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反锁办公室门一小时
移民国外二十多年,Selene在国内的身份仿佛成为了一个秘密。
但是说真的,她从没有否认过自己就是邵月升,只要活得够久,总有一些事情会被传得离奇。
就像FROLA的小公主,原本指的是她曾经的爱人,也是FROLA真正的继承人,后来因病去世,将整个FROLA都赠与了她。久而久之,外人便也称她为小公主了。
她的基因确实优秀,作为她的儿子,慕邵凡从小就是个天才。
可惜也正如她所言,慕邵凡性情冷淡,脾气太差,对任何东西都不热爱,再有天赋的事情也做不好,偏偏还有着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负,绝对是受到了他那个倒霉亲爹的基因影响。
Selene一直看不上他,这么多年,也基本没怎么管过他。甚至连他高三那年被逼去锦城,都是过了好几个月才知道的。
那时Selene风风火火地回来,本打算着,如果看到儿子消极颓废受欺负的死样子,就先给废物儿子一巴掌,再领着儿子去给慕家的、邵家的,每个长辈都来两巴掌。
可是当她走进儿子居住的小公寓时,想象中的凄惨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空空荡荡的屋子里,没几样正经家具,卧室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屋顶和水泥地板,只有一张摆满画笔和颜料的工具桌充满色彩。
慕邵凡就那么趴在工具桌上睡觉。
说可怜不可怜,说心疼也没到那地步,Selene更多的是觉得这孩子好像很孤独。
她从乱七八糟的画纸中捡起了一张珠宝设计图,依稀在笔触间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封闭的自我囚笼里,画是一种灵魂的出口。而爱是这世间最愚昧无知的信仰,虚幻地蓬勃着,滋养枯槁的灵魂。
她在欣赏那幅画时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没有被她关心过的小孩已经长大了,他有了独立的思想和情感,跟那个倒霉的亲爹不一样,甚至跟她也不一样,他不会是任何人的翻版,只会是倔强的,复杂的,独一无二的自己。
Selene叫醒儿子,两人去了一家酒馆,一杯就把不会喝酒的儿子放倒了。喝醉的慕邵凡难得倾诉了一些事情,但说得不多,最后倚在妈妈怀里,沉默了许久。
Selene问他要不要出国,去FROLA就职。
慕邵凡却问她:“你现在还是很爱那个人吗?”
那个能让她和家里人吵翻,让她放弃一切奔往异乡的女人,已经去世太久。
Selene说:“你可千万别指望我多吃几年饭,就能教育你什么情情爱爱的道理,过来人的经验无非是自我的偏见,没有谁能说谁的决定就是对的,谁的爱就是真的,谁活一辈子都会有遗憾的,所以我呢,向来只信奉一个准则。”
“什么?”
“如果今天要做的事,明天不会后悔,那就去做好了。后天的死活就像后天的心情一样,今天无从左右。”
慕邵凡最终没有接受Selene的邀请,而是把那组设计图送给了她。
名为“OGNICOSA”的首饰,耗时数月打造,后来成为了FROLA在14年推出的盛夏系列之王,保存在洛杉矶,不曾对外售卖展览。
1.9克拉红钻,9.9克拉红宝,恰好凑成了廖筠的生日,当然不是意外。
廖筠根本不记得他是谁,可是在异国他乡,无意提起对那枚戒指的喜欢时,他仿佛一瞬间被信仰击穿了灵魂。
他没办法不送给她,哪怕冒着一切风险。
因为那本就是为她而生。
站在餐厅外的停车场,慕邵凡再三确认Selene没有跟廖筠说起什么不该说的话,终于放下心。算是作为礼貌,他虽然不好奇,但还是问了一句:“是要办什么事,需要你专门回国一趟?要我帮忙吗?”
Selene瞥他:“少在你妈面前假惺惺的,我只是去看看你妹妹。你知道她早恋了一个大她十二岁的女人吧?都谈了两年了,你竟然不跟我说?”
慕邵凡茫然眨眼:“你当年的女朋友大了二十几岁,她这个才大十二岁……需要说吗?”
“我那时都能生你了,她跟我一样吗?两年前她才刚刚十八!小屁孩一个,为了气她那老女朋友,还去搞什么联姻,现在倒好,想跑都跑不掉,婚事越推越近,这时候才想起找我了,哼,你们兄妹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气人。”
慕邵凡想了想:“婚事不用担心,Adela太心急了,她那个联姻对象叫张洵,一直都很喜欢廖筠,不可能配合结婚。”
Selene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几个互相通过气了?”
“……也不算,他们不知道我和Adela的关系,只是碰巧遇上过。张洵对廖筠很痴情,前些日子去灵州送江副总的时候,我用了点手段,把他困在了那里,本来是想赶走他的。”
Selene一阵没底,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追问道:“你的‘本来’,是打算怎么赶走他?”
“没什么,”慕邵凡淡淡地说,“我偶然得知,张洵手里有他爸爸张总的丑闻,猜测他们可能有什么条约互相牵制,所以挑拨了一下,想假装违约,逼张总推进联姻。张洵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他手里没有实权,就只能逃走,躲远一些。不过现在来看,情况很复杂,张洵和张总是对立面,他们两个和张家又是对立面,想联姻的是张家,想毁掉他的是张总,他自顾不暇,没办法在廖筠面前晃悠,也算是一种成功吧。”
Selene不禁心头一惊,厉声呵斥:“你怎么能这么做!我不了解你说的这个张洵,但你是不是忘了当年那个姓慕的老头怎么趁人之危算计你,让你离开了云州四年?你现在这种做法,和那老头有什么区别?”
慕邵凡面无表情,深邃的双眼总是清澈茫然,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可一旦与他对视太久,又犹如深陷泥淖,萌生阵阵骇然。
“放心,我也不想变成慕董那种人。可是妈妈,也不能只允许别人对我趁人之危不是吗?难道规则不是弱肉强食,能力不足的人就该自觉滚开?张洵赖在这里,霸占廖筠,我送他走也有错吗?正因为我曾经被算计过,我吃过亏,受过苦,所以我认为,大家都受一点才好,不然对我不公平。”
Selene哑然失色,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念头。
这孩子确实不像她,较真的时候和她如出一辙,拿得起来,却又根本放不下。
他不光不洒脱,还像个疯子一样偏激,固执。偏偏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说不得他什么,因为该教育他的时候,她不曾参与过,现在再说,他已经不会听了。
“你搞出这么大动静,万一廖筠知道了怎么办?那个叫张洵的跟她没有感情吗?她允许?”
听见廖筠的名字,慕邵凡眸色颤了颤,敛下眼睑:“我从第一天接近她,就被她发现了破绽,她查到了我是慕家少爷,知道我一开始装成穷学生是在骗她。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查下去,我不太清楚,我也说不好这种状态下还能在她身边演多久。反正撒了很多谎了,不差多一句。”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还没做公证认证,婚姻是无效的。你不要以为她喜欢你两天,跟你结了婚,就会无底线地纵容你。”
慕邵凡嘴边溢出一抹苦笑,左手捏紧时,叠戴的两枚戒指总是硌得手指发疼:“妈,这你就想多了,她并不是在纵容我。你忘了我11月才过22岁生日,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小心喝多了就结婚。”
Selene一愣。
从头到尾,心知肚明,不过一场捉弄。
他不是她的丈夫,却垂涎她丈夫的身份。
廖筠想要留下红钻,想要见黄老师,都不需要公开婚事,执意把他推到人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为了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呢,应该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趁着自己还有价值,能被她利用,怎么不算一种荣幸。
Selene没再继续争辩什么。现在年轻人玩得越来越离谱了,谈个恋爱怎么这么费劲。
“好吧,随便你们。我给她送了一份礼物,她看起来蛮喜欢的,或许能给你增加一些好感。我不管你想怎么做,希望你还能保持住自己的体面,如果有朝一日她想结束了,不要去骚扰人家,让她记你一点好,才不至于恨,凡事留点后路,盈满则亏,懂吗?”
慕邵凡很浅地应了一声,怎么看都没听进去。
餐厅的落地窗映着满满的阳光。
廖筠一边欣赏手上的红钻,一边欣赏盒子里的蓝宝石。吃了些点心,还点了几样硬菜,等慕邵凡回来一起吃午饭。
慕邵凡在外面磨磨蹭蹭半天,她也没不高兴,问了几句Selene的情况,然后便一直心情不错,时不时地跟他闲聊些有的没的,一顿饭吃得格外畅快。
饭后,她照着镜子补口红的时候,慕邵凡提议把碧海鲛珠给她戴上,但是她有些犹豫地说:“染这个粉色染早了,跟蓝色看起来不太搭,要不下午再去换个颜色……对了,红钻的款打给你了吧,碧海鲛珠的合同我给秘书发消息了,让她尽快做出来。”
“不用了,”慕邵凡下意识拒绝,“这是Selene送给你的,你不用给我钱。”
廖筠绕过镜子看他:“正因为是Selene送给我的,所以你不需要把钱还回去,红钻的十几倍现金,你确定不要?”
慕邵凡不习惯向她索求,总是忘记自己缺钱的人设,听她这么暗示,后知后觉地说:“哦,哦……那,那还是要吧……”
下午没有安排,廖筠原本空出来是想留给黄老师,现在无所事事,正好领着慕邵凡又去了一趟未来航线,把莫祈的身份卡还回去。
Selene有句话说得没错,碧海鲛珠确实给慕邵凡增加了好感。
廖筠现在看见他喜欢得不行,越想越觉得当初饲养他的决定简直太棒了,甚至想,就算玩够了,不把这小子扔了也没关系吧,就像阿杨和张洵那样,只要他不想走,留在身边又怎么样,她又不是养不起。
卢斯言也不是只回来一年,往后每年都可以利用小狗,性价比绝对很高。
不过想想也只是想想,廖筠对这种事落不成承诺,也不会有实际行动。她对男人的喜欢向来是有一出算一出,走一步算一步,只管眼下开心,不管以后负责。
等莫祈一露面,她自然而然地就被莫祈搂在了怀里,把慕邵凡忘在了脑后。
莫祈不光是店老板,在楼上的写字楼还开着自己的科技公司,包揽游戏开发,电竞装备,跟她还有酒店项目的合作。最近听说想搞什么VR智能,听着蛮有趣的,搞得贺召他们都很心动,都想往里投钱。
他比廖筠大十岁,自然比她的其他男人要成熟很多,见廖筠这次来,没领着那位弟弟,而是换了个男伴,他毫不意外,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很给慕邵凡面子。
“怎么大中午的过来了,去旁边坐会儿?我给你们泡杯咖啡。”
“好啊,好久没尝尝莫总的手艺了。”廖筠说着,把身份卡塞进他手里。
他态度亲昵,顺势用大手整个包住她的,轻轻捏了捏,在她耳边低语时就像在哄她似的:“专门来给我送卡?”
廖筠觉得痒痒,偏头笑:“想得美,路过!”
