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女朋友跟嫂子怎么是同一个人?


    廖筠忍俊不禁:“我是想睡你,而且我从来不玩纯爱,相识至今,最感兴趣的就是你撤回的那张照片。我跟你的理想型其实没什么关系,如果没做好认清我的准备,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话音落,她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拜拜。”


    保镖亲自打着伞下来接,她坐进车里,被雨模糊的窗户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但她不用看也知道,许嘉盛一定傻乎乎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果然,玩这种小宠物最有趣了。


    车缓缓行驶在雨中,司机几次从后视镜偷偷观察,试探着问:“廖总,您现在心情咋样?”


    廖筠嘴角仍勾着笑意:“还行,怎么了?”


    司机支吾着说:“那个,有一个男的,在超市碰见了咱家赵姨,赵姨那不是去买菜嘛,今天人手又不够,又下雨,也没多余的人跟着,那个男的就好心帮忙把赵姨给送回来了。赵姨自作主张,请他进家里休息,然后……”


    廖筠最烦人说话这墨迹劲儿:“然后什么?说重点。”


    “然后就,重点是,那男的姓慕。”


    “……”


    廖筠眉头一抽。


    慕邵凡来锦城后表现很乖,主动处理起了兴慕的事,她把他微信解除了黑名单,而他除了工作方面的汇报,并没有骚扰过她。


    廖筠还正想呢,总共还有一个月他就要走了,真有那么沉得住气么?现在可倒好,又跑她家里去了。


    赵姨是她一个随行保镖的妈妈,老家就是锦城的,已经退休了,正好过来照顾她,每天负责做饭、打扫,并不住家。赵姨办事很细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热情。


    廖筠忘了嘱咐一句,自己身份特殊,不能随便往家里领人,今天领的是慕邵凡,改天要是领回个仇人怎么办。


    廖筠赶回家,一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鞋都没换,匆匆来到厨房,里面只有赵姨一个人,正在给她准备饮料:“盈盈回来了,快吃饭吧,洗洗手去。”


    廖筠四处看了看:“赵姨,你今天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赵姨心眼实诚,没想那么多,笑着端起饮料,推着她往餐厅走:“哎呦那个小伙子人真好啊,又是帮我打伞,又是帮我拎菜,还帮我做饭呢,帮完忙就走了。”


    “走了?”


    “是啊,他手艺挺不错的,刀工可漂亮了!不过我看他左手不太灵便,估计是有什么残疾,心是真善良。”


    廖筠哭笑不得。


    慕邵凡那外形条件看起来确实善良,但也就只有装出来的那一点善良。


    雨下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阴沉沉的,专挑着廖筠下课的时候又飘起了雨点子。


    这次她把伞放在了阿杨那里,出门就看见阿杨在等她,走近了一瞧,阿杨身边那个嬉嬉笑笑的卷毛小狗不是许嘉盛还能是谁。


    他们俩双胞胎之前的发型很像,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死直男,现在许嘉盛改变了风格,还是蛮好认的。


    阿杨先发现廖筠,好心提醒许嘉盛一句,许嘉盛立马招手打招呼:“姐姐!”


    得,这开朗欢腾的样子,又让她想起了赵曦玉。


    这几只狗狗型的小宠物雷同之处太多,条件最优秀的也就是慕邵凡了。其他人单拎出来一个说,魅力连阿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也因此趣味性很高,却经不住持续长久的把玩。


    阿杨外形出众,性格完美,且一直有着比正宫更包容的气度,从不胡乱争风吃醋。


    不仅能帮她给猎物体检,亲自把关数据,还见证着她睡过很多小宠物,有时候她玩得过分了容易犯困,又不想留下过夜,他还会尽职尽责地准点闯进去,把她从别人床上抱走,细心地照顾她。


    如果说人这辈子真的需要一个长久陪伴在身边的爱人,那她会绝对选阿杨。


    有什么比大猫猫的陪伴更完美的呢。


    阿杨跟她有默契,敏锐地察觉到她对许嘉盛的态度,主动迈上一步,挡在许嘉盛身前,伸手接过她的包:“廖总,今天的司机在外面等着,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以后进学校一律不准开车。”


    “嗯。”廖筠随口答应,捏了捏阿杨强壮的胳膊调戏他,扭头看向许嘉盛,“弟弟怎么又来了,上课总是早退可不好。”


    许嘉盛没看出她对阿杨的亲昵,眼睛亮亮的,一脸兴奋地说:“我今天没课!我想好了,你睡我吧!”


    “咳……”廖筠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阿杨惊得挑眉,左看右看,幸好其他人行路匆匆,没人注意到他们。


    廖筠昨天那么说只是想让许嘉盛知难而退,哪成想这小傻子用一夜就想通了,热情地跑过来要为她献身。


    她刚才收到了许嘉皓的消息,猜测哥哥可能也会过来,防止俩兄弟意外碰面,她用手背拍了拍阿杨的胸肌:“你带去检查。”


    阿杨点头:“知道了。我先送您回家……”


    “不用,”廖筠用下巴指了指雨中的某棵树下,“有人会送我的。”


    阿杨顺势看过去,慕邵凡正孤零零地撑着伞站在那,不知道望了他们多久。


    阿杨轻蹙眉头,目送廖筠跑进了濛濛细雨中。


    许嘉盛不认识慕邵凡,还以为是哪个保镖,傻乎乎地问道:“杨哥,我们不跟着姐姐一起走吗?她说去做什么检查?”


    “廖总有别的事情要办,你跟我来吧,是要给你做检查,”阿杨撑开伞,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无法接受,只要有任何不适,你可以随时提出离开,我不会阻拦。但同样,你离开之后,以后就没有机会跟廖总再见面了,所以你要慎重决定。”


    许嘉盛认为这是廖筠给他设下的考验,举着伞跟在后头:“没问题!我准备好了,你说!”


    兵分两路走远,廖筠迎着细雨小跑到慕邵凡面前。


    路边繁茂的大树遮蔽着雨丝,树荫下的空间还比较干燥,廖筠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不乐意地责怪他:“我们现在就算没什么特殊关系,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我淋雨?也不去接应一下。”


    慕邵凡表情古怪,呆呆地撑着伞,下意识朝她倾斜:“我不知道你会过来找我……”


    廖筠犹疑:“你不是在这等我?”


    慕邵凡无辜地眨了眨眼,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盒子:“我来给以前的同学送东西。”


    廖筠一阵无语。


    昨天这死狗跑到她家莫名其妙做了顿饭,又莫名其妙地走了,现在莫名其妙在她下课的地方等着,又莫名其妙地用这双水灵灵萌哒哒的小狗眼睛盯了她半天,最后竟然说是来找别人?


    她怎么这么不信。


    “行,那你好好等你同学,我不打扰你了。”廖筠阴阳怪气完,根本不多耽搁,趁着雨势还没有彻底穿透大树,扭头就走。


    慕邵凡的手指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双眸一片深沉。


    他在克制自己去追。


    等廖筠离开一会儿后,或许连两分钟都不到,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将盒子扔进垃圾桶,快步跟了过去。


    树不相连的地方遮不住雨,廖筠站在树荫的边缘,好像在等人。


    慕邵凡追上前,将*伞再次撑到她的头顶,故意摆出一副偶然路过的样子:“你还没走?我东西送完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廖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自从知道他会演戏,再看他装模作样的手段,还真是漏洞百出。


    就在这时,雨中突然有人叫她:“廖筠!”


    那人穿着单薄的一次性雨衣,扑腾扑腾地朝她奔跑而来,手里抱着一把伞:“你在这啊,我刚才跑那边去了,差点跟你错过。”


    说话间有点喘,他摘掉雨衣的帽子,刘海已经被雨水打湿,愣愣地看了慕邵凡一眼,收回目光来笑着说:“呐,我给你带了伞!”


    廖筠一开口也是老戏骨,好像很惊讶他的出现,非常关心地说:“阿皓!你看你,头发都淋湿了,下着雨怎么跑到这来了?”


    许嘉皓挠挠头:“天气预报说没雨,结果下得还挺大,我怕你没拿伞,想着来给你送一把。我给你发微信了,可能你在上课没看到。”


    廖筠心里忍不住想笑。


    这傻子,说送伞就纯送伞,自己老老实实穿着雨衣。他弟弟都知道给女生送伞要两个人打一把。


    “谢谢你啊,我的伞昨天被别人拿错了,正好需要呢,多亏你来。”


    许嘉皓有些不好意思,又看了慕邵凡这个突兀的电灯泡一眼,对廖筠说:“别客气,能帮上你我也很开心。我在微信上还跟你提了那天的事……你,还在生气吗?没提前跟你打招呼,是我不对,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对不起’。”


    “不用,我没放在心上,倒是你有点太放在心上了,”廖筠话里有话,主动提议,“走吧,我们边走边聊。”


    许嘉皓点头:“好。”


    确认慕邵凡没有跟过来的意思,他又把雨衣的帽子戴上,遮住发型,简直呆得要命。


    廖筠哭笑不得,又不能直接说他丑,无奈帮他扯下来:“这不是有一把伞么,头发压着多不舒服。”


    许嘉皓受宠若惊,跟她并肩站在了同一把伞下。


    朝着校门外,廖筠走的是和昨天相同的路线,身边的人也是同一张脸,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对兄弟俩的差别到底有多大。


    走远到看不见慕邵凡的影子,许嘉皓终于开口问她:“刚才那个人是你同学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你走的时候,他好像还有话跟你说。”


    廖筠本想用慕邵凡打发许嘉皓,结果完全反了过来,反而把慕邵凡给打发了。她当然注意到了慕邵凡的反应,无所谓地说:“算是同学吧,他喜欢我。”


    “哦,那怪不得,他看起来给人的感受不太好,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妙。我不是说他坏话啊,我以前有个高中同学,和他有点像,因为跟宿舍的人闹矛盾,竟然趁着晚上把人家锁在班里了,幸好保安巡逻发现,不然得锁一晚上。这种人很可怕的,最好别招惹他,一直纠缠你可是个大麻烦。”


    廖筠看多了喜欢背后嚼人舌根子的男人,对他们的基本盘早已经习以为常。


    嚼得好听那叫绿茶,不好听的就是双标又下贱。显然,许嘉皓的情商偏向后者。


    淡漠的笑意不及眼底,廖筠更像是在讽刺他:“放心吧,作为一个渣女,我对不起的男人多了去了,改天我和其他人在一起,说不定你也会一样来纠缠我。你们自以为是起来没什么区别,就像风暴里的树,每一棵都很无知,都认为能仅凭一己之力让风停下,不是吗?”


    许嘉皓听出了她语气突然的转变,怔然停住脚步:“廖筠……”


    廖筠站定在他面前几步,回过头来,恰好让他独自留在了伞外,连带着伞骨上滑落的雨水,全都无情地落在了他头上。


    微微抬起下巴,她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阿杨告诉过你我是什么人,可能你没搞清楚,在我的身边,有无数优秀的男人不停地往前送,单是美人计,我就拒绝了不下上百个。像你这种能让我主动感兴趣的已经算少数了,但可惜,两只手依然数不过来。表白的事怪你太草率,确实让我很不喜欢,来找我道歉也没太大意义,我不打算再跟你玩了。”


    许嘉皓蹙着眉头,淋过雨的脸蛋白嫩娇弱,楚楚可怜:“可是我是认真的!我不是在玩!就算你不答应表白,我也依然想那样做,我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想给你我的仪式感,在我的生命中,那意味着我对你认真的开始。”


    廖筠被他的天真给逗笑了:“今天我可以对你感兴趣,明天也可以睡你的朋友,你确定要对我认真开始?我不需要你喜欢。”


    “可是我真的……”


    “啧,”廖筠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越有钱有势的人私生活越容易混乱?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只是没有乱的机会。人性就是这样,当拥有物质不再能轻易带来快丨感,自然就会去找别的乐子。爱情是富人风花雪月的借口,也是穷人别无选择的妥协。倘若你今天和我站在同一个位置,或许你会玩得更花。”


    许嘉皓都快急哭了:“我不会!”


    廖筠怕他闹大了丢人现眼,把他拉进伞下,帮他戴上帽子:“好了,别这么固执,我不是来跟你辩论的,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在我面前做愚蠢的行为了。睡了你我很抱歉,可你是个头脑正常的成年人,我没有诱骗,也没有逼迫,你要懂得接受自己的选择。”


    许嘉皓抿着唇,模样不知道有多委屈。


    眼看着廖筠打算离开,他突然冒出一句:“刚才那个人,你也跟他在一起过吗?我是说,你也睡过他……”


    廖筠轻笑:“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带给你什么?我还跟他结过婚呢。”


    言外之意,她根本不会给任何男人真正的名分。


    许嘉皓闷闷地吐出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做表白的傻事了。”


    廖筠觉得,他跟许嘉盛不一样,他这么老实又天真,才更应该知难而退。


    然而她低估了血缘和基因的影响,也低估了许嘉皓的固执,转身时又听他问:“你跟那个人结婚的时候,杨哥也在你身边吗?”


    廖筠没明白他的意思:“嗯?”


    “杨哥算不算你的小三?”


    “他……”


    “杨哥可以一直跟着你,得到你的信任,是因为他愿意当小三吗?那我也愿意。”


    “?”


    “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表白了,我在心里偷偷喜欢你,你继续玩我吧。”


    “……”


    最近这些男的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以前怎么没碰上这么多要赖上她的。


    当天廖筠没有回家。


    晚上阿杨发来消息说,慕邵凡果然去了一趟,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拜访赵姨,确定廖筠不在,愣是坐到赵姨下班才走。


    廖筠懒得管,哄着眼睛红红的许嘉皓出去玩了个通宵。


    这个看似最含蓄木讷的人,为了不被她抛下都说要当小三了,一时间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白月光沈白珩,难免有些爱屋及乌的怜爱。


    沈白珩休学回来学业压力很大,为了不影响他,廖筠平时并不会太频繁地打扰,留下许嘉皓多少算个平替。于是在那天过后,她跟许嘉皓的关系骤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却又意外地相处甜蜜,好似陷入了热恋期。


    不过这并不耽误廖筠通关他弟弟。尤其是比较过两人的尺寸和行为方式后,她越来越能分得清他们俩的不同了,集邮这对双胞胎还是蛮值的,不算浪费时间。


    很快到了周末,兄弟俩一起回家吃饭。


    饭桌上,俩人不约而同谈起了自己的感情问题,顶着一模一样的娇羞脸,争着夸奖自己的另一半。


    一个说女朋友酷似林青霞,一个说女朋友长得像知世。


    一个说女朋友肤白貌美事业大佬,一个说女朋友年轻有为顶级学霸。


    一个说女朋友潇洒迷人,整个锦城找不出比她更有魅力的女人,一个说女朋友霸道可爱,就算生气教训他都能治得他心服口服。


    听得他们俩的爸妈纷纷摇头,相视一眼,由亲妈开口:“你俩平时是去上学,没去什么传丨销组织吧?”


    许嘉皓害羞地说:“妈,你瞎想什么,我女朋友是锦城大学的研究生,可厉害了。”


    许嘉盛着急:“我女朋友也是锦大的研究生,也可厉害了!”


    亲爸无情吐槽:“你们大学几个研究生?那么厉害的姑娘都让你俩碰上了,凭什么?就凭你俩这笨脑子?我看你们不是做了梦就是遭了骗!老婆,这个月别给他们零花钱了,把存折银行卡都收好。”


    亲妈叹气:“唉,读书也是白读,我就说不如趁早带他们去相亲,找个好人家,本本分分当家庭煮夫就挺好的。”


    许嘉皓很少出言反驳和解释,但今天为了廖筠,他还就想好好说一说,放下筷子端坐在那:“我明白你们关心我,可廖筠不是那样的人,她从来没有骗过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真心喜欢她,她真的很好,你们不要误会。”


    许嘉盛紧跟着开口:“就是!我女朋友也……啊?”


    反应过来,许嘉盛直接卡壳了。


    许嘉皓心想,虽说不能公开跟廖筠的关系,但把廖筠的存在告诉自己家人总可以吧。不然口说无凭,连他弟弟都不信。


    所以他豁出去了,神色认真地介绍道:“廖筠是云州人,95年的,比我大一岁,刚过来读研。她家里特别有钱,她自己就是富一代,手底下公司很多,根本不图我什么。我打算以后毕业去她们那上班,她说会养我的。”


    爸妈一致认为他中邪了。


    许嘉盛则是彻底懵圈。


    听爸妈唠叨了哥哥半天,他突然问道:“……哥你刚才说,谁?”掏出手机,他找出廖筠的微信,送到许嘉皓的眼前,“你说的是她吗?”


    许嘉皓也拿出手机,指着“廖家收租的”五个大字:“不是啊,是这个,怎么了?”


    许嘉盛再笨也看明白了,他不仅被廖筠给玩弄了,就连微信都加的是小号。刚才滔滔不绝的劲儿散了个一干二净,许嘉盛哑口无言。


    他还怎么说?说他女朋友跟嫂子是同一个人?


    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都说他们兄弟俩长得像,再好的朋友有时也会分不清,甚至就算他们做了不同的发型,穿了不同的衣服,也依然被不停地认错。


    哥哥没有怨言,但他知道,哥哥跟自己一样很介意。


    他们越来越刻意地回避着与对方相似的地方,选了不同的专业,交了不同的朋友,连理想型也天差地别。


    可即便如此,怎么还是喜欢上了同一个廖筠呢。


    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许嘉盛吃完饭说要去找朋友玩,出门就给廖筠打电话,骑着公路车直奔她家。


    廖筠今晚难得休息,跟阿杨窝在沙发看电影,正亲着呢,听到有电话理都没理。


    许嘉盛完全没有眼力见,一直不停地打。


    阿杨扣住她的手,把她摁倒在柔软的沙发上,热吻的同时,分心从她头顶的茶几上摸来手机,落吻在她唇角:“接吧,是你的小王子,不然明天也要哄。”


    廖筠失笑,揉乱了阿杨的头发,拿过手机来按下接听:“喂?”


    她嗓音带着几分甜腻的沙哑,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打扰了她的好事。只有顶着夜色骑车的许嘉盛听不出异常,迎着风,红着眼睛问她:“姐姐,你在家吗?我马上过去找你,你下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廖筠仰躺在那,一边摸阿杨的胸肌,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干嘛啊,都这么晚了,我要睡了。有事直说,不着急就明天再说。”


    “不行!我就要见面说,我很快就到。”


    “随便吧,不过你来了我可能已经睡着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如果正在玩游戏的时候让廖筠下去,肯定是不可能的。而阿杨体力旺盛,每次都把她伺候得很好,快速地结束显然也不可能。


    许嘉盛没办法,急得把车暂停在路边,食指摁住蓝牙耳机,委屈地质问:“我哥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廖筠愣了一下,装没听见:“什么?”


    “叫廖筠。”


    “哦……”


    阿杨正在亲吻廖筠的耳朵,离得太近,自然听见了电话里的声音,抬起头来,用很轻的气音低声逗她:“露馅了?”


    廖筠在阿杨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去,滚开。”


    许嘉盛没听到解释,反而被骂了一句,当场没出息地哭起了鼻子。夜风吹乱了他卷卷的狗毛,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你还让我滚?”


    第52章 “……我打算偷偷勾引你。”


    廖筠把手机放在耳边,勾住阿杨的脖子不准他乱动,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敷衍许嘉盛:“弟弟,你别急,冷静一点,你刚才听岔了,我不是说你,在说我家猫呢。我家的臭猫猫一点都不乖,就喜欢给我添乱,欠打。”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猫猫迎着她眼中的戏谑,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一边是旖旎春光,一边是冷夜秋风。


    许嘉盛的脑子乱成了浆糊,早已经失去了敏锐的思考能力,吸了吸鼻子,抹去脸上的眼泪,委屈巴巴:“那你回答我,为什么我哥说你是他女朋友?”


    廖筠根本没空回答。


    听不见声音的许嘉盛又急了,还以为蓝牙耳机失灵,摘掉耳机又问:“喂?姐姐你在吗?你说话啊!”


    正在跟猫猫亲嘴的廖筠频繁被打扰,有点烦了,摸了摸猫猫的发顶,示意猫猫暂时停止对主人的热情攻击行为。


    阿杨恋恋不舍地放开,转而去蹭她的脖颈,不足以留下吻丨痕的力道时轻时重地落下,就像是小奶猫在撒娇,哄得她心里很喜欢。


    廖筠抱着阿杨,再次拿起手机,不耐烦地回复许嘉盛:“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许嘉盛扯着哭腔:“我想听你的解释!”


    “行,解释。我不是你哥的女朋友,这层关系是他自己意丨淫出来的,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不准乱说话,可是他一意孤行,非要背着我胡说八道,我也没办法。这个你满意吗?”


    许嘉盛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猫正在踩女乃,廖筠半眯着眸子,大脑一阵松懈的放空,说话也没有经过思考太多,很随意地道出真相,“我对他就像对你一样,稳定端水,绝无偏向。”


    许嘉盛刚平复的心情立刻又被点炸:“什么意思?什么叫对他像对我一样,难道你!你……”话堵在嘴边却说不出来,他支吾了半天,只敢自欺欺人,“你在开玩笑对吧?”


    廖筠见多了漂亮的男人哭鼻子,多少是有点怜惜的,好声安慰道:“弟弟啊,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坏女人,难道你以为坏女人会专一深情,只玩你一个吗?其实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哥,你那一阵都在宿舍玩游戏,并没有去过游泳馆吧?我是在游泳馆看中他的,打听的时候出了些差错,所以歪到了你那儿。如果论起来,你哥才更委屈呢,你要想开一点。”


    许嘉盛的世界仿佛就要崩塌了。


    坐在马路牙子上,他抱着头,死死抓着头发,气冲冲地问:“你早就知道找错了人,故意拿我当他的替身?”


    廖筠否认:“那倒没有,你们俩性格不同,我早就能分清了,还不至于犯这种错。更何况你们俩尺寸也不一样,关了灯,闭上眼,完全是两种体验。”


    被廖筠如此轻浮地调戏了一把,许嘉盛愣了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廖筠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也听杨哥介绍了廖筠过去的渣女作风,他觉得没什么。玩得花一点怎么了,把他当成玩具又怎么了,不知道多少男人争着抢着想当她的玩具还不够格,他可以接受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他没想到,他的老好人哥哥也没高贵到哪去,无非是跟他一样,单方面地把她当成了女朋友,偷偷地炫耀她,享受着这种对她默默仰望,以她为傲的感觉。


    他们兄弟俩从小不争不抢不起冲突,并不是因为没有发生矛盾,而是哥哥总在让着他。他先选择的衣服,哥哥就不要了,他先喜欢的歌手,哥哥就不听了。唯独这一次,他没能抢占先机……


    “姐姐,”许嘉盛沙哑着嗓子,可怜兮兮地问她,“我哥已经在家里把你公开了,我爸妈也都听到了,但是你不会跟他在一起的,对吗?”


    “嘶……”廖筠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闷哼了一声。


    许嘉盛后知后觉地听着她那边传来的动静,再傻也知道人家在干什么了,至少“嗯”的这声明显不是回应他。眸色愈发深沉,许嘉盛强忍着泪水向她讨商量:“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哥,行吗?他还不知道我也跟你认识。”


    廖筠也不知道听没听清,语调慵懒着胡乱答应:“嗯,嗯……好。”


    电话不知何时结束了。


    清醒后的廖筠,在第二天忙工作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昨晚许嘉盛说的话。


    她没搞清楚许嘉盛的意思,直到当天下午,许嘉皓又约她去游泳馆,她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俩兄弟竟然都在……


    游泳馆是许嘉皓的领地,在这里认识的也都是他的朋友。许嘉盛突然冒出来,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掺和在人群里嬉嬉笑笑,小声冲着廖筠叫了好几次“嫂子”,声音特别甜,简直乖得过分。


    廖筠眼神警告他别乱找茬,然后把他叫去了员工的休息室。


    乔星鸣正在里面摸鱼,偷偷学化妆,看他们俩一进来,一脸吃瓜的表情,夸张的口型轻声问廖筠:“怎么啦?”


    “没什么,”廖筠被她脸上抹得吓了一跳,“你这干嘛呢?”


    “我周六要兼职当模特,但是人家让我自己带妆,我这不现学呢,好看吗?”乔星鸣眨了眨假睫毛分层的眼睛,朝着廖筠抛媚眼。


    廖筠嘴角一抽:“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跟他说。回头我找化妆师帮你,你先去把脸洗了,别把客人吓着。”


    “真的吗?”乔星鸣扑过去抱着她好一顿蹭,“你就是我最好最好的好姐妹!么么!”


    说完乔星鸣抱着自己借来的化妆包跑了。


    廖筠用手背蹭了蹭脸上油腻腻的大红色口红印,倒不至于嫌弃,只是这质感确实是很膈应。


    许嘉盛全程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她,像盯猎物似的,突然找准时机,他“砰”地把门关上,狠捏着她的手腕把她堵在墙边,二话不说就要亲她。


    廖筠反应快,抬手捂住他的嘴:“干嘛?不是叫‘嫂子’么,这么大了还跟嫂子撒娇?”


    许嘉盛拿开她的手,微微噘着嘴,很可爱地抿了抿唇:“我今天也涂口红了,好看吗?比我哥好看吧?亲亲嘛,给你试试这个色号。”


    廖筠失笑:“大白天别这么骚行不行,你昨天哭了一晚上脑子哭坏了?”


    许嘉盛冷哼,牵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朝她眨着眼睛卖萌:“他都已经公开你了,我能怎么办,又不能跟他抢。”


    “所以?你打算作什么妖?”


    漂亮的小王子红唇微张,两排小糯米牙“啊呜”咬在她手上:“……我打算偷偷勾引你。”


    反正他不在乎名分,也就不在乎这明里暗里的关系。哥哥能做的,他只会做的更好,他不需要哥哥的退让,也一样能得到廖筠的宠爱。


    廖筠真想告诉他,你哥也是一样爱当小三的命。门外这时忽然恰好响起了敲门声,许嘉皓喊道:“廖筠,你在里面吗?”


    廖筠敛下眸子,顺势推开许嘉盛,直接把门打开,神色自若:“怎么了阿皓?我在这里。”


    许嘉盛紧跟着她出来,前胸几乎要贴到她的后背上,完全没有什么距离感和分寸感,笑嘻嘻地说:“哥,嫂子刚才差点认错人了,把我叫过来说悄悄话。”


    他这么大方地胡说八道,反而给人的感觉好像没什么猫腻。


    廖筠静静地看着他演,蛮喜欢他这种绿茶小作精一样的劲儿,特别是看着他这张脸,明明跟他哥长得一样,可爱的表情之下却充满着野心和谷欠望。如果说他哥对她的吸引力有五分,那他绝对够十分,当然,得是在百分制的情况下。


    许嘉皓顿时有点委屈地拉着廖筠的手:“你认错了?”


    廖筠好爱逗人玩的兴致上来,唯恐天下不乱,反过来抓住许嘉皓的胳膊:“阿皓,刚才我看背影真以为是你呢,所以跟进去了。要不你换个发型吧?他都换了,你也换,彻底区分开多好。别跟他一样。”


    许嘉盛的表情有一丝裂痕。


    许嘉皓完全没注意到,很呆萌地挠了挠头:“哦,好啊,换什么?你安排,我听你的。”


    廖筠拉着许嘉皓边走边聊,不用回头都知道,许嘉盛的眼神怕不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她玩过那么多玩具,就算是再刺激有趣的,也没有谁敢反过来玩她。男人之间的愚蠢竞争,幼稚又无趣,她并不屑于当奖品,她有允许他们谁赢了谁就得到她吗?做梦。


    如果他们兄弟俩斗得好看,残杀得精彩漂亮,她或许会考虑一下,多宠幸他们两局。


    又是一个周六,上午乔星鸣被廖筠接到了化妆师的工作室,一群人围着她从头到尾地打扮,搞得她有点怀疑自己兼职挣那点钱够不够化这一次妆。


    廖筠从来了就没说话,也不参与她们的造型准备工作,躺在落地窗边的摇椅上戴着墨镜晒太阳,一晒就是半个多钟头。


    乔星鸣很喜欢聊天,化妆师们都很严肃的不说话,她无聊,只能骚扰廖筠,趁着廖筠翻了个身赶紧扯着嗓子喊:“盈盈,盈盈你睡着了吗?我们来聊天吧。”


    廖筠动了动嘴:“聊什么?”


