他在进入圣殿之前的童年往事。


    但这次,她几乎什么都没问,一路上一直在和其他人攀谈,或者就算偶尔聊两句也总是浅浅的,撩拨一般在水面轻点,迟迟不肯将指节没入其中。


    就好像她突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艾米小姐。”米迦尔终于在对方提出告退后忍不住开口拦住她:“教堂开放后的第一次礼拜,你会来参加吗?”


    “抱歉。”她不假思索地直接拒绝了他,语气礼貌但疏离:“我刚刚回来,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也许是错觉。


    米迦尔开始觉得艾米像一条滑溜溜的小蛇。离开王城之后,她蜕掉了一层温和无害、具有迷惑性的外皮,朝他露出柔软滑嫩却散发着危险光泽的鳞片。


    疏离、警戒、抗拒、敌意在圣殿的地宫里,她在面对自己直白不加掩饰的杀意时也未曾这么紧绷过。


    这是她真实的那层芯吗?还是说,这也是她伪装的手段之一?


    米迦尔感觉奇异的兴奋再度在血管里沸腾。


    ——这种未知的危险,对他来说,简直和一场诱人的邀请无异-


    亚兰的房间在领主府顶楼的走廊尽头。


    这是间翻修后的套房,从书房到浴室应有尽有,几乎比艾米自己的房间还要宽敞。之所以长期荒废,是因为在找洛克公爵“借”金币之前,顶楼还常常漏雨。


    现在,这层楼只有亚兰一个人住。偶尔清晨推开窗户时,他能透过庭院的椴树圆锥形的叶片看到笼罩着整个小镇的淡金色晨光,到了夜晚,月光透过窗格撒在桌台,周围安静得就像行驶在无边的大海之上。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静谧,悠然,几乎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他,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张铺着天鹅绒床垫的柔软四柱床。


    在这种一成不变的日程中,亚兰感觉生活的舵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一切看似和在学塔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


    除了每晚在浴室里,他会在热水的包裹下做之前艾米手把手教他的事情。


    回忆起对方兴奋的目光,甜腻腻的呢喃,他就觉得浑身颤抖,热气腾腾。而当紫薇结束的时候,他又无法抑制地生出巨大的恐慌。


    他感觉自己正陷在沼泽中,越挣扎下坠得越快。


    水温渐凉,亚兰起身擦拭,并抽过一旁的外袍披上。


    湿漉漉的头发顺着脖子洇湿领口,他用手指伸进发尾,边朝外走边抖落上面的水珠。


    就在他在沙发上刚刚坐下的时候,一道白光猝然袭来,将他的双手牢牢固定在脑后。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躲着我,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都必须要告诉我”


    湿哒哒的头发还停留在指缝间,亚兰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难道只有我记得你当时答应过我的这件事吗?”


    声音的主人走到他的面前,直接跨坐在他的腿上。


    亚兰呼吸险些停滞。


    他撇过头去,拒绝看她。


    但艾米不给他这个机会,她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来,而被捆住双手的亚兰无法做任何抵抗。


    “好了。告诉我吧,为什么又要躲我?”


    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亚兰感觉胸口潮湿得就像一场连绵未停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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