两人相拥着往一旁的茶水间走去,慕邵凡在后面跟着,目光落在莫祈的手臂上,然后又从头到脚打量对方的背影。
这男人……
身材比例还可以,衣品不错。看着倒是不老,但是气质过于沉稳,绝对不年轻了,一看就是个会体贴照顾人的长辈。
这种类型,除了不够新鲜刺激,其他方面很容易因为阅历丰富而表现完美,对于廖筠来说,应该很适合做情人。想起来就找他腻歪几下,想不起来就丢到一旁,反正他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也不会过分纠缠。
飞快地分析完这个情敌,慕邵凡对他的结论是:威胁性不高。
“敏敏,快过来坐。”廖筠被莫祈拥着坐下,朝着慕邵凡招招手。
慕邵凡跟着过去。
莫祈很客气,先给他们两个都倒了水,然后便真的开始亲手泡咖啡了,边忙着边跟廖筠闲聊,整个过程中语气温和,幽默风趣,进退有度,让廖筠的好心情更上一层楼,嘴边总扬着笑意。
先前说要去染头发,也被莫祈好声劝住了,喝完咖啡,直接跟着莫祈上楼,要去体验他们新配置好的电竞房。
廖筠坐在中间的位子,左右分别是莫祈和慕邵凡。
她从小跟那群发小一起玩,基本操作还是不错的,面对刚接触的游戏也能很容易上手。只不过她清醒的时候,对这些虚拟的玩法兴致不高,不至于上瘾,玩了一会儿就烦了,想玩点别的。
可是身边的两个男人却很没眼力见,莫名地开始较劲,1v1对打起来,死活不肯停。
慕邵凡年轻气盛,头脑聪明,学习能力强,玩游戏差不到哪儿去。
而莫祈虽然年纪大点,但怎么说也是专业做这方面的,手底下还有自己的电竞俱乐部,当然也不逊色。他完全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和善,早就在莫寻那里听说过慕邵凡的信息了,从慕邵凡一露面,他就认出了这是廖筠的那位“神秘老公”。
简单的游戏之战,就像一场情敌之间的实力对决,饶是他再成熟稳重也被激起了胜负欲。
廖筠看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抱着胳膊兴致缺缺地等了一会儿,没耐心地站起身。
在屋里转了转,到处看了一圈,实在无聊,冲着他们的背影说:“好热啊今天,空调是不是开太高了,我要脱衣服了?”
没人回应。
廖筠故意说:“真的好热,受不了了,全脱了好了……”
屋里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没劲。”
廖筠白了他们一眼,扭头就走。
游戏之战生生打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终于分出胜负,莫祈5:3大获全胜。
他松了口气,得意地笑着,摘下耳机,夸奖道:“你是第一次玩吧?操作很厉害。”
慕邵凡耷拉着脸“嗯”了一声,懒得搞什么“承让承让”的客气。他是左撇子,左臂全是伤,左手又被张洵针对,现在提不起力气,玩游戏操作不便罢了,不然绝对不可能让这老男人赢。
把耳机放下,两人相继起身,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廖筠不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个,静得出奇。
莫祈无奈地笑:“怪我们刚才玩得太投入,她可能到我的公司猎艳去了,得好好哄哄才行。麻烦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这里再怎么乱也不可能需要一个客人来收拾。
莫祈这么说,只是作为游戏胜者的要求,要走了这个去哄廖筠、跟廖筠单独相处的机会。
愿赌服输,慕邵凡再不乐意也不能玩不起,点头:“嗯。”
莫祈从后门回公司,找了廖筠半天,最后在公司的前台发现了她。前台有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小哥哥,穿着白衬衫,打着蓝领带,还喷着香水,做着发型,是个很精致爱好的男人,谈过不少女朋友,很会来事,并不是什么纯情小白。
廖筠坐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高脚凳上,胳膊撑着台面,单手托腮,正跟前台小哥哥聊得欢。
小哥哥被她逗得耳朵发红,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眼看着两人的手要搭到一块儿去了,莫祈赶紧上前:“廖总!怎么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小哥哥见状慌张起身。他不认识廖筠,廖筠也没自我介绍,还以为是别的公司溜达来玩的小姑娘,没想到是莫祈的客人,战战兢兢地打招呼:“莫总好!廖总好……”
莫祈笑了笑,走到跟前,从背后拥住廖筠:“去我办公室?在这坐着多不舒服。”
他性格温顺克制,很少会对廖筠提什么腻歪的要求,但是每次见面都这样,喜欢牵她的手,跟她搂搂抱抱。
廖筠一动不动,不善地瞥他一眼:“你们玩够了?”
莫祈的语气难得有些孩子气:“嗯,我赢了,大获全胜。”
见两位老总这么亲昵,前台再反应不过来也明白了其中的猫腻,随便找了个借口闪人,让出空间。这里跟办公区是分开的设计,上班的员工不会看到他们,连头顶的监控都默默地往旁边转了转,非常识趣。
廖筠忍俊不禁:“你那是欺负小孩。”
“公平竞争,我可没欺负他。”
廖筠抓着莫祈的领带借力站起来,顺手搭着他的肩膀:“你赢的奖品是什么?”
莫祈被她拽得弯着腰,声音低缓而温柔:“赢你一个吻,可以吗?”
廖筠笑:“那真得去你办公室了,在这吻得不舒服。”
莫总带着一个女人回到办公室,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从里面反锁了门,一锁就是将近一个小时,比他跟慕邵凡决斗的时间还长。
新员工以为有热闹看,老员工却见怪不怪,谁不知道廖家大小姐,管着他们莫总就玩狗似的轻松。
廖筠出来的时候,裙子干干净净,但是满面春风的莫祈却换了一套衣服。长臂依然是搂着她,亲自把人送到电梯口。
路上莫祈聊起自己的父母,过段时间会来云州看他和莫寻,问廖筠要不要一起吃饭。
廖筠痛快答应,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见这些男人们的家长,她根本无所谓。简单告别,然后便独自乘电梯走了。
回到电竞房,午后的阳光正烈。
慕邵凡收拾完了房间,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晒太阳。
廖筠推开门,迎面一阵暖风吹来。
空调被关掉了,窗户大开着,外面一片晴朗蔚蓝。
小狗正沐浴在阳光下打盹,鼻梁高挺,睫毛卷翘,发丝被风轻轻吹动,轻盈可爱,就像个风情万种的漂亮尤物,让整个画面都显得格外美好动人。
“小笨狗,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慕邵凡闻声睁开眼,懵懵地回头看她:“你回来了。”
廖筠反手锁门,走过去,倚坐在他对面的电脑桌边,和他一起晒着太阳,看了看窗外的风景,然后抬脚踩在他的大腿:“高楼有高楼的好处,视野真不错。你怎么坐在这睡觉,不去找我?还得我回来找你。”
慕邵凡抿了抿唇,眼底有些失落:“……莫总不是去找你了么。”
“他找我,你就不能找我了?”廖筠勾勾手,让他坐近一些。
他乖乖往前挪了挪,被她一把抓住了领口,胸膛几乎贴在她的小腿上。
他可怜兮兮地仰着头:“我打游戏输了,输了的人不能去。”
廖筠用食指和拇指捏捏他的喉结,故意逗他:“哦,所以你们是拿我当奖品,赢了的人去找我献身,输了的人在这郁闷?”
慕邵凡瞳孔一晃,被“献身”两个字刺得神经发疼。
莫寻去找了她将近一个小时,她衣物完好,但口红却重新涂过了,会发生什么,不必观察这些细节,他们也都很清楚。
“怎么了?这表情,”廖筠愣了一下,接着好像领悟到了他的情绪,反手解开他领口紧扣的扣子,“扣这么紧做什么,你跟小张总打架,不会又受伤了吧?带着伤还跟莫总打什么游戏PK,能赢得了么,现在好了,输给莫总,把莫总送到你老婆床上,又不开心。”
慕邵凡睫毛震颤,抓住她的手:“我没有不开心。”
只是刚刚还跟她一起见到了妈妈,刚刚还感受着她的好心情,转头就面对这种事,一时有点消化不了。
委屈的感觉,就像那晚守着满满的一桌菜,本以为可以幸福地和她共进晚餐,最后却只能看着莫寻来吃。一整夜,辗转反侧,明知道她就在楼下,也知道她跟张洵在做什么,却不敢想,也不能问,堵得心口疼。
廖筠看他这么无助的样子,只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想蹂躏一把。
噙着笑说:“宝贝,你不是知道我有很多男人,也知道他们在给我守寡么,干嘛这么接受不了。莫总一年到头都等不到我宠幸几次,他的醋你也吃?我要是什么清白的小女孩,就不会在酒吧把你捡回去玩了。你要想留在我身边,心态还得练啊。”
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和体会到,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慕邵凡认真点头,嘴硬地说:“嗯,我会的。我没有接受不了,真的。”
“真的?我看你都快哭了。”
慕邵凡抿唇,抬起湿漉漉的小狗眼睛辩解:“我没有!”
廖筠失笑。
想起上次跟他做的时候,还是假结婚那天晚上,小狗被她撩拨得凶得要命,实在是体验感极佳。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再想起当时,心里还是有点痒痒的。
趁着他今天委屈可怜,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做哭了……
第32章 纯情漂亮,娇弱善妒,绝佳的外室圣体
廖筠顺势向前,迎面坐进了小狗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怀里。
高度降低,她仰起头亲了亲他漂亮的下巴,感觉得到小狗身体极轻的瑟缩,伸手扶住他的脸,不让他动:“我有说过喜欢你吗?”
慕邵凡呼吸一紧:“说过。”
“我对小张总,对莫总,对阿杨,对很多男人都说过。你们可能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生理性的喜欢怎么不算喜欢呢,我喜欢跟你们玩,喜欢你们的脸,身材,还有……”
她的手从他腰侧缓缓伸过去,抱住他,身体相贴,心跳相应。
慕邵凡忍不住回抱她,下巴蹭过她的发丝,感觉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发丨痒。
他们很少在这种晴朗的白天做什么亲昵的举动,不只是因为白天廖筠总在忙工作,也因为他的身份,不配光明正大地索求。只能在黑夜中,甚至她喝醉后,偷得一点温存。
廖筠浑身懒洋洋的,带着一种餍足的疲惫,还有一些属于莫祈的气味。
她闭着眼睛,轻声说:“刚才我们在莫总的办公室,那边的视野比这里还要漂亮。”
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廖筠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和抗拒,很轻地笑了笑:“我不喜欢被弄皱衣服,所以他帮我脱掉了,但是我喜欢弄脏别人的衣服,所以让他穿着做的。”
小狗仿佛呼吸停滞,缓了几秒才终于短促地吐了口气。
廖筠不必看他都知道,那表情一定可怜坏了,闷着声,憋着泪,既不想哭,也不敢说她什么。
哪有这么会勾人的小狗,长相纯情漂亮,性格娇弱可怜,还容易害羞脸红,逗一逗就要哭了,偷偷在心里吃醋嫉妒,又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做起来却那么凶那么有趣,简直是绝佳的外室圣体。
“你知道吗,刚才吃饭的时候,其实我在想啊,你这只小可怜,太容易较真了,还总让人欺负,笨笨的,教你什么也教不会。如果你不想走的话,我就一直养着你也挺好的。”
当外室养着,多有趣。
慕邵凡倏然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太伤心出现了什么幻听。
廖筠推开他,抬头:“怎么一直不说话?”
慕邵凡一脸呆萌:“说,说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廖筠失笑,轻轻掐他的脸:“我说你是小笨狗!”