    乔星鸣见她醒着,满眼兴奋:“聊聊你跟那对双胞胎怎么样?他们俩现在好帅啊,一个卷毛小狗,一个狼尾少年,捯饬得跟明星似的。你手里怎么那么多帅哥!”


    “还行,他们俩底子确实不错。其他的么,你喜欢的话可以送你几个。”


    “啊?”乔星鸣愣住,“怎么送?”


    “就那么送呗。”廖筠随口胡说惯了,突然想起乔星鸣这些年一直忙着读书和打工,还没谈过恋爱,思想比较单纯,可不能随便带坏人家。就算真要送帅哥,也得好好挑一挑优质的白纸,起码得可以长久地留在乔星鸣身边做个帮手,或者做个花瓶。


    眼下,廖筠先随口糊弄了一句:“回头等你想要的时候再跟你说。”


    沐浴在阳光下,她整个人晒得浑身舒爽。薄薄的毛衣贴在身上暖烘烘的,要不是乔星鸣说话,她可能真睡着了。


    把墨镜随手一丢,阿杨很准确地一把抓住,安稳放好,然后端来调好的柠檬水,吸管固定好方向,喂着她喝了两口。


    乔星鸣从镜子里看着她,一边叹气一边羡慕:“唉,女王,我要打多少工才能过上你这种舒坦的日子。”


    廖筠笑着逗她:“简单,等你毕业来我们公司,虽然过不上我这种生活,但是可以给你找几个帅哥男仆啊,猛男保镖之类的,每天伺候你。”


    “真的吗?类型能选吗?”


    “能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给你找什么样的。两条腿的狗不好找,男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乔星鸣直摇头:“虽然话是这样没错,但是男的质量普遍还是太差劲了。”


    屋里有三四个男的,被她这么莫名点名,有两个神色微变,动作直接停了下来,似乎很错愕她的说辞。


    她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我没说在场的几位老师啊!你们的质量一点都不普遍!”


    廖筠很不悦这俩男人的眼神,嗤笑道:“说就说了,说了又怎么样,你是顾客,他们的奖金由你的评价而定,说点实话都听不得,那就别干了,滚回家放牛好了,牛不会让人随意破防,也不会给他们工作机会,还会每天无死角地夸他们,哄着他们的玻璃心。”


    屋里一阵尴尬。


    廖筠可是个大客户,第一次带朋友过来,工作室老板非常重视,亲自出马,只为了给乔星鸣这场小小兼职来一个最好的出场。见上帝动怒,老板当即就不乐意了,眼神如刀,精准地扎向那俩男的:“出去!换小鱼和小玖过来。”


    两位来不及辩驳,讪讪地放下手里的工具,灰溜溜地出去了。


    乔星鸣头一次见这么严肃的氛围,同为打工人莫名有点心虚:“不会是要开除吧?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用太过分……”


    老板笑了笑:“怎么会呢妹妹,你别担心,该罚的罚,该管的管,不会过分的。他们都是专业的化妆师,做什么工作赚什么钱,又不是小学生,他们自己有数的。”话都是说给廖筠听的,老板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上帝的反应。


    然而廖筠压根就没反应。


    员工既然敢给顾客挂脸子,那就按公司的规章制度办事,有什么结果都是自找的,她没那闲工夫考虑。


    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她问道:“化的怎么样了,还要多久?”


    老板说:“发型比较复杂,妆是按照乔小姐的工作要求来做的,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


    乔星鸣夸奖:“嗯,非常符合要求,甚至美貌有点超标,我觉得那份工作已经快要配不上我了,我都不想去了。”


    廖筠无聊,双手揣在牛仔裤兜里,左看右看,参观起了工作室墙上的艺术装饰画:“我化妆只能接受防晒加bb,眉毛加口红。其他的像什么眼影啊,睫毛,稍微弄复杂一点我就觉得眼酸,还有那些粉,总觉得在吸入什么颗粒。你这一化好几个钟头,最专业的全妆,不去不是白遭罪么。”


    乔星鸣一想也对:“唉,一切都是为了梦想。不过我今天只是去试拍,还不一定合适呢。”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胸前,“很多人都说我没胸,身材不好,不适合拍照,可能被刷下来的几率会很大。”


    “胸?谁说你没有,”廖筠溜达过来,两根手指捏住乔星鸣的卫衣衣领扯了扯,短发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自然地晃了一下,帅得有点痞气,“乳丨房是人类的器官,女性丨乳丨房的大小主要和遗传基因有关。那些没有胸肌的男人,从来不说自己没有胸,后天练一练,难道不比先天基因的影响好改变吗?有胸没胸这种说法,本身只是他们挑拣女人的一种借口罢了。所以呢,适不适合,你去试了才知道,别管别人废话。”


    乔星鸣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满脸崇拜:“对诶,你说得好有道理,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这时,一位化妆的姐姐跟着感叹:“就算公平地讨论基因影响,那些没有18厘米的男人也从来不说自己没有鸡。”


    老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廖筠差点被口水呛到:“话糙理不糙,姐们儿,这也有点太糙了。”


    这位化妆的姐姐挺了挺自己的胸部,无所谓道:“那有什么的,男人还喜欢给女人的胸部打分呢,女人可没给他们的鸡分ABCD。女人胸小就叫飞机场,胸大又叫奶牛又叫大灯,光明正大开黄腔的时候笑得可欢了,我也就好说点实话。”


    乔星鸣认可地点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突然不内耗了,对自己自信了许多。”


    廖筠安慰她:“放心吧,以后等你有了钱和事业,会更自信的。你现在只是缺少一些社会阅历,更应该去大胆尝试。”


    老板在化妆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很赞同廖筠:“没错,妹妹,先去试试,别害怕,你听廖总的。”


    一位负责做发型的姐姐说:“就是,做人可千万别内耗,很多男人只是能喘气就很拽了,遇到问题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之前有个癫货追我表妹,什么都不做,就光每天发个早安晚安,既不浪漫,又不体贴,闷得跟狗屎一样,甚至连点情绪价值都没有。被拒绝之后,竟然敢说我表妹嫌他没钱!然后到处造谣我表妹拜金,说我表妹钓着他浪费他时间。我看他就是个脑残。”


    乔星鸣啧啧直摇头,非常嫌弃:“怎么还有这种人啊。盈盈,要是你碰上这种脑残,你是不是得抽他嘴巴子?不过你找男人的眼光也太好了,应该碰不上这种烂桃花。”


    廖筠挑眉:“那不一定,乱七八糟的货色我还是见了不少的。”


    “真的?连你都碰见过烂桃花?”乔星鸣不可置信,“那你是怎么在这种基本盘里找到那么多好男人的?”


    廖筠想了想,勾勾手指让角落的阿杨过来,毫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他两颗衬衫扣子,拍了拍他的胸肌:“你看着这种水平的男人,看多了,自然就分得清什么是歪瓜裂枣了。”


    阿杨一直以来习惯于做她的影子,就算贴身跟着她,也很少有上台面的机会,被她这么一摸,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乔星鸣像见了什么奇观:“天呐,这年头还有男人被摸一下就脸红,果然是稀有物种。”


    廖筠捏了捏阿杨的脸:“我们阿杨可是良家少男,清清白白地跟了我,男德代言人,对吧?”


    阿杨睫毛颤了颤,很轻的“嗯”了一声,非常配合。


    乔星鸣羡慕:“我也能找到这样的吗?”


    “只要你别太把男人当回事,喜欢就尝尝,不喜欢就让他滚,你会发现,新玩具永远比旧的好玩,”廖筠说完,不忘给阿杨一句安抚,“除了这种优质的好货可以留在身边,其他的随便。”


    给乔星鸣收拾打扮完,廖筠亲自把*人送到了工作地点。


    明眼人都看得出乔星鸣对这份工作的兴奋和期待,跟平时兼职的时候完全不同。但考虑到工作的特殊性,需要换服装,还要进入拍摄的私密空间,所以廖筠特意让阿杨假装成她经纪人跟着,一跟就是大半天。


    对于廖筠而言,不管是收获一个计算机大佬,还是新人模特,只要对方跟她合得来,其实都不错。


    下午廖筠自己去了图书馆,临走的时候看到许家那对双胞胎都想约她明天的时间。哥哥说要带她跟朋友们一起去游乐场,弟弟则是说让她去家里帮忙补习。


    廖筠一个也没回,而是先回了一遍工作上的消息。


    直到回完最后一条,她忽然反应过来其中夹着慕邵凡的对话框。


    这人不恋爱脑的时候工作能力还可以,脑袋很聪明,学东西确实很快,办事干脆利落,汇报也写得很漂亮,没有半句废话。


    廖筠都觉得有点可惜了,有这脑子用来搞事业不好吗?他既然当初能做空兴慕,说明他有实力彻底干掉慕祥富,成为慕家的新主人。


    可是他却没有,还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了读研,跑到云州去给她演戏……


    有病。


    心里正嫌弃他呢,赵姨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保镖之一,突然微信找她认错:对不起廖总,我妈又把那个姓慕的放进来了,我送完干洗的衣服刚回来,我这就把人弄走!TT


    廖家收租的:?


    这死狗。


    刚才不会是在她家写了工作汇报又发给她的吧,又让他爽到了。


    转头点开慕邵凡的微信,廖筠正想骂人,转念一想,吩咐赵姨的儿子:先别管了,你去查一下监控,看看这人来了几次了。


    过了一会儿,赵姨的儿子很悲痛地说:……最近您不在的时候,他差不多每天都来,我妈已经跟他处成朋友了。TT要不您把我妈开了吧。


    很好,差不多每天都来,也就是说每天都卡着点走,跟她完美错开。


    不亏是胆大包天连她都敢骗的慕邵凡,现在喜欢这么玩了。


    廖家收租的:算了,不用撵他,也不用怪赵姨,我明天有事要忙,实在是没空管他。你跟赵姨说说,明晚我七点以后再回家吃饭。


    赵姨一般下午去超市采买,她明天提前回去,倒要看看这死狗来她家有多自来熟。


    第53章 玩游戏的时候他哥就在门外听着


    廖筠当天一夜未归。


    赵姨她儿子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怕廖筠生气,偷偷找阿杨求情,生怕给老妈找的这份工作把自己也搭进去。


    阿杨哪管得了这事,只是告诉他,别太过分的情况下,廖筠不至于迁怒。


    慕邵凡是个奇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跟廖筠纠缠不休,时至今日,也依然对廖筠念念不忘,死皮赖脸地留在她身边,就连亲爷爷慕祥富在云州快死了都不管不顾。这么执着的性子,下个月真的会乖乖走人吗?


    无论是朋友,亲人,慕邵凡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搞得阿杨很好奇他们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好好的人变得疯魔,失去自我。


    半夜,阿杨从线上找到张洵,本意是想让张洵好奇就去查一查。


    然而张洵现在忙得要死,每天都要忙到半夜,觉都没空睡,没细听阿杨说什么,直接推了一个微信号,说是一位很牛的技术大佬朋友,每次办事只需要支付一点“小钱”,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阿杨添加好友。


    对方秒通过申请,一上来就问——


    四十岁追风少年离异俩娃:你是廖筠的人?


    四十岁追风少年离异俩娃:那么厉害的大小姐也有事找我办?说来听听,价钱好谈[表情包:滑稽]


    阿杨:不是廖总找你。


    四十岁追风少年离异俩娃:哦,最近订单很忙,不接新活,再见。


    说完就把阿杨给删了。


    阿杨见识过很多傲慢的家伙,但没见过这么势利眼的。张洵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可能跟人说是廖筠要办事,对方对廖筠的态度如此特殊,肯定有什么情况,反手把截图发给张洵拱火:小张总,看来你这位朋友是看在廖总的面子上才加我的,现在把我删了,怎么办?


    张洵看到截图愣了一下。


    他压根就没提阿杨的身份,楚逸风是怎么知道跟廖筠有关系的?


    回过劲儿来,气得“砰”地摔了鼠标:“操!我就知道他肯定背着我偷偷调查过廖筠,这些贱男人,一个两个的都想勾引我老婆。”


    一旁新来的秘书大气不敢喘一口,默默地把鼠标零件捡起来组装,又默默地放回桌上。


    张洵哪还有心情工作。


    楚逸风有个姑姑,嫁在锦城,眼看着快过生日了,楚逸风这个死宅男每年都会被使唤着过去送礼物。万一这货有意认识廖筠,碰上之后,岂不是背着他成了第二个裴凛?


    更别提慕邵凡和沈白珩也都在那,学校里又不缺漂亮的男人往廖筠身上贴,张洵原本计划跟过去,就是有考虑到自己离她太远只能干受气的情况。


    现在距离廖筠的生日还早,随便去找她肯定会惹她烦,还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务正业。可就算等到她生日那天,她也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


    烦得坐不住,张洵拿起手机开始找支援,电话打出去半天,对方终于接听。


    “喂,莫总啊,是我……当然,我怎么可能把你删了……听说你月底要去锦城参加展会,我一直想认识一下你们协会的副会长,还请莫总帮忙牵个线……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利用你,我绝对没有私人目的!……哎?骂人,骂人是吧?你说话别这么刻薄,小心我录下来发给廖筠……什么?你竟然要在锦城待20多天?你个老男人这么不要脸呃……我是说,莫总你大我几岁,你是前辈,这次去锦城就麻烦你了……”


    一晚没着家的廖筠跟许嘉盛住在酒店。


    昨晚他们俩先去做了spa,廖筠兴致起来,装模作样地坐在他身上帮他捏了几下,捏完了也玩累了,自己回屋睡觉,让许嘉盛睡在了客厅。


    第二天醒来,廖筠本打算跟许嘉皓去游乐场,把端水平稳到极致。可是许嘉盛却好像料到了她的想法,一大早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件黑丝半透的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爬上了她的床。


    又亲又蹭勾引了半天,成功在她手里挂断了亲哥的来电。


    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开她的手机,像蛇一样灵活地钻进她的指缝,紧紧扣住在床上,娇滴滴地央求:“今天选我吧,姐姐。我爸妈不在,我哥也不在,我家没人,我们可以好好学习,好不好?”


    廖筠忍不住笑,有点好奇:“你这么想让我去你家,你家有什么宝贝?”


    “嗯……”他的鼻梁抵在廖筠的耳边,带着一丝娇俏可爱的鼻音哼哼着撒娇,“有特别好的宝贝,你去看看嘛。”


    其实对廖筠来说,这俩人选谁都一样,可耐不住许嘉盛是真的很会勾搭人。随便找了个借口放了许嘉皓的鸽子,廖筠就这么跟着许嘉盛回了家。


    准确来说,这是他们兄弟俩的家。


    套三,一百多平,装修和摆件看得出家庭条件中等,但很有品味。许嘉盛领着廖筠参观了一圈,最后让她猜那两个卧室,哪个是他的。


    廖筠毫不犹豫地指了其中一间,反正是50%的概率,随便猜呗。


    许嘉盛没说对错,拉着她进去坐下。


    趁着许嘉盛去准备饮料,廖筠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这好像是许嘉皓的房间,书架上有很多历史和地理方面的书,符合许嘉皓的业余爱好,反而并没有许嘉盛爱玩游戏的那些装备。


    等了好一会儿,许嘉盛终于磨磨蹭蹭地回来,身上已经换了套衣服。


    浅灰白色的休闲款衬衫,黑色长裤配着两根背带,小嘴红扑扑的,还抽空去补了个妆。笑嘻嘻地捏着两罐可乐,顺便抱着投影仪,把东西一放,先拉窗帘:“姐姐,我们来看电影吧。”


    廖筠无所谓:“都行,有吃的吗?来点零食。”


    “有!”许嘉盛说完又跑出去,从隔壁屋抱来了一堆零食。


    关于廖筠对电影的口味,许嘉盛很认真地做过功课,特意选了一部经典的悬疑片,一本正经地说:“网上有一份关于这部电影的问答题,说是能测智商,适合初看者。”


    廖筠窝在沙发上,好笑地说:“可是我已经看过几次了,还有,你一定要跟我挤在一起吗?这沙发好窄。”


    “挤一挤又怎么啦?我是姐姐最爱的小宠物,当然在一起。”


    廖筠无奈地笑着,很宠他:“行,随便你。你们家有没有别的饮料?我不想喝可乐。”


    “那你想喝什么嘛,果汁好不好?”


    “小麦果汁可以,其他的算了。来一壶凉白开。”


    吃喝准妥当,电影开始。伴随着音乐声和画面的转换,很容易就能让观众跟着节奏进入剧情。不过廖筠确实看过了,倒是没那么专注。


    许嘉盛心思也不在电影上,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你刚才猜错了,这是我哥的房间。”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嚼着口香糖:“嗯。”


    “作为惩罚,这份问答题由我来做,你不准剧透。”


    “行啊。”


    “如果我答错一道题,我就脱一件衣服。”


    廖筠好笑地瞥他:“你一共才穿几件?”


    许嘉盛摸来一个兔耳朵别在脑袋上:“配饰也算。”


    廖筠挑眉,伸手摸了摸兔耳朵,毛茸茸的,手感不错。转而捏住了他的真耳朵,肉乎乎的,手感也不错,没两下,指尖隐隐发烫,是他害羞脸红了。


    窗帘拉得紧,只有电影发出的光干扰着视线,廖筠看不清,但想得到他现在红红的耳朵有多可爱。


    “阿盛长得真漂亮,”她低声夸奖着,轻丨揉了一下他的耳垂,“你去打个耳洞吧,我想送你耳环。”


    许嘉盛被她撩得五迷三道,表情恍惚迷离。


    电影忽明忽暗的光亮落在他的侧脸,映在他的喉结。他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了一圈,起伏蜿蜒,就像油画里妩媚的山峰。


    廖筠见他不说话,又挠了挠他的下巴:“怎么,不敢打?怕疼?”


    许嘉盛用下巴去蹭她手心:“我才不怕疼呢,可是我要真打了,那以后就只戴你送的耳环,会变成你的小奴隶的,万一你又不想要我了怎么办?”


    面对着许嘉盛的期待,廖筠明知道说什么甜言蜜语可以打发他,却一直抿着唇没说话。


    深沉的眸色卷携着一份独属于上位者的淡漠,充斥着许嘉盛看不懂的傲慢。


    上一个像他这样,才认识几天就敢妄图索要承诺和以后的人是慕邵凡。


    她心情好时总喜欢哄着他们,一副很好说话的昏君模样,因此才让他们愈发的恃宠而骄,可是归根结底,她对他们都是看不起的,只觉得他们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愚蠢的天真。


    “姐姐……”这次轮到许嘉盛软着声催她回答。


    “你才几岁,打个耳洞就想当姐姐一辈子的小奴隶,”廖筠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喉结,“排在你前面的有多少男人,你怕是想都想不到。姐姐心疼你,担心轮不到你。要不,你把我的签名纹在脸上?先让我看看你的决心,说不定会允许你插队。”


    许嘉盛呆了两秒,很认真地想了想纹身的疼痛等级,一咬牙:“……纹别的地方行吗?纹脸上我妈会揍我的。”


    廖筠看他这么认真,忍不住笑出了声:“我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别当真,回头要是来找我麻烦,我不管。”


    许嘉盛委屈,又往里挤了挤:“你就会逗我。”


    一场电影结束,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过去。


    问答题的打分出来了,许嘉盛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灰色的紧身背心,还有廖筠好心让他留下的兔耳朵。比起廖筠穿着得体,他的衣着实在狼狈得过于放丨荡。


    廖筠把他摁在沙发上的时候,许嘉皓突然又打来了一通电话。


    她摸过手机,比了个“嘘”的手势,让许嘉盛把重播的电影静音,然后才接听。


    许嘉皓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喂,廖筠,我刚才在车上,手机没电,关机了,一直没来得及回你消息。你家里水管修好了吗?没什么损失吧?”


    廖筠空闲的左手搭着许嘉盛的肩膀,就像在草原上骑马散步,溜溜达达,晃晃悠悠着胡乱答应:“还好,没什么,很顺利。”


    “那就好,没想到杨哥那么厉害的人,竟然不会修水管,连我都会……回头真应该让他学学,只会点拳脚功夫也不是个事儿。”


    廖筠有点不满许嘉皓总是背后说人坏话,尤其说的还是她的心头肉阿杨。


    阿杨哪是不会,只是被她利用来编瞎话罢了,皱了皱眉敷衍:“嗯,再说吧。”


    “我已经跟朋友说好了,今天咱俩都不去游乐场,他应该不会生气的,改天我再好好补偿他。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你现在能出来吗?”


    出来?


    小奴隶听见他哥的动静不是一般的吃醋,不停地钻,还怎么出来?


    廖筠头脑昏沉,犹如一瞬间从草原跃入大海,在浪花中扬帆,有点晕船:“唔,出不来了,一直在里面呢,出不来……”


    许嘉皓有点没听明白:“你是说,你要一直待在家吗?是不是泡坏了很多东西?”


    “嗯,算是……”


    许嘉皓难掩失落,能跟廖筠约会的机会实在很少,今天又少一个。


    “咔哒”他单背着包,打开家门。


    一边跟廖筠说着话,一边换上拖鞋。按理说今天家里应该没人,他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几乎是在抓住门把手的瞬间,还没来得及拧,他忽然听见了廖筠的身边有男人低低的呻丨吟声。


    紧接着清脆的一声响,好似是廖筠不轻不重地打了谁一下。奇怪的是,这声不仅在电话里,好像还在他面前的房间里……


    “廖筠?”


    他很奇怪地叫她,而这两个字清晰地穿透了一门之隔。


    刚被玩坏的许嘉盛正处于彻底放松瘫软的状态,完全没有听到,闭着眼睛仰着头,不停地喘丨息。


    廖筠往门口看了一眼,无所谓地收回目光:“阿皓,我手机也快没电了,正忙着呢,等回头再说吧,拜拜。”


    许嘉盛体力确实比不过他哥,不过一身的肌肉也不是白练的,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俩人在许嘉皓的屋里玩了很久,甚至还放肆地睡了一觉。一直到下午,许嘉盛是被饿醒的,睁眼就去摸手机,说要点个外卖。


    廖筠一听,嫌弃地爬起来:“滚吧你,不会做饭就赶紧去学,连这点照顾人的本事都不会,以后哪个女人会要你。”


    许嘉盛可怜巴巴的:“那我今天又学不会嘛,又来不及。我们出去吃?”


    廖筠捡起沙发上的衣服,不紧不慢地穿好:“你不会做没关系,别人会做,我可以去别人家吃,拜拜。”


    许嘉盛以为她在说笑,套了条裤子,懒洋洋地站起来打哈欠,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廖筠拎起包就走了,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听见关门声,许嘉盛才知道她是真走了,下意识想追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衣衫不整。想着先给她打个电话吧,手机又不在身上,急忙慌促地回自己卧室,一开门,竟然看到另一个自己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电竞椅上,这画面简直惊悚透了。


    许嘉盛直接愣在那:“……哥?”


    许嘉皓掀起眼皮看向他,什么话都没说。


    许嘉盛目光闪躲:“你什么时候,你怎么回来了?”


    “刚回来,我听见屋里有人,来你这坐坐,”许嘉皓语气淡淡的,“阿盛,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或许是心虚作祟,许嘉盛心头的情绪复杂至极,完全做不到半点平静,扭头对上哥哥的目光,反而莫名地比对方更生气,更刺毛,开口就是高调:“是!我是谈恋爱了,怎么了?你不准?”


    许嘉皓突然站起来,椅子被“咚”地撞倒,惊得许嘉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讽刺的是,兄弟俩连身高都一样,要不是换了风格差异明显的发型,外观上微小的差别根本看不出来。


    许嘉皓勾着唇角,溢出讥讽的苦笑:“我不准?我凭什么不准?你现在心里肯定在这么想吧?许嘉盛,你是我亲弟弟,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


    许嘉盛自知理亏,再次偏开目光:“看来你都听到了……”


    许嘉皓瞧他这种无所谓的样子,心头怒火瞬间难以控制,猛地冲上去“砰”地给了他一拳,朝着他大吼:“我问你为什么!”


    许嘉盛被打得歪倒,胳膊撞在了门框上。


    从小到大,哥哥都是很温和的人,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发出过如此愤怒的声音,不禁让他懵了一秒。回过神来,他反手一把拽住哥哥的衣领想要反击,高高地举起拳头,却怎么也落不下。


    “打啊,我的好弟弟,”许嘉皓嗤笑着,眼神冰冷犀利,如同一把利刃,“难怪你前阵子突然说想融入我的圈子,我有什么活动你都跟着参加。我怀疑过你很奇怪,还想着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总不能是在游戏里失恋了吧,结果没想到,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冲着廖筠来的。你连你亲哥的墙角都撬,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是人吗!”


    许嘉盛瞪着一双圆眼,捏得拳头嘎嘣作响,一把推开了许嘉皓:“谁说我撬你墙角?她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第一个跟她正式认识的人是我!你在游泳馆记住她的长相之前,我早就已经喜欢她了。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先在爸妈面前说了她的名字,你以为我会用这种方式跟她偷偷在一起?”


    许嘉皓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红了眼睛:“你一直说的‘女神’就是她?”


    “没错,是她,怎么了?”好不容易把话说开,许嘉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你搞清楚,现在明面上是我退出,是我让给你,暗地里她选的也是我,她从昨晚就跟我在一块,每一次不回你消息,都是在跟我玩。”


    许嘉皓满脸苦涩:“许嘉盛,你是觉得你没错,觉得自己很有理啊?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骗我?”


    “我没觉得自己没错,”许嘉盛眼眶湿润着,倔强地说,“但我不后悔,因为告诉你没用,你无非就是做滥好人,把廖筠让给我。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同情你,夸你懂事,所有人都会怪罪我,逼我感恩。凭什么?我就是要你知道,我不需要你让,也可以得到应该属于我的一切。我早就受够了!”


    许嘉皓失望至极,大步上前去,二话不说扇了弟弟两耳光。


    力道之大,打得许嘉盛眼晕了好一阵,他胡乱抓了一把,正好攥住了哥哥的头发。


    许嘉皓疼得大吼:“你疯了吧你!放开!”


    许嘉盛才不管那么多,无赖似的扯着哥哥的头发,直到自己的卷毛也遭了毒手,头皮像是要被掀了似的疼。


    两人龇牙咧嘴,可是在这关头,谁也不肯轻易退步,只能像幼稚的小学生似的打成一团。滚到桌边,不知道谁的额头撞上了桌腿,滚到墙下,不知道谁的后背撞到了墙边。


    野兽一般的蛮力玩命地用了不知道多久,两张一模一样但各自青紫的脸终于没劲儿了。


    许嘉盛无力地倚在床边,许嘉皓更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屋里唯有累趴了的呼吸声阵阵接力,诉说着两个人的不甘心。


    “你说错了。”


    许嘉皓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突然开口,“从小到大我让你那么多次,不是为了让谁夸我懂事,我只是觉得,比起当时得到那一样东西,弟弟开心也很重要。你以为坚果巧克力我不想吃吗?先选的衣服好像总是更好看一点。CD机只有一个,明明可以轮流听,但是它一直放在你屋里。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早知道会有今天这种局面,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你。”


    许嘉盛心里揪得难受,声音有些哽咽:“哥……”


    “阿盛,看在我让你那么多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许嘉皓转头看向他,“这次换你来让我吧,把廖筠还给我。”


    ……


    廖筠说要去别人家吃饭,这么突然,又不是饭点,最佳选择当然莫过于沈白珩。


    沈白珩不住校,在外面单独租了个公寓,为的就是在廖筠需要的任何时候都可以过来,由他亲自照顾她。


    吃饱饭,廖筠忽然想起昨天要回家抓慕邵凡的计划。可是躺在沙发上,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实在让她舒服得不想动,更不想去跟那讨厌的人纠缠。


    耳边是沈白珩在厨房洗碗筷的声音,贤惠又动听。


    她翻了个身,趴在那无聊地喊他:“小白——”


    水声停了,沈白珩来到门口:“怎么了?需要什么?”


    “你家真好,真舒服,我不想走了。”


    沈白珩擦了擦手,笑着过来给她添茶水:“喜欢可以多来住几天,反正我每天都回来,还可以去接你。”


    廖筠伸手摸了摸他白皙的小腿,突然语出惊人:“小白你真好,如果以后我生孩子的话就用你的精丨子。”


    沈白珩手一抖,水洒了出来,顾不得擦桌子,他先看向她的表情,猜测她只是在开玩笑,这才回话:“又胡说,你不是不生孩子么。”


    “我是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因为那种凑合过日子的家庭式生活不适合我。可是如果我的身体状况OK,各项准备充足的话,说不定会自己生个孩子呢。不然我这么多钱,这么好的基因,传给谁去?地球上多一个我,就可以多制造很多财富,提供很多就业机会,我这是为了人类发展着想。”


    沈白珩听得出她语气的夸张和幽默,赶忙抽来纸巾擦桌子,故作轻松自在的样子透着些紧张,让他的动作不太自然:“那,你都这么说了,我可当真了,我要等着那一天。”


    如果能被廖筠选择,后半辈子直接父凭女贵,碾压那一众小宠物。结婚可以离婚,但是她女儿的爸只有一个,这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廖筠笑着又摸了他两下:“可以啊,没有问题,只要你基因优良,PK掉其他候选人,说不定我真的会考虑。你要好好保持自己的健康和美貌,在比拼中大获全胜。”


    刚才还把选择他说得那么笃定,下一句就改口了,没个准话。


    廖筠聪慧,但很多时候她跟男人们相处,并不太关心他们在想什么,包括他们穿什么,做了什么,用了什么勾引她的小巧思,也都很少会被她放在心上。


    尤其是对沈白珩这种已经到手的,没有太多新鲜感男人,偶尔心动感慨一下就已经算很不错了,甚至有些细节即便被她注意到,也会很快被忘记,简单来说,就是不在意。


    眼下,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沈白珩的失落,翻身玩起了手机。


    又休息了半小时,廖筠带着沈白珩一起回家。


    进家门时,赵姨和慕邵凡他们还没回来。沈白珩拎着两盒点心,随手放在桌上:“阿杨呢?他不在吗?”


    “派他去跟我朋友了,就那个到处做兼职的妹妹,这两天在当模特,我不放心她。”


    沈白珩记得那个人,点点头:“你对朋友真好,她兼职赚的那点钱,还没有你给她投入的多吧?”


    “话不能这么说,价不能这么论,”廖筠不以为意,拉着他去沙发上落座,“只要是值得的事情呢,就不要计较有的没的了。再说了,难道我对你就不好吗,白月光初恋前男友?”


    沈白珩腼腆地笑了起来:“好,除了被你甩掉的时候,其他时候都很好。”


    “挖苦我?小白你学坏了。”廖筠一把将他推倒在沙发上,肆意蹂躏他的脸。


    沈白珩躲不开,和她玩着闹着,软声求饶:“别,我哪敢啊……”


    不小心扯住她的领口,沈白珩目光一偏,看到她身前有一枚新鲜的吻痕。眸色微顿,很快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处理好了自己的反应。


    其实她这辈子,真的对很多人都很好,只有在感情方面对待男人时,有那么一点点的缺德。


    可是那些能被她玩弄的男人,哪个不是愿者上钩,乐在其中。如果非要让她浪子回头,估计很多人都不同意,因为他们就像他一样,并没有一定能被她选择的自信。


    她从小没受过什么女孩的规训,反而得到了全家的托举,在权衡利弊时,她会自然地把自己放在上位者的位置,先考虑自己能得到多少,考虑自己的感受好坏,而非对方的理由和情绪。这也就导致了她即便是对待感情,对待感兴趣的异性,也不会是苦苦付出忍让的性格。


    掌握主导权,习惯爱自己,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世上烂俗平庸的妥协太多,所以她这样的人才那么可贵。


    腻歪了一会儿,廖筠突然爬起来嘀咕:“啊,怎么是今天啊,忘了,都怪阿杨不在……我去一下卫生间。”


    沈白珩跟她没有过太长时间的相处,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饭让她吃坏了肚子,赶紧翻药箱给她找药。


    其实她只是来月经了,虽然一直规律稳定,但每个月提前一到两天还是常常会让她忘了时间。


    正好回屋冲个澡,她今晚不打算再出门,直接换了件舒服又方便的吊带睡裙,站在镜子前,才看到胸前那枚有些显眼的吻丨痕。


    她不是很喜欢在身上留有痕迹,想着下次见了许嘉盛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一下。不过下次见面,许嘉盛估计已经挂彩了,刚才玩游戏的时候他哥就在门外听着,她就不信这兄弟俩能不打架。


    顶着半干的短发,廖筠拿着毛巾往外走,想让沈白珩来伺候她吹头发。


    也不知道该不该怪她屋里隔音太好,卧室门一打开,客厅哄哄闹闹的动静忽然一涌而来,好像是在吵架。


    她赶紧跑到客厅,第一眼先看到地上堆着的几个超市购物袋,其中一个破散开来,滚了乱七八糟的一片,几瓶易拉罐甚至滚到了她脚下,差点被她踩到。


    无措的赵姨见廖筠露面,急忙喊了她一声:“盈盈!”


    廖筠抬眼看过去。


    沈白珩上衣有被撕扯过的痕迹,布料上都是狼狈的褶皱,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打自招,被她的目光扫到,直接心虚地低下了头,话不多说,蹲下,开始捡地上的东西。


    赵姨很不安,两手交叠在身前拧巴着:“这些我来收拾吧,你们……”


    “慕邵凡。”


    廖筠突然出声,让那个故作忙碌的人僵在了那里,整个屋子也陷入了沉默。


    她风风火火走过去,脚步声逼近,慕邵凡也刚好把身边的东西捡完,拎着袋子,闷闷地站了起来。


    “啪”


    清脆的耳光暴击在他脸上,白皙漂亮的脸蛋瞬间浮现出了红色的巴掌印。


    廖筠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条贱狗,屡次三番跑到我的地盘来找不自在,上次你欺负赵旻旻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又来劲了是吧?就这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白珩一惊,慌忙伸手拦她:“盈盈,有话好好说,他刚才……”


    “我问你了吗?”廖筠一个眼神瞪过去,火气上来管你什么白月光,路过的狗都得让她刮层皮。


    第54章 廖筠:“啧,没说两句你又要哭了。”


    廖筠头发还湿着,但这身打扮并不影响她凌厉的气场,夺过慕邵凡手里的袋子,“砰”的一下,全都潇洒地砸在了他身上。


    东西又滚落了一地,连带着慕邵凡本就没有的尊严跟着碎得四零八落。


    可是她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对他的,并不是一开始就不信任他,如今的所有结果都是曾经的咎由自取,任何的解释都没有意义,才最让他有苦难言。


    廖筠紧拧着眉头,掩不住眼底的厌恶:“早知道你这么能恶心我,在WRing的时候就应该让姓骆的弄死你。多的话我不想说了,滚出去。”


    慕邵凡眸色黯然到了极点,没有半句解释,沉默着,从她的家里灰头土脸地离开。


    赵姨头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有点被吓到了。


    廖筠想说点什么,可是都已经提醒过了不要随便往家里带人,还能再说什么呢?


    赵姨年纪大了,她们那一辈的很多人都有这种毛病。虽然手脚麻利,干活漂亮,但是沟通困难,不听老板的话,这个问题就已经非常致命了。


    深吸一口气,廖筠正在气头上,开口很冷淡:“赵姨,这里不用你管了,你回家吧。工资和补偿明天核算好,打你卡里。”


    赵姨红着眼望向她:“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都怪我。”


    廖筠不想听这些,转身往回走。


    赵姨是真的吓到了,转而拉着沈白珩求情:“小沈啊,真对不起,你别生气,都怪我。小慕说他以前做错了事,不敢来见盈盈,所以才来找我的。他知道盈盈最喜欢吃什么,买肉的时候怎么挑,做饭的调料怎么放,他都一清二楚……我想着正好可以让他教教我。而且我看他很可怜,没有家人,也没有工作,手上还有残疾,随身带个小盒子里都是药……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错,你别怪他,你跟盈盈说说,别生气……”


    沈白珩做出了怎样的回答,廖筠并不关心,把门一关,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等过了很久再出来,天色将晚。


    廖筠的头发已经干了,睡裙外面随意裹了一件针织的长外套,刚才一直在处理工作,也没怎么注意时间,看到沈白珩还在沙发上坐着等她,淡淡地丢*下一句:“还没走啊。”


    赶客意味十足。


    重逢以来,她几乎没对沈白珩冷脸过。


    沈白珩性格好,自然不会因为刚才那一点小事就别扭。主动跟着她去厨房,见她要烧水,从她身侧伸出手,帮她接过水壶:“我来吧。”


    廖筠抱着胳膊不动。


    沈白珩说:“赵姨已经走了,有些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暂时放在餐桌上那个两袋子里,让阿杨回来再整理一下。”


    “你刚才要说什么?”


    水声干扰,沈白珩没听清楚:“什么?”


    “你想替慕邵凡解释什么。”


    关掉水,厨房里一片冷清寂静。


    沈白珩一直站在她身后,先把水壶放好,打开开关:“刚才我看见他跟在赵姨身后,以为他想来骚扰你,所以和他起了点争执,是我先动手的,我打了他,他没欺负我。赵姨想拦我,说他们俩认识,正乱着呢,结果被你看到。”


    “你们在我家门口吵吵嚷嚷的,怪我出来不是时候呗?”


    沈白珩苦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廖筠白了他一眼,撇下他来到桌边,上面堆着两个袋子,但是里面的东西确实不多了。她看了看,无从下手,果断放弃。


    她更乐于处理复杂的工作,对这种家居的收纳实在没什么调动大脑的兴趣,留给阿杨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袋子旁边放着一个本子,她拿起来翻了翻,里面是一些食谱和日常的小备注,似乎都和她有关。她以为是赵姨落在这的,没想到赵姨会有这么细心。其实这段时间,赵姨工作的各方各面都做得不错,就是这对谁都热情的性格……


    廖筠把本子扔回去,打算回头让赵姨的儿子带走。


    “盈盈,”沈白珩有些犹豫着叫她,“你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你从几个校队的混子手里拿来了一本画册。”


    廖筠茫然:“什么画册?”


    “当时咱班有个同学姓侯,被校队的收了保护费,你知道之后,直接带着人和相机闯进校队休息室,把钱要了回来。那天正好还有一个转学生也在那,交不出钱,差点挨打,你顺便救走了他,他送了你一本自己没画完的画册。”


    “侯?……”廖筠没太多印象,“好像有这么个人吧,忘了,怎么了?”


    “小侯跟我一样考上了锦大法学院,我们俩是不同班的同学,前阵子聚餐的时候,她说起这件事,说那个转学生经常被孤立,为了合群,隐瞒了左撇子的习惯,刻意练习右手,那本画册就是他的右手画,结果被你嫌弃画得太丑,转手送给小侯了。我这里有小侯的电话,你要不要向她确认一下,那本画册上的署名……是不是‘邵敏’。”


    廖筠一怔。


    她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事,至于画册长什么样子,送画册的人是谁,早就忘了。什么邵敏,怎么又是邵敏,她完全没放在心上的过去,从别人嘴中提起,依然那么陌生。


    邵敏暗恋她,而她并不知情,那段漫长的感情由她作为主人公之一,却好似一直与她无关。


    沈白珩说:“赵姨说慕邵凡左手不便,在锻炼使用右手的时候,亲手写了这个本子。我大概看过了,你爱吃的东西,你的生活习惯,有些连我也没注意到,但他全都很了解。我不是想为他说话,只是今天的事确实有误会,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赵姨说他就快要走了,留在国内的时间不多,你就当他……”


    “没有误会,”廖筠不耐烦地打断,“最近这段时间,他蓄意接近赵姨,已经不请自来好几次,我今天特意早回来就是为了抓他。什么画册,什么署名,我去确认这些干嘛呢?有什么意义?他想说他自己不长嘴吗?你们男人又惺惺相惜起来了?我生气是我的事,我看见他很难不烦。小白,你太善良了,情敌跑到家门口挑衅,你帮他解释就是在帮他说话,我不需要你当理中客明白吗?就算有误会,我刚才也是为了保护你才站出去的,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不要再让我听见第二次。”


    沈白珩轻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至今都不清楚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但他确实是个善良的人,善良到从来不主动跟别人起冲突,也不喜欢留下仇恨和误会。


    他说这些,只是因为看到本子时,正好突然想起了小侯说的画册,所以就直接告诉了廖筠,顺便想要开解她,向她表示慕邵凡此行没有恶意,也没有做成坏事,没必要生气,走都要走了,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可是廖筠又不是不懂道理,人在气头上,哪里用得着这种废话开解。


    沈白珩走后,阿杨迟迟没有回来,乔星鸣那边似乎进展非常顺利,晚上还要加班拍摄。


    廖筠忙工作到八九点,肚子叫了一声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去厨房转了转,又看到了慕邵凡留的那个本子。


    其实她能感觉到,慕邵凡这次应该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这几天慕邵凡格外低调又乖顺,工作表现也很好,就像一个将死之人在交代后事,已然没有什么在她面前争抢表现的谷欠望,不过是恋爱脑发作,放不下她,自以为是地跑来嘱咐赵姨。


    本来她并没有打算将赵姨辞退,也没想着对慕邵凡动手,尤其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扇耳光,打脸的行为是很不尊重人的。偷偷来她家这件事本身,她心里的无语大过生气,倒不至于闹那么狠。


    冷静下来,归根结底,确实是误会了,她误以为慕邵凡又敢自作主张欺负她的人,又敢不知好歹多管她的闲事,所以才炸毛来火。


    廖筠性子高傲,跟男人相处的时候,就算是她做错,误会了对方,也很少会直接道歉,反而是哪些男人们,只要有一点不合她心意,“对不起”三个字就像焊在嘴上似的。


    她顶多退让一步,不那么凶猛激进,在心里回想一下自己的错误,就已经说明这件事激发了她的良心。


    于是她想,回头给赵姨介绍一份其他的工作好了。


    再约沈白珩出去玩一下。


    回想完毕,她把慕邵凡的本子扔进垃圾袋,简单做了点吃的填饱肚子,拎着垃圾袋下楼。


    她一直都很忙,没有太多时间遛狗,有时候只能借着下楼扔垃圾这种路程简单的行动,顺便带着廖大爷出去走一圈。虽然只是短短的距离,廖大爷却总是很开心,就好像主人给了它天大的幸福似的,给廖筠反提供了很足的情绪价值。


    时间久了,廖筠自己也留下了这个习惯,长时间在电脑前坐着对身体不好,偶尔出去溜达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还可以放松一下。


    夜幕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距离垃圾桶还有二百米,廖筠忽然发现桶边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毫无存在感,脑袋靠在膝盖上,抱着胳膊,好像睡着的流浪狗。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裤,姿丨势怪异,把廖筠吓了一跳,老远站定在那,试探着开口辨认:


    “……慕邵凡?”


    小狗浑身僵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来,循着声音看向她,露出了泛红又湿润的小狗眼睛。


    两人一经对视,不必廖筠多说,小狗迅速低下头,很慌张地站起来解释:“我,我在打车,这不太好叫车,我马上就走了。”


    廖筠信他才有鬼,这么长时间过去,走都该走回家了,还打车,这条路根本不准外来车辆通行。


    懒得理他,廖筠拎着垃圾袋继续往前。


    慕邵凡眼看着她过来,被忽视的事实让他情绪更加低落,心头堵得发疼,忍不住叫她的名字:“廖筠。”


    廖筠瞥他:“干嘛?打车没钱?不借。”


    慕邵凡一着急,拉住了她手里的垃圾袋:“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跟你说,我刚才没有欺负沈白珩。”


    慢慢吞吞的咬字,语气可怜到没边。廖筠“哦”了一声算作回应,一把夺回袋子,“咚”地扔进垃圾桶。


    抱着胳膊往回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垃圾袋里有他的本子,回头一看,果然,那傻狗刚从垃圾桶里把本子捡了出来,也不嫌脏。


    被她发现,慕邵凡愣了愣,下意识侧过身。这动作太过刻意,反而让廖筠很难看不见。


    “喂。”廖筠叫他,他没反应。


    “跟你说话呢,转过来。”


    慕邵凡终于可怜兮兮地看向她。


    都到这时候了,廖筠还是不得不感叹,真是多少个死绿茶也装不出他这我见犹怜的样子。迎着夜色,往那一站就像个男模,谁还关心他旁边的陪衬是一排垃圾桶。


    “你出国去做设计师的话,要用习惯的手和手感吧,右手写字那么丑,画画肯定也不怎么样,还不老老实实做复健?兴慕的事你办得很好,确实给我省了不少麻烦,剩下的这点时间还给你自己吧,你的工作结束了。”


    慕邵凡捏紧了拿着本子的左手,像被定住了,依然没有反应。


    她转身离去,寂静的秋夜仿佛在两人之间拉开了无限漫长的影子。


    慕邵凡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嘴唇翕动,红着眼睛说:“你又不爱我,真的不应该对我太好,干嘛要说这些……你明知道我会多想的。”


    廖筠脚步一顿,本来不想跟他废话,但是面对这种脑子有病的人,总觉得有种被造谣的无力感,好像不说点什么骂回去就很来气。


    无奈转过身:“慕邵凡,你还没搞清楚,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在满足你自己对爱的需求。爱什么爱啊,你又有多爱我?如果你是做丨爱做爽了想跟我谈恋爱,我反而觉得你还算正常,偏偏你死死地抱着那些我根本不记得的过去,真的很可笑。


    “你说我对你好,我对你好在哪?你是不是被植入了什么深情舔狗程序舔疯了,没人告诉过你现在家族破产,左手残废,浑身是伤,连脑子都失忆了是因为谁?我告诉你,因为我,因为我们两个是仇人。你应该恨我,恨我利用你,把你的尊严踩在脚下,你应该想扳倒我,这样你滚蛋的时候我才能有快丨感,懂吗?”


    话音刚落,廖筠紧接着皱眉“啧”了一声:“你看,没说两句你又要哭了,你每次都这样。干嘛,我欺负你了?”


    慕邵凡睫毛轻颤,压坠了一滴眼泪,委屈巴巴地摇头否认:“没有。”


    “我对很多人都很好,路边碰见乞丐我都要塞两千块钱呢,这不是你来恶心我的理由。出国之后有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一直觉得你不大正常。”


    廖筠这次是真走了。


    慕邵凡一个人站在那很久,久到秋夜的长风细细地卷着冷意将他包围,冰透了他的眼泪。


    他无助地哑声喃喃:“就是因为你对我好的时候,你全都忘记了,而我却记得,就是因为我连失忆了都只是忘掉了你的不好,却依然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才让我那么不甘心。”


    十月底,天气渐冷。


    某天廖筠下课,等在门口的阿杨神色却不太对劲,支支吾吾半天,身边突然冒出了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打扮得漂漂亮亮,笑得那叫一个张扬又嘚瑟,上来就把廖筠抱了个满怀:“宝宝!想没想我?”


    廖筠吓了一跳,立马推开他:“张洵?你怎么跑来了。”


    张洵不回答这个问题,先把队友卖了,往旁边一指:“莫总也来了!”


    莫祈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正装,看起来跟身边这些年轻大学生格格不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走过来:“我是来参加展会的,有工作安排。”


    张洵赶紧说:“我也是!”


    廖筠一脸了然,冷哼着拧了一下张洵的胳膊:“小张总日理万机,还来亲自参加什么破展会?最近挺闲啊。”


    张洵面上维持着笑,生生把这下挨住了没喊疼,嘴硬着求饶:“廖筠你别太爱我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也去‘疼爱’一下莫总吧。”


    廖筠松开他,走到莫祈面前。


    莫祈站在台阶下,单手揣着兜,正好和她平视。或许是年长的缘故,他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内敛优雅,犹如一片海,能温柔地包裹一切。就算是面对廖筠尖锐的坏脾气,他也还是无比的温和。


    廖筠像个流氓一样用手指撩起他的领带,认出这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专门来一趟,莫祈又何尝不是为了表现用心打扮了一番。


    很快就要到她的生日了,今年是她第一年离开云州,其实她也猜得到,这些人肯定会想她,会来找她,只不过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


    “来待几天?”


    莫祈浅笑着回答:“二十天,可以批准吗?”


    “你们公司要倒闭了?”


    “我在这里也可以正常工作,如果情况紧急,有拜托寻寻帮我照看,我也会赶回去的。”


    廖筠随手把他的领带扯歪,并没有打算太为难他,张开双手:“好吧,抱一下。”


    张洵不满:“凭什么?”


    阿杨伸出胳膊挡住张洵:“小张总,这是学校。”


    言外之意,注意影响。


    张洵再有气也没辙,只能眼睁睁看着莫祈把廖筠抱了下去,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廖筠的气质本身就很**时领着阿杨这个肌肉猛男到处招摇,很多同学都眼熟她,今天又多领了两个穿着西装的大帅哥,一路上的回头率不知道有多高。


    无人在意的角落,许嘉盛倚在墙边,静静地目送那四人走远。


    “哐啷”,他把手里没开封的巧克力牛奶丢进垃圾桶:“现在你信了吧,就算我真的把人让给你,她也不是你的。我早就发现了,她跟杨哥的关系也不一般。你以为她会等到对你失去兴趣,再去喜欢别人,实际上她喜欢你的同时,也在喜欢很多人,包括我。”


    许嘉皓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保温杯,沉默无言。


    刚刚他跟弟弟进行了一场很幼稚的比赛,一人准备一种饮料送给廖筠,看她会选什么。弟弟当时说,让她选饮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脱光了去勾引她,直接看她会选谁。


    事实证明,弟弟说的好像是对的。


    他太笨,太无趣了,所以甚至忘记了最开始廖筠就曾坦白过,她是一个对他很感兴趣的成年人。


    抬起头来,他看到许嘉盛正在戳手机:“你在干嘛?”


    许嘉盛说:“当然是约她咯,那几个人跟那么近,不赶紧找她,没两天就要被她忘了。”


    许嘉皓顿觉危机感,也拿出了手机,闷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约她。显然,在约廖筠见面这件事上,他真的很不擅长。


    许嘉盛发完消息,看了哥哥一眼:“说好的,各凭本事,我不会手下留情。我们之间的争夺只是基础赛,抢得过那几个才能赢。”


    直到弟弟走远,许嘉皓仍然愣在那,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让他像弟弟那样不择手段地争宠,好像有点为难他,倒不是放不下面子,而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没过两天,乔星鸣的妈妈要过生日了,邀请大家去茶岸茗香汗蒸养生馆一起玩。


    那可是一家相当大的店,除了基础的汗蒸、SPA、游泳,餐饮和娱乐区也很丰富,甚至有单独营业的自助餐区和影院,生意火爆。


    廖筠见乔星鸣邀请了那么多人,怕她兼职一年都不够这次的花费,好心提醒:“人均消费那么高的地方,不熟的同学就没必要请了吧,也不见得他们会真心祝福阿姨。”


    乔星鸣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准生气。”


    “什么?你中彩票了?”


    “没有啦,是这样,那个汗蒸馆……”


    “嗯?”


    “老板娘是我妈。”


    廖筠足足反应了两秒:“你妈?”


    “嘘嘘嘘!”乔星鸣赶紧拦住她,“小点声,我妈跟我爸早已经离婚了,她跟我继父一起开的这家店。前几年,我那个继父出意外身故,现在店由我妈一个人经营。”


    “你妈能开这么大的店,你干嘛还要辛苦打那么多份工?”


    “习惯了呗,我从初中开始上学都是自费的。我爸没本事,还重男轻女,离婚后在乡下啃老种地,不愿意养我。我妈虽然有钱,但是她有家庭,我继父那边也带着一个儿子,她的钱都要留给儿子,又不给我。”


    廖筠越听越不理解:“我说话不好听,他们俩没病吧?因为重男轻女,所以亲女儿就不要了?因为重男轻女,所以要把钱留给别人儿子?”


    “这个嘛……”乔星鸣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那个哥哥对我妈还挺孝顺的,这么多年,他们相处的时间比我跟我妈要久,所以我也能理解。而且我妈对我吧,也不是不好,如果我愿意开口要的话,她会给我的。”


    “合着你不开口,她就不给?你一个小孩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睡在大街上,喝西北风就能长大?还有你那个爸,什么年代了,好手好脚在乡下啃老,说好听点叫种地,说不好听了,捡垃圾的都比他努力。种地一年,他需要去地里看几天啊?”


    乔星鸣叹气:“唉,那我能怎么办嘛,我都长这么大了,就这么着呗。而且再过几年,我爸说不定就要反过来啃我了。”


    “不行,”廖筠听着就生气,“你妈好歹生了你,你爸是不生不养只想占便宜,这种贱男人,他要是真敢来找你,我给你打官司,你不准管他,敢管他就别来气我。”


    乔星鸣嘿嘿笑着搂住廖筠的胳膊:“好啦,虽然说起来有点可怜,但其实我也没太多感觉,活到现在也挺好的。我妈过生日,她说随便我邀请多少人呢,她来承担这笔费用,你也一起去吧?”


    廖筠有点不乐意:“就算邀请全校的人都过去,又值几个钱,在这种时候装阔绰。”


    “我们就只管去好好玩,别管那么多了,我希望你能一起去嘛,好不好好不好?”


    廖筠答应下,没再多说什么。


    乔星鸣毕业后自会有更广阔的人生,家庭的破事能过去就过去,别绊住她的脚步就是最好的了,较真确实也没意义。


    到了乔星鸣妈妈生日当天,廖筠带着礼物入场。张洵和莫祈都想跟过来,她当然不可能同意。


    领着阿杨进去,门口设置了专门收礼物和礼金的地方,廖筠让阿杨把礼物放下,见其他人都给了钱,她只好随手给了二百。


    登记的人嫌她抠门,抬头看了她一眼,提起笔,问她名字。


    她淡淡地说:“廖筠。温庭筠的‘筠’。”


    一旁负责收礼物的男人愣住了,直到廖筠往里走去,他突然追过来:“廖筠!”


    廖筠闻声回头,上下打量对方一圈,不认识。


    “你谁?”


    对方的表情里明显是很意外,听到她的问话不着急回答,先看向她身边的阿杨,好像在确认什么,接着收回目光,笑了笑说:“……没事,我们不认识。谢谢你的礼物。”


    廖筠觉得他可能有点大病。她没打算送太好的东西,礼物不过是一份很普通的香薰礼盒罢了,随的二百块钱也不多,至于追过来感谢?


    廖筠没吭声,扭头离开。


    登记的哥们忙得不行,大声叫他:“楚逸风!老楚!快回来干活啊,都堆成山了。”


    楚逸风怔然回神:“来了!”


    除了乔星鸣的同学,来的还有很多老板娘的亲戚朋友,里面到处都是人,淋浴都差点排不上号。


    廖筠换好衣服,清洗完,直接去了泳池,一眼就在岸边看到了许嘉皓。戴着泳帽,穿着泳裤,半身没入水中,白嫩嫩的肌肉怎么看怎么漂亮。


    前几天许嘉盛约她去图书馆,她正好要去,就见了一面。很可惜的是,她根本没在弟弟的脸上看到什么伤口,现在看许嘉皓身上也这么干净,好像兄弟俩完全没起过冲突,顿时觉得没意思。


    依着许嘉皓这老实木讷的性子,别人说他什么,他都不太喜欢解释,保不齐那天在门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干脆忍了?


    廖筠让阿杨泡在旁边,自己游到了许嘉皓的身后,像在游泳馆见面的那次一样,猝不及防地从他背后抱了他一下。


    他吓得一惊,连忙转过身来,满脸都是被调戏骚扰的错愕,看清是廖筠,又渐渐转变为惊喜。嫣红的嘴唇张了张,不知道为什么,他先往四周看了一圈,做贼似的,低声打招呼:“你也来啦。”


    廖筠笑他:“怎么这么谨慎小心的样子?”


    “没有……”他很轻地笑了笑,在水中拉住廖筠的手,“你刚才都不叫我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谁说我没叫你了,”廖筠逗他,“我叫了你好几声‘阿皓’,你理都不理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许嘉皓一愣,又笑了笑:“人太多了,又没碰见几个认识的,有点无聊。”


    廖筠摸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胸肌,看他一直很紧张,猜测他可能是怕碰到他弟弟。这种场合,许嘉皓既然被邀请,许嘉盛不可能不来。


    廖筠现在还偏偏就想拱火,想看他们俩打起来,凑到他跟前明知故问:“你紧张吗?”