慕邵凡瞬间红了眼眶,现在是真的想哭了,不是因为难过地哭,而是惊喜,又或者说悲喜交加。整颗心被她刚才那几句话说得酸涩又甜蜜,汹涌而亢奋,眼睛直接湿润了一层。
“你刚才说,你说要一直养着我……就像杨哥,张哥他们那样,一直养着?”
“我只是这么想想,刚有一个想法而已,不是在给你许什么承诺。我从来不向任何人许诺的,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好。因为真爱而结婚的人也会出轨离婚,撕破脸,何况我们,只是玩玩。好玩的时候就在一起,不好玩了还是要分开的,懂不懂?”
“我懂,”慕邵凡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说,“我也想像他们那样一直在你身边,一直跟你在一起。”
“小可怜,”廖筠摸摸他颤抖的睫毛,越看他这小模样越喜欢,“能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可不是一般人,哪像你这么脆弱。”
阿杨和她出生入死,她永远不会怀疑阿杨会背叛。张洵被她驯了那么久,在成为情人之前,曾经是她最合拍的灵魂伴侣,也已经得到了她的信任。
而慕邵凡么,多少差点意思,只是因为太多附加的东西吸引着她,比如性格和长相很合她口味,再比如他FROLA的人脉……
要不是刚才看他快哭了,一时兴起,她绝对不会跟他说这些。
她性格使然,就喜欢逗别人玩。看着别人因为她的几句话而做出种种有趣的反应,因为她而控制不住情绪的大起大落,被她玩弄到可怜无助又无从反抗,会让她的恶趣味得到极大的满足。心里既兴奋又谷欠望高涨,肾上腺素狂升。
慕邵凡的心情被她牵引着,目光闪了闪,倔强地说:“张哥他们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我不脆弱,我会很乖的,我会很听话,会跟其他人好好相处。”
廖筠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过多少个男人,就敢说这种话,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
“……我不知道,我不管。反正我会乖的。”
廖筠忍俊不禁,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像是闲聊一般轻快地对他说:“以前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只要碰见条件不错的单身帅哥,聊两句觉得喜欢,就会带他们去体检。我不在乎他们是什么人,不在乎他们经验丰不丰富,大部分都是一夜情而已,安全,好玩,那就够了。
“后来玩得多了,我发现我更喜欢清纯可人的类型,于是开始对标猎艳。这种类型虽然说起来无趣,但真的体会过才知道有多让人心动。我碰到过嘴硬心软的,也碰到过嘴甜心狠的,有一些甚至迷惑过我,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们动了感情,可是认真地谈过几个男朋友之后,又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最后又都和平分手。
“现在呢,我已经很少随便玩了,因为身边集邮了很多男人,几乎也碰不到什么更新鲜的类型。那些稳定的长期伴侣,既漂亮又安全,还都是从白纸调丨教过来的,都很懂得取悦我,也足够解决生理需求。”
廖筠顿了顿,望着他说:“所以你明白吗,我永远不会跟你玩纯爱,你想长久地留在我身边也不是我决定的,而是你,是你要足够地努力,让我对你保持新鲜感,让我舍不得你,再不济也要让我想做的时候想起你,不然就算我说了会留下你,不找你又有什么用,对不对?”
慕邵凡目光灼灼,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点头:“嗯。”
“乖狗狗,”廖筠满意地捏捏他的脸,不忘再补两句渣女的PUA,“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觉得你和其他男人很不一样,你真的很特别。可是那些男人你也知道,他们也都很优秀,我和你结婚这件事已经让他们很生气了,他们反反复复在我耳边说你的坏话,让我丢掉你,怎么办呢,我也很为难,你不要让我这么为难。”
慕邵凡心里万分动容,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委屈巴巴地凑过去亲她的嘴角:“对不起,是我不够好……我会再努力的,你相*信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努力……”
“嗯,乖。”
廖筠享受着他的讨好,已经彻底忘记了对他脆弱心灵的同情。
谁让他恋爱脑,自己上赶着当舔狗,她有什么办法。
等到真能练就出好心态的那天,留在她身边也不是不行。她确实集邮了很多类型的男人,可是集邮怎么可能搜集够呢,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说点好话哄哄他罢了。
她对哪个男人都一样敷衍,甜言蜜语和PUA信手拈来,一边做恨一边推开,一边拒绝一边挽留,从不把话说死,擅长含糊不清,随时改变立场,便于逃避责任。
就算哪天真把他丢了又如何,她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么。
就算哪天真把他留下又如何,她又没对张洵或者谁承诺过一定不要他。
甚至想起自己以前笃定会丢掉他的念头,也不觉得有什么打脸的。能让她改变主意算他有本事,反正她又没那么高的道德准则,从来不会为难自己。
“宝贝,”廖筠软声叫他,再次扯住他的领口,指骨轻轻勾过他滚动的喉丨结,“我包里有小盒子,刚才莫总打开的,他只用了一个,你想不想要?”
慕邵凡眼底腥红,垂着眸子,只能看到她裙摆的遮掩下,他板板正正的衣裤上一处起伏的狼狈。捏紧她的腰,他可怜巴巴地祈求她:“想要,给我,剩下的都给我。”
“这么贪心可不行,你不能像那天晚上一样凶巴巴的,我们现在是在莫总的公司,待会儿得赶紧走了,听到没?”
“……嗯。”
“不准弄皱我的衣服,刚才莫总可是很小心的,你要比他做得更好才行。”
“……好。”
“自己戴上,胳膊还有力气吗?抱紧一点,我腿软了。”
“……唔。”
莫祈比阿杨更谨慎,从不对她多提要求,对她小心体贴地呵护,连亲得重一点都会心疼。道具虽然只用了一个,嘴上却取丨悦了她好几次,她确实有点软绵无力了,但凡换个无趣的男人代替慕邵凡,她都不至于在这里再胡来。
在沙发上玩到头脑发热,转为把她抱到桌子上的时候,小狗紧紧拥着她,脸埋在她肩窝,哭哭啼啼地说爱她。
廖筠没什么特别感受,迷蒙的双眼被光耀得睁不开,夹两下就能让小狗颤抖着说不出更多话来了。
晚上回家,廖筠还是戴上了碧海鲛珠。
张洵一眼看出情况不对劲。廖筠很高兴,似乎是跟那个什么黄老师的见面比较顺利,而慕邵凡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比之前还要更腻歪了。
慕邵凡去给她洗水果,她去厨房转了一圈,捏了捏他的腰,把人调戏到脸红心跳,然后拿了一块苹果叼在嘴里走人,把慕邵凡逗得娇羞到不行。
怎么短短的一下午,他们俩感情升温这么快?……
张洵马上就要启程回灵州,这种情况实在让他很难放心,当晚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喷了一点点香水,摸得香香嫩嫩的,还抓了发型,换了身符合廖筠喜好的衣服,爬上了她的床。
但可惜,廖筠今天已经玩得很满足了,无情地推开他:“睡觉吧宝宝,好累啊。”
两个男人是她心情和身体的极限,这种事她只以自己的感受为准,够了就是够了,撒娇求她也白搭。
情趣归情趣,在明确表示拒绝与不舒服之后还要来,并不会显得有什么雄性魅力。能留在她身边的男人自然都懂得这个道理,对她的尊重和体谅标准非常之高。
张洵确实比慕邵凡强很多,对于廖筠会跟别人做什么,他早从四年前跟裴凛决裂的时候就已经磨炼出了好心态。
慕邵凡算什么,裴凛可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那又如何呢,还不是离她远远的。
翻身给阿杨发了条消息:你能不能快点回来?那个死绿茶也不知道有什么手段,最近越来越讨廖筠喜欢了。他跟我们不一样,面上表现得乖,私底下净使绊子,我被他困在灵州了,明天就要走,可能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守着廖筠。
三更半夜,阿杨终于冒泡回复:你不是查过他了吗?弄不走?
张洵:是查过,但是他和四年前那件事有关,牵扯到胡鸿轩跟贺召,你应该听说过吧,把他揭开,肯定会让廖筠难受的。
阿杨:那算了,再等等,我哥说卢斯言早就到云州了,应该在暗中布置行动。
张洵:卢斯言把他弄出个好歹,廖筠不是更疼他?
阿杨:你们都低估了卢斯言的智商和变态程度,我听说过他在国外的作风,他想对付一个人,不会简单地去做。何况他又不知道这是假结婚,他眼里的慕邵凡,比我们眼里的该死多了。如果还想让慕邵凡活命,我倒是觉得让廖总多喜欢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张洵:那你是想让他活,还是让他死?
阿杨: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张洵:所以?
阿杨:死了当然最好,死不了也行,多一个少一个又无所谓,廖总也不见得会喜欢他多久。
张洵:你倒是看得开啊。
阿杨:廖总还不到二十二岁,以后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
张洵被噎了一下,确实,他们都因为慕邵凡能跟廖筠结婚而醋得反应过激了。
慕邵凡这人城府太深,处处比着廖筠的喜好去讨好,甚至还想暗地里挤走他们,独占廖筠,难免让他们产生了危机感。
他现在无暇顾及太多事情,当务之急是回灵州去把自己的麻烦处理好,他们家的情况已经拖得太久,总得要个结果。又重复提醒了一遍阿杨赶紧滚回来,张洵扔掉手机,从廖筠背后抱着她沉沉睡去。
张洵离开后,阿杨依然没有回来。
廖筠每天还是忙着工作,慕邵凡则尽职尽责地做起了家庭煮夫,每天早起做饭,打扫家务,出去买菜,遛三遍狗,晚上还要伺候她洗澡,学着帮她吹头发,敷面膜,全身按摩,调香哄睡。
没事的时候陪她看书,给她画画,她忙的时候还会拎着刚做好的饭菜送到公司去。
她身边关系最稳定的两个男人都不在,无疑让慕邵凡抓住了这绝佳的独处机会,甚至偶尔廖筠回家带着其他男人的香水味或是吻痕,他也能及时地调整自己的心态。
七月中旬,远在芳州的温跃考完试,开始放暑假了,买了票回云州。
顺便回来的还有他们的一个老发小,姜子崖,外号姜大爷,正是那只廖大爷的原主人。以前跟贺召他们合伙开公司,后来跑出去云游四海,经常不着家。廖筠就是因为嫌弃姜大爷,所以故意给狗取了这名。
温跃和姜子崖,一个是到学期末贫穷无比的男大学生,另一个是抠门到连景区全价票都不舍得买的糟老头子,俩人为了省钱,都买了夜晚的票,第二天凌晨抵达云州,其他人没有一个爱早起去接他们的,胡说八道地在群里聊着天,正好被廖筠看见。
廖筠最近一直没跟这群发小联系,群消息也不回,跟失联差不多。
她跟温跃的事不知道怎么被传出去了,且传得五花八门。有人说她对发小下手,发小不从,甩了她,所以她一怒之下随便找了个人结婚。也有人说温跃是个舔狗,对她爱而不得还死缠烂打,所以她匆匆结婚,就是为了断联系。
她又不是怂到不敢见人的性格,当即在群里圈了这俩人。
廖家收租的:@云游四海,@温神,明早我去接你们。
云游四海:要钱吗?
廖家收租的:不用。
云游四海:那我没意见!
躺在沙发上,廖筠仰头看向正在阳台旁画画的小狗,轻轻敲了敲桌面,朝他勾手:“过来。”
慕邵凡放下手里的画笔过来,,神色自若地附身抱她,亲昵地蹭她的脸:“我来了,怎么啦?”
廖筠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单手举着手机回消息:“明天早上跟我去云州南站接两个人吧,我朋友回来了。”
“好啊,几点?”
“一个四点半,一个五点,不过我们不用起太早,六点出发吧。”
“好。”
“你不问问接谁?”
小狗探起脑袋,一下一下地亲她的脸:“谁啊?你朋友我应该不认识……”
廖筠被他亲得想笑:“温跃,你在步行街请我吃饭那天,有个芳州的号码给我打电话,就是他打的,记得吗?”
小狗停在那,抿着唇小声:“……想让你回心转意,踹掉我,跟他和好的那个?”
“我当时那是逗你的,”廖筠笑着说,“他是我发小,我去芳州出差顺便玩了几天,不小心跟他睡了,其实我都忘了,我觉得好像没跟他做什么,但他非说有什么,非要对我负责。后来我跟他说清了,就一直没怎么联系,结果没想到消息还是传出去了,现在搞得好像我们俩有什么爱恨情仇似的。你是我‘老公’,你得有端正的态度,明天大大方方的,把他给我比下去,听到没?”
“哦,好。”慕邵凡点头答应,敛下眸中的思绪。
廖筠当时去芳州,身边有跟着其他员工和朋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隐隐约约传出去倒是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廖筠是个酒鬼,又阅男无数,喝多了还能骗他结婚呢,绝对不至于失忆,做没做过也不可能不知道。
顿了顿,又问她:“为什么你会忘记?那天你喝多了吗?”
廖筠皱眉,随口说:“不知道,可能他太小了吧,没感觉。”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骗你的?”
“不会,你不了解他的为人,他不会拿这种事骗我。何况骗我也没好处,我又不可能对他负责。”
“可是做过的话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他也是第一次,更不可能忘记。”小狗说着,在她耳边拱了拱,低声撒娇,“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你教我玩游戏的细节,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
廖筠愣了一会儿。
那天晚上的细节温跃确实没提过,问他就说做了,再问就开始道歉。
算了,当着面的时候一并问问。
捞过小狗的脑袋狠狠亲一口:“我看你是又想哭了是吧,哼哼唧唧什么。”
“我哪有那么容易哭,”小狗不满,“我很坚强的,有时候不小心哭了,是因为你故意欺负我。”
廖筠蹂躏他的脸:“乱说,我哪欺负你了,我对你不好?”
“好,你对我最好了……”小狗小声凑过来,又开始黏黏糊糊地吻她。
次日一早。
慕邵凡负责开车,廖筠坐在在副驾。温跃,姜子崖,还有廖大爷,两人一狗在后排,一整个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温跃是个开朗从容的人,姜子崖更是个嘴贱的话痨,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全哑巴了。
行驶到半路,廖筠突然开口:“要去吃点东西吗?”
温跃一脸慌张:“啊?呃,不,不用,不饿。”
姜子崖抱着廖大爷,满脸纠结:“……我倒是有一点点小饿。”
廖筠吩咐给慕邵凡一个地址,然后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到了饭店,他们领着狗,只能坐在外面露天的桌子。
廖筠去点菜,慕邵凡则是主动领着廖大爷找地方上厕所,不一会儿俩人一起回来了,慕邵凡说话的时候总是微微低着头,偏向着她,眼里好像除了她就没有别人,深情得很。
温跃看他们俩这么从容温馨的相处,不管是从外表还是性格好像都很合拍,心里一阵复杂。
渣女真的会浪子回头么,温跃不信慕邵凡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幻想过自己有没有可能。
坐下吃饭,依旧是一桌无言,偶尔慕邵凡会给廖筠夹菜,廖筠会问起姜子崖在外面旅游的事情,只有温跃一直没说话。
最后吃完饭,廖筠提议要不直接去望海大厦找贺召。姜子崖没意见,从慕邵凡怀里抱走廖大爷:“行,那我先上车了,你们买单啊。”
说完不忘拍拍慕邵凡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
慕邵凡一愣,迟钝地看向桌上另外的两个人,温跃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牵住了廖筠的手,而廖筠也没有拒绝……
明白了自己的多余,他垂眸起身:“我去买单。”
第33章 好男人最重要的是包容体贴,忍一忍
慕邵凡离开后,廖筠静静地坐在那。
吹着夏日清晨燥热的风,先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然后抬眼看向温跃,淡淡地问:“怎么,这次回来对我有感觉了?”
温跃讪讪地松开。
因为芳州那晚的意外,他们曾因为立场不同起了争执。
争论中廖筠突然抓住他的手,而他并未察觉,还在坚持自己的那套“做了就要负责”,廖筠当时嘲笑他:“温神,老娘牵你的手呢,你连点反应都没有,你确定对我硬得起来?就算发生了生理性的错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到底要负什么责啊?”
温跃被问得哑口无言,两人不欢而散。
可是廖筠回云州后,他却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每天都会想她,想得就像刚陷入爱情的毛头小子,想到茶饭无心,夜不能寐。
为了找她,他直接站票追回云州,和发小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又偷偷地牵了一下她的手。
和这次一样,他在确认自己对她的感觉。
但是廖筠觉得,他只是在较真,只是在做一些没意义的行为。他对她的占有欲来得莫名其妙,让她很不喜欢,她身边那么多男人,哪个不会吃醋?哪个也没敢像他这样管这么宽。
“温神,”廖筠吐出一口气,把自己戴着婚戒的左手搭在桌上,阳光下耀得红钻石格外闪亮,“说实话,在芳州那晚,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温跃却愣了,飞快地看她一眼,竟然闪躲着偏过了目光,把心虚暴露得一览无余。
廖筠皱眉:“你不会真的故意瞒我吧?你之前总问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就觉得奇怪,亏我那么信任你。你在骗我?”
“不是!我没有骗你,”温跃痛快地否认完,又开始支支吾吾,垂下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犹豫豫地说,“我,我确实刚知道了一些新情况,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你先别生气,其实关于那天晚上,有点误会……”
廖筠看他这磨磨唧唧的样子,心里已经浮出了反转的惊喜答案,着急地追问他:“什么误会?”
温跃看起来莫名懊恼,好像这个答案很难启齿:“误会就是,就是我们……什么都没做。”
那天晚上之前,温跃一直把廖筠当成无性别的好哥们。他们那群人是从小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倘若会喜欢,至少青春期就会初见端倪,哪还用等到大学毕业才堪堪萌芽。
温跃只是外表潇洒风流,实际上恋爱经验很少,是个处,一觉醒来看到那种场面,自然而然地以为发生了什么。
何况那天晚上的经历,他并没有像廖筠那样完全忘记。相反的,他隐隐约约记得很清楚,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娇柔可怜,哭得凄惨,一直在他耳边痛苦地拒绝。
他以为自己喝多了变成了禽兽,强迫了廖筠,所以对那些细节闭口不谈,总是内疚地追着她要负责。
直到前几天,他跟外校的朋友打球的时候闲聊,其中一个突然打趣他,称他为嘴炮王者,说他实战的时候软得要命,上次都跟发小去开房了,不知道怎么做,还给兄弟们打视频,简直当代柳下惠。
温跃傻眼,把球一扔抓住那个朋友:“我什么时候给你们打视频了?”
朋友哈哈大笑:“你忘了?真的假的。那天晚上你喝得烂醉,问我把发小喝趴下了怎么办,我说让你给人扒了,拍两张黑照呗,结果你说那是个女发小。”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让你上啊,都开房了还装什么小学生。没成想你怂的,开房还扛着电脑,一通视频打过来,叽叽歪歪,东拉西扯,连人家妹子手指头都没敢碰,自己趴桌子上睡了一晚上。我室友还给你录视频了呢,就那个小李,整整录了一宿啊,你是真能睡。哥们我还好心给你放了个片,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温跃懵了:“所以,所以那天,我就只是睡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干?”
朋友无情嘲讽:“你干个锤子啊你干,视频一直录到早上,小李电脑没内存才停的。没碰见你我差点忘了这事儿了,回去我就让小李把那视频发给你,哈哈,他肯定没舍得删。”
廖筠的经验没有出错,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做。
温跃的记忆来自于朋友的小电影,而廖筠的失忆是因为根本无事发生。
视频一共没录多久,天已经快亮了,温跃拖着压麻了的胳膊,迷迷糊糊,一头栽倒在床上,几乎是同时,习惯性早醒的廖筠被惊醒,看着自己身上干干净净,乱糟糟的床单被褥也没有脏污,而温跃又一口咬定做了,她能怎么办呢,只能认为是温跃收拾过了,逼自己接受了眼前的局面。
而如今,廖筠听完整个解释,沉默良久:“你竟然是因为听了一晚上小电影,所以坚持认为咱俩做了?”
温跃面露尴尬,声音越来越小:“我又不知道是电影,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强迫你……”
误会突然得到解除,廖筠心里的石头就像被击碎了似的,顿感轻松,忍俊不禁:“温神啊温神,你让我说什么好,就你?喝醉了还想强迫我?你怎么想的,真不怪我看不起你。”笑着摇摇头,又问他,“这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跃始终没敢看她,听她这么问,再次低头:“有一段时间了,就,是你……你跟贺召他们吃饭那天。”
廖筠笑意减淡:“哪天?”
温跃捏紧手,脸色就跟便秘一样难受:“贺召公司聚餐,那天,你带着那个慕邵凡……”
那天是7月4号,周二。
今天都18号了,很巧,也是周二。
中间整整过去了两个周。
意识到气压骤冷,氛围不对,温跃苦恼地用手捂着额头,这张嘴这辈子都没这么笨过:“我,我那天,本来想告诉你的,结果听到你结婚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很惊讶,想着这事既然翻篇,我要是专挑那种时候找你,显得我好像在找事……而且我以为……”
“哐啷!”
廖筠沉默着砸碎了手边的瓷茶杯。
碎片溅了一地,她“砰”地撑着桌子站起来,撞得板凳腿“吱啦”一声刺耳的响。
室外嘈杂的环境燃着阵阵的噪音,不远处就是车流不息的马路,吵闹个不停。
温跃赶忙跟着站起来,可她沉着一张脸,满目愠色,威圧感堵着他的心口,让他干脆哑口无言,无从狡辩。
“之前你那么骚扰我,想着法,变着花地联系我,结果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突然变礼貌了?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找事了?我这几天忙工作忙得头晕眼花,咱俩的绯闻传得满地都是,你也没想过要解释一下吗?”
“对不起,盈盈,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
“闭嘴!”廖筠冷漠地打断他,语气低沉而愤懑,“早让你说的时候不说,现在我不想听废话。我就问你,你两个周之前知道了真相,然后故意瞒着我,故意让贺召他们误会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事实?”
“是。”
“很好,干得漂亮,温跃,我们认识了二十二年,老娘这辈子有几个二十二年啊?我对你那么信任,你说做了就做了,我宁愿以为你短小快也没怀疑过你会骗我!你在纠结你那些没用的私心,我在想的是我到底有没有那么渣啊,我连自己的发小都不放过?我真的不想做出任何影响朋友感情的事,你呢?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也是,天底下任何一种感情都不会长久,人类最擅长骗人,发小又算什么东西。”
劈头盖脸地骂完,廖筠不解气,抓起桌上的碗盘就要往温跃身上砸。
温跃的眼睛都闭上了,一旁偷听许久的慕邵凡却急忙上前横在两人之间:“廖筠!”