    许嘉皓吞了口唾沫,呆萌又老实:“没,没有啊,可能是太久没见到你了……”


    廖筠失笑,看着他白花花水灵灵的皮肤,像个可爱精致的小手办,有点心痒痒,勾住他的脖子,歪头在他脖颈处亲了一下,保准能留下一枚吻丨痕。


    “我先去找星星,待会儿找你玩。”


    撩完就走,廖筠游到阿杨身边,借着阿杨的力气上了岸,转眼没了影。


    玩了一圈回来,廖筠忘记刚才是在哪一片泳池见到许嘉皓了,正在回想之中,许嘉皓先一步找到了她,手里还拿着两瓶酒,一看就是特意在等她。


    俩人一起去双人汗蒸房坐了一会儿,那么热的环境,倒也没干什么,廖筠只是抱着他亲了亲,然后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脖颈上干干净净,并没有吻的痕迹。


    凭她的经验,能不能留下印这种低级判断还不至于出问题……


    廖筠捧着他的脸:“阿皓?”


    许嘉皓茫然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该死的,刚才被许嘉盛骗了,这个才是哥哥。


    第55章 慕邵凡: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廖筠没想到,许嘉盛竟然胆子那么大,敢故意装成哥哥骗她。


    不过也是,许嘉盛都敢去撬他哥的墙角,敢在他哥的房间里偷偷玩游戏,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敷衍了许嘉皓几句,她再次去往泳池,正好看到许嘉盛在跟他哥的朋友打招呼。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笑着等他们告别,然后拉住许嘉盛的手:“去看电影休息一会儿?把泳衣换了吧。”


    许嘉盛心虚:“这么早就去看电影,会困的……要不,去别的地方玩会儿?”


    “好啊,那我们去按摩?”廖筠说着,不等他拒绝,还是领着他去了更衣室。


    单人更衣室数量较少,但是廖筠怎么说也是乔星鸣的VIP客人,用卡刷开一间房,推着许嘉盛进去,这小子立刻怂了,刚关上门就亲她。如果在这种时候摘掉他的帽子,绝对一下子就会认出他是谁。


    廖筠没打算这么直接地揭穿他,摸着他的脸,偏头确认了一下他脖颈侧的吻丨痕,故意软着声说:“阿皓,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嗯,你说,我在听。”


    “我呢,最近跟你弟接触了一下,觉得他还蛮不错的。”


    许嘉盛身体一僵:“嗯?”


    “你知道的,我这人很爱玩,又没什么定性,就是突然觉得我们两个……嗯,怎么说呢,好像联系有点太频繁了,其实我们可以各自冷静一下,”廖筠的手缓缓向前,按在他的后脖颈处,悄无声息地钳制住猎物,双眼紧盯着他的反应,“你先别急着回答,我跟他就是玩玩,以后怎么样还是顺其自然最好,你觉得呢?”


    许嘉盛肉眼可见的懵了,眼底又有些难掩的兴奋。


    廖筠差点没憋住笑,如果能听见他心底的声音,他估计在后悔今天假装成了哥哥,他肯定在想,要是让哥哥本人来听到这些话就好了。


    敛下眸子,廖筠故作愧疚地说:“算了,要不改天再谈。我知道说这些很突然,也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真的。你先换衣服,我出去等你。”


    廖筠根本不可能在外面等。


    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把类似的行为对着许嘉皓也做了一遍。


    假装把许嘉皓认成弟弟,态度演得相当内疚,直说自己跟弟弟再这样下去,有点对不起哥哥,她发现自己心里非常在乎哥哥,说完还假装难受了一会儿。


    两边搅和完毕,廖筠领着阿杨从养生馆离开,留下他们俩自己斗。


    许嘉盛今天之所以演戏,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成为廖筠喜欢的任何类型,包括替代掉自己的亲哥。既然如今廖筠已有选择,他也就不必装了,痛快地把实话说了出来,想要宣布争宠的胜利。


    哥哥一听,再笨的脑子也不至于继续犯蠢,当即明白哥俩都被廖筠给耍了一道。看着弟弟这心机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扯头发,最后干脆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日子,廖筠身边有张洵和莫祈,双胞胎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廖筠并不是真的要在他们两个之间二选一,她说过的话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又没人敢在她面前讨说法。直到她像以前一样,找完弟弟又找哥哥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们俩的发型又变得相似了,单看外表几乎难以分辨。


    她牵住哥哥的手,哥哥突然娇娇地来了一句:“你现在还是更喜欢阿盛吗?”


    廖筠直接愣住,看了他好几眼,竟然有点不确定他到底是哪个。


    虽然俩人拆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沦为一体时,却成了廖筠没集邮过的新类型。比起干脆地搞清楚他们俩谁是谁,双胞胎带来的趣味性已然急速飙升。


    几天后,随着十一月的日历页页翻开,天气越来越冷。


    廖筠傍晚下课,一边玩手机一边往外走,没注意到张洵在门外的夜色中眼巴巴地等她。


    最近她对张洵有些冷落,不全是她的问题,张洵自己也很忙。


    都快走到跟前了,见她还不抬头,张洵用身体挡住她,忍不住出声:“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廖筠的额头撞进他怀里,抬眸看他一眼,揉揉脑袋,继续迷惑地盯着屏幕:“这条小狗链……我当时是给了哥哥,还是弟弟?难道我记错了?我怎么记得是弟弟呢,可是这个明明是哥哥,都已经玩过了,怎么又玩了一次……”


    张洵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上面是名为“阿皓”的人发来了一张自拍的上半身照片,脖子上挂着她说的“小狗链”,还有两枚显眼的吻丨痕。


    张洵知道她最近认识了一对双胞胎,不乐意地关掉屏幕,塞回她口袋里,拍拍她的额头:“别想了,管他是谁呢,反正都长得一样。”


    廖筠终于正眼瞧他:“你来干嘛,阿杨呢?”


    张洵冷着脸:“怎么着啊,廖总,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就这么不满意?不是问双胞胎就是问阿杨,还想问谁?”


    廖筠抱着胳膊,抬了抬下巴:“莫总呢?”


    张洵傲娇地“哼”了一声,抓住她的胳膊往外走:“今天除了我,你谁也见不到。”


    廖筠无奈地笑了:“你是不是闲的,昨天不是还说忙得没空睡觉么,公司那么多事不去办,幼不幼稚。”


    “我就算忙得不睡觉也不能不见你啊。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财产,现在倒好,都快把我弄成继承人了。我可告诉你,等磬耀真的到我手里,我绝对第一时间交给你,以后你来当张家的老大好了,我妈反正不会不同意的。”


    廖筠反手握住他的手,塞进他的外套口袋:“你想让你文叔气死,还是想让你亲爹气活?”


    “都行,”张洵无所谓地说,“到时候张家就是我的嫁妆,你不要我就不跟你了。”


    廖筠哭笑不得:“不跟我,行啊,你打算跟谁去?”


    “爱跟谁就跟谁,不用你管。”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放心联系别的老相好了。”


    张洵不满地拽了她一下,指控她:“平时也没见你少联系。”


    晚饭点,廖筠领着张洵来到一家沈白珩推荐过的餐厅,老板已经眼熟她了,刚想笑着欢迎,却看她和别的男人十指相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张洵眼尖,酸溜溜地说:“上次来的时候领过别的男人吧?”


    老板尴尬地咳了咳,送上菜单:“同学,吃点什么?”


    廖筠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要脸”,坐在张洵对面,大方地指了他一下:“跟上次一样,就让他吃‘前任’同款。”


    老板险些没忍住笑出声:“好嘞。”抱着菜单赶紧走人。


    张洵有点嫌弃这里的环境简陋,抽来纸巾擦桌子。


    他身上穿着光泽感十足的棕色天鹅绒西装外套,同色系的复古格子衬衫,即便屋里的灯光并不明亮,也足以衬出他的光鲜贵气。


    这一身本应该戴一条充满格调的领带,但可惜他并不喜欢死板的风格,不仅不爱搭配繁杂的配饰,还偏爱把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着漂亮的喉结和锁骨,像勾引人似的。


    现在天凉了,又整天待在学校,廖筠的穿搭以方便为主,偏向慵懒宽松,说好听点叫知性艺术风,说白了就是懒人风。


    她直接把羽绒服脱掉,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抬起已经脏了一圈的白色运动鞋,一脚踹在张洵价值不菲的名牌秋冬新款男裤上,嚣张地指挥他:“过来给我擦擦。”


    张洵这会儿又不嫌弃了,听话地来到*她身边坐下,尽职尽责地帮她擦桌子。


    “你过生日之前,我得回云州一趟。”张洵突然说。


    廖筠就知道,他特意跑过来肯定有猫腻儿:“出什么事了?提醒你一下,就算不需要我帮忙,也不准瞒着我,不然我不会像上次那么好说话。”


    “上次那是意外,不算瞒着你,”张洵嘟囔着狡辩,“那会儿我既没证据反击,又不能马上自证清白,跑过来跟你说,好像很窝囊,只能求你帮忙似的。”


    廖筠勾着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求我帮忙怎么了?最后不还是我帮忙,丢你人了?”


    “怎么会,我可没这么说,不准误会我。”张洵用脸蹭了蹭她的手指,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塞她手心里。妩媚的小狐狸很适合华丽的衣着,越是闪闪发光越是可爱极了。


    廖筠摸摸他的脸,不像对其他男人的时候那么恶趣味,非要把人逗生气了才高兴,面对张洵,她还是有些疼爱的,好声好气地哄他:“我知道,你有能力做好你想做的事。我帮你也是因为我心疼你,不想让你孤军奋战。跟我说说吧,云州到底怎么了?”


    张洵拉着她的手握住,放在桌上,斟酌着说:“骆炀被放出来了,没判多久,连牢都不用坐。张家有一部分势力要保他。”


    “文叔?”


    “算是吧。这么看来,他确实是堂姑的儿子,也就是文叔的外甥。文叔一家对堂姑很宠爱,不然也不至于把她宠坏成那样。最后堂姑客死他乡,到死都没回来,他们家一直很在意,估计是想留下这条血脉。”


    “你文叔表面上扶持你,背地里还惦记着骆炀,那你这‘嫁妆’不好拿呀。”


    “不好拿也要拿,之前不要就算了,现在有你,还有我妈,怎么着我也要把磬耀拿下来。”


    廖筠单手托腮,笑吟吟地看他:“宝宝,你认真搞事业的时候好帅,想娶你。”


    张洵才不上她的当:“我会在你生日之前赶回来的,你少招两个情敌就能让我省省心了。”


    饭菜上桌。


    廖筠没有赶走他,反而把他的筷子拿过来,就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别提了,我的事业和学业都到了忙的时候,最近看见男的完全没兴趣。那对双胞胎要不是有点意思,也不会跟他们玩这么久。”


    “我可听说这俩人为了你差点兄弟反目,你舍得把他丢掉?”


    “丢不掉就不丢,留着,多养一个又不多。”


    张洵不乐意,紧皱着眉头像个怨气的小娇夫:“还养?你要养多少?”


    “养……养个动物园,”廖筠不客气地夹走了他碗里的西蓝花,她饭前喜欢吃两口这种清脆的小菜,一边嚼一边给他画饼,“到时候你是动物园园长,别的小宠物都听你的,可以吧?”


    张洵从小被她哄骗到大,是真不信她这种话。可是没办法,就是爱听,嘴边的笑意压不住:“可以,有廖总罩着我,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第二天,张洵前脚刚离开锦城,楚逸风立刻找进了锦城大学。


    他是国内有名的白帽黑客,某网络安全攻防实验室的核心大佬,初入江湖的年纪是十四岁,因此网名叫“十四”,江湖人称“楚大侠”。


    这么个厉害人物来访,学校当然欢迎,乔星鸣她们系里很多同学都是楚逸风的迷妹迷弟,话传话,很快就把消息传到了廖筠的耳朵里。


    廖筠对这个人还蛮感兴趣的,只要是有实力的,不管能不能挖来,她都不吝啬问两句,交个朋友也好。


    在乔星鸣兼职的店里,她特意想打听一下这个人,结果没成想,乔星鸣反应很大,推了推眼镜,一脸认真:“千万别!他作风奇差,根本不是什么大侠,我可看不上他,你也不用把他太当回事。”


    廖筠一听有瓜,更感兴趣了:“为什么?你知道什么内幕?”


    乔星鸣不屑:“他啊,未婚先孕!骗炮生娃!为了孩子还跟人家闪婚闪离,现在又把孩子扔给父母,自己又不管不养的,天天宅在家里。你说,这种人品能是什么好东西?”


    廖筠啧啧直摇头:“这么坏,真看不出来。”


    “你见过他了?”


    “还没有,不过他风评一直不错,没想到是这种人。对了,他一个全网无黑料的黑客大佬,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乔星鸣直接拿出手机,上面正是楚逸风带着俩孩子坐在沙发上的照片,伸手戳了戳,“喏,就是他咯,他是我表哥。”


    廖筠一看,这不是那天收礼物的男人么。莫名其妙地喊了她的名字,还跟她说谢谢……


    难道当时是想泡她?


    死人渣。


    她再有钱,再欣赏人才,也不是什么玩意儿都要的。


    “那算了吧,我对他没兴趣了。”


    楚逸风还没等正式认识廖筠,就这么在她心里落下了一个死人渣的印象。


    以至于几天后,他特意晃悠到廖筠面前,想要上演一场假装偶遇的戏码时,廖筠直接没搭理他,从他身边绕走了。


    这天是廖筠的生日,楚逸风根据概率推测,人一般在生日当天心情都是会很好的,对她这种“视而不见”的冷漠行为非常迷惑,抬腿跟过去:“同学,我刚才是问你图书馆在哪儿,你有回答我吗?难道风太大了,我没听见?”


    廖筠很佩服他搭讪的词竟然这么老套,远远地看见阿杨,招了招手:“阿杨!”


    阿杨立刻朝她走来,在看到她身边的楚逸风时,皱了一下眉头。


    楚逸风早就调查过他们俩,知道阿杨功夫很厉害,怕起冲突,果断停住继续跟随的脚步:“我再去问一下别的同学好了。”


    廖筠不屑地哼了一句:“死装。”


    不轻不重的声音正好让没走远的楚逸风听了个清清楚楚,张口就叫她:“哎!你……”


    廖筠头也不回,跟阿杨一起离开。


    阿杨奇怪:“他是不是认识您?”


    “管他认不认识,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今天碰上这种玩意儿真晦气。我爸妈他们都到了?”


    “嗯,庆衾也来了,满爷带了廖大爷过来。饭菜还在准备中,他们在打麻将。”


    在云州就打,来了锦城还要打,廖筠真是佩服他们爱打麻将的心。


    庆衾别名“胡一筒”,就是因为打麻将赢得特别厉害,深受她妈李女士的喜欢,几乎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身上好像有锦鲤属性,财运值爆表,来她手下工作没几个月,创造的利益已经是工资的几十倍了,有时候摸鱼划水不在工位,廖筠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人会跟能生财的摇钱树过不去。


    她今年并没有打算高调地办生日宴,中午这顿饭跟家人相聚,晚上再跟朋友们一起吃饭,差不多就是这样简单的安排。


    下午乌云四起,冰碴一样的冷雨夹着雪花,锦城就这样迎来了17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廖筠的人缘太好,下课的时候门口堆了一些给她的礼物,阿杨正在搬运。乔星鸣戴着帽子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也在跟着帮忙。


    廖筠笑着叫她:“慢点啊,别跑,待会儿要结冰了。”


    一脸呆萌的乔星鸣跑到她面前,扒开围巾,呼出一团团白蒙蒙的雾气,红扑扑的脸笑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她眼前:“这是我DIY做的,虽然看起来不贵,但其实很贵很贵很贵哦!晚上回去你再拆,一层一层仔细拆,可别丢了。”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廖筠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哟,还挺沉。”


    “那当然了,不管是外观,价值,心意,还是重量,我都是非常走心的!5斤2两,你回去称去吧,一点不差。”


    廖筠忍俊不禁:“行,我等晚上回家再好好拆。”


    抵达酒店,负责策划的莫祈和莫寻早就在那等着了。


    说好的不高调,但是有这些想在她面前表现的男人们,想不高调也难。法式花园风格的宴会,自入场处就布置了大量的鲜花和绿植,对称式美学的布局,从立柱到屋顶都充满着梦幻复古的艺术气息。


    迎宾和开场的繁杂流程都没有安排,直接由乐队全场演奏,宾客自由晚宴。


    廖筠一露面,很多人自然而然地找过来跟她打招呼,送祝福,送礼物,都是一些见怪不怪的老环节。


    廖筠脱掉大衣,身上穿着潇洒休闲的连体裤,完全没有特意准备服装,招呼了一圈之后便开始忙着吃饭,根本不在乎什么礼仪什么讲究。


    在别人的宴会上她要尊重别人,在她的宴会上就不管那么多了,大家都随性自然,舒服为主。


    今晚双胞胎没有被邀请,但是沈白珩他们都在。莫祈送礼物时,莫寻还在旁边起哄,说要让嫂子亲一下。


    刚坐高铁赶回来的张洵本来就对没能参与策划不满,这下直接不乐意:“瞎喊什么嫂子,廖总就是廖总。亲什么亲,不准亲。”


    廖筠笑着收下礼物和花束,当着众人的面牵起莫祈的手,轻吻他的手背:“辛苦了,谢谢你的准备。”


    莫祈反握住她的手,满脸温柔深情,还不等开口说点什么,张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快点啊,前面的,后面还有人排队等亲呢。”


    廖筠哭笑不得,疼惜地捏了捏莫祈的手指以示安抚:“有话以后再慢慢说吧。”


    莫祈这张老脸难得有些腼腆,点点头:“好,来日方长,生日快乐。”


    张洵擎等着呢,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莫祈,站在廖筠的面前,把礼物塞她手里,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抢占先机:“生日快乐,宝宝。”


    廖筠真是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开一间动物园,不然张洵这目中无人的傲娇小狐狸,绝对是逮住谁欺负谁,表面乖巧,背地里为了争宠还指不定干什么呢。


    摸摸狐狸毛:“乖,宝宝,今晚不准给我惹事。”


    “说什么呢,我从来不给你惹事的,”张洵刚答应完,话锋一转,幼稚地挤走了莫祈的餐具,“我要坐你旁边,这个位置好。”


    觥筹交错,宴会上热闹又温馨。


    虽然她人在锦城,今天又是工作日,但还是有这么多朋友为她而来,她心里高兴,转眼间喝了不少。


    甜喜要上课,贺召不可能一个人跑过来,特意让方翳明代替到场。


    廖筠现场拆了甜喜送的礼物,是一台复古的老唱片机,还有几张绝版的很有收藏价值的老唱片,正好是她缺的几样,简直完美戳中了她的喜好。


    廖筠在群里发起视频通话,连带着温跃,姜子崖,没能到场的其他人也都参与了进来。


    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盛宴之中,没人注意到有客人姗姗来迟。


    阿杨提醒廖筠:“廖总,裴先生来了。”


    廖筠喝得正起劲儿,腮上挂着红,根本没听清阿杨说什么,茫然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来人西装笔挺,满身风霜,漂亮的五官好像永远不会有太多表情,总是冷冷淡淡,像个没有波动的机器人。


    “……裴凛?”


    这两个字直接把张洵给点炸了。


    张洵“砰”地放下酒杯,很警惕地站起来,一眼发现了裴凛,早有预料般拉住廖筠:“不准去!”然后扭头质问莫祈,“谁邀请他来的?”


    莫祈摊手,来客有谁,可不是他管得了的。


    廖筠好半天才把黏在裴凛身上的目光收回来,想拨开张洵的手,但是怕张洵炸毛,只能好声说:“人家来都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有礼貌,总得接待人家。”


    张洵面色不善:“我去接待,你坐着。”


    廖筠又坐下,眼看着张洵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褶皱,穿过人群,走到了裴凛面前。


    裴凛也是呆得很,站在那不往里来,硬生生地被张洵给拦在了那。


    两个老友见面,帅得很养眼。


    廖筠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单手托腮望着他们,那眼神,一看就是跟老情人干柴烈火,旧情复燃,移都移不开。


    张洵给裴凛安排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还把裴凛的礼物丢给了廖筠的保镖,可惜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起不了什么实际作用,没多一会儿,廖筠穿上外套悄悄去了在酒店外的星空露台,见到了裴凛。


    夜风太冷,今天还下了雨夹雪,晚上的雪花一层层地堆在地面,冬天的寒意清冷盎然。


    廖筠喝得太多了,坐在墙边的长椅上,冷得脸色发红。


    裴凛见状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为她戴好:“你这么跑出来会着凉的。”


    廖筠立刻把脸埋了进去,只露着明亮的眼睛:“真暖和。”


    视线相接,裴凛眸色深沉地望着她,好似有什么话要说,但没有开口。


    廖筠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刚才往外指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叫你来?”


    “你背着张洵指的。”


    “那你就背着他来?不怕他生气?”


    裴凛好像很认真地思考了两秒:“他已经很生气了。”


    廖筠失笑,拍拍身边的椅子:“来坐。”


    “……不进去吗?很冷。”


    廖筠当然看得出他眼里对她的疼惜和关心,无所谓地拉着他的衣袖:“聊聊天嘛,就聊一会儿,没事的。你上次不是说要等过年再回云州吗?”


    裴凛坐下,依着风的来向,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脊背为她挡风:“现在不是过年,这里也不是云州。”


    “嗯,好有道理,”廖筠大大方方往他身边挪了挪,隔着衣服,胳膊贴着他的,“所以,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他也没有理由否认:“是。”


    廖筠今天开心,喝得又晕乎,正准备快速推动进程,直接牵老情人的小手。然而手刚伸出来,裴凛突然问:“你的结婚对象,在里面吗?”


    廖筠又把手缩回温暖的口袋里:“怎么连你也提这个事。”


    中午她爸妈也问过,暑假那阵子结婚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怎么到现在都没把男方领回来看看。廖筠没法回答,卢斯言被卢家控制,十一月是该回到国外重新开始接受治疗的时候了,而慕邵凡被她利用完毕,这个月也即将出国。


    假结婚的计划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一眨眼已经是四个多月过去。


    漫长的夏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恍恍惚惚,就像梦一样,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


    裴凛主动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的左手拉出来确认:“没有戒指,你离婚了?”


    廖筠直言:“没结,假的。”


    抽回手,她倚着身后冷硬的椅背,望着漆黑的天空零零碎碎飘散的雪粒子,想起昨天慕邵凡打来的电话。


    当时她正在跟双胞胎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在一起吃饭,慕邵凡说想跟她见一面,因为昨天是他的生日。


    他说自从外公外婆去世,唯一的妹妹也被接走,他就再也没有过生日了,可是今年……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廖筠记得自己曾经在七老板的酒吧说过,今年想给他好好操办生日。


    廖筠很无奈地告诉他事实:“你傻呀,我那时候那么说只是觉得你太蠢了,你11月才到法定结婚年龄,我们一直都是假结婚,我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想逗你来着。”


    慕邵凡在电话那头沉默很久:“哦,这样……”


    廖筠正要挂断,慕邵凡又自顾自地祈求:“真的不能再见一面吗?我好久没见你了,好像回到了以前还不被你认识的时候……就见一面好不好?我找到了你送给我的那两枚戒指。”


    廖筠不耐烦地打断:“那戒指你要不卖了吧,丢了也行,都说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非要留着干嘛,烦不烦,挂了。”


    立冬,每年公历11月7号到8号交节,正好覆盖他们两个人的生日。


    可是直到今年,廖筠才第一次知道慕邵凡这么个人。


    廖筠从小就是视线的焦点,喜欢她的人多到数不过来。


    慕邵凡不算平凡,但她身边优秀的男人依然像星星一样繁多,他不过是其中不够明亮的、普普通通的一颗。从一开始不被她记住,到最后也只能这样悄无声息地从她的世界离开。


    “嗡嗡——”


    廖筠拿出手机,微信上是卢斯言的大哥发来的两条消息:


    小言失踪了,看到请回电话。


    那个邵敏是你的丈夫?


    廖筠皱眉。


    裴凛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怎么了?”


    廖筠站起身往旁边走:“我打个电话。”


    “好。”裴凛原地不动,静静地等着她。


    微信通话信号不好,廖筠一般习惯直接拨号码。通讯录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卢家大哥的号码,却在短信里看到了慕邵凡白天给她发的信息:


    卢斯言我带走了,如果卢家的人找你,不必理会。


    生日快乐。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廖筠喝得头疼,思考能力下降,按了按太阳穴。


    搞什么啊。


    给慕邵凡打电话,一直响了很久,没人接。


    又打了一次,铃声这次终于引起了主人的注意。


    慕邵凡坐在一艘被风雪包围的小船上,听见吵闹的铃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眉毛和睫毛好像都被雪给冻住了,他睁开眼,屏幕上没有备注,但那串号码是廖筠的,他认识。


    还不等做出反应,突然间,船上的另一个人扑过来抢走了他的手机。


    慕邵凡反应非常快,追过去一脚把人踹倒,用膝盖跪着压在对方的身上,把人死死地摁住,抡起拳头冲着对方的脑袋狠砸了好几拳。


    看对方吃痛无力,这才夺回手机来,不管铃声还在响,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天是亮的,但四周没有亮光,只有雪色被映得很浅。船上挂着一盏摇晃的太阳能灯,早已经黯淡得不成样子。


    挨了狠打的卢斯言面朝下,贴着船板上冰冷的雪,被提前注射了药剂的四肢绵软,已然狼狈得不见半点绅士优雅。不停地喘着粗气,就像一只愤怒的凶兽,恨不得稍有力气就把身后的人给撕了。


    待慕邵凡起身离开,他挣扎着翻过身来,迎着冷风和碎雪,瘫软着仰躺在那,有气无力:“你真的想杀了我?你们邵家会完蛋的。”


    慕邵凡又坐回刚才的地方,不说话。


    卢斯言眼底燃着一片凶狠的怒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都快到疗养院了,竟然被慕邵凡给截胡,绑架到了这里。睁眼就是无尽的大海,船一直朝着大海深处行驶,在这种地方一旦坠落,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是有精神病,但是他不想死啊。


    偏头看向这个比他更疯的人,卢斯言的脑海中飞快地想了无数种方案,又一一被自己否掉。


    直到慕邵凡的手机响起了第三遍铃声,卢斯言忽然想到什么:“是廖筠给你打的?”


    慕邵凡还是不说话。


    “廖筠不可能想杀人,是你自作主张?”卢斯言一边说一边确认对方的表情,继续猜测,“是因为四年前那张照片,导致你被她厌恶,得不到原谅,你失去了求生的谷欠望,想要帮她解决我,顺便报仇?”


    慕邵凡白他一眼,不搭理他。


    卢斯言知道自己猜对了,讥讽地扯出一个笑:“就因为你失忆了,所以你真以为那张照片是你拍的,真以为四年前的舆论跟你有关?”


    慕邵凡眉头轻蹙,哪怕知道卢斯言这个人诡计多端,只要搭话就容易掉入陷阱,还是忍不住开口:“什么意思?”


    卢斯言吃力地爬起来坐着,顾不得冷,用胳膊撑在船板上:“我抓住你的时候,一直在监听你,你神志不清,说了很多话。那张照片其实是你爷爷拍的,用你的手机发了出去,所以我们后来无论怎么调查,都只能查到你头上。他知道你喜欢廖筠,知道你偷偷拿走了凶器,因此制造了那场伤害贺召的舆论来威胁你,逼你去锦城改名换姓成为慕家人。


    “一切确实和你有关,但你也受害者,你是被逼的,你没有背叛廖筠。你只是觉得对不起她,又对自己太过自信,觉得只要伪装身份接近她,就可以不提过去,结果玩崩了。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容易就失忆,连为自己解释的记忆都忘了,果然是个懦弱的废物。”


    慕邵凡双眼隐隐湿润,捏紧的拳头控制不住地颤抖,好像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一般,每一次的喘气都会牵扯得胸腔发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四年前的事不是我干的,我没有背叛她?……”


    “当然是真的,你想听监听的录音吗?”卢斯言笑了起来,笑不及眼底,“可惜,来不及了。”


    电话铃声不知何时停止。


    慕邵凡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没了信号。


    这里太冷了,他脸上流下泪水却浑然不知,反复地回拨却拨不出,越急越笨拙,脑袋里像崩溃了一般混乱,无助地喃喃:“不是我,原来真的不是我……怎么告诉她?怎么才能告诉她……”


    卢斯言大吼:“回去!回去就可以告诉她!你把船开回去!”