“滚开!”
“冷静一点,这附近离医院很远的。”慕邵凡不肯走,边劝着边抓住了她的手。
廖筠目光不善地瞪他:“你也是个贱种,怎么哪儿都有你。”
狠狠地甩开,把碗盘砸碎在桌上,好好的桌面一片狼藉,她却直接转身走了。
这种尴尬的时刻被陌生人旁观,温跃神色不太自在。
慕邵凡并未表现出什么恶意的攻击性,反而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带着些许同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男人最了解男人,温跃看得出那眼神并非真的友好,而是像在说他:你输得真彻底。
马路上车来车往,廖筠抱着胳膊站在路边发呆。
慕邵凡走过去,先用湿纸巾擦干净她的手,然后抬着手挡在她额前,体贴地为她遮太阳:“去车上坐吧,已经开始热了,这边灰尘多。”
廖筠面不改色,唯有眸光几分失神:“还真让你说对了,他真的在骗我。”
慕邵凡在她面前总是很纯良,继续好心地劝:“你们毕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情况特别,他应该不是有意骗你的,一开始他也不知情,后来又有苦衷……”
“苦衷?”廖筠嗤笑,“我管他什么苦衷,那不是我有兴趣考虑的事情,正是因为多年的朋友,竟然还敢这么骗我,找死。”
慕邵凡眸色一晃,感觉白白地被她给误伤了一刀。
廖筠看向他,眼神也好似意有所指:“小打小闹就算了,谁长这么大还没撒过谎,我也不是那么死板挑剔的人吧?我对别人的要求很高吗?这件事确实情况特别,所以我没办法理解他。我没办法理解你们每一个把爱情当做万能理由的人,好像以爱之名做什么蠢事都应该被原谅。凭什么?狗屁爱情,也就你们这些傻子喜欢挂在嘴边上当个正经事。”
被无辜训斥的慕邵凡很是委屈,软着声音提议:“他惹你生气了,我也不喜欢他。我们不让他坐我们的车了,让他自己想办法走。”
廖筠冷哼:“当然得让他自己想办法,他敢再碰我的车我就用车轱辘碾死他。把他那些行李都给我扔下去,我不想再看见他了。”
“好,我现在去扔。”小狗一脸忠诚,扭头就去把温跃的行李真的扔下了车。
温跃什么也没说,闷着头拉着行李站在路边,满身狼狈,目送他们离开。
在很小的时候,其实他们几个发小关系并不好,因为温跃性格讨厌,爱打小报告,别人都觉得他不讲义气。廖然他们也都烦他,一口一个“瘟神”叫着,恨不得没事就揍他两下。
后来大家都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幼稚了,家住得又近,上学放学经常碰面,关系有所缓和,他才阴差阳错的加入了小团体。
他是个好胜的人,而且对自己的智商和能力充满信心,明知道廖筠是小团队的老大,但还是喜欢什么都跟她比一比,年纪第一争了好几年,分班了也没罢休,就这么势均力敌,整天斗嘴,谁也不饶谁,感情反而越来越深。
他原本也以为他们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互怼到八十岁,老了互相偷假牙,孙子孙女辈也要继续斗下去。
可是一个又一个的误会,猝不及防地把事情推到了如此无可挽回的一步。
不是说对婚姻和爱情不感兴趣么,她怎么能跟一个半路冒出来的路人甲在一起呢,如果那天把真相告诉她,好像更加顺了她的意。她的嫌弃和拒绝,还有他的在意和想念,堆积成一座沉重的山,没给他一点翻盘的机会。
更难受的是,他根本就搞不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他们太熟了,哪怕去牵她的手,有感觉吗?
他完全回答不上来。
仿佛只是一种超越友情却又没达到爱情高度的占有欲,要命地在他心底横生。
当天下午,贺召和廖然意外出了一场车祸。
已经各自分开的廖筠跟温跃再次相聚在了医院,没办法,朋友圈子在这摆着,他们不可能真的说不见就不见。
那个肇事者名叫李建,是个富二代,骗了不少人的钱,其中一个受害者是贺召的老客户,牵扯到了贺召的信誉和名声,贺召当然要追查到底。结果李建为了报复,吸嗨了竟然敢直接过来撞人。
当时关键时刻,贺召不顾生死救了廖然,自己被撞的满腿是血。
而廖然压根没事,单纯气大了,脑子抽筋,一脚踹在了李建的车上,把脚给踹瘸了。
温跃不想跟廖筠相处尴尬,主动请缨送贺召回家。廖筠则是负责送廖然回去,顺便留下照顾了一晚。
第二天几人一起去探望贺召的情况,在贺召家吃了饭,饭后散步遛狗,晚上还过了夜,就和以前一样,最好的朋友遇到事情总是要在一起的。
当着朋友们的面,廖筠表现得也非常体面,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温跃跟她说话,她面不改色,该回就回。可一旦身边没了别人,她直接把温跃当空气,理都不理。搞得温跃越来越郁闷,完全没有她那么从容。
几天后,甜喜期末考完,在云州理工大有一场乐队演出,邀请他们参加。
这种全员出动的场合,廖筠想也不想地拎上了慕邵凡,走之前还亲手给他打扮了一番,两人站在一块儿贵气又招摇,一到现场,立马吸引了众多目光。
不说是夫妻,也会以为他们是什么豪门的大小姐和大少爷,气场太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廖筠看到温跃和廖然坐一起,猜到他们俩肯定背地里通过气了,果然,一个不注意,廖然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竟然抢走了慕邵凡的手表。
廖筠就看不惯某些男的盲目拉帮结派的作风,不管对错,只管意气用事瞎站队,好像一个男的支持了另一个男的,就能让他们得到多强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似的。
直接上去给了一脚,满脸不悦地质问:“你刚才把慕邵凡的手表扔哪儿去了?”
廖然左看右看:“什么手表,我不知道啊。”
“别逼我在学校里当着这么多美女的面扇你。”
“……”廖然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手表来,“给给给,真玩不起,这破表又不贵,小气。”
“注意你的说辞和语气,这是你姐夫。”廖筠强调着,把手表还给慕邵凡。
廖然装傻,根本不接这句话。他一开始叫“姐夫”,纯属嘴贱,好玩,现在见姐夫有成真的意思,自然不乐意。
他不知道廖筠和温跃发生了什么,也确实不管对错,反正就是看慕邵凡不顺眼,路过时故意撞了慕邵凡一下,还特意撞人家受伤的左胳膊,贱嗖嗖的,跑得飞快。
廖筠没空去治这个蠢弟弟,赶着演出开始前,把碧海鲛珠其中的一条送给了甜喜,作为祝贺她首次登台的礼物,随后跟慕邵凡一同坐在观众席。
一改对妹妹的温柔宠爱,廖筠冷着脸,低声训斥:“你能不能对你的身份有点自觉?你现在是我名义上的老公,他们欺负你就是在打我的脸,就算是我弟弟也不行。怎么教你几遍了都说不听。”
慕邵凡知道,她因为温跃的事一直不太高兴。有时候不是为了说他,只是迁怒。
抓着她的手握在掌心,软声示弱:“对不起嘛,我有听的,下次不会了。你最近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出来玩,不要不开心。”
廖筠抽手:“你就只有嘴上答应得痛快。”
慕邵凡好像怎么样都不会生气,微微侧过身,手撑在她座位上,低头凑近她:“我听话的,你昨晚让我做三百个俯卧撑,我一个一个数着做完了,不信你问廖大爷,他一直监督我。”
“我那是怕你胳膊太久不用变废了,”廖筠看他一眼,又看他胳膊,“刚才我弟撞你,疼不疼?”
“不疼,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慕邵凡抿着唇对她笑,就像小狗讨好地摇尾巴,“我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没事的,左手也可以单手抱你了。”
廖筠面色有所缓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里带上几分很浅的笑意:“上次谁啊,自以为是,双手抱起来还没多久呢,就累了,还要让我靠着墙,不然难受到动不了。”
小狗一脸可爱又认真:“那时候还没恢复好嘛,其实我抱你可轻松了,真的!现在一点也不痛了,绝对没有问题。”
廖筠身高一米七,体重常年维持在62-66kg,BMI21左右,身材匀称,不胖不瘦,非常健康,打小就跟弱不禁风没有半点关系,从来不追求减肥瘦身,反而是勤快的时候跟着莫寻和阿杨锻炼过肌肉。
那些男人们但凡健康一些的,没有一个抱不动她,如果谁对她挑挑拣拣,八成是个矮、肾虚,或者肥头大耳,怕她太“大只”显得自己又矬又小。
慕邵凡胳膊恢复期能抱着她玩游戏,做那么长时间,表现算是很不错的,勉强及格,说话也越来越讨喜了,很懂得和她相处的技巧。要不是光天化日,他甚至想把下巴靠在她肩膀撒娇,完全不顾旁人,让她非常喜欢。
好几次廖筠生着气,都是像这样被他给哄得没了脾气,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就你会撒娇,我忙得要命,别总想着勾引我。”
“哪有,我才没有呢。”慕邵凡用脸颊蹭她的手心,眨着懵懂无辜的眼睛卖萌,目光一偏,恰好撞见温跃在看他们。
俩人对视,慕邵凡很礼貌地笑了笑,笑意温和,却像是在刻意显摆。
温跃浑身刺挠,慌张地移开视线。
演出结束后,众人一起去吃饭,廖筠手机不离手,坐在饭桌上也在忙工作。
慕邵凡*贤惠地伺候她,有时候她太忙,还会直接喂到嘴里,把其他人都看得不好意思了,他们俩却完全没知觉,就和真正的两口子一样,又或者说,更像是女王和她的小宠物,相处得格外融洽。
席间,甜喜问廖筠:“盈盈姐,明天是邵三小姐父亲的生日,你会去吗?”
廖筠忙里抽闲看她一眼:“糟老头子过生日有什么意思,你要去?”
“嗯,我跟哥哥一起,你也一起嘛,我下午想去挑礼服,可是我觉得哥哥的眼光肯定不怎么样……”
廖筠笑她:“原来你担心这个啊,放心吧,贺召早就联系我做过功课了,我给他推荐了几个地方,你只管去挑就好了。明天我就不去了,忙得很,最近每天晚上都加班。”
“为什么这么忙?不是新招了几个助理么,”甜喜刚问完,突然想起来廖筠即将去锦城读研,云州铺开这么大的摊子,肯定有很多事要经她安排,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因为暑假之后……”
“嘘!”
廖筠捏捏她的肉脸:“这是秘密,让我把事情都安排完再说,不然那些盯着我的,保准趁乱给我惹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无能的家伙,这辈子就等着钻空子难为我了。”
“哦,我明白!我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
“乖。”
一旁的慕邵凡觉得奇怪,他背地里把廖筠查得很明白,没听说她暑假之后要去做什么。给她盛了一小碗汤:“暑假之后什么事呀?”