    慕邵凡哭得可怜,好像那手机就是他再也见不到的廖筠,傻傻地捧着手机像个疯子:“回不去了……怎么才能告诉她……”


    卢斯言懒得和他废话,找准时机,猛地扑了上去,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船继续在风雪中孤零零地漂泊。


    卢斯言看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心凉了半截。他已经无法猜测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想不出更多自救的方案了。


    慕邵凡确实是个狠人,人类纵然有再聪明厉害的头脑,孤立无援时,面对着无法抗衡的大自然,也不过只能被碾压着,像蝼蚁一样等死。


    这场疯魔的较量,仿佛就这样迎来了绝望的终章,谁都不会赢……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廖筠始终联系不上慕邵凡,再找卢家大哥的时候,这人竟然也关机了。


    裴凛关心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卢家大哥找我,说是卢斯言失踪了,”廖筠想,兴许真的会有用得上裴凛的地方,便也没隐瞒,“可能跟慕邵凡有关。”


    “卢斯言,不是那个一直骚扰你的精神病人吗?他失踪了,可能和慕邵凡有关……你是觉得他们会有危险?”


    “可能会吧,我也说不好,心里感觉怪怪的。”


    裴凛遇到事情会习惯性地确认信息,分析情况,说话没什么温度和情感:“这件事跟你无关,无论他们想怎么样,你不知情,不必着急。往好处想,虚惊一场,往坏处想,不过是卢斯言丧命,慕邵凡偿命,哪一种都不错。”


    廖筠苦笑:“你别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好不好,怪吓人的。”


    裴凛接收到她的情绪,立马改变说辞:“那我们来定位一下他们两人的位置,可以先确认他们是不是在一起。”


    “可以吗?”


    “可以。”裴凛痛快地答应完,又说,“需要一个帮手,他是黑客,正好,他也在锦城。”


    第56章 到底为什么要用生命来爱她。


    楚逸风被叫到廖筠生日宴的隔壁时,这间屋子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廖筠倚在桌边,抱着胳膊,乔星鸣则是坐在电脑前忙活。


    裴凛把楚逸风领进来,门口沙发上的张洵第一个看见,下意识拧眉:“老楚?”


    楚逸风很惊讶:“老张?”


    其他闲散人士纷纷看向门口,只有大忙人乔星鸣手里动作不停,抽空扫了一眼,没成想直接愣住:“表哥?”


    楚逸风更惊讶:“表妹?”


    廖筠最后一个抬头:“……十四?”


    楚逸风彻底傻眼:“……廖总。”


    裴凛左看右看,从来没反应这么慢过:“看来大家都认识。”


    楚逸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来之前裴凛没说是给谁办事,他也只顾着问紧要情况了,没想到目的地竟然是廖筠的生日宴,干咳两声,赶紧扯正事:“不是说人来就行,这里有设备吗?”


    正事要紧,废话没空追究,乔星鸣站起来招呼:“在我这呢!”


    楚逸风过去和表妹并排落座,张洵一把拉住裴凛,凑到对方耳边咬牙切齿:“是你把他介绍给廖筠的?”


    裴凛淡淡地摇头:“我刚回来,还没联系过他。他姑姑前几天过生日,应该是凑巧在这。”


    “我信你们的凑巧。”张洵低声骂了一句,幸好眼下不是闹个人脾气的时候,他倒也没多表现,恨恨地甩开裴凛,又坐回了刚才的沙发上。


    卢斯言情况特殊,卢家人怕他跑丢,身上自带高科技定位装置,卢斯言本人拆不掉,有时为了不被卢家发现,自己会进行屏蔽设置,但在楚逸风这种大佬面前,区区手段形同虚设。


    今天各地天气都不好,有乔星鸣一起帮忙,他们兄妹俩费了点功夫,终于找到卢斯言的位置,最终结果在大西洋西岸某个岛国附近的海域。


    “海上?”廖筠问,“能具体点吗?”


    楚逸风提议:“负责配置这个装置的人应该更好定位,如果找人不是为了竞争输赢,最好能跟他们直接合作。那边天气恶劣,不如争取时间。”


    廖筠向来不爱联系卢家,恨不得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到了该联系的时候自然没办法,皱眉说:“我这只有卢斯言大哥的联系方式,他大哥关机了,联系不上。”


    裴凛主动说:“我认识一位乔治敦大学的讲席教授,好像是他们家的亲戚,可以问一下。”


    莫祈开始翻手机:“我朋友跟卢家有过合作,不过对接的那个人年纪很大了,估计跟卢斯言接触不多……”


    张洵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不用找了,我有他爸的电话。之前为了骂他专门找人查的。”说着放下二郎腿,起身拨出了号码。


    廖筠有点头疼,耳边还能听见宴会现场的热闹,和这间屋里的安静对撞,搅得她心情不畅。


    莫寻发现她的异常,伸手扶住她:“坐一会儿吧,歇一歇,您喝太多酒了。”


    是啊,刚才因为高兴,喝太多酒了,结果一转头就收到了卢斯言失踪的消息。


    而在裴凛去找楚逸风的时候,廖筠又收到了邵风沛的电话质问,问她慕邵凡在哪儿,让她把人交出来。


    两个成年人不见了,为什么要来问她?她是他们什么人?


    好好的生日闹成这样,酒劲儿一旦失去了快乐的依托,变得越来越沉重,绊住了她大脑思考能力的同时,压得她身体也不太舒服。理智还很清醒,精神却很疲惫。


    她被莫寻扶着坐在了椅子上,面前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屋里的实木装潢搭配着暖色的灯光,映着屋外飞扬的雪,本应该是多漂亮的夜景。


    被这两个晦气的东西毁得乱七八糟的,偏偏廖筠还不能不管他们。冥冥之中,所有人都默契地觉得这次情况不妙,仿佛连空气都蔓延着一抹诡异的不安。


    “……嗯,我知道了。”


    那边张洵还在跟卢斯言的父亲通话。整个过程中,张洵一直很沉闷,几乎没怎么开口,只是在听对面说。直到电话挂断,他回过头来,望着屋里的人,神色有些异样的复杂。


    乔星鸣说:“从刚才开始新号加强了,可能是有救援找到他了。”


    张洵清了清嗓子:“卢斯言死了。”


    屋里的键盘声骤然停止,聒噪的白噪音轰然蔓延。


    面对着所有人茫然的目光,张洵看了廖筠一眼,继续说:“刚才卢斯言确实在海上,卢家的船也确实到他身边了,但他已经没气了……慕邵凡应该跟他在一起,不过卢家人说,船上没找到第二具尸……没找到人。”


    乔星鸣很错愕:“死,死了?确定吗?天这么冷,送去急救也需要时间吧?他们现在应该还没上岸呢!”


    张洵说:“那我不知道,卢斯言他爸亲口说的,他总不至于造谣自己儿子这种事。”


    一边说着,张洵一边不停地观察廖筠的反应。


    可是廖筠只是坐在那望着窗外,并没有什么反应。


    楚逸风放开键盘,向后倚着椅背,吐了口气:“是不是不用再找了?茫茫大海,另一个估计掉海里了。”


    连机器人裴凛都知道这话说得不好听,但是楚逸风好像完全不在乎,拍了拍手站起来:“散了吧?”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动。


    楚逸风奇怪:“老张,那个卢斯言你不是说他是个精神病,一直骚扰廖总吗?还有那个慕邵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背叛过廖总,还隐瞒自己的身份,伪装成另一副面孔蓄意欺骗。现在这俩人都死了,肯定是狗咬狗互相伤害,皆大欢喜啊。”


    楚逸风说得对。


    按理说,这两个祸害都死了,真是皆大欢喜。


    可问题是廖筠并没有真的希望过他们死掉。


    死亡是一件沉重而可怖的事情,一条脆弱的生命,无论活着的时候是好是坏,只要心脏停止跳动,失去呼吸的机会,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一秒时间的流逝,双手再也感知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温度,那他就从此消失了,彻底消失。


    一切对他的恩怨情仇,好像也一并被乍然抹去,让活着的人深陷错愕。


    廖筠本来还担心慕邵凡会白白送命,却没想到他说的不会让她失望,竟然是两个人同归于尽。


    很意外,但又像是他这种恋爱脑能做出来的事。她早就知道他除了爱来爱去的东西,脑袋里简直空空荡荡全是水。


    可他不是说好的要出国治疗,不是说好的要考虑FROLA的工作么。


    死骗子。


    到最后还在骗她……


    “都出去吧。”


    廖筠突然开口吩咐,语气平静得异常。


    沈白珩想要上前,这种关头反而是一向任性有脾气的张洵把人拦住,然后第一个推开门走了出去。


    张洵是跟她认识最久的,也最了解她。


    她从小就很善良,好心帮过的救过的不知道有多少,像慕邵凡那种被她遗忘后单方面对她感恩戴德的更是数不过来。即便是在商场上*面对那些恶意的竞争,她也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了感情方面不够专一传统,其他地方可以说完全挑不出她半点不好。


    可是在今天,在她的二十二岁生日当夜,却有两个和她有关的男人一起死了,死在异国他乡。


    他真想跟卢斯言和慕邵凡说一声,


    你们两个根本不了解她,她并不是个恶劣的人,所以不会因为这种礼物而感到开心。


    落地窗外,大雪纷纷扬扬。


    其他人即便没什么吃喝的心思,还是自然而然地走向了热闹而明亮的宴会厅。只有阿杨和莫寻出来后,直接守在了门边。


    莫祈发现妹妹没跟过来,回头看去:“不走吗?”


    莫寻情绪不佳,摇头:“我想在这里等廖总。”


    莫祈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裴凛从容地跟到楚逸风身边:“你刚才说话太难听了。”


    楚逸风挑眉,像见了鬼似的惊奇:“裴凛,你是裴凛吗?你竟然知道什么叫说话难听?”


    裴凛瞥他:“我知道她不开心。”


    楚逸风愣了一下,接着笑了,抖了抖大衣的褶皱:“没想到你和老张认识,更没想到你和老张喜欢的是同一个人。我早就好奇,这个廖总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让老张在生死危难关头还对她那么念念不忘,直到今天看到你,看到这屋里所有把心拴在她身上的人,我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裴凛淡淡地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想要挽救气氛,可惜情商太低。”


    楚逸风被突然拆穿,笑意散去,砸了咂嘴:“得了吧你,就你一个机器人还好意思说我情商低。那不然怎么办?那么一群人在那围着,你都看出她心情不好了,大家都杵在那干嘛?等她哭啊,还是一人过去安慰一句?没劲。”


    裴凛突然在拐角处站定:“我要回酒店,你一起?”


    楚逸风点头:“行啊。”


    两人脱离大部队往大门口的方向去,裴凛说:“正好,你再好好查一查,关于这两个人的死讯。”


    楚逸风步子一顿,又无奈跟上:“人家亲爸都说死了,我查什么?查生死簿?”


    裴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他没跟卢斯言直接接触过,但他知道卢斯言是个聪明狡诈、自私疯魔的人。而慕邵凡更是为了接近廖筠不择手段,宁愿背弃自己的灵魂,装也要装出她喜欢的样子。


    这两个人就这么死了?


    或许谁都很难相信。


    当晚廖筠没回家,也没有回到宴会厅。她就在那个房间睡了,裹着莫寻送来的厚毯子,睡在窗边,好似能听见雪的声音,轻轻柔柔地落在她身上,让她做了一场湿漉漉的梦。


    当年她喜欢沈白珩,其实是场意外。


    她觉得沈白珩很漂亮,很优秀,即便成绩不如她出众,老师同学却都说他不错,廖筠自然而然地对他产生了征服的谷欠望,并且主动跟他接触起来。


    沈白珩对她也有好感,被别人起哄着跟她表白的那一天,她没答应,也没说不行,只是约他中午放学后,去宿舍楼旁边的小花园见面。


    放学后,沈白珩傻傻的,忘了问她要先吃饭,还是直接过去。


    而廖筠到了地方,那里安静得很,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斑驳的树影下,背对着她。


    她记得那个男生高高瘦瘦的,跟小白的身形明明一模一样,她笑着走过去,有一种正在制造两人私有秘密的紧张感和期待感。她从他身后拉住他的手,然后在他转身的瞬间闭上眼睛,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没亲准,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风从树梢上吹过,拂过他们之间暧丨昧的距离。


    周围的寂静仿佛将他们定格,她能嗅到他身上清新的味道。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吞吞地退开些许,抿着唇害羞地说:“这是初吻,有点紧张,没亲准……”


    试探着想要睁开一只眼睛,结果对面的人慌忙地捂住了她的双眼。干燥的手掌很温暖,连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想起,好像能让她在黑暗中看到树影间朦胧烂漫的光。


    她能感受到对方有着和她如出一辙的紧张,忍不住笑他:“啊,沈大才子,你也害羞啊?”


    对面的人不说话。


    曾经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如今在梦里,她却隐约看到了那个叫邵敏的男生年少时青涩的面庞,他很紧张的红着耳朵,无措地想要解释什么,然而怎么都笨拙地说不出口。只是望着她,便已经心跳如雷。


    就在她想要问他为什么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主动吻了下来。


    比她亲得准多了。


    只是双唇相贴,彼此都不太懂得如何换气呼吸,这种突如其来的亲丨密接丨触引发的心跳加速,让双方都感到那么陌生,又那么想要继续探寻。


    她觉得他香香软软的,很想咬他一口,不过他很快便像犯了错似的,慌张地退开了。


    这时远处传来沈白珩的声音:“廖筠?……廖筠你在这里吗?”


    廖筠笑意僵住。


    面前的人顺势往前一步,推着她,和她一起藏在了树后,捂着她眼睛的手好像心虚得要冒汗了,力道也不那么温柔。只听他声音很轻地在她耳边说:“别睁眼,如果不想被你男朋友看到的话。”


    这是谁?


    不是沈白珩!


    廖筠当时就来了火气,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推开,看看这个死小子的真面目。


    可是沈白珩已经越来越近,眼前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慌,捂着她的眼睛,强硬地把她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轻推了一下,提醒她“别回头”,随后自己很怂地跑掉了。


    这个贱人!


    廖筠当时的第一想法是,万一是个丑货怎么办?


    她倒是不介意亲了谁,可要是很丑呢?


    不丑干嘛不让她看一眼?


    愤愤地回过头去,这死小子跑得倒是挺快,已经追不上了。


    磨磨蹭蹭的沈白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拎了水壶过来,可惜正因如此,来迟了一步,后来就这样跟她错过了好几年。哪怕她当天把沈白珩也给亲了,但心里总惦记着那个“疑似丑货”的人,甚至想好了如果能找到他该怎么报仇,心思自然不在沈白珩身上。


    邵敏啊……


    这混蛋家伙,比起卢斯言,廖筠对他的感情更加复杂。


    到底为什么要用生命来爱她呢。


    爱一个人的感觉,她完全体会不到,也想象不出,只觉得很讨厌。


    就算她现在记得这个为她而死的男人,记得眼下短暂的不忍,时间久了,她还是会淡忘掉,就像淡忘掉过去的邵敏一样。她还是会继续自己的生活,继续风流花心的日子,世界不会改变,她也不会改变,那么一条被浪费掉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个生日过得很混乱,第二天她刚醒,江唯一竟然也从云州跑了过来。


    江唯一执意要见她,阿杨也就没太拦着,她看江唯一红着眼睛,一脸委屈的样子,只觉得更头疼了,让莫寻准备了热茶,她拉着江唯一说:“先坐吧,怎么了?这么冷的天跑过来。”


    江唯一开口就问:“我哥呢?”


    “你哥是谁?”


    “慕邵凡!”


    廖筠还以为听错了,下意识收回手来:“谁?……慕邵凡?”


    她愣了一阵,忽然想起慕邵凡曾经说过,自己继母婚内出轨生了个妹妹,跟着他一起在外公外婆家生活,后来才被亲爸接走。又想起Selene说自己的女儿是个拉拉,想要结婚……


    廖筠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他们家的破事弯弯绕绕乱七八糟,她压根不想研究,怎么也没想到江唯一竟然就是慕邵凡的那个妹妹。


    江唯一双眼通红,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慌张无措,六神无主,破碎的哭腔更是写满了无助:“我知道有很多人爱你,多一个少一个你都无所谓,可是我就这一个哥哥!小时候亲爸亲妈都不想要我,都嫌弃我,如果不是我哥让外公外婆收养我,我差点就被丢去孤儿院了,姐姐,姐姐我求你,你跟我说实话,邵风沛说我哥为你杀人了,他死了……不是真的吧?”


    廖筠语塞。


    她该怎么说?


    死有余辜,烂命一条,又不是她让他去死的。


    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她的沉默如同对坏消息的肯定,让江唯一不住地颤抖,呼吸困难一般张着嘴巴,却好似喘不动气。就在这时,大门再次被推开,阿杨说:“廖总,邵三小姐来了!”


    邵颜风风火火冲进来,看都不看廖筠一眼,凶巴巴地抓住江唯一的胳膊:“跟我回去!你在这闹什么?”


    江唯一崩溃大哭:“我哥真的死了,他死了!回不来了,怎么办……”


    邵颜烦躁地叹了口气,看向廖筠:“抱歉,廖小姐,听说昨天是你生日,我的弟弟妹妹这么不懂事,打扰了你的心情,真不好意思。生日快乐。”


    廖筠的目光一直在江唯一身上。


    越是看着江唯一崩溃可怜的样子,越是觉得一阵酸涩,冷笑了一声回应邵颜:“邵三小姐是在阴阳怪气挖苦我吗?”


    邵颜不置可否:“我一直知道邵敏喜欢你,也知道他会为了你不顾一切,有这个结果是他自找的,家里人又不是没劝过他,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不至于来无脑地怪罪你。”


    江唯一听了顿时像发疯似的,猛地推开邵颜:“你说什么呢!别当我不懂事,你爸当年就是为了你才把我哥骗去锦城的,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那也是你们逼的!他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疯子!你们算什么家里人!”


    邵颜沉声:“你懂事的表现就是跑到这里来骚扰别人?情况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有什么想法都是你的事,但你别忘了,邵敏怎么样,我们家比你有资格管。”


    “行了!”廖筠突然出声,厌烦地撵他们,“废话真多,滚出去吵。”


    冷漠地扭头往回走,廖筠端着热茶,站定在窗边。


    雪后的锦城美丽妖娆,清晨的太阳温柔清爽,不久后估计会是一个绽开蓝天的好天气。


    江唯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光是听着声音都可怜得要命:“他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就算是陌生人死了我也做不到你们这么冷嘲热讽,你们真可怕!……”


    说完,江唯一自己跑了出去。


    邵颜喊她:“江唯一!你给我回来!”


    然而江唯一不听,邵颜的步子也不动,好像完全没有真正要关心的意思。


    廖筠心烦得很,赶忙唤了一声:“莫寻。”


    莫寻不必老板多说,自觉地跟了上去。


    本着急离开的邵颜这会儿反而不急着走了,沉默良久,忽然问道:“邵敏死了,你会想听听他以前的故事吗?”


    “不想。”


    “如果我非要说呢?”


    廖筠瞥她一眼:“邵三小姐很闲吗?不要道德绑架别人,我以为这是基本礼貌。”


    邵颜苦笑:“昨晚邵敏死在国外的消息传回来,慕祥富又哭又笑差点疯了,我爸从他嘴里问出了四年前的真相,不管你听不听,我想为我弟弟证明清白。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会为了一个江小姐跑到这来?”


    廖筠不想听,放下茶杯抬腿往外走。


    邵颜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邵敏没有背叛过你!”


    廖筠顿住。


    邵颜继续说:“他不仅没有背叛你,反而第一时间想要替你自首,可惜被我爸抓住,关在了地下室好几天。那几天里,你跟贺总他们被胡鸿轩针对,我爸利用这一点骗他去见慕祥富,而他偷偷带了手机进去录音,是想让胡鸿轩说出自己才是校园暴力加害者的真相,结果没想到被慕祥富摆了一道,慕祥富用他的手机拍了照片,还用舆论发酵的影响来威胁他,逼他尽快去锦城。他没办法,所以才只能妥协。”


    廖筠拧着眉头,不悦地看向自己被抓住的胳膊:“你在讲故事吗?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人不在,死无对证?”


    邵颜果断松开她,摊了摊手,以示友好:“你对他的厌恶和恨意我明白,就是因为他背叛了你,伤害了你的朋友。卢斯言也是经由你的准许,对他进行了私人报复,用跟当年一模一样的地下室囚丨禁他,而且把他关在了雨天的露台上,你应该不知道他害怕下雨,卢斯言倒是调查得很清楚,精准地对他进行了身心的毁灭性刺激,最终导致他精神崩溃,并且失忆。


    “现在真相水落石出,你好像成了恶人,或许你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这就是事实。


    “一切都是误会,你可以继续恨他,毕竟他确实对不起你,可他真的没做错过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是被迫陷进来的,要怪就怪我爸,还有那个慕祥富吧。我也算是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恨他们了,因为你对他来说比生命更重要,而四年前,他别无选择。”


    没做错过什么?


    那他们之前的恨又算什么。


    她对他的反感,生理性的厌恶,他为她流的眼泪,无数次的祈求。


    都是因为一场误会?


    这场误会该谁来买单?


    廖筠很烦躁,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你这话我不太认同,邵三小姐,你是一个有理智的成年人,你觉得凭我和他的交情,他莫名其妙地把我看做比生命更重要,这很合理吗?他付出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有误会,那也不是我造成的,我没理由自认恶人。”


    邵颜看着她抗拒沟通的样子,叹息着摇头:“算了,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江唯一骂得对,我根本不算什么家里人。邵敏在邵家没有依靠,也没有人真心对他好,就连我小时候也怀疑过他会跟我争家产,因为他真的很聪明,很优秀,就像他妈妈一样。我爸向来固执,喜欢为别人做决定,慕祥富更是卑鄙啊,那样欺负一个小孩。我来跟你说这些,不是想道德绑架你,邵敏那个蠢人,就算真的搭上一条命,能解释清白不被你误会也就满足了。”


    廖筠眉头一皱,混沌的脑海中忽然抓住了什么关键词,眸光锐利地盯着邵颜:“他没死。”


    邵颜微怔,下意识装傻:“什么?”


    “他没有真的搭上一条命,慕祥富之前能那么狠心地对他,不可能因为他出意外就自爆真相。是他自己想起来了,自己告诉你的?”


    见廖筠面色不善,深知廖大小姐没那么好骗,回忆了一番自己的说辞后,邵颜笑了笑说:“我该走了。”


    ……


    慕邵凡没死,给邵家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死了,甚至于江唯一和邵风沛都被蒙在鼓里,只有邵颜知道真实情况。


    廖筠当然不能这么把人放走,当天下午,打听到邵颜所在的酒店,下课后去了一趟,可惜邵颜竟然比预定计划先一步离开,让她去了个空。


    要走的时候,楚逸风急急忙忙找过来,一见了她就连忙说:“我和星星还有裴凛又查过了,卢斯言身上的装置保存了加密录音,我们根据昨晚断断续续的音频,听出了一点蹊跷,在卢家人找到卢斯言的时候,慕邵凡是在的,我猜测他们两方的救援应该是同时抵达,各自救人,然后分别散布了人已经死掉的消息。”


    廖筠思索了片刻,心里想的是,无论什么关头,果然还是技术人才最有用。


    抛开男女感情的标准不谈,从交朋友的角度来看,她对楚逸风的能力很欣赏:“那依你之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逸风在这本应该好好表现一把的重要关头,挑眉回怼:“我?我怎么知道?干嘛问我?”


    廖筠:“……”


    楚逸风毫不自觉,还在那头头是道地分析:“卢斯言身上的装置没到医院就被销毁了,他们绝对带了很厉害的人过去,幸好昨晚追踪的时候留了记录,解出了音频,后面估计没什么可以用上我们的地方了。”


    “知道了,辛苦了,谢谢。”廖筠点头应下,看他依然挡在眼前,俩人站在酒店大门口也不像个样子,问他,“还有事?”


    楚逸风眨了眨眼,突然从刚才大大咧咧的死直男变得娇羞了起来,微微低头,摸了摸鼻子:“你,那个,你没吃饭吧,能,能请你吃饭吗?”


    廖筠被噎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泡她?


    廖筠笑得很无奈,直截了当地拒绝:“楚大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克夫,你没发现最近跟过我的男人一旦被我抛弃,一个比一个惨吗?”


    楚逸风很认真地想了想:“裴凛算是被你抛弃吗?”


    “他不算。”


    “老张呢?我是说,张洵。”


    “他当然也不算。”


    “那我觉得我的水平在他们两个之间,应该不至于被你抛弃,也就不会过得惨了。”


    廖筠看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真想抽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走近一步,抓住他大衣的领口,微微用力,把人拉近了一些:“可你不是‘四十岁追风少年离异俩娃’吗?我对年纪大的人夫没有兴趣,怎么办?”


    楚逸风瞬间脸红。


    这种被熟人大喊网名的感觉,就像被脱了裤衩子在街上狂奔一样尴尬:“那,那是网名,我没那么老。”


    第57章 男人想被信任,就应该死在最忠心的时候


    廖筠失笑:“那你多大了?”


    楚逸风干咳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二十八。”


    “哦,好吧,拜拜。”


    “哎!”楚逸风拦住她,“怎么就‘拜拜’了,不吃饭吗?”


    “我不是说了对你没兴趣么。”


    楚逸风非常天真地提议:“我听说过你不想结婚生子,我也是!我直接带着两个孩子送给你不好吗?”


    廖筠嘴角一抽,拂开他的手:“你真的假的,这么恶趣味的东西也亏你说得出口。做男人也不能这么不要脸。”


    楚逸风没搞清楚自己哪里不要脸,廖筠已经坐着卡宴扬长而去。


    他郁闷地回到路边的奔驰车上。


    副驾驶的裴凛面无表情:“我早就说过了,你‘趁着寡妇死老公的脆弱时刻表达关心和爱意’的蠢办法,不管用。”


    楚逸风很烦:“网友对于这种情形就是这么建议的!”


    裴凛看他无精打采,很奇怪:“你喜欢廖筠?”


    “喜欢?”楚逸风像听见了什么吓人的话,“那倒不至于,才刚认识她,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不喜欢为什么要约她?”


    楚逸风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挠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启动车子:“你们不是都挺喜欢她的么,我对她感兴趣还不行……”


    裴凛微微蹙眉,非常严肃认真地说:“请你放弃对她的兴趣,只是玩玩也不可以。”


    楚逸风完全没当回事:“为什么?她是出了名的渣女,我听说她对哪一个男人都是玩玩而已。”


    楚逸风的意思是,既然她对哪个男人都是玩玩而已,顺便玩玩他又有什么不行。


    可是这话听在裴凛的耳朵里,却好像是渣男把廖筠当成了猎物,高调挑衅。


    裴凛义正词严地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允许别人伤害她。”


    楚逸风一脸惊讶,没想到对谁都是淡然若之的裴凛会说出这种话。


    裴凛很不善于情感的表达,哪怕当年专程跑回来给廖筠过十八岁生日,被她给睡了,他也没讲过对她的感情。他理所应当地以为他们会有未来,几天后却得知她又去玩了好几个男人的事实。


    而他甚至无法用不太好的词形容廖筠的那些炮丨友,因为那样说,等同于也否认了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怀着私心对张洵说,廖筠换了很多个“男朋友”。


    他劝张洵不要喜欢她了,她是个坏人,其实劝的是执迷不悟的自己。


    怎么她那么坏还要喜欢她呢。


    裴凛没有答案。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跟张洵一样,即便清楚廖筠永远不会回馈同样的爱给自己,也依然不能接受任何人对她的伤害。


    送到机场,裴凛打算要直接离开了。


    临别前楚逸风撑在车门边,有些迷茫地问他:“你这趟回来,也不去云州看看你爸妈?就是为了给她过个生日?”


    “是。”


    “啧,我还是不明白,你跟老张都这么喜欢她,是有把握以后让她收心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以后她收心却爱上了别人,或者就像她说的,她永远不结婚,你们怎么办?”


    裴凛打开后备箱:“无论以后她会变成什么样,爱她的人当然越多越好,我或许会嫉妒,但不会恨。”


    “哪怕她永远都不给你名分?”