廖筠头也不抬:“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女人的事少问。”
慕邵凡都被她怼习惯了,放下汤碗又给她夹菜:“好嘛,那你吃点东西,待会儿他们都吃完了。尝尝这个牛肉,很嫩的。”
说着话,又给她喂到了嘴边。
想做她的男人,尤其是一个能给她面子的好男人,首先最重要的当然是包容和体贴,她那么忙,有时候说两句不好听的,忍忍也就过去了。何况她怎么不对别人说不好听的呢,归根到底,还不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这是宠他的表现,他应该接受,自己消化掉不好的情绪,然后再把更温柔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她。
长此以往,他会比张洵更像一个正宫,慢慢挤走那些情敌,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曾经被他视作头号麻烦的温跃不也就那样么,根本不算什么。他对自己有信心,只要身份瞒得住,人设控制好,日子继续过下去,一定能牢牢地腻在廖筠身边,做她最好的小狗。
晚上回到家,廖筠坐在书房,一沾工作又忙碌起来
慕邵凡给她做了甜点,调了蜂蜜水,在她忙的时候还给她捏肩揉腿,好一顿伺候。
廖筠困得哈欠连天,忙了一会儿本想去睡觉,手机却在这时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陌生号码:明天邵风沛寿宴,不要去,很乱,你不会喜欢的。
短短一句话,廖筠一眼认出来,对面绝对是卢斯言。
第34章 卢斯言:“照片的拍摄者,叫邵敏。”
邵风沛是邵颜的父亲,为了巩固邵颜的人脉,明天会有相当多的权贵应邀参加。确实很乱,廖筠也确实没打算去。
不过卢斯言会关注这种事倒是让她很意外。
卢斯言性情特别,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和事都入不了他的眼,因为疾病影响,他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变成了哑巴,一句话也不说。
当年遇见廖筠的时候,就是因为他不说话,让走错房间的廖筠认错了人,通关两遍游戏,廖筠把人一推,打算睡觉,可惜刚开荤的卢少爷不是吃素的,当然不会同意,爬上去就要硬来,结果第一次见面,他就这么被廖筠狠狠甩了两巴掌,顺便一脚踹下了床。
这两巴掌可把卢斯言给打爽了,小少爷什么时候遭过这种待遇,更别说廖筠那么撩人,一开始还对他那么温柔。
教他,命令他,夸奖他,还夺走了他的清白之身,哪一道程序都把他迷得神志不清。
总之从那以后卢斯言坚称自己爱上了廖筠,并且重新开口说话了。虽然惜字如金,但对廖筠例外,尤其是对话的时候,会非常主动积极地放轻柔语气,好让廖筠不那么排斥他。
他是个聪明人,高智商,完全明白别人讨厌他什么,也明白别人的需求和期望,他不去做,包括他一直不说话,都只是因为不想。
按廖筠的脾气来说,这种下贱的男人就是欠抽。
他的精力很旺盛,一些普通的小事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更别说他还是个变态,每年都要一个人在医院关那么久,突然放出来,难免兴奋激动想撒欢。
幸好,她今年有慕邵凡这个玩具。只要把慕邵凡留在身边,卢斯言就会一直针对他,想要除掉他,全部注意力都用在这方面,如同一只咬钩的鱼,被溜得指哪儿去哪儿,没时间烦她。
放下手机,廖筠决定先去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慕邵凡为她准备好了各种要抹的瓶瓶罐罐,乖乖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耐心地等她。
几分钟后,廖筠突然裹着浴巾出来。
慕邵凡赶忙起身:“泡好了吗?”
“感觉怪怪的。”廖筠喃喃着,神色不明,拿起自己的手机,然后把所有灯都关上了。
慕邵凡摸黑抓住她的手腕,有些紧张:“怎么了?”
廖筠拂开他,悄悄走到阳台边,躲在窗帘后,偷偷看向楼下,没什么异常。
“今晚不想泡澡了,早点休息吧,有点累。”
“那我来帮你吹头发,擦干了再睡。”
廖筠揉了揉脑袋:“哦对,还得吹头发,去你屋。”
他住的房间只有东窗和北窗,和现在他们所在的阳台不在一个朝向。
廖筠先走一步,慕邵凡迟疑地回过头,从她刚才的位置朝楼下看,底下确实什么都没有,可是在对面某栋楼的某个窗口,总感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他们。廖筠或许没感觉,但他可是有偷窥前科的,自然更警觉一些。
慕邵凡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敛下思绪,跟着廖筠回了屋,
吹头发的时候,廖筠已经困得睁不动眼了,脑袋一歪靠在他怀里就要睡觉。慕邵凡搂着她,动作轻柔,一下一下地抓起她的头发,暖风的距离把控得刚刚好,温暖舒适,像是在给小猫按摩。
“好累啊,再低着头办公我的颈椎要坏掉了。”
慕邵凡闻言轻轻按向她的肩颈。
外人说起廖筠,只知道她非常厉害,是个学霸,是个老总,可是普通的成绩好跟保送重点大学不一样,只学会课本的知识跟十项全能也不一样,单纯地做一些普普通通的工作永远不可能达到她的成就。
她还不到二十二岁,事业学业双优越,让同龄人望尘莫及。这当然和她的聪明和幸运有关,但也不能否认她比别人付出得更多。
脖颈上的按丨揉缓解着疲惫的堆积,小狗低缓的声音绵软悦耳:“公司出什么事了吗?你最近真的很忙。”
“那倒没有,”她说,“只是这几年发展的业务太多了,太着急,只顾着扩充,没有回头梳理,现在什么事都拴在我身上,交出去有点麻烦。”
慕邵凡猜测,她要“交出去”的原因,应该和甜喜今天说的暑假后的事情有关,没有多问。
廖筠睁开眼睛,突然临时起意:“我们去休息几天吧。”
慕邵凡想都不想地答应:“好啊,你想去哪里?”
“姜大爷正好说想回乡下住一阵子,他老家的环境还蛮不错的。”
“……乡下?”慕邵凡莫名抗拒,“不会很偏吧?”
廖筠以为他怕吃苦:“还好,放心,我又不会卖了你。”
“是什么地方?要不等杨哥回来再去,我是觉得太偏僻的地方不安全。”
“没有阿杨还有那么多保镖呢,那么高的工资拿着,又不是饭桶,没有阿杨我还能哪儿也不去了?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出发,我要闭关,谁也别烦我。”说着,廖筠爬起来就跑了。
田间的生活不比城市,廖筠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但这一次,她似乎是铁了心要去修身养性,还说要攒攒功德,不仅没带太多衣物,连吃的用的也都没怎么拿,领着十好几个保镖,带着慕邵凡和廖大爷,留下莫寻在公司坐镇,就这么跟着姜子崖出发了。
上午十点,浩浩荡荡的车队到达村里。
她直接手机关机,指挥慕邵凡给她搬了个摇椅放在门口的大槐树下,戴着墨镜,抱着狗,躺在那晒太阳。
这村子里有山有水,风景确实不错,姜子崖的家位于一座小山坡,离邻居比较远,环境清净。早几年盖成了三层独栋大别野,平时是他二舅一家帮着打扫,还在这圈了菜地和果树,养了鱼羊。姜子崖整整收拾了一上午,终于把所有人和行李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中午,姜子崖下厨,摆了一桌清粥和小菜,二舅妈还亲自送来一锅热馒头,廖筠没嫌弃,吃得很满意,吃完就上楼躺着,吹着风扇睡午觉。
最近这段时间,对他们几个发小来说,影响心情的破事一桩又一桩,好像在预示着什么风浪,总是让她不安,尤其是前几天贺召跟廖然出车祸的事,让她心头直跳。而在那之前,他们俩还因为被偷拍了一段视频,在网上火了一把。热度来临的同时,对他们莫名其妙的骂声,质疑,揣测,接踵而来。
廖筠很不喜欢网络舆论,隔着一块屏幕,太多人根本不在乎是非对错,所作所为不会付出应有的代价,就算会得到影响,也不会是痛快的现世报,所以助长了越来越多的恶意,比善更凶狠。
她常说要上山去吃斋念佛,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她也是信命的,不过跟邵颜那种信法不一样,她相信玄学,相信一个圈子里有善恶平衡。
像这种一时兴起跑出来散财散心的行为有过好几次,做点好事,晒晒太阳,呼吸不一样的空气,能让她感觉轻快不少。不然她精神太紧绷,身体又疲累,都有点疑神疑鬼了。昨晚竟然怀疑卢斯言会在她家楼下蹲着,搞得她一晚都没睡好。
下午睡醒,一行人驱车十几公里,去给几家福利院和敬老院分别捐了物资和现金。廖筠全程没露面,甚至没靠近,只负责点头和给钱。
慕邵凡担心的事她也明白,别说女性了,就说她这种嘚瑟的有钱人,越在偏僻的地方越不能招摇。
晚上回家,廖筠收拾完倒头就睡。第二天早醒,元气满满,直接把慕邵凡和姜子崖拽起来,趁着熹微一起去庙里烧香,不仅徒步几万步,还念经拜佛,又吃了一天素菜。
然而第三天,廖筠突然耐心耗尽,兴致消失,没电了。
打开手机,连上网络,吩咐几个保镖去镇上买肉和食材回来,自己摊在沙发上看电视,开始享受真正的咸鱼人生。
慕邵凡在窗边支着画板画画,剩下的保镖有的在院子里溜羊,钓鱼,摘果子,还有的在挖土,凿地,钉木板,乱得乒铃乓啷,吵得要命。
姜子崖抱着廖大爷直吐槽:“我说廖筠,你想躺着你回家躺去呗,还用在我家?看给我家造的,全村动静都没我家热闹。”
慕邵凡默默地看向他们,不敢说,他也觉得有点吵得过分了,脑袋疼。
廖筠一动不动,眼都不抬:“关你屁事,我乐意在这躺着,我要休息,有本事你把我扔出去。”
“嘿!跟我耍上无赖了,”姜子崖一屁股坐在她腿边,硬往沙发上挤,“你闲得慌,出去转转也行啊,昨天才走那几步,又给你累着了?”
“累了,”廖筠抓了一把瓜子,瓜子皮吐得满天飞,“昨天已经超标我一整周的运动量。”
廖大爷一看她吐瓜子皮,还以为主人跟自己玩呢,从姜子崖怀里“蹭”地冲出去,像个疯狗似的,仰着头张着嘴乱蹦,到处接瓜子皮。
“这狗也是完了,在你手里养一阵子,脑子不太好。”姜子崖叹气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一拍手,“哎!对了!初中现在也放暑假了,你那个初恋情人在镇上打工卖花呢,你要不去看看他?”
慕邵凡停笔,侧着耳朵仔细听。
廖筠一脸茫然:“哪个初恋情人?我年轻的时候跟好几个男的都说是初恋。”
危机解除,慕邵凡接着画画。
姜子崖无语:“啧,就那个小白嘛!现在在红星中学教历史的那个,你忘了你去年专门来睡他,人家不从?以前你早恋那会儿,害得人家倒退了三十多名,他妈去学校揍他,他一声不吭,下了课你个损货,专门跑去看他哭了没,结果他活活被你给逗哭了,连我都知道。”
慕邵凡再次停笔。
廖筠想起那人,立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还在这兼职当老师?”