    “不需要那种东西。”


    楚逸风不信:“你是在自我洗脑,自我欺骗吧?哪有人不想要名分的。”


    裴凛拎走行李箱,淡淡地回怼:“想要名分很简单,你也曾经是你前妻的丈夫,可那有什么用?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凑合了事的名分。”


    楚逸风咂咂嘴:“算了算了,不跟你聊了,你赶紧滚吧,给你当司机的钱转我微信。”


    十一月的冷风萧瑟。


    廖筠生日后,张洵等人陆续离开,莫寻舍不得她,在她身边多待了好几天,11月底才终于返程。


    关于慕邵凡和卢斯言的情况,从此再也无人在她耳边提及,两家都悲伤地说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再追问反而显得不那么礼貌。


    廖筠没有精力探究,她变得越来越忙,给兴慕结尾,给磬耀施压,一边上学,一边还要继续拓展锦城的事业版图。


    偶尔闲下来,想起那两个被她讨厌过的男人,她觉得倘若能再见,肯定会给他们俩一人一巴掌。


    慕邵凡骗她在先,诈死在后,漠视自己的生命随便胡来,如果他们真的有误会,而他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让她当罪人?卢斯言就更不用说了,死变态死变态,真死了还怎么能喊出口,他应该活着,才能等她真正凭能力把他赶走的那天,充满成就感。


    漫长的2017年就这样匆忙地过去。


    18年夏天,乔星鸣和沈白珩顺利毕业,正式进入廖筠在锦城的公司,只有许家的双胞胎因为能力太差,无处可去。


    他们俩本应该是快餐式的小玩具,没想到陪着廖筠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期间廖筠有时把他们认错,把一个当成另一个的替身,有时又会两个都忘了,不理不问动辄就是好久。


    直到前一阵子双胞胎过生日,廖筠到场祝贺,一时喝醉,跟他们俩一起打了几局游戏,从那以后这俩人装都不装了,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斗来斗去,幼稚得很。


    她很清楚他们俩几斤几两,可以说是完全的废物,只有长得好看。


    没办法,开了个后门,好歹给他们安排上了工作,没事干点体力活,打打杂,工资当然也不高,加起来都不如廖筠给的零花钱多。


    双胞胎的父母得知这一情况气得不行,早就有传言说,这俩兄弟傍上了大老板,年纪轻轻,名牌大学毕业,却靠着出卖身体赚钱。父母看他们俩当底层员工,却给家里拿了那么多名烟名酒奢侈品,卡里的钱也越涨越多,简直证实了传言,老脸挂不住,干脆把兄弟俩臭骂了一顿。


    骂完发现他们俩跟的竟然还是同一个老板,二老差点双双晕厥。


    兄弟俩一哭二闹三上吊,谁敢让他们俩不跟这个老板就离家出走,最后没辙,亲自把廖筠请来,大家一起吃了个饭。饭后,二老一人给廖筠塞了个红包。


    爸爸叹气:“不多,你收着,一份小小心意。”


    妈妈也叹气:“傻儿子以前常常提起你,我还想哪来的慈善家能看上这么笨的人,没想到……唉,以后我的儿子就托付给你了。”


    廖筠哭笑不得,她又不是来娶老公的,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说清楚:“我跟他们没有感情关系,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傻是傻了点,笨也确实笨,但是人不坏,而且情绪价值给得很足,认识他们之后过得很开心,一些小零花钱是他们应得的,你们不用有负担。”


    就算真的养两条宠物,也总得付出金钱成本,给他们的这点小钱廖筠确实没放在心上。


    暑假她没回云州,楚逸风又来了锦城,说是要忙什么项目,暂住,实则动不动就来找她。张洵得知消息后不放心,不顾她的警告,隔三差五也往这跑。


    某次张洵又不请自来,后面跟着笑嘻嘻的七老板:“听说锦城的寺很灵!我来拜拜,请小张总带路,他对这儿熟,是吧?”


    张洵没敢看廖筠:“一点点熟。”


    廖筠无奈,倒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当天去爬山烧香,第二天就被廖筠赶客了。廖筠不准张洵再随便过来,把小狐狸委屈得不行,闹起别扭,早饭都没吃,开着车走人。


    七老板见怪不怪地倚在沙发上,唉声叹气一副娇弱相:“我说廖总啊,你也真是的,你明知道人家小张总想你嘛,为了不被你训,昨天可是真陪我去爬山了,累得够呛,回来还没休息好,你净知道撵人家。”


    廖筠坐在旁边,拿起今天的报纸:“他一个月都来几次了?张家现在正是乱的时候,骆炀和他斗得不相上下,张磬文还在里面搅水,几支不站队的摇摆不定,局势根本不足以让他随便跑出来玩。”


    七老板听不懂他们这些东西:“哎呦,人又不是石头,总得休息的。你啊你,心情好的时候哄着人家,心情不好又不把人当回事了,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搞起事业来就有金刚不坏之身啊?哎对了,小张总还说呢,你记不记得之前那个谁,就是你在我那看上的一个小白花,前阵子他俩撞上了。”


    廖筠翻着报纸,随口闲聊:“哪个?不记得。”


    七老板坐直了身子,开始八卦:“那小伙子挺帅的,你忘了?他为了给爷爷筹钱治病,正好被你捡着,你给他不少钱呢,玩了他一次,还好心给他介绍了新金主,结果他爷爷没救过来,他自己堕落,跑去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啧啧啧,后来的金主可没你这么大方了,据说都不把他当人呢,好几个姐一起玩,差点把人送医院去抢救。他赌瘾上来,还偷了不少首饰,前阵子刚放出来。”


    廖筠压根没印象。


    她都懒得说,年轻的时候她也没把男的当人,在国外也跟姐妹一起玩过,只不过没玩这么变态就是了。


    有时候富姐party,她们根本不会纳入,随便选条男人来当狗,甚至不屑于亲近,单纯用言语调戏,再进行虐待取乐,玩得多花的情况都有,送进医院的也不是没有。


    不管用什么方式,制造出快乐的感觉才是她们的最终目的,而男人这个物种在那一刻便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具,更没有人格尊严,又怎么会被记得。


    七老板并不了解她那会儿在国外的作风有多乱,自顾自地说她:“不过你‘前任’那么多,不记得也正常。去年结婚的那个老公也是骗人的吧?后来再也没见过了,我还听说他死了,真的假的?”


    廖筠脸色微变,翻了一页报纸:“不清楚。”


    七老板感叹:“你说你这么丰富精彩的人生,也不是没正经谈过恋爱,怎么就找不到一个能被你爱,被你留在身边的?”


    “谁说找不到,张洵不就是么。”


    “哎呦我的祖宗!我说的重点是‘爱’!是‘爱’啊!”七老板一夸张就好爱提嗓门,“你对小张总有爱吗?你爱他会舍得这么吊着他?当年你睡裴凛把小张总气哭的事我可听说过的。”


    廖筠兴致缺缺,端起手边的酒:“你什么都听说过,还跑过来问我干嘛。”


    七老板一把将她的酒夺下,换成温热的茶水:“以前我总觉得是别人有问题,可是上次碰见一个跟你分手的同学,人家现在过得也挺好,据说女朋友比他大几岁,离婚带个娃,跟他合伙开了家小饭店,就在理工大步行街附近。我特意打听了,那人性格不错的,人品也不错,做饭嘎嘎好吃,跟你的时候纯得连手都没拉过吧?”


    廖筠无奈:“我哪记得谁是谁啊,没拉过手的多了去了,撩两句的都算前任,那我玩过的得有几百个。”


    “你自己还知道呢!一时兴起去调戏人家,撩了几天觉得没意思就冷暴力,既不确定恋爱关系,也不说分手,从来不负责任。我眼睁睁看着你游走花丛这么多年,归来仍是孤家寡人,你可真行。”


    说着话,他在兜里掏来掏去,掏出一沓东西递过来:“呐,昨天我跟小张总去给你求的。”


    廖筠瞥过去,很嫌弃:“正缘?”


    “后面还有发财啊,顺利啊,平安啊,健康啊什么的,反正每样都给你求了。”


    “那还差不多。”廖筠朝着这些“祝福”伸出手。


    “廖总,”七老板一脸认真,“咱们好说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可是真心希望你幸福。”


    廖筠的手顿在半空,又警惕地收了回来:“我现在就很幸福,倒是你,七老板,怎么个意思?自己刚被甩了没点正事,负能量爆棚想东想西,还敢跑来给张洵当说客?”


    “啧!”七老板立马不乐意,“哎呦廖总,我难得来找你玩,你可不兴人身攻击,把你的毒舌收回去!吞口唾沫我都怕你把自己毒死。”


    廖筠失笑,还是把那些“祝福”拿了过来,一一翻看一遍,放在手边。


    七老板直叹气:“我啊,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最近确实总在感慨,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真爱了,唉,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家庭了。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白头到老……这种生活,我小时候以为是普通人的一生,后来才明白,竟然那么难达成。互相喜欢不一定能在一起,合适也不一定能走得久,爱情真是太难了。唉,廖总啊,说真的,你是我认识的最厉害*最优秀的人,我一直觉得你会过得非常好,我不是说你现在不好,我是觉得,你完全可以更好!”


    廖筠愈发无奈:“少来这套,你羡慕的那种生活,我不感兴趣。如果你们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过上自己期望的人生,我会真诚地祝福的,可是也请你们尊重一下我吧。对我来说,越来越好的事业和取之不尽的金钱才是最幸福的,你知道我一年在锦城做了几十个亿吗?”


    七老板哪知道几十个亿,他连几十个万都没有:“就,就算有钱,就不需要感情寄托了?退一万步说,你哪怕把小张总他们都叫来你身边陪着你也好啊。”


    廖筠不耐烦,把报纸扔到桌上:“都叫来陪着我干嘛?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地工作,他们在家里白吃白喝,像条狗一样让我养着?别说我不乐意,他们也不会喜欢的。”


    “哎呦,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七老板再能言善辩,对上廖筠也只能被堵得说不清白,“哎呀,我只是觉得,虽然你玩感情于股掌之间,但你压根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别人会真的永远爱你,所以你不跟任何人有长久亲密的相处,这就是问题所在!”


    廖筠嗤笑:“永远这个词本来就很可笑,除了我会永远有钱之外,其他的永远都不值得盲目信任。”


    “那你说那个为你而死的人呢?他也不值得信任?”


    廖筠一时沉默。


    信任?


    她曾经信任过他,却被他所骗。后来深深地伤害了他,却得到了他的死讯,得到了那场误会迟来的真相。


    时至今日,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已然变淡了许多,不仔细想,竟然也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廖筠沉声道:“正因为他为我而死,所以我唯独相信他会真的永远爱我。如果他没死,活着的事,反而不好说。”


    七老板又叹了口气:“哎呦,说不过你。你啊,就是想得太开,看得太透,做人太独立,用人太谨慎。其实很多事情没必要较真,难道你非要等你一辈子结束的时候,看着老得不行的小张总哭哭啼啼地在你面前,你才会相信他?”


    廖筠不以为意:“谁能陪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再说了,很多老伴去世立马再娶的深情种也不是没有,所以不是要等我的一辈子结束,而是男人要想被完全信任,就应该直接死在对我最忠心的时候。”


    “行行行,败了,我败了,”七老板举手投降,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去把小张总找回来。哦对了,我还真有件正事跟你说。”


    “合着你刚才半天,也知道自己在说废话?”


    “哎呦哎呦,你别怼我了行不行,真是,”七老板一脸娇蛮地用手指着她,“我跟你说啊,是张家的事!我虽然不清楚内幕,但我听说那个赵曦玉来锦城了,他肯定跟骆炀还有关系呢,八成是冲你来的。”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廖筠淡淡的,“中午记得回来一起吃饭。”


    七老板终于露出嗑到了CP的窃喜:“你看,你明明就很关心小张总。行,我走了。”


    现在张家的主要势力分为三股,有廖家和金家两大靠山,很多张家人都选择了支持张洵。骆炀撬不动金家,绝对会不死心地从她入手。


    很不巧,前几天她已经见过赵曦玉了。


    赵曦玉在她家到公司的路上开了一家甜品店,再见面,对她有些不好意思。他依然那么单纯,那么热情,做了好吃的会主动送给她,还曾请她锦城的所有员工吃过下午茶。


    她没有问他跟骆炀的关系,就像以前也没问过一样。随便他会做什么,除了防着他再给自己下黑手,不会太把他放在心上。


    秋去春来,又是一年飞逝而过。


    19年的夏天,临近廖筠研究生毕业。


    这一年她玩的新猎物减少到了个位数,不是她良心发现,而是被迫收心。她金融系专硕读两年,得忙着论文初稿,准备答辩,各个公司的事又不能不管,她喘气的每秒钟价值都高到爆表,是真没那闲工夫浪费在研究陌生人身上。


    如果生理上有什么特殊需求,光是阿杨就够她玩的,甚至每次都不敢玩嗨了,生怕第二天早起起不来。


    在这种忙碌的环境下,谁也没想到,以“死”为结局消失的卢斯言会传来新消息。


    卢家大哥很抱歉也很头疼地解释:“小言当年其实抢救了回来,后来怕他出事,我们一直严加看管,也没有对外宣扬,不过前几天出了点意外……他又跑了。根据行踪记录,他已经飞回了国内,我怕他冲动做什么傻事,如果你看到他,请务必联系我。”


    说完不忘补充:“他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不是我们把他放走的。”


    彼时廖筠正在处理工作,听到卢斯言还活着的确切消息,却已经没有当年关心的那股劲儿了。


    她早就知道,卢斯言和慕邵凡这两个人对她还没重要到那份上,只要时间够久,早晚会冲淡一切印象。敷衍了卢家大哥一句,廖筠挂断电话,这时,邵颜又打了过来。


    廖筠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忙工作和接电话的重要性,想起自己在锦城的生意,难免跟邵家要打交道,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听:“喂,邵三小姐,大忙人啊,有何贵干?”


    邵颜语气不佳:“卢斯言是不是还活着?他回国了?”


    廖筠笑:“怎么,三小姐莫非监听我电话了?卢家刚跟我联系完,您这边的吩咐就到了。”


    邵颜听得出她的嘲讽,收敛了些许脾气:“抱歉,廖小姐,多有打扰,长话短说。我们邵家跟卢家早年有合作交情,但因为出了生意上的大问题,结下了梁子。邵敏曾用邵家的势力调查过卢斯言,我们不希望他们两人接触,也给拦下了。后来他跟卢斯言在海上的事你很清楚,如今我们两家势不两立,倘若卢斯言回国,还望廖小姐配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暴力危险分子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那也就是说,卢斯言和邵敏都还活着,是你们两家为了抗衡彼此,故意隐瞒了他们的情况。”


    “你可以这么理解。”


    廖筠推开椅子,向后倚着椅背,望着窗外的风景:“三小姐,你该知道卢斯言也是跟我有感情的,你想让我配合你,却还是这样遮遮掩掩,我很难做出你希望的决定。”


    这次邵颜沉默了,反复斟酌过后,无奈地告诉她:“……邵敏也回国了。”


    廖筠一愣。


    这俩人,该不会是纷纷从医院里拔了针管拄着拐杖跑回来,想要是决一死战吧?


    邵颜说:“我们已经跟邵敏说过,你一直过得很好,也有自己的生活,并没有找过他。而他经过那次抢救,后续也有持续完善的治疗,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他应该不会去打扰你,治疗期间,他连你的名字都不愿多听,对你很排斥。我们现在担心,他会跟卢斯言再起冲突,发生危险。”


    对她排斥……


    也难怪。


    她的视角,只是在惩罚一个欺骗自己的背叛者。


    可他的视角,却是苦心接近的暗恋对象因为一场误会把他重伤。他甚至为了她差点命丧于冰冷的异国海洋,记起一切后,怎么可能坦然接受。


    廖筠问:“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不是确诊了什么心理疾病?”


    “嗯,”邵颜发愁地说,“一直在吃药。”


    “那不来找我最好,对我排斥更好,做两个陌生人对我们都好。至于卢斯言……抱歉,我似乎不能配合,你们两家的话我都听了,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也没有。就先这样了,拜。”


    夏意来临,廖筠终于毕业了。


    七月时,张家的内战达到了疯狂的地步,她没空回云州,但时刻关心着那边的情况,同时也在防着身边的赵曦玉,连着好一阵子他送来的食物都没有动过。


    两个月后,秋风盎然的某日,廖筠在公司开会,医院忽然打来电话,说是赵曦玉病发住院了,情况危急,手机里只有她一个联系人,让她过去。


    廖筠想起同样只有她一个联系人的慕邵凡,真想感叹一句命里是不是欠他们的,出点事就都爱找她。


    到了医院,医生说赵曦玉是中度血友病,曾经受过外力重伤,今天骑着电动车给客户送甜品的路上不小心被撞倒,虽然戴着头盔,但撞击仍然导致了颅内出血,肢体麻木,当场意识模糊。


    撞他的那个人肇事逃逸,已经错过了他的黄金急救时间。


    廖筠不是家属,好心出点钱就罢了,没在跟前守着。


    结果没成想,赵曦玉当天被抢救回来,几天后依然迅速地迈入了死亡倒计时。


    廖筠最后来看望的时候,赵曦玉有过短暂的几分钟清醒,想说的话很多,却只能在混沌中不停地掉泪,向她忏悔那一次将她推下水,他本身是不愿意的,经常怕得做噩梦。可那时他同样患病的弟弟正在抢救,骆炀威胁他,他没有办法。


    他说在她身边的每一刻,从没有向骆炀出卖过她的真实情况。要不是骆炀对他有恩在先,他真的很想跟阿杨他们一样站在她这边。


    他说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因为弟弟比他更年轻,却更早离世。所以他用仅剩的钱开了一家甜品店,完成了他们小时候共同的梦想。


    他说自己没有家人,故乡在遥远的旅游城市镜州,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廖筠把他和弟弟的骨灰送回去。


    廖筠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明明前几天还是那么的鲜活。残忍的病痛在他身上爆发得太快,让人难以预料。她很想说点什么开导他,可是对一个将死之人,再多的言语都是无力的空话罢了。


    “赵曦玉,”廖筠静静地望着他黯淡的脸,“你的小名叫什么?”


    他双眼无神地躺在那,泪痕半干:“不好听……”


    “那我给你取个小名吧,”廖筠想了想,“叫……阿玉?是不是有点敷衍了。那,叫曦曦?好像也有点怪……”


    “就叫阿玉吧,”赵曦玉好像已经很疲惫了,强撑着力气眨了眨眼睛,“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很干净。”


    再次抢救,结局早已定下,赵曦玉没有再醒过来。血压升高,心率减慢,瞳孔散大,呼吸骤停。


    这是廖筠第一次亲眼见证着生命的消亡。以至于在他去世之后,仍然一个人在走廊里发呆坐了很久。


    胆小的笨蛋。


    赵曦玉真的很笨。


    旁人都说他赵二少爷是一个娇纵任性的人,心眼小,会告状,嘴甜又绿茶。但恐怕没有谁了解真正的他,被病痛和骆炀这两大重山拿捏了怎样的一生,是多么的残破又憔悴。


    廖筠宁愿他真的娇纵,放弃原则,忠于骆炀也好,倒戈她也好,如果能早点接受更好的治疗,说不定能活下来的……


    偏偏他固执,被恶鬼拖进泥淖,却奢望着简单干净,苦了自己一辈子。


    两年不到的时间,接连两次的死讯,给廖筠带来了很复杂的影响。这种生死之事,总是让人太多感慨。


    她暂时停止了工作,乘着秋色,带着赵曦玉和他弟弟的骨灰去往镜州。


    那是一座被群山环绕、翠绿满屏的小城,但离云州太远,廖筠并没有来过。阿杨陪着她将兄弟两人安葬,然后开着车,带着她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兜风。


    去美食街散步时,廖筠偶然看到一个名为灵曦山的景点非常漂亮,临时起意想过去玩一圈,接触大自然,正好换换心情。


    那边有运作成熟的度假山庄,还有占地上百亩的私人度假别墅。


    廖筠抵达目的地,见这里风景秀丽壮观,顿时产生了扔点闲钱投资的想法。吩咐阿杨去看看周围的商铺情况,自己则走进了一家生意惨淡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咖啡。


    恰逢饭点,店里加上她只有两个客人,人均消费太高,难怪没人光顾。


    咖啡师只有一位,非常清闲,廖筠主动坐到吧台旁跟她搭话:“你好啊,我是刚过来这边的游客。”


    咖啡师小心瞥了一眼头上的监控,假装很忙的样子:“您好,客人,是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需要,”廖筠顺手拿出手机放在桌上,假装玩手机,“我看你们店里的摆件和挂画很有品味,方便问一下画的作者吗?我也想了解了解,买一幅回家玩玩。”


    咖啡师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诶,前阵子刚挂上的,作者好像是老板的朋友,听说是个挺出名的画家,以前在国外是珠宝设计师,刚回国不久。我真不认识。”


    “这样啊,”廖筠又看了一眼那些画,“怪不得跟店里的装潢和店外的风景都这么搭,看来是定制的作品,蛮珍贵的。”


    “可不是么,我们老板可抠了,为了这些画给了不少钱,可把他心疼坏了。”


    廖筠觉得她很可爱,笑着问:“你叫什么?本地人吗?”


    咖啡师小声:“我啊,真名就不说了吧,你就叫我棠棠好了,我刚毕业,来这边穷游顺便打工,过几天就走。”


    “这么酷,真不错。加个微信?”


    棠棠拒绝:“老板会看监控,还是算了。”


    “好吧,”廖筠交友向来随性,并不强求,“我想在这里住几天玩玩,你做的咖啡很棒,希望能有幸多喝几杯。拜拜。”


    廖筠前脚刚走,很快,咖啡店的老板苏景时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位陌生的男客人,外形高高瘦瘦,表情冷冷淡淡,穿着休闲风的V领白衬衫,深棕色的宽松版西裤,棱骨分明的左手紧拎着一个很沉的黑色方包,无名指戴着一枚素圈银戒指,衬得肤色很白嫩。


    苏景时往里招呼他:“先在这坐会儿,我以为你会堵车,没想到你早来了几个钟头,午饭还没准备好。”


    男人把包放在桌上,随意坐下:“没事,我还不饿。”


    棠棠一眼看到他包旁边有一杯咖啡,那是上一任客人廖筠留下的,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如果让苏老板看见绝对会唠叨半天。


    她正愁怎么找机会过去,偷偷地把咖啡杯收走,没想到那个男人眼还挺尖,一眼发现了咖啡杯的存在。


    “这是?……”


    棠棠心都死了。


    这是,这是什么这是,这是咖啡!被喝过的咖啡!不认识吗?


    无奈扶额,棠棠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然而男人问:“谁的耳环?”


    苏景时抬起头:“啊?估计是客人掉的吧,我看看。”


    男人刚要把耳环交出去,手指忽然一紧,又收了回来。


    苏景时奇怪:“怎么了?快给我看看,值不值钱?”


    男人静静地望着手里的耳环,沉默了两秒,还是把耳环给了出去:“没什么,有点眼熟。”


    苏景时顿时兴奋:“行啊邵敏,你可是专业的珠宝设计师,你看着眼熟,说明肯定很值钱啊。”


    邵敏敛下眸子,习惯性地摩丨挲着无名指的戒指。


    他不想解释,看着眼熟,是因为很像他前妻喜欢的藏品。


    第58章 这条狗的心里没有放下她


    当天下午开始下雨。


    廖筠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天已经阴得发黑了,晚饭在咖啡店隔壁的饭馆解决,吃饱后雨势不见小,她见棠棠还在上班,直接领着阿杨冒着细雨跑了进去。


    满身雨色,她利落的短发留到锁骨,本来就细碎,这么一淋,反而显得更帅气了。棠棠乍一看没认出来,等对方一抬头,才发现是白天来过的客人。


    廖筠抖了抖沾湿的衣物,笑着撞进她的目光,大方地打招呼:“嗨,还没下班?”


    有那么一瞬间,棠棠感觉自己莫名被她给撩了一下,哪有人笑得这么大方,这么好看的……


    “嗨,我要上全天班,得工作到九点呢。”


    廖筠指了指外面:“雨下得太大了,没带伞,来两杯果汁吧,在你这里借坐一会儿。”


    棠棠小声:“果汁都是鲜榨的,可贵了……”


    “没事,我喜欢喝鲜榨的,有什么推荐吗?”廖筠独自来到吧台旁坐下,阿杨则倚在门边看雨。


    “嗯,橙汁?今天刚进了一批货,”棠棠介绍完,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个……耳环是你的吧?”


    廖筠确认了一眼,还真是她的:“原来落在你这了,还以为掉山里去了。这种带着弯钩的耳环我经常掉,但是我又不喜欢用耳堵,所以很多落单的都被我直接扔了。”她说着话,歪了歪头给棠棠看,两只耳朵都干干净净,意思是这一只的搭档也已经惨遭毒手。


    棠棠很可惜:“啊?……我还想等你明天来的时候再给你呢。今天你刚走,我们老板和他那个画家朋友就来了,耳环是他们捡到的,我们老板死抠又爱财,研究了半天,说这个上面的宝石很值钱的!”


    廖筠忍俊不禁:“这种宝石只有买的时候算上工艺费和品牌名头才值钱,说白了就是坑冤大头,收藏起来除了漂亮,没什么特殊价值,不贵的。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宝石拆卸下来改成手链或者项链都很好看,很衬你的肤色。”


    棠棠眼睛一亮,明显可以看出对廖筠的友好值正在不断上涨:“真的吗?谢谢你啊!我一直特别喜欢这种豆蔻绿,平时很难碰到的。”


    “客气什么,我也蛮喜欢这种别致的颜色,搭配金色尤为漂亮,充满生命力,又很优雅……”


    “咳咳。”


    门口毫无存在感的阿杨忍不住咳嗽两声,他真不是故意想打断她们,都怪刚才吃多了,现在真的很渴。


    廖筠后知后觉:“差点忘了,那就来两杯橙汁吧,谢谢,加冰。”


    “好!”


    棠棠把耳环收在口袋里,开始榨橙汁。机器忙活着,看起来并不外向的棠棠难得主动闲聊:“对了,你今天不是想问那个画家是谁么。”


    廖筠正在翻手机里的工作邮件:“嗯,你打听到了?”


    “我听老板叫了他几声,好像叫的是‘邵敏’,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你可以上网查一查。”


    廖筠动作突然顿住,门口的阿杨更是闻言转过头来。


    棠棠自顾自地说:“那个画家长得还挺漂亮,架子也挺大,这次来好像是要给我们店里设计什么画,什么墙面,我没听仔细。反正中午吃完饭他就回去睡觉了,嫌弃下雨天影响心情。”


    廖筠若有所思。


    慕邵凡好像是讨厌下雨天的吧?还是喜欢来着?……她早就记不清了,总觉得好像听谁提过。


    一个正好讨厌下雨天,还叫邵敏的画家,会有这么巧吗?


    可是邵敏闲着没事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画画,不应该身残志坚,虚弱憔悴,拖着治不好的破烂身子到处找卢斯言么?


    等等,该不会卢斯言也在这附近吧……


    阿杨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我马上派人调查,明天把周围搜一遍。”


    “嗯,小心些。”


    棠棠端着一杯橙汁回头:“什么小心些?”


    廖筠笑了笑:“没事,这杯先给他喝,他渴了。”


    阿杨接过橙汁,又站回了门边,闷头用手机发消息。


    棠棠奇怪,把另一杯橙汁端过来:“他是你男朋友?老站在门边干嘛,和门神似的。”


    “不是,他喜欢站在那儿,”廖筠问,“你们度假别墅有对外出租的区域对吧?那个画家住在这吗?”


    “是有对外出租的民宿,从咖啡店的后门穿过长廊,再走个几百米就是,不过画家不住这里,他跟老板都在私宅。”


    廖筠想也是,贵客肯定不会和普通游客住一起。担心卢斯言真的在附近会让她的美好夜晚变得不安全,她站起身:“好吧。我今天玩得太累了,先回酒店了,你们这可以借伞吗?”


    “可以借,不过……”棠棠有点纠结,“我们老板可抠了,还有些没用的品味在身上,他准备的伞不是那种一次性的普通伞,而是很贵很贵的定制伞!押金和租金都特别高,不划算的。要不……”


    思索的片刻,棠棠正在心里衡量。


    她并不擅长交朋友,反而很怕麻烦,就连微笑都是为了兼职达标装出来的假笑而已。一个女生独自在外穷游,不随便相信别人是最基本的防备心,可是廖筠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很从容友好,让她忍不住有点动摇。


    “你用我的伞吧!”


    棠棠头一次对陌生人回馈了这么“大方”的举动,而这一举动代表着她们之间的关系将会更近一步,往后的牵扯也会更多,对于棠棠的性格来说简直是顶住了天大的压力。


    廖筠不知道她的内心经历了怎样丰富的变化,笑着答应:“好啊,谢谢,我在酒店有带伞,待会儿让我朋友给你送回来,你九点下班,对吧?”


    棠棠点头:“嗯!”


    廖筠准备撑伞离去,就在这时,棠棠忽然收到经理的电话,双方没聊两句,似乎起了些争执。


    推开门的廖筠刚好听见棠棠很生气地在拒绝,好像是有哪个同事突然离职了,经理让她明天继续上班,前后加起来连上三天,那得多累人,更别说棠棠本来就是为了游玩才选择这份兼职,不给她玩的机会,她当然不愿意。


    廖筠把门又关上,等棠棠打完电话,主动开口:“我有个朋友是专业的咖啡师,也有健康证,用不用我让他帮你代班一天?下着雨,灵曦山的风景真的很好看,你明天可以去不危险的地方转一转。”


    棠棠本来差点郁闷得要哭了,一听她这么说,差点又感动得要哭了:“明天可以吗?……你朋友愿意吗?我们工资不高的,不过活也不累就是了,每天几乎都没什么客人,如果可以的话就太好了……你能现在帮我问问吗?”


    廖筠拿出手机:“当然,你别急,我问一下。”直接给随行保镖拨出电话。


    棠棠听见对面传来了男声,期待的心情突然慌了一下,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廖筠奇怪:“怎么了?”


    “不能要男的,我们经理看不起男的,之前招过男兼职,被经理嫌弃太废物了,什么都做不好,现在整个公司女男比9:1,这1里面还算上我们那个抠门老板了呢。”


    廖筠哭笑不得:“你一直叫他抠门老板,不怕监控听见?”


    “下午网络不好,老板嫌浪费电,把监控关了,明天把网修好了才准开。”


    “……”


    真抠。


    廖筠的随行保镖团队虽然壮大,有很多武力值强大的女性,但这次出门情况特殊,没打算在外面待太久,行李没拿多少,保镖也总共没带几个。


    突然决定来灵曦山时,廖筠吩咐锦城往这边补寄几样行李,唯二的两个姑娘都主动要求留在市区等待,顺便在那玩几天,以至于现在跟在廖筠身边的保镖只剩下了男的。


    没办法了,廖筠也不能雨天半夜把人叫到山里来。


    看着棠棠可怜巴巴的样子,廖筠这好爱疼惜人的心又开始泛滥,左思右想:“那不然,我来帮你一天?不过我不会做咖啡,让我朋友远程指导的话,不知道可不可行。”


    棠棠顿时满血复活,拿出了一盒速溶咖啡:“没关系的!你可以做这个!你就说别的豆子都没了,客人不喝自然会走的。我们老板不差钱,他就是抠,还爱显摆,在这种地方开这么高档的咖啡店,一个摆件最低都要好几万,他才不在乎有没有人消费,只是想让别人来夸他的品味。你愿意帮忙我会非常感谢,给你转两天工资!”


    廖筠真是佩服棠棠嘴里的这个奇葩抠门老板。


    有了棠棠这句话,她来帮忙代班一天倒是也无所谓。根据观察,这里客人确实不多,应该不至于太考验专业能力。钱不是问题,她只想闲暇之余放松看看风景,或者用手机处理一下工作,两不耽误。


    就这样,第二天,咖啡师廖筠上岗了。


    穿上店员服装,棠棠亲自给她写了新的临时工胸牌,很迟钝地问她:“一直没问你,你叫什么呀?”


    廖筠学着她的话说:“真名就不说了,你叫我筠筠好了,温庭筠的‘筠’。”


    棠棠边写边夸:“松筠之节,你的名字真好听。”


    廖筠笑说:“你是为数不多跟我见第一面就夸这个字的人,很多就算听见温庭筠也不知道是哪个字。”


    棠棠笑了笑:“我学的是汉语言,而且喜欢弹古筝,可能对于这种东西比较感兴趣,”把临时工胸牌给她戴上,“这可是‘免罪金牌’,记住哦,老板一般不会过来,如果来了,千万别跟他起冲突,什么都顺着他说就好了,不然他会扣工资的。他留着长头发,看起来很骚包,非要找茬,你就说是杜经理排的班,老板不管正事的。”


    “好,放心吧。”


    送走棠棠,咖啡店里很安静,即便关着门,也能依稀听见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灵动悦耳。


    阿杨今天亲自带着随行保镖在周围探查情况,只留下了那个会做咖啡的保镖,坐在不远处的车里假装路人。


    廖筠无所事事地转了转,感觉没什么需要忙的,趁着监控还没打开,干脆惬意地躺在了沙发上。


    这里风景非常不错,入眼的每一幕都像电影画卷一般充满诗意的美感,她看着墙上那一幅幅漂亮的挂画,也不知道哪些是邵敏画的。


    她对他的脸都快没印象了,他的画当然不可能认得出。


    短暂相识的那几个月,他的灵魂,他的爱好,廖筠完全没有关心过。以至于问题爆发的时候,她并不信任他,不信任他的祈求和眼泪,也不相信他重复过无数次的“没有恶意”,更不愿意耗费精力去深入调查为他平反,而是立马翻脸,痛快地给他判下了罪恶的死刑。


    回想起来,廖筠倒不觉得自己有错,怪只怪当时的邵敏嘴里没有半点实话,一直在骗她,如果给他机会,谁知道会不会编出更多谎言呢。


    误会的诞生是他咎由自取,但廖筠得承认,后来的他确实被折腾得有些可怜。


    答应棠棠来代班,廖筠是有一点私心的。如果能再见到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人总是对没走过的路充满幻想,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她以前没把沈白珩睡到手,所以一口一个白月光叫着,可是睡完之后呢,也就那样吧,不见面也没什么好想的,见多了甚至会嫌他烦。


    如果邵敏只是普普通通的小狗,乖乖呆在她身边,被她玩够了丢到一边,可能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他偏偏在她兴趣正浓时被她狠狠踹开。往后一路走歪的发展,被命运捉弄的错过,总觉得最后的结局太过意外又可惜。


    小睡了一会儿,廖筠摸鱼的时光突然被客人打断了。


    一群不提前查攻略的学生推门就往里进,仰头看见菜单上那昂贵的价格,当着她这个咖啡师的面开始蛐蛐——


    “什么破咖啡这么贵?”


    “猫屎的吧,不是说要猫亲自拉的吗?”


    “咱们拼一杯,多要几个吸管呗?”


    “我不想尝试任何动物的屎,你们拼好了。”


    “那我也不要了……”


    “都不要?都不要就走呗?”


    “我们在这看了半天,什么都不买就走,不太好吧?”


    廖筠清了清嗓子,默默走到自己的岗位上,直接拿出那盒速溶咖啡:“你们好,看一下这款呢,六块一杯,一杯只冲一袋。”


    学生们果然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当面指出:“这个在便利店一块钱一袋!”


    “就是,矿泉水也一块。”


    “可是这附近没有便利店诶……”


    “对啊,也没有热水,商家总得盈利的嘛,这种旅游景区听说租金很贵。”


    廖筠又清了清嗓子,把速溶咖啡放回去,从旁边端来一壶白开水:“你们好,再看一下这款呢,免费,刚烧好的。”


    学生们纷纷抗拒地摇头,这次倒是很统一:“不要不要,不爱喝白开水。还是速溶咖啡吧……”


    真难伺候。


    一群人围在这,七嘴八舌地喊着要一杯速溶咖啡,喊多了,也不知道到底要了几杯,廖筠根本记不住,干脆一通乱答应,等做好让他们自己拿就是了,多了总比少了好。


    点完单,她转身面对着操作台,摆上一排杯子,开始手冲速溶咖啡。


    有一个管事的学生主动在吧台这等着,其他学生则是乌泱泱地找了地方坐,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动静热闹欢快,好像连阴雨天的忧郁也被他们的朝气冲散了许多。


    门一开一合,凉风涌入,又有新的客人来了。


    廖筠被吵得没听见,只听到管事的学生问:“你喝啥?菜单在这呢。”


    客人看向菜单,上面有一款今日推荐的豆子,并且标明了手冲,所以他直接说:“要一杯手冲。”


    管事的学生啥也不懂,很热情地帮着转达廖筠:“姐姐!要一杯手冲。”


    廖筠忙着呢,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做好一杯,管事的学生就帮着端走一杯,直到最后一杯冲好,她亲手端着转过来,放在吧台上推过去。


    客人正好伸出手,抵住杯子的瞬间,两人目光相接,同时愣住了。


    门又开又合。


    苏景时打着伞进来:“哟,今天客人这么多,真不错。哎!邵敏,你的工具包我给拿来了啊。”


    廖筠余光见苏景时梳着高马尾,穿着剪裁骚包的黑衬衫,猜测他绝对是那个抠门老板没错。


    遵照棠棠的嘱咐,廖筠怕起冲突,立马垂下眸子。收回手的瞬间,面前这位名叫邵敏的客人开口指责:“这不是手冲。”


    放屁,手冲的速溶咖啡怎么不是手冲?


    廖筠摆正自己的临时工胸牌,权当没听见,态度嚣张又恶劣地问:“打包还是带走?”


    邵敏一时沉默,眸色复杂。即便廖筠没有抬头*探究,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未免太不清白,好像生怕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他们俩有过什么似的,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错别两年的重逢,只需要如此简短的瞬间,廖筠便摸透了这条狗的心里绝对没有放下她。


    苏景时收好伞凑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廖筠谨记职业操守,正打算搬出豆子没了的借口,这时邵敏却再次忽视苏景时,旁若无人地对她说:“……不用了,我怕你下毒。”


    苏景时茫然:“什么啊,你俩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没见过。”


    苏景时直接笑了:“没见过?这么默契。咖啡有什么问题吗?拿来给我看看。”


    廖筠眼疾手快,端起咖啡泼进水槽里。速溶咖啡的香气蔓延,那一群话痨的学生们现在倒是安静了,全都眨巴着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看热闹。


    苏景时急了:“不是,怎么回事?怎么倒了?多浪费啊,邵敏你刚才点的什么?”


    邵敏语气淡淡的:“手冲速溶咖啡。”


    苏景时一愣,接着松了口气:“哦,速溶啊,便宜,那没事了。”转头对廖筠说,“从你工资里扣啊。”


    廖筠忍无可忍,明目张胆地赏了苏景时一个白眼,把杯子“当啷”丢进垃圾桶。


    “嘿!你什么意思?你刚刚是不是翻我白眼了?你知道我是谁吗?”苏景时果然一点就炸,叉着腰指着廖筠,娇得竟然有点可爱。


    廖筠一边假装挠头,一边小声试探着叫了一声:“老板。”


    “哼,”苏景时幼稚地抱起胳膊,“认识我就好,老杜怎么给你做的培训?下次见了老板要先打招呼,听见没有?”


    廖筠懒得理他,随意地摆弄着手里的抹布,真怕下一秒就丢到老板的脸上,拖着长腔:“哦。”


    一直沉默的邵敏听她这么“乖顺”地回应苏景时,眼里瞬间浮现出难以置信,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有些狼狈慌乱地收回目光。


    他捏紧的左手揣着裤兜,像是有意躲避什么。右手拎起了那个沉甸甸的工具包,冷声催促:“先去实地看一下吧,看完我还要画草稿。”


    苏景时再次撑起伞:“行,走着。”


    两人穿过咖啡店,从玻璃后门走向一条竹林满布在两侧的长廊。


    风雨交加,坚韧的竹身被吹得摇晃,让这古色古香的木制长廊别有一番狂野的优雅感,但可惜这种风景邵敏却欣赏不了。


    他走了没几步就顿住了,阴沉的脸色看起来比天更黑。


    苏景时见怪不怪:“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怕下雨呢。来,幸好我提前给你准备雨衣了。”


    说着,苏景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个折叠成纸片大小的一次性雨衣,哗啦哗啦地抖落开。


    邵敏的右手提着工具包,苏景时便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左边开始帮他披上,拉住他的左臂时,没想到他的反应特别大,竟然一下子把他给推开了。


    苏景时怔在那,非常惊讶:“你,你的胳膊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邵敏那只本可以自如提起工具包的左手,此刻正紧紧捏着,控制不住地隐隐发抖。他抗拒地偏过头,呼吸也不太平稳:“帮我拿一下包,谢谢。”


    苏景时回过神来,从他右手中接过工具包。


    邵敏费了点功夫才把雨衣穿好,立刻便把包又拿了回去,对发抖的问题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两人踏入长廊,湿漉漉的雨被风夹杂着,细细密密地绕过雨伞吹了进来。摇摆的竹叶好像要钻进来似的,总是故意把水珠往人身上拍。让苏景时觉得清爽的秋雨,没过几秒就让邵敏的脸色白了。


    长廊这边属于过渡区,装修大概完成,但还未对外营业,苏景时想把这里做成艺术工坊,再布置上文创的产品,可以吸引客人游览欣赏的同时,还能销售一些产品。


    他特意把邵敏请来,就是想让对方再画几幅画挂上,顺便再做一整面墙绘。可是现在看邵敏脸色这么差,他也不好意思催人家工作,进了门先招呼人休息:“来这边吧,所有沙发,椅子,都是我亲自挑的,舒服!你随便坐。”


    邵敏确实非常不适,动作缓慢地解下雨衣放在旁边,随便坐了一个位置,就像虚弱的美人鱼搁浅在岸边,静静地一声不吭。


    苏景时跟他是在国外的珠宝展上认识的,总共没认识多久,一直很欣赏他的才气,听说他要回国画画,第一时间联系见了一面,亲自接风洗尘,顺便把他的新画作全买了下来。


    邵敏估计是拿钱太多不好意思了,从没见过苏景时这么有钱没地儿花的土老板,所以在苏景时长期不断的百般纠缠下,先是松口答应给咖啡店作画,又是答应到这里来帮忙,也算破例了。


    不是有句话说么,Eventheproudestartistneedsanaudience,再傲慢的艺术家也需要观众的捧场,显然苏景时属于狂热级别的崇拜者。


    屋外的雨声把氛围衬得愈发安静。


    苏景时装模作样玩了会儿手机,也不知道邵敏休息的怎么样了,随口起了个话题:“哎,那个咖啡师叫筠筠,脾气可真臭。”


    话题起得不妙,脸色稍有缓和的邵敏好像被往心**了一箭,皱紧眉头:“不了解,不关心。”


    苏景时摸了摸鼻子,又起了个话题:“哎对了,你知道吗,网上有人说啊,你左手无名指一直戴着戒指,是因为结婚了,还有人说你离异呢!哈哈哈,竟然这么离谱的谣言都有。”


    邵敏掀起眼皮看向他。


    苏景时顿时笑不下去了,舔舔嘴唇,干咳两声:“……今天天气不太好哈。”


    第59章 没出息地摇着尾巴哭着跑过来


    学生们离开之后,咖啡店里再也没有新的客人来访。


    廖筠倚在吧台边无所事事,翻了翻工作的消息,也没有什么要紧急处理的情况。


    这两年莫寻坐镇云州,和其他的高管们通力合作,几乎已经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廖筠过多插手,身价和影响力迅速超过莫祈,出门在外,谁要是再听到莫总,第一个想起来的只会是她,然后才是她哥。


    廖筠在锦城的事业发展顺利,带着那么浑厚的金钱和人脉作为根基,开疆扩土比以前更加简单,除了忙,倒也没什么麻烦的地方。


    唯一让她忧虑的可能也就只有张家了,拖拖拉拉两年,最近终于有了要大结局的意思。张洵昨晚还说,绝对要在她今年生日之前,把张家送到她手里。


    廖筠真怕他会被张家人的唾沫淹死,甚至做好了准备,真到那一天,一旦发现形势不妙,就先送他出国玩一阵子,不行就暂时把他养在国外算了,她当然是得专心留在国内,才能好好吞掉张家这块肉。


    傍晚,棠棠开开心心地回来。


    棠棠住在员工宿舍,从咖啡店后门走更近。先忙忙活活地去把随身的东西放下,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然后才来找廖筠。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几个小时,送来的员工晚餐廖筠没动,正好用微波炉帮棠棠热了一下。


    棠棠一脸幸福满足地坐在吧台前:“雨后的灵曦山真的特别漂亮!我拍了好多照片,这趟真没白来。”


    廖筠笑她:“你怎么不洗个热水澡再过来,下了一天雨,总是湿漉漉的,多不舒服。”


    棠棠现在对廖筠的友好值几近满格,一边吃饭一边笑着说:“没关系,我身体好得很,这点小风小雨不算什么,我喜欢攀岩,爬山,国内很多大山我都已经挑战过了,雪山也爬过!”


    “这么厉害,”廖筠很佩服,“你说你喜欢弹古筝,喜欢文学,我还以为你比较柔弱内向。”


    “不不不,我虽然是有点内向,但是一点也不柔弱的,”棠棠用牙叼住两根筷子,很认真地举起自己的胳膊,拍了拍肱二头肌,又把筷子放下,“你不了解,弹古筝其实很累,是力气活!纤细柔弱的美感只会像纸片一样,怎么能弹出流畅稳定的作品呢。我们弹的时候,从大臂,到手腕,再到指尖,每一个步骤的灵活调动都需要对力道的绝对把控,越是有爆发力的曲子,越是更需要力量!”


    廖筠确实不了解这些,单手托腮认真听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胳膊上的肌肉是不是练得很好?”


    棠棠自谦地说:“还好啦,一般好,肌肉是运动的时候练的,跟弹古筝倒是没什么关系。古筝更讲究技巧和协调性,也不是一味地用力。”


    “能够精通一门乐器,真的需要很强的耐性,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练习,好像是一种很孤独又美妙的过程。我以前也尝试学习过,想弹钢琴啊,或者学学吉他,可惜根本坐不住,最后还是放弃了。真佩服你,有自己擅长的乐器太酷了。”


    廖筠的特长并不少,但是说到别人擅长的领域,她从不吝啬欣赏和夸赞。


    棠棠当然看得出她发自肺腑的友好,主动提议道:“我过段时间回市里,如果我们还能碰上的话,找一架古筝,我给你弹一首!出来久了,有点手生,你可别抱太大的期望。”


    “好,我很期待。”廖筠笑着答应,心里盘算着,临别前买一架古筝送给她。


    今天维修网络的师傅没来,监控也一直没打开,正好可以自在地摸鱼。吃完饭,棠棠干脆也换上了工作的服装,和廖筠守着工作台闲聊。


    女人之间的感情好像就是这么简单又奇妙,不像男的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和套路,也不会太斤斤计较。


    棠棠熟了之后简直是个话痨,从廖筠名字的来历,到自己穷游了多少个地方,话题不断,好像没有什么是不感兴趣不想聊的。在聊到丢的那枚耳环时,廖筠无意间说了句自己收藏了很多,不会很心疼,棠棠听了兴奋地问:“你也喜欢收藏耳环啊?你喜欢收藏什么类型的?”


    “我……”廖筠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她收藏的不是耳环,而是珠宝,不管是亮晶晶的,昂贵的,稀有的,她都喜欢。就像她爱看书,所以在各地投资了几十家不同风格的书店,每一家书店都像是她的收藏品。


    简单来说,她的收藏有时候只是在挥霍金钱和时间,而棠棠想聊的,显然是一种爱好。


    廖筠并非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到这一步了,还是得想一想,怎么说出来才能不显得像炫富一样嘚瑟,让棠棠更好接受。正犹豫着呢,后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伞支在门外,雨衣叠好压在伞下。来人带着满身湿漉漉的冷意,视线第一下落在廖筠身上,然后很快又看向棠棠:“你好,你们快下班了吗?”


    棠棠回复:“您好客人!没有下班,您有什么需要吗?”


    “今晚要和苏老板一起加班,麻烦给我两杯冰美式,一杯加奶,谢谢。”


    “好的,您稍等!”


    棠棠答应完,一边操作点单,一边用胳膊戳了戳廖筠,小声提醒:“他就是画家。”


    廖筠清了清嗓子掩盖掉她的声音,什么也没说。


    时间快要逼近九点半了,邵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人要下班了才来,廖筠在心里帮着棠棠骂了他一顿,而他已经在门边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挺直的脊背倚着沙发靠背,正低着头玩手机。


    棠棠做到一半,忽然发现今天廖筠当班,没有提前制冰,很歉意地对邵敏说:“不好意思客人,没有冰了,需要再等几分钟……”


    邵敏抬头,明明知道声音的来源在那,但还是一眼看到了并没有挡住棠棠的廖筠,见廖筠在那无所事事地玩抹布,压根没有注意他的意思,闷闷地收回目光:“可以,没关系,不急。”


    “好的,麻烦您稍等。”棠棠借着制冰机的动静,小声问旁边的廖筠,“你要不要喝饮料?多的冰块可以做冰沙。”


    廖筠点头,同样小声回答:“好啊,你还会做冰沙?”


    “当然,我可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我喜欢喝的都会做,”棠棠一脸骄傲,“对了筠筠,我忘了提前告诉你,下班之前要打扫卫生的,你先拖一下地好不好?待会儿工作台这里我来收拾。”


    “行。”


    廖筠痛快答应完,根据棠棠的指示去工具间涮了拖把回来,滴了一路水。


    她没怎么干过家务活,但她不是傻子,拖地之前当然知道要把水拧干,故意这么拎过来,像是要找茬似的,先从后门口胡乱拖了一通,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拖把推到了邵敏的脚边,连带着脏水一并涌了过去,差点把他的漆皮晚礼服鞋给弄脏。


    这种鞋的皮革材质特殊,风格过于精致漂亮,局限性大,按理说只适用于男士穿晚礼服的时候搭配,还得配上专门的正装丝袜才叫规矩。他倒好,闲着没事就穿出来了。


    成了大画家之后果然不一样,发型也变了,烫了法式微卷,打扮得还挺上心。没有保留半点小白花的清纯气质,只有骚里骚气的精致,跟那个苏景时一样骚包。


    邵敏意识到自己碍事,下意识收回腿,但廖筠依然嫌弃地嘟囔了一句:“不长眼。”


    把他脚下拖成了一滩水,让他无处落脚,廖筠又拎着拖把走了。


    邵敏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棠棠后知后觉地发现地面的狼藉,吓了一跳:“天呐,怎么回事?哪里漏水了?该不会是筠筠……”


    “不是,”邵敏没想到自己竟然下意识替廖筠否认了,嘴唇动了动,认命地揽下责任,“抱歉,我进来的时候沾了雨水……待会儿我来清理。”


    “不用不用不用,您是客人,您坐着就行,我同事回来会处理的。您换个位置,稍等,马上就好了。”


    邵敏换了个位置,看着地板上被自己踩下的一串水印子,坐不住,又站了起来:“工具间在哪里?还是我来清理吧。”


    “别别别!”棠棠急了,终于装好咖啡,小跑过来递给他,为难地说,“您是老板的客人,您就放过我吧,让老板知道了又要扣工资……这是您的咖啡,慢走!”


    “我还没付……”


    “不用付!”


    “……”


    邵敏提着咖啡袋子往外走,走出后门,正好廖筠涮完拖把回来,两人撞了个面对面。邵敏下意识伸手扶她,她却皱眉埋怨:“别动手动脚的,我们认识吗?起开。”


    邵敏好心反被骂,沉默着收回手,侧身闪开。


    廖筠进屋,“砰”地把他关在外面。


    风太大,邵敏支好的伞被吹跑了半米,他心里一阵不妙,果然已经找不到雨衣了。雨势小了很多,但竹子上累满雨水,依然会随着风汹涌吹落,如果只是撑伞经过长廊,还是会被淋湿,偏偏他刚才撒谎了,苏景时根本不在对面等着他一起加班。


    也就是说……他回不去了。


    灯光之外的夜晚就像会吃人的猛兽一般让他倍感不适,没有人知道他经过了怎样的思想准备,才终于在咖啡店下班之前煎熬地赶过来。


    过来干嘛呢。


    被莫名其妙地训了一顿。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只知道下午无数次站在长廊的另一边发呆的时候,心里空荡荡的,就是很想过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店里关灯了。


    棠棠回宿舍的路上正好路过工具间,她主动把拖把拿走,锁好门,跟廖筠在后门口告别。


    招摇的竹林有点吓人,这里并不封闭,反而像个公园,四面八方都可以出去。廖筠给阿杨发了条消息,让他在另一个出口等她,抬腿却忽然发现墙边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喊一嗓子。


    黑影的身边放着一个咖啡袋子,还有一杯被喝过的咖啡,反应过来,她意识到这个黑影好像是慕邵凡。


    不对,人家现在变回了邵敏。


    她记得他被骆刚旺打伤的那天,从医院回来,满身是血,被送进她家里,也是像这样可怜兮兮的,像是要被黑夜给吞掉了一般,无助地坐在玄关的角落等她,等到睡着。


    那时他是她的小狗,但他们之间满是欺骗与猜忌。


    她哪能想到他不择手段地接近她,竟然只是因为喜欢她呢,又哪能想到真有这种傻子,为了一场单方面的暗恋,为了一场未知结局的喜欢,就可以付出那么多。


    哪怕是到现在她也不理解。


    邵敏好似是察觉到了身边有人,慢吞吞地抬起头。小狗眼睛还是一样的湿漉漉,水灵灵,可爱得让人想要捏捏他的脸。


    廖筠心里一阵柔软,终于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在这干嘛?”


    邵敏的眸子颤了颤,低着头站起来,不忘拿着自己的咖啡,摆出一副坚硬无缺的样子,冷冰冰地回答她:“我们认识吗?”


    廖筠从鼻腔里短促地嗤了一声,好像要被他给气笑了。


    幼稚鬼。


    但凡他能再硬气一点,问出这句话来,也不至于显得这么卑微可怜。现在听着不像是无情冷漠,反倒是像被主人遗弃后伤心难过的小笨狗,心里的哀怨和委屈凝成一团,想要跟主人发狠置气,却说不出半个字的狠话。


    廖筠甚至怀疑,如果她愿意温柔地叫他一声,再朝他招招手,他就会立马没出息地摇着尾巴哭着跑过来。


    叹了口气,廖筠觉得自己也有点幼稚了。


    扯着嘴角笑了笑,主动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邵公子。”


    邵敏紧抿着唇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


    廖筠见他不吭声,随口跟他闲聊:“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吗?快两年了,我已经毕业了,时间是不是过得很快?”


    邵敏左臂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用多大的力道捏着咖啡杯,以至于咖啡从歪斜的杯体滴了出来,滴在地面上。


    廖筠眼尖,走过去,朝他伸出手。


    他的余光看到她的到来,瞬间心跳加速,浑身紧绷,胸膛起伏着,呼吸却停住了。如此剧烈的反应干预着他的理智,并不是因为心动的欢喜期待,而是痛苦的恐惧,是抗拒……


    好在廖筠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帮他扶正了咖啡杯,好心提醒:“洒了。”


    然而话音落,他的左手反而失去力气,指尖一松,咖啡杯彻底摔在了地上。


    冰凉的液丨体乍然溅开,弄脏了他们俩的裤子。


    廖筠连忙后退两步,想要查看被弄脏的程度,邵敏则立刻将左手背在身后,想要掩盖发抖的异常。


    廖筠本来带的衣服就不多,连着下雨,行李到了市区还没送下来,被弄脏的这条裤子可是她特别喜欢的,顿时不悦地怪他:“搞什么,恐怖袭击?”


    一抬眼,看邵敏耷拉着一张惨白的死脸,更加不乐意了。她性格就这样,心情糟糕,开口自然没什么好话:“至于么,我又没把你怎么样。当初是你装成小白花来刻意接近我,也是你自作主张要去跟卢斯言同归于尽,怎么,现在自己过得不好,反过来把我当仇人了?神经。”


    廖筠说完就走,把可怜的小狗独自扔在原地。


    那么大的一个人,像是被她轻描淡写的刻薄给撞碎了一般,再来一阵风助力就要把他给吹倒了。


    第二天,天色大晴,一片蔚蓝。


    周围没有发现卢斯言的踪迹,但廖筠还是不太放心,派了随行保镖去市里接应,先把行李拿过来,让阿杨留在身边陪着。


    玩了一上午吃饱喝足,中午廖筠去咖啡店找棠棠聊天。


    棠棠正在吃饭,两人对坐在吧台聊了一会儿,苏景时和邵敏一起从外面回来了。


    推开门,苏景时那个骚包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废话,吵吵闹闹的,听得邵敏有点烦,直说他:“你休息一下吧。”


    苏景时无所谓道:“我不累,没事儿,我陪着你!你看,今天上午我给你找的景是不是都很好看?没有我在旁边给你进行专业介绍,很多东西你都不了解的,你就说,你现在是不是灵感爆发?”