“可不是么,大好的前途不要,这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昨天我二舅妈还提呢,说他那点工资,都不够塞牙缝的,又没学历,又没编制,穷得要死,只能到处打零工。”
廖筠若有所思,把瓜子随手一扔,转身上楼。
没多久,她洗漱收拾了一通,竟然真的叫上两个保镖,开着车走了。
慕邵凡放下画笔,彻底没了画画的兴趣。
姜子崖一回头看他满脸失落地坐在那,不以为意地说:“小伙子,做男人啊,大气点,放轻松,她今天晚上应该不回来了,咱俩图个清静。来,电视让给你看一会儿。”
在这种山沟里,整个村子一共都没几个人,慕邵凡还以为能好好地跟她亲密相处几天,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冒出个初恋情人。
幽怨地看了姜子崖一眼,起身去往院子,加入了制造噪音的行列。
廖筠那个初恋名叫沈白珩,是她初中同班同学,温文尔雅,白净秀气,说话总是浅浅柔柔的笑。学习成绩很好,但是有点偏科,总分不高,一直在班里十名前后波动,是老师最放心的那种乖乖好学生。
作为第一个让廖筠情窦初开的男人,廖筠一直把他视作白月光,叫他小白。
但其实,当年的两人并没有正式在一起,也没有正式分手,只是那么模糊朦胧地生过好感,又不清不楚地结束了。
后来再听到沈白珩的消息,是一年前,听话了小半辈子的白月光突然叛逆,跟家里闹得分歧太大,选择休学,跑到了山沟里给小孩当老师。
当时廖筠来找过他,几年不见面,两人难免有些生疏。坐在学校楼顶干聊了一下午,好歹把气氛变得融洽了许多。
最后天色将晚,他们并肩坐在那看星星。暧昧因子疯狂蔓延,廖筠想亲亲他,却被他给拒绝了。
那时他说:“我从小就配不上你,现在也没有出息,给不了你什么未来,所以不能这样……”
廖筠没跟他提自己的风流历史,毕竟是白月光,久别重逢,就算不能做什么,她也还是想留点正面形象的。只是拉拉小手便作罢了,第二天回云州,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加。
这次再见,沈白珩确实如姜子崖所说,正在一家花店打工。
纯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深灰色的围裙,他戴着厚重的蓝绿色防水手套,抱着一个大水桶往回走。
一见廖筠站在门口,他先愣了一下,接着水桶就“咚隆”从他手中脱离,滚落在地。
看他如此呆愣怔然的样子,廖筠就知道,想亲他还是有戏的。
晚上吃饭,照旧是先叙旧聊天,廖筠想去拿个小碗,沈白珩却好像很紧张,怕她会消失不见似的,突然越过桌子抓住她的手:“你,你怎么……你毕业了?”
“嗯,”廖筠随便他抓着,笑着承认,“我还考研了,暑假过后开始新生活。你呢?什么时候回去?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吧,沈老师。”
沈白珩被她打趣,跟着笑了笑:“连你也这么问,我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地方吗?”
“那不好说,你这人只有外表看起来温和亲近,内里却叛逆得要命,谁也猜不准你的心思啊。”
沈白珩笑着垂下眸子,神色怅然,抓着她的手渐渐捏紧,又缓缓放开,好似有点拿不准牵手的力度,不知道该怎么做更好。
廖筠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去拿个碗。饭还没吃上呢,我不会跑的。”
沈白珩被她说得耳朵微微发红,害羞的表情和以前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们做过同桌,他总是被廖筠莫名其妙的三言两语逗得不好意思,廖然嘴欠,直说他是廖家养的小媳妇,一看见廖筠就害羞。
时过境迁,其实他有听说廖筠如今的成就。
云州大名鼎鼎的女强人廖总,还有她身边的贺召,廖然,方翳明等人,现在都混得不错。年纪轻轻,大有可为,不像他……
敛下目光,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
廖筠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打听过他的近况,他的父母一个是律师,一个是记者,都不是什么“善茬”,家庭氛围极为严肃,从小就对他管得很苛刻。现在他这么闹了一年,父母觉得丢脸,已经跟他几乎断绝关系了。
他一个人在这穷乡僻壤,想混出名头,比在大城市捡垃圾致富还困难。更别说时间一久,这种落后的小地方,风言风语,对他也是一种伤害。
这个世界偏偏喜欢让善良的人承受太多痛苦。
廖筠怜惜他,陪他喝了两杯酒。
饭后在公园散步聊天的时候,她抓住他的手,踮起脚尖,成功地亲了他一下。
本想跟他说,回去上学,起码读个文凭出来,家里想断绝关系就断绝呗,她可以给他钱,还可以给他开个辅导班,让他尽情体验当老师的感觉。总之好过继续留在这里,实在大材小用了。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沈白珩显然被她这一吻撩动了心,想也不想地倾身抱住了她。醉酒后微红着脸,支支吾吾,凝聚了很大的勇气:“我,我知道你结婚了!”
廖筠笑意一顿。
她结婚的事竟然能传这么远?
“其实……”
“我不在乎!”沈白珩抢下她的话,“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我一直都想跟你说,我,我喜欢你!我知道你结婚了,也知道你有很多男朋友。我,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为了绑架你,向你索求什么,只是想对你坦白,我确实是个很懦弱的人,总以为得到些成就才配得上你,结果,结果反而错过了很多……”
廖筠哭笑不得,推开他,摸摸他滚烫泛红的脸,也不再打算隐瞒:“小白,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很多男朋友,我和那些男人只是玩玩而已。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也没有什么道德标准。所以,你确定你真的知道我是一个怎样自私的女人吗?其实我这次两次来,都想跟你做点什么,可你太单纯了,我没好意思下手。要不,现在认真考虑一下?你可以像去年一样推开我,我也会像去年一样离开的。”
沈白珩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红着脸怔在那,像极了她以前养过的一只安格鲁貂。
看起来毛茸茸的,小小只,软乎乎,很可爱,实则很难驯养,心里藏着自己的抱负和想法,需要主人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爱。
廖筠眨巴着眼睛,静静地等他的回答。
他不说话,唯有心跳如雷,忽然间,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他虽然高高瘦瘦的,气质柔弱,但身材结实,肌肉精壮,抱着她回到她的车上,推着她倒在宽敞的后座,扣着她的手,紧张地亲了又亲。
亲得嘴都要麻了,迟迟不见下一步。
廖筠经验丰富,见他这处处无措的笨拙模样,很容易看出他是张白纸。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里毕竟不能体检,所以她只是翻身摁倒了他,继续和他接吻。
比慕邵凡更敏丨感,小白貂很快就红着脸,把头埋在她肩窝,可怜兮兮地投降了。
廖筠实在是很喜欢白纸这种有趣的反应,抵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都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负责。这么多年没见,你不知道我的情况,我也没办法给你体检,所以我们今晚只是简单玩玩,不来真的,好吗?”
小白貂像猫猫一样,喜欢蜷缩着自己抱着她,腻着她,很轻地回应:“……嗯。你想怎么做都好。”
廖筠在镇上留宿了一夜。
第二天恰好有集市,她给慕邵凡发消息,让他过来一起去赶集玩。
慕邵凡骑着姜子崖借给他的摩托车,一路飞奔。只是一夜没见廖筠,想得跟什么似的,停下车慌慌张张地就去牵她的手,非要从她指缝挤进去,和她十指相扣。
她嫌热,毫不留情地甩开:“你把车停靠边一点,回头让大爷大妈给你撞了,你还得给人家赔钱。我先去集市那边看看,你停好快点过来找我。”
说完跟沈白珩挥手告别,领着保镖走人。
慕邵凡乖乖停车,沈白珩一直站在那没动。直到慕邵凡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奇怪地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慕邵凡回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不认识。”
沈白珩仔细回忆:“我看你有点眼熟。你初中是在云州育才吗?七年级三班?我是二班的,跟廖筠一个班,你没有印象?”
慕邵凡皱眉,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没有恶意的,”沈白珩温和地笑,“我第一次约她出去玩的时候,跟她走散了,她那天亲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回来就不理我了,那个人不是你吗?我应该没记错吧?没想到你现在还跟她在一起。”
慕邵凡眉头更沉,依然否认:“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把车锁好,警惕地离开。
赶完集,慕邵凡和保镖们拎着她买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正在往车上装。
廖筠又去沈白珩打工的花店转了一圈,和他说了昨天的想法,还给他留了一张名片。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把名片收进了口袋,临走前送给她一束花:“对了盈盈,今天来找你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姓邵?”
廖筠说:“不是啊,他叫慕邵凡,不姓邵。”
沈白珩挠挠头:“还真是我认错了,怪不好意思的,你替我向他再道个歉吧。”
“怎么了?你们聊过?”
“简单聊过,我把他认成了别人,他应该觉得我是个怪人,”沈白珩笑着说,“你还记得吗,你当年强吻的隔壁班男同学,我记得叫邵敏。”
廖筠愣了一下:“……邵敏?这是从哪儿来的名字,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是谁。”
沈白珩笑着揉揉她的发顶,想起懵懂的青春又有点不好意思:“你可是我的初恋,还没在一起就‘分手’,我当然得去找找原因,反思一下发生了什么。这个名字是开水房的阿姨告诉我的,她说她是现场唯一见证人。”
“邵敏,跟慕邵凡长得很像吗?”
“说不好,已经太久了,我也不确定,我跟邵敏没有正面交流过,可能他们只是看起来比较像同一种类型。”
廖筠没放在心上,拍拍他的胸口,那个口袋里有她的名片:“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想想你的未来规划,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当年廖筠也曾去打听过,被她强吻的人是谁,可是并没有答案。现在再说什么邵敏,压根都没听过,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同学。
装着一车的货回到家,乱七八糟堆了一地,差点没把姜子崖气晕过去,老老实实地跟保镖一起坐在那收拾。
有了摩托车这么个便利的坐骑,廖筠有时候会让慕邵凡载着她四处转一转。每天像个街溜子,无所事事,睡到自然醒,睁眼就是窗外碧蓝的天,青翠的树,还有透亮刺眼的阳光,心情格外舒畅。
她离开云州之前,已经为公司做足了万全的安排,在这村里待着,正好可以放手一试,看看之前的工作准备效果如何。
显然结果基本满足了她的预期,短时间内,她只需要偶尔查阅一下工作微信,听听莫寻和助理的汇报,再做一些重大决策。至于长时间的安排……回去再说吧,她的暑假还有一个月呢,工作哪有忙完的时候。
就这么到了七月下旬。
廖筠再也没有见过沈白珩,也依然没有加他的联系方式。每天过着休闲养老的日子,把姜子崖彻底气得离家出走了,只剩下慕邵凡这只贴心小狗,从早到晚腻腻歪歪地守着她,伺候她,说话都是哄着她,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完全不厌烦。
七月的倒数第二天,山上刚下过雨,天大晴,气候凉爽,慕邵凡支着画板在树下画画。
保镖给廖筠做了一个缠着花藤的漂亮秋千,她嫌木板子硌屁股,要求把木板换成舒服的椅子,于是保镖们继续开始忙活,她和廖大爷则是一人一狗躺在干净的垫子上,戴着眼罩,吹着自然风睡大觉。
忽然一通电话打进来,把廖大爷吓得一激灵。
她有些烦躁地摸过手机,懒洋洋地接听:“……喂?有事说事。”
对面磁性的嗓音低低地笑了一下,语气宠溺:“亲爱的,打扰你休息了?”