    廖筠和棠棠对视一眼,默契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邵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ipad:“是,灵感爆发,所以我想画两张草稿。”


    苏景时听不出他话里含蓄的意思,依然喋喋不休:“画啊!你画,我看着,我再顺便给你讲讲刚才那个千年古树啊,那也是有故事的,传说中在几百年前……”


    廖筠用小拇指抠了抠耳朵:“这傻缺废话一直这么多吗?”


    屋里瞬间安静了。


    除了轻盈的背景音乐声,简直静得尴尬到诡异。


    棠棠瞪大了眼睛,刚送到嘴边的炸鸡腿都忘了啃,惊讶得喊她:“筠筠!”


    廖筠不以为意:“怎么了?”


    苏景时一点就炸,回过神来怒拍桌子:“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廖筠支着下巴看他:“没有啊,我在说傻缺。”


    邵敏忍不住抬头。


    苏景时直接气得叉着腰站了起来:“行啊,真行,背地里编排老板是吧,扣你们工资!”


    工资可是打工人的命,廖筠没想因为这点小脾气连累棠棠,直起身子,扬了扬下巴:“是我一个人在说话,跟她又没关系,要扣就扣我一个人的。”


    苏景时冷哼:“算你讲义气,那就扣你两天的。”


    “可以,扣呗,谁在乎。”廖筠很痛快,反正她又不是员工,扣得着么。


    苏景时长得漂亮张扬,但是本人极其没素质,没文化,也的确不是个能管事的老板。


    这座度假别墅上上下下都听杜经理的,导致他刚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拿他当回事,他特意学来了这一招“扣工资”,自以为很管用,殊不知很多时候,他扣的工资都会被杜经理以另一种方式补回去,毕竟乱扣可是违法的。


    棠棠是兼职,不了解这个内幕,其实其他老员工都是在假装害怕,哄着苏老板玩罢了。


    苏景时才不管廖筠服不服,只管自己扣到了工资,以为又成功地树立了老板的威望,嘚嘚瑟瑟地坐下,接着跟邵敏讲那棵千年古树的故事。


    那古树能有什么正经故事,不过是为了营销编的瞎话。


    主人公身为一名守护大山的神女,却被塑造得妖娆多姿,贤良淑德,明面上是在歌颂神女爱世人,神女有大爱,实际上呢,在灵曦山上,至今还流传着娶妻就娶山神女的大不敬言论,神女不过是他们规训女人时的一种标准,也只有男人会把这种瞎话奉作真理。


    廖筠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随口对棠棠感叹:“男人啊,从古至今,都喜欢把好色和冒犯洗白成一种真实的常态,然后再洗脑别人接受这种恶心的趣味。凝视女人的时候,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襁褓中的婴儿,就连神女也不意外地在他们面前袒丨胸丨露丨乳,风姿绰约,啧啧。”


    苏景时被噎了一下。


    这些故事都是口口相传,传到他这的,从开头到过程,再到结尾,都已经说了千千万万遍,又不是他故意改的。


    “你!你少胡说八道,这只是个故事而已,”苏景时的语气有点虚,“你们两个不好好工作聊什么天?”


    棠棠撇了撇嘴,收起吃完的饭盒:“现在是下班时间。”


    廖筠嘲笑:“听瞎话长大的男人怎么连员工下班时间聊天都要管。”


    苏景时自知理亏,说不过她们,转头接着折腾邵敏:“我换个故事给你讲!刚才有一口古井你看到了吧?那口古井,传说在几百年前……”


    正在用ipad画画的邵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在苏景时说到古井可以让人怀孕生子时,廖筠又听不下去了,再次把故事打断:“‘古井水,生男婴,传宗接代靠男丁’,我还以为这是十年前传销诈骗的话术呢,还挺押韵。棠棠,灵曦山上的男的,都是他们爹喝了古井水之后从**里生的,可真厉害,吉尼斯世界纪录竟然没来采访。”


    棠棠“噗嗤”笑出了声。


    苏景时再次哑口无言。


    他从小在镜州长大,并不是灵曦山人,对这里的故事是接手别墅后,现跟本地人打听的。他为了显得自己专业、渊博,算是死记硬背了很多东西,今天第一次拿出来显摆,结果越说越不对劲,故事里的封建迂腐思想太重,的确经不起任何现代思维的推敲。


    棠棠偷笑着削好了苹果,切下一块,用牙签叉着递给廖筠,小声夸她:“筠筠,你说话太犀利了,我第一次看到老板吃瘪。”


    廖筠咬得苹果嘎嘣脆。


    苏景时郁闷得要命:“我不讲了!烦人。”


    邵敏无奈地摇了摇头。


    店里安静下来,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棠棠切了满满一盘子苹果,再次跟廖筠闲聊起了一些有的没的。


    棠棠说起自己的家里人,一有空就催她去相亲,她才刚大学毕业,前阵子亲戚竟然给她介绍了一个三十多岁瘸着腿的tony,还说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给的彩礼多,气得她都不想回家。


    廖筠开导她:“催婚啊,就像一场大家心知肚明的诈骗,要是这个tony真会疼人,还拿得出那么多彩礼,他急着娶你干嘛?娶你回家疼你?他闲的?白天累死累活工作,晚上就想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这个没有感情的陌生女人?动动脑子都知道不可能。所谓的结婚幸福,大多是一些绑着鲜花的枷锁,看起来美好,却是拿你当肥料。你不上当,说明你读书有用,你聪明。”


    苏景时对廖筠的语言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反驳:“不是,那照你这意思,众人皆醉你独醒,结婚就是上当,结婚就是读书没用?你对男人的看法也偏激了。”


    “我可没这么说,”廖筠故作茫然地看向他,“你是不是二极管啊?我不喜欢黑色就一定喜欢白色?世界上就不能有五颜六色?我爸也是男的,我爷爷也是男的,他们不是坏人,我干嘛说他们?你是想挑拨男女对立吗?”


    苏景时又被噎住了,嘟囔着:“你!你一天天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见你有什么能耐,还不是在我们店里做临时工,纸上谈兵谁不会。”


    廖筠调查过苏景时,知道他自己没文化,但有很强的学历崇拜,于是故意逗他:“那,在苏老板你看来,能耐的标准是什么?我高考保送云州理工大,今年刚从锦城大学金融系研究生毕业,算有能耐吗?如果我不来这里,你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我,能碰到我来,是你的能耐。”


    苏景时果然呆住了,震惊地转过头问邵敏:“你听见了吗?她高考保送,今年刚研究生毕业,竟然来我们店里当咖啡师?是她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耳朵有问题?”


    邵敏的嘴角不自觉地挂着一抹浅笑,听到苏景时的问话,淡淡地回应:“可能你脑子的问题多一点。”


    苏景时顿时炸毛:“你你你!她嘲讽我,你还笑!”


    邵敏一愣,嘴角的弧度当即抹平。


    刚才他并未察觉,在廖筠跟苏景时对战的时候,他的心态一直是向着廖筠的,廖筠攻击,廖筠得意,廖筠完胜,廖筠逗着苏景时玩,他便跟着廖筠傻傻地开心。


    就像过去偷偷仰望她的无数次,在他的心里,廖筠象征着绝对的善良和正义,她总是对的,不对也不会错,她总是那么美好,可以让他无条件放心地追随。


    垂下睫毛,邵敏沉着脸看着ipad上的草稿,潦草的线条,勾勒的分明是她的侧影。


    很烦。


    立刻选择退出,但点了保存。


    第60章 小狗发抖的左手用力捏住他的主人


    廖筠虽然喜欢逗别人玩,但是到了棠棠的上班时间,她还不至于挑衅苏景时。


    点了两杯咖啡带走,她正打算跟阿杨去别的地方转转,苏景时却追了出来,用胳膊挡住门叫住她:“哎!咳,我说,哥们儿。”


    廖筠看他:“哥们儿,我知道你语言组织能力不强,叫我是想跟我打招呼,但我是女的,你至少应该喊我‘女士’,这是基本的礼貌。”


    苏景时立马改口:“好!女士,我没别的意思,我语文不好,你高材生就别‘欺负’我了,我是真心服了你了,完全服!”


    廖筠忍俊不禁,歪了歪头打量他,看他这马尾辫梳得还怪可爱的:“找我什么事?”


    苏景时往后门指了指:“去里面聊?”


    廖筠倚着门框:“就在这吧,我朋友在外面,我们下午有别的安排。”


    “……也行,”苏景时一咬牙,就是觉得当着邵敏和棠棠的面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真的高考保送云州理工大?”


    “是。”


    “那你是学理科的对吧?”


    “对。”


    “那你物理,地理什么的,还有数学,是不是都特别好?”


    廖筠皱眉:“你问这些想干嘛?”


    “帮我妹补习吧!”苏景时突然掏出钱包,“价格你定,不用去我家,线上就行。”


    “……你妹妹多大?”


    “刚上高二,学习很好的,这可是我们家唯一一个有希望成为高材生的苗子,脾气特别刁钻,跟你一样,一般老师辅导不了她,但是你肯定行!”


    这种把高中地理说成理科的笨蛋,不会夸人就算了,廖筠不想多跟他一般见识:“苏老板,你不知道现在高考已经改制度了么,她这一批应该不分文理了,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看在你妹妹是你们家唯一一个聪明人的份上,不如先跟她商量一下。”


    苏景时愣愣地眨了眨眼:“什么?不分了?不分了怎么考?我怎么没听说过?”


    廖筠叹气:“还是那句话,你先去*问问她吧。”


    “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分的?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苏景时想一出是一出,打着电话往外走。


    廖筠跟棠棠告别,离开时,邵敏仍然一声不吭地坐在那玩ipad,仔细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画画,用的是左手。


    昨晚他们不欢而散时,他拿咖啡用的也是左手。


    现在想想,他当时的表现不太正常,有点像创伤后应激反应,明显是在排斥她。


    或许这两年的恢复治疗,已经让他受够了病态阴影的折磨,终于想要变成一个有尊严的正常人了,所以即便他放不下也依然没有去找她,反而是避着她,无视她,让自己减少跟她接触。


    这种生理性的矛盾,她倒是很能理解。


    过去那些因她所受的伤害,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付出了怎样卑微惨痛的代价,而一个想要求生的人,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断掉痛苦的根源。


    好心来说,廖筠确实觉得彼此再也不见才是最好的。可是造化弄人,他们还是毫无预兆地见面了。在这么一个偏僻小众的鬼地方重逢,就像陷入了一座被宿命笼罩的迷宫。


    洗清了误会的邵敏就像一只可口美味的猎物,强撑着破碎的灵魂假装坚强的样子,更让她恶劣地想念,想念他红着眼睛跪下求她的可怜模样,想得心里痒痒。


    廖筠对待感情向来不是什么好人,只要不触犯原则,她从不避讳自己对男人的兴趣。她现在当然对邵敏充满了占有的谷欠望,甚至自负地认为,只要动动手,就可以帮他走出痛苦,帮他更好地恢复。


    他不就是缺爱么,没有安全感,她说点好听的骗骗他,哄哄他,不就行了么,能有多难。


    这么想着,廖筠轻松愉悦地推门而去。


    苏景时的咖啡店只有旺季会招兼职,淡季营业两天歇两天,并没有正式的长期工。最近兼职不好招,突然离职了一个,让杜经理很头疼,就算店里的工作再轻松,一直让棠棠连轴转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杜经理打算从其他部门调个人手过去支援。


    正翻看名单呢,廖筠出现了。


    虽然廖筠信心满满,但她并不会做咖啡,也完全没有服务意识,但凡多一个人跟她竞争,杜经理都不会选她。


    派了一位老员工对她紧急培训,杜经理确认了她的身份证件和健康状况,隔天就让她正式上岗了。


    成为真正的临时工,廖筠想对棠棠摊牌身份的计划暂时搁置,一方面不想太高调,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把卢斯言招来。她在这总共待不了多久,就像过家家,玩玩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天上午十点多,邵敏和苏景时来到咖啡店。


    廖筠爱答不理地打了声招呼,只有苏景时热情回应:“哎!早啊筠筠,今天又是你上班,好好干啊,不准背地里说老板坏话,头顶有监控,小心扣你工资!”


    廖筠坐在吧台,单手托腮嗑瓜子,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昨天跟你妹沟通好了么?那么点小事都搞不清楚,我真怕你连扣工资都扣不明白。”


    苏景时“啧”了一声,故意拍了一下吧台吓唬她:“怎么回事,一大清早就想做慈善给我白干是吧?”


    廖筠眼睁睁看着自己堆好的瓜子皮小山被他拍塌了,嘴里的皮直接朝他身上吐:“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没事读点书,别整天出去听瞎话了,学学语文,学学法,学学道德,补补脑,不然什么时候才能管得住这些产业,什么时候才能让员工服你啊,真替你愁得慌。”


    明眼人都知道她在挖苦苏景时,但苏景时自己却好像听不出来,胳膊搭在吧台上,朝她努了努下巴:“就冲你这么关心你的老板我,以后我发达了,少不了你的。”


    廖筠翻了个白眼。


    身后传来一道开门声,廖筠回头看去,邵敏已经拎着自己沉甸甸的工具包从后门走了,全程没说一句话。


    这死小子,沉闷起来跟Selene形容的一样讨厌。


    苏景时抬腿要追,忽然想起邵敏刚才随口说想喝咖啡,敲了敲吧台:“对了,做一杯咖啡,做你最拿手的,给邵大画家亲自送过去,态度好点,听见没?人家刚来的那天你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玩归玩闹归闹,你得保证我们店里的品质和口碑。”


    “哦,知道了,”廖筠无所谓地应下,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等着吧。”


    不一会儿,廖筠拎着自己最拿手的手冲速溶咖啡,慢慢悠悠地穿过了长廊。


    整个度假别墅的设计非常漂亮,就算是一草一木也都别具美感,苏景时那么喜欢艺术类的画作和摆件,给自己打扮得也很有品味,不知道这其中的构思会不会和他有关。


    到达邵敏画画的工坊,廖筠推开玻璃落地窗,苏景时竟然不在。


    窗边阳光正好,绿树茂盛,邵敏守着一堆画纸和画笔,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手里的袋子,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淡淡地说:“放桌子上吧。”


    廖筠倚在门边没往里进:“使唤我来劲了?自己滚过来拿。”


    邵敏顿在那,估计在心里快速地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放下画笔,起身朝她走来。站定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伸出手。


    廖筠猛地往后一撤,没让他碰到袋子:“死绿茶,记旧仇就算了,竟然还那么小心眼去告状。”


    邵敏有点茫然地看向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廖筠以为他装蒜:“你敢说你没有偷偷找苏景时告我的状?还让我给你做咖啡,还要亲自送过来,厉害啊,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


    邵敏从没有主动跟苏景时讨论过她,说白了,他根本还没到能随意提起她的境界,莫名其妙又被她训了一顿,他带着些怨气,语调微沉:“随便你怎么想,你又要误会,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眼看他要收手,廖筠不再逗他了,把袋子塞他手里:“给你,给钱。”


    邵敏摸了一下口袋:“……我没有现金。”


    廖筠打开收款码:“转账。”


    邵敏呆呆地拿出手机:“多少钱?”


    “八十。”


    “……这不是速溶吗?”


    这死小子,鼻子还挺灵。


    “配送费不要钱?人工的就是最贵的,这点道理都不懂。”


    邵敏乖乖扫码转账八十。


    廖筠看了一眼,非常嫌弃:“一毛都不多给,真抠门。我要是有你这么小气,保准一个男人也养不活。”


    说完就走,她倒是潇洒又痛快,把邵敏给被堵了一道,差点没顺过气儿来。


    即便是两年不见,她依然掌握着两人之间的绝对主导权,但问题是她这人心狠啊,残忍又冷漠,好像对他感兴趣,又好像没有表现出太多深刻的留恋。反而是他,总是沉默着,抗拒着,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邵敏不清楚廖筠为什么到这里兼职,他来的第一天,廖筠就已经在了,总不至于是冲着他来的。


    等苏景时回来,邵敏问了一嘴,结果被苏景时打趣:“哥们,你看上筠筠了?品味可真刁钻,你是喜欢挨训还是找怼?”


    邵敏不悦:“对她放尊重些,还有,以后不要在她面前乱说话,对你自己有好处。”


    苏景时不以为意:“放心吧哥们,我就是开开玩笑,又不是要怎么着,呐,我说给她扣两天工资都没扣呢。”


    “不是钱的事……”


    真把廖筠惹恼了,她动动手指就能让这栋别墅易主,苏景时的产业在她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同时邵敏也在担心,如果苏景时再去招惹廖筠,他可能会忍不住站出来维护她。


    两年前被她教训得那么惨,现在竟然还想死乞白赖地凑过去摇尾巴,这种贱狗一样护主的本能,怕是也只能像两年前一样换来她的嫌弃和厌恶。


    生理和心理上的病痛折磨已经让他变得脆弱了太多,他如果不想痛苦而死,真的无法再承受任何伤害了。


    苏景时撸起袖子,把长发挽了一个丸子,准备继续忙他的雕刻作品:“我明白,不是钱的事。你喜欢就喜欢好了,我一个母胎solo胡说八道的嘛,你别放心上。”


    邵敏否认:“我不喜欢她。”


    苏景时不信,不过也没想跟他争论什么。


    两人各忙各的,连续工作了几个钟头,午饭在工坊简单解决,下午才好不容易想休息一会儿。走到咖啡店,里面恰好来了一个家庭旅游团,几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把整个店挤得满满当当,门外还等着一批呢。


    廖筠自己忙不过来,把那个会做咖啡的保镖叫了进来,转头看见有俩闲人站在门口,冷声吩咐:“喂!你们两个,愣着干嘛,过来磨豆子。”


    苏景时瞪眼:“啊?我?我吗?我,我不会啊……”


    廖筠皱眉,直接伸手把人拽到工作区域:“别站在门口挡着客人,磨豆子有什么不会的?什么都不会还当老板。”


    苏景时有理说不清:“我!我都当老板了,还得什么都会?”


    “让我来吧。”邵敏侧身挤过来,主动接手。


    廖筠又吩咐苏景时:“送餐总会吧?这两份咖啡送给36号客人。”


    苏景时端着托盘,一脸惊讶:“36号?今天生意这么好……”


    “快去!”廖筠不耐烦,“干点什么都磨磨蹭蹭的。”


    作为老板和贵客,苏景时和邵敏就这么被廖筠给安排上了活,多了他们两个帮忙,工作台就像流水线,总算高效地运转了起来。


    廖筠负责整体调度,凭借多年管公司的经验,把各个工作精准拆分,精准安排,自己除了动脑,几乎没出什么力,要不怎么人家都说呢,不会用人的领导不是好领导。


    显然,苏景时在她面前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整整忙了一个多小时,客人终于都走了,保镖在清理卫生。


    苏景时累得躺在沙发上哀嚎:“好累,怎么这么多人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咖啡店生意这么好,累死我了。”


    廖筠抿着唇憋笑,好心倒了两杯白开水,先给苏景时送过去:“知道累就好,看你还敢随便给员工扣工资。”


    苏景时瞪她:“嘿!你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就知道怼我。”


    廖筠不跟他斗嘴,转身把另一杯白开水推给邵敏:“给,辛苦了,休息一下。”


    邵敏正在水槽前站着帮忙洗杯子,被她关心了一句,直接愣住了,可能是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地给她干活吧。讪讪地放下工具,擦了擦手:“不用了,谢谢。”


    廖筠看着他白皙的手指,纤细修长,棱骨分明,沾了水之后关节微微泛红,真是漂亮得很。


    他一身黑白色,但却穿着奶咖色的围裙,高高壮壮的身材被可爱的图案包裹着,显得格外娇弱,像个委屈老实的小可怜。尤其是围裙的绑带,从他紧实的腰间细细地横过一道,围成一圈,勒住了他的腰线,系在身后绑成小蝴蝶结,真让人想拆开他,再摸两下。


    廖筠心里想了就做了,端起水杯,“一不小心”没站稳,轻呼一声,正好撞进他怀里。连带着水杯也歪倒,懂事地洒在了两人的胸前。


    “小心!”


    邵敏被撞得后退半步,后腰抵在了吧台的边缘,下意识抱住她,另一只手急忙拿走了空杯子。


    “没事吧?衣服都湿了。”廖筠故作惊讶,给了保镖一个眼神,保镖立马懂事地递过来抽纸。她用纸巾在他身前擦了又擦,擦了又擦,说不好是在擦水还是占便宜。


    邵敏好似反应迟钝,完全没有意识到局面有多暧丨昧,不仅一直抱着她,被她摸了好几下也没反抗:“没事,围裙本来就是用来弄脏的。你的衣服……”


    廖筠看了一眼:“我也没事,工作服,弄脏就弄脏了。”


    瘫在沙发上的苏景时面无表情:“你们俩都没事,那就别搂搂抱抱了呗,大庭广众的,围裙和工作服都是我们家的,弄脏了求你们去换换洗洗行不行?”


    两人闻言默契地放开了对方。


    邵敏不太自在地脱掉围裙,交给她的保镖,多的话什么也没说。


    廖筠看他这样子,心想他对她的排斥反应也不是那么大,和她对话,接触,都是没有问题的。那天晚上可能是因为在下雨,他不太舒服,也可能是像笨蛋小狗一样,需要主人用点小手段转移注意力,用其他东西帮他分心,他才能忘掉不舒服。


    当晚,快下班的时候,廖筠让阿杨带保镖来打扫卫生,她自己坐在监控之下明目张胆地玩手机,都不背着人了。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她溜达到工坊,苏景时又不在,只有邵敏一个人闷在那画画,好像画多久都不会觉得无聊。


    她站在门口,门没关。


    邵敏显然不太专心,就像专门在等她似的,竟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急忙垂下眸子,过了一会儿,见她不走,也不进来,忍不住问:“有事吗?”


    “没事啊,随便看看,不行吗?”


    邵敏不知道在别扭什么:“没事不要来这里,不欢迎参观。”


    廖筠失笑:“架子还挺大,出国镀了一层金回来就是不一样,看都不让看一眼了。”


    邵敏把画板和画笔放下,站起身在旁边的书柜胡乱翻了翻,假装很忙的样子,但实在有些过于刻意。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屋外的风声搅得乱七八糟,而屋里却静得人心无法平静。


    他忽然忍无可忍一般,跟她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在这当咖啡师?”


    “嗯?”廖筠刚才正在欣赏他的背影和身材,歪了歪头,“关你什么事,我们认识吗?”


    这句玩笑话杀伤力惊奇。


    邵敏从鼻腔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漂亮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那么落寞:“我已经为我的自大和天真付出过代价了,你不用担心我回来是想纠缠或者怎么样,也不用急着派人调查卢斯言,我和他还没有联系,但可以确定他不在这附近。”


    廖筠点点头。


    看来他在这坐着的时候没怎么画画,也没少想她,又在心里跟自己别扭上了。


    她很想把这只蜷缩着的小狗扒出来好看看,想让他多点表达,因此故意追问他:“哦,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小狗沉默了片刻,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沉声说:“所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做陌生人很好。”


    廖筠无奈,这语气听着就跟快要哭了似的,“很好”,好在哪?


    “做陌生人”是她曾经承诺过的原谅,也是她在电话里对邵颜说的话。


    廖筠以前就知道他心思敏感,但他装得太乖了,就算不开心也会朝她撒娇,从来没把这种小情绪主动表现出来过,比起那样刻意讨好的表现,现在这种别别扭扭的样子竟然更让人想要欺负他两下。


    廖筠像在逗小孩似的,边往里走边问:“那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走,希望我现在就离开灵曦山,永远也不要见到我了?”


    邵敏不等回答,廖筠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他的左手。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你干什么!”


    廖筠紧抓着他,不允许他抽手离开:“你在发抖,是看到我就会抖吗?”


    邵敏就像被强行拖上岸的鱼,惊慌恐惧着,激烈地反抗:“放开!跟你没关系!”


    “敏敏。”


    廖筠突然喊他的小名,趁着他微微愣神的片刻,顺势与他的左手十指相扣,紧接着开口:“赵曦玉死了,你听说了吗?”


    邵敏果然被牵制住了注意力,一阵怔然。


    廖筠说:“我亲眼看着他死的,因为先天性的疾病,他活着的时候遭了不少罪,他们家已经没有人了,后事是我来处理的。镜州是他的家乡,来灵曦山之前,我刚把他和他弟弟的骨灰安葬。”


    邵敏眸色轻晃,精神堡垒仿佛有了片刻的恍惚动摇,而她深深地望着他漂亮的小狗眼睛,感受着指尖的皮丨肤正在不断给彼此传递温热感,那是生命还存在的证明。


    叹了口气,廖筠继续说:“你说跟我无关,真的无关吗?如果要做陌生人,你不排斥我才对吧?赵曦玉安葬的那天,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还活着,虽然别人都说你没死,虽然说实话,我也没那么在乎你,可是就算是我最讨厌你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让你去死。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想换取原谅的筹码是那样偏激的行为,我不会同意的。”


    邵敏紧抿着唇,呼吸渐渐不再平稳,偏过头去不敢看她,好似这样就能不必回忆过去。


    廖筠逼上前一步,几乎紧贴在他面前,把他无助地困在了这个角落。侧脸靠在他的心口,她用单手轻轻地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她抱紧他的腰,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你知道吗,赵曦玉在锦城开了一家甜品店,出事的那天,他带着刚做好的甜品,准备送给顾客。他只是把外门锁了,里面的电啊,水啊,都在正常使用着,连窗户都没关。他肯定以为送完那份订单还要回来继续营业的,可是转眼间才几天,他竟然死了,甜品店失去了主人。


    “他离开之后,明明我们的人生中,故事还那么长,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未来了,我甚至对他没有太多印象,想要回忆他也想不起什么具体情节。他就那样路过了,消失了,不会被任何人长久地记得,是不是很可惜?”


    邵敏嘴唇动了动,或许是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廖筠很感慨,深呼吸一口气,叹息着说:“敏敏,无论我们过去怎么样,也无论我们以后会怎么样,你要好好地活着,好好治疗,好好恢复,然后去做你喜欢的事情,过你喜欢的生活,不要留下这种遗憾就离开,不要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自己了,好吗?”


    邵敏控制不住地眼角泛红,可无论想要点头,还是摇头,都很困难。


    她温柔的声音好像能钻进他的心脏里,攥住他的神经,让他浑身疼痛着,却无法不为之动容。


    低下头,他的鼻尖轻蹭过她耳畔的发丝,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这是一种既熟悉又可怕的气息,属于他唯一想要依靠和臣服的主人。发抖的左手缓缓用力,他不自觉地反过来捏住她的手,如同握紧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堵在心口的千言万语压抑着他的喉咙,他犹豫着,颤抖着对她开口:“廖筠,我……”


    “邵敏!刚才我去……”突然回来的苏景时看着屋里相拥的两人,傻傻地愣在了门口,“哎呀我去,你们!……哎呀,当我没来!”


    廖筠推开邵敏,及时把苏景时叫住:“苏老板!”


    苏景时背对着他们捂着耳朵:“别别别,别叫别叫!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廖筠忍俊不禁。


    他来的真不是时候,差一点她就要把小狗给哄骗到手了,说不定还能亲一下呢。不过小狗现在是病人,情况特殊,发展太急也不是好事,适当地中断进度,停一停,从长远狩猎的角度来看,效果会更好。


    廖筠捏了捏邵敏的左手,主动松开,客气地说:“你们有正事就先聊吧,我走了,拜拜。”


    邵敏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左手心余留的她的温热感却挥之不去。


    苏景时松了口气,走过来吐槽:“你们两个下次能不能关上门,或者换个隐秘点的地方?知不知道大晚上的这一幕对一个纯情大男孩来说多吓人?”


    邵敏眼神不善地看向他,语气冷淡到了极点:“有正事?”


    苏景时不傻,看得出邵敏不欢迎他,尴尬地笑了笑:“也,也没什么正事。我,我就说嘛,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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