廖筠沉默两秒,坐起来,一把掀掉眼罩。
突然的明亮刺得她眼睛疼,头顶上有遮阳伞罩着都不管用,又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卢斯言,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东八区时间,14点51分。”
“你知道这个时间我一般在做什么吗?”
“……睡觉?”
“不,我一般听不见你讨厌的声音,所以,滚。”
“等等!”卢斯言知道她要挂,赶紧叫住她,“我有很严重的事跟你说,你还没看微信吧?”
廖筠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要看微信。
卢斯言又叫住她:“先别看。不是什么好消息,你会生气的。”
廖筠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倒不是有礼貌,而是不想把这个精神病骂爽了:“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吃药?”
“你先听我说,说完再看。”
“说。”
“事发突然,不过并不是很要紧,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你可以放心。”
“……废话真多。”
廖筠这句话声音小了点,她了解卢斯言,不是那种喜欢插科打诨胡说八道的人,既然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打开微信,她没有加卢斯言的好友,刚想问问卢斯言是要让她看谁的消息,结果却发现好多人都在默契地跟她说什么“照片”。
她隐隐觉得不安,选择了廖然的对话框,拉到最新消息的第一条,发送于半个小时之前——
满爷:姐,出事了,网上突然把贺召去找胡鸿轩下跪的照片曝出来了。
满爷:好像有人在幕后推流,刷了好多人机的点赞和评论。
满爷:现在热度慢慢往上顶呢,怎么办啊。
剩下的消息她没看,也看不见了,在这炎热的七月,仿佛整个人瞬间被置于冰窟,眼前一片空白。
“亲爱的,”卢斯言叫她,“你还好吗?”
廖筠紧捏着手机,声音低沉而紧绷:“……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我,你怎么会这么想。除非我再也不想见你了,不然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更不会伤害你。”
喉咙里压着一股愤怒却无从纾解的火,廖筠觉得心口像被灌了水泥一样堵得慌,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想说什么,别让我一句一句地问。”
“查到了很多有趣的消息,你可以先听一听。”
卢斯言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打算等待廖筠的回答,而是一边敲着鼠标,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不紧不慢地对她说:“散布这张照片的人叫李建,你应该听说过,之前他毒驾,撞伤了贺总。这张照片是他刚刚和酒友吹牛的时候,喝多了,突然发布了出来。到现在,应该酒还没醒。二次散布,并且在幕后推流的人,是之前用贺总跟满满的视频蹭热度的营销公司。”
廖筠头疼,用力地按着太阳穴:“这到底有什么有趣的?”
“今时不同往日,亲爱的,李建的事贺总自然有能力好好处理,不用我们担心,而那张照片涉及到的胡鸿轩,他大伯现在的官职很高,他堂哥也在从商,伯侄两家本来就不对付,如今更不想惹是生非,必然会选择息事宁人。
“这件事只要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最大的问题就只有那些网络舆论,还有屏幕后那些管不了的嘴。我知道这正是你最讨厌的东西,所以已经在压热度的,顺便把当年的推手也查了出来,包括拍摄照片的人。我想争取这个荣幸的机会,帮你解决他们,你意下如何?”
听着卢斯言绅士又理智的声音,廖筠只觉得烦躁,哪能冷静的下来。
又或者说,她一直都很冷静,越是遇到事情,大脑越是清醒,完全可以快速思考分析。
她只是气愤。
气愤到控制不住地捏紧手,哪怕骨节泛白。气愤到浑身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仿佛从血肉中燃着一寸一寸的恨。
照片拍摄的时候,她跟贺召他们还只是未成年的高中生。
十七岁啊,多好的年纪,眼看着快要高考了,沉重紧张又充满希望的时刻,却突发了那种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意外。
那是一场拉帮结派的校园暴力,施暴者无差别地在人群中选择受害者。
选中廖筠的同桌时,廖筠曾亲眼看着那个无辜的男生,满身屎臭味地回到班里。他从旱厕中捡起自己的眼镜,眼泪浸没在深蓝色的校服上。问他被欺负的原因时,他只是茫然地说:“没有原因……你信吗?”
廖筠那时候高傲且天*真,满身的正义感让她无法容忍这种事的发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帮同桌说话。
可是她把施暴者想得太简单了,她家无权无势,只有几个臭钱,而对方有权有势,全都是贵族子弟。盲目插手的结果,是她也被选为了受害者。
第一次被人围堵在厕所半个小时后,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校门,心里很屈辱。偏偏那几个欺负她同桌的男生,那几个施暴的发起者,每一个都喜笑颜开,堵在校门外等她,打算对她进行二次伤害。
当时贺召和廖然挡在了她面前,两方人马打了起来,混战之中,她拿起手边的什么东西,直接把其中一个倒霉蛋的脑袋砸了个血窟窿。
那个倒霉蛋名叫胡鸿轩,某官员的侄子。
借着大伯家的关系,胡鸿轩非常强势,不仅倒打一耙,反咬她跟贺召等人主动挑事,把校园暴力的锅推给了他们,还要学校将他们开除。
廖筠是好学生,已经被保送了,贺召和她弟弟为了保住她,选择揽下所有责任,还主动提着礼品去医院,给施暴者赔礼道歉。
胡鸿轩不肯罢休,非说是廖筠打了他,必须开除廖筠。在贺召几次三番去送礼之后才好不容易松口:“要不你跪着让我看看诚心?出去跪,别碍着我眼。”
一张照片的定格,只需要短暂的一秒钟。十七岁的贺召却为了她,跪了将近十个小时。
他跪掉了自己的尊严,承担了一切,换回了本就属于她的前途。
而那张屈辱的照片,被舆论的风徐徐地吹着,犹如蒲公英的种子,漫天飘散,被太多人看到过,甚至保存过,每一眼都是伤害,再也收不回了。
那就像是在她血肉中埋了一枚无法解除的炸弹,每每提起都会让她愤怒,更别说现在照片重新曝光,所带来的影响绝不可能像卢斯言说得这么轻巧。他是个精神病,他哪有什么常人的感情,不论他怎么安抚,廖筠都没办法平静自己的心。
“当年的推手,还有照片的拍摄者,告诉我。”紧皱着眉头,廖筠克制着头疼欲裂的感觉,把眼眶里的湿润压在心底,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要亲自解决他们。”
卢斯言听她这么强势冷漠,瞬间坐直了身子,体内仿佛燃起了变态的一种兴奋感,迫不及待地想要替她敲响敌人结局的丧钟。
“幕后推手是一个姓慕的残疾老头,当年他们家族的企业出现了问题,想要抓住机会攀附胡鸿轩的大伯,所以主动出手,帮忙造势。老头还有一个孙子,照片就是从他的手机上流传出去的,他叫邵敏。”
第35章 “我永远不能替十七岁的他们原谅。”
廖筠一阵恍惚。
脑海中回响着“邵敏”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有时是卢斯言兴奋变态的语气,有时是沈白珩温柔委婉地提起。一瞬间,好像天旋地转,让她感到反胃。
她抬头望向正在画画的小狗,手里拿着画笔和脏兮兮的调色板,身上却穿着她喜欢的白衬衫,五官那么精致漂亮,神色那么恬然可爱,美好到简直刻意。只要她肯唤他一声,他还会真的像小狗一样,眨着明亮的眼睛,笑着朝她走过来……
明媚的晴天不知何时又起风了,阴云集聚,带来了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压在廖筠的身上。
她难得问了个白痴问题,又或者说,她想听一个真实准确的答案:“邵敏,是谁?”
“亲爱的,你和他结婚了,没有调查过他的真实底细吗?也是,他层层叠叠堆积了好几层掩护,不怪你心软善良,是他的手段太下作。他根本不是什么酒吧临时工,而是锦城大学金融系的毕业生,去WRing打工就是为了故意接近你的。他是兴慕集团慕长盛的独子,是邵氏企业邵月升的儿子,四年以前叫邵敏,后来改名去锦城,叫慕邵凡。”
慕邵凡。
谁说她没调查过。
在知道他和兴慕的关系后,也不是没怀疑过更多。
可他们毕竟又不是真的结婚,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刨根问底,用尽手段,去摸透一个玩具的来路。哪能想到会是这样……
卢斯言说:“四年前,这个时间真巧。照片刚从他手机里传出去,他就被慕家接到了锦城,很快又改名换姓,彻底留在了那里。不知道你是否有所耳闻,邵家是个很特别的母系家族,可惜近十几年由邵风沛代管,邵氏又作风低调,导致很多人都不清楚。
“邵敏从小没有父母,跟着外公外婆生活,新继承人邵颜回国后,他得不到多余的家产,早晚会被彻底边缘化。我妄自揣测一下,或许他是为了摆脱邵家,把照片当做了去慕家的敲门砖。也或许会有其他可能,但那些真相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不过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现在很爱你,且隐瞒过去也要接近你的事实。”
很爱她?
这什么鬼笑话。
廖筠了解卢斯言,不至于为了这点消息骗人。
可自从有了温跃那件事之后,她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些恋爱脑的发癫程度,为了狗屁的爱情,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来,所以她不想再凭经验相信他们,只想问个究竟:“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话故意模糊我,误导我,你明白结果。”
卢斯言颇为认真:“亲爱的,倘若不是突然牵扯出当年的事情,我怕你不高兴,绝对不会出面调查这些。我可以对我调查的所有消息,以人格做担保,除去猜测部分,没有半句假话。你要不信,可以问问张洵,他肯定比我调查得早。”
很好。
现在看来,张洵上次回来,绝对是发现了邵敏的存在,所以屡次三番不顾她生气也要劝她赶走这条狗。
打哑谜有意思么,她最讨厌别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把她蒙在鼓里。
这群贱男人!
“哐啷!”
手机突然被主人狠狠地摔了出去,正好砸碎在一旁的石头上。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廖大爷也被她的动静给吓得一愣。
慕邵凡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上前,捡起她的手机,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屏幕也黑得打不开。他小心翼翼地拿过来,单膝跪在她腿边的毯子上,关心道:“怎么了?怎么把手机摔了。”
廖筠脸色很难看,眼神更是深沉如海,让人不寒而栗。
慕邵凡刚才全神贯注,没注意到她在打电话,迎着她的坏脾气,非但没有躲开,反而还张开手抱住她,轻拍着哄:“是不是做噩梦了啊?没事的,已经醒了。我陪你去屋里坐会儿?……”
廖筠“砰”地一下推开他,夺回自己的手机,冷着脸爬起来回了屋。
当天,所有人紧急赶回云州。
廖筠一个人坐在车后排,身边是廖大爷。她的保镖把慕邵凡安排到了另一辆车里,慕邵凡很奇怪,想问理由,保镖却敷衍半天,没一句正经答案。而她更是面都没露,话也没说,只是拿了几瓶酒,喝了一路。
她用备用手机问张洵,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邵敏。
张洵没回,给她拨了电话。她当即挂断,已经明白了答案。
回到云州时,天色已黑,大雨连绵,莫寻正在指定地点等候。看她一人过来,和司机交班,带她去往贺召家。
车子缓行在云州美丽斑斓的雨夜之中,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让廖筠觉得浑身难受,呼吸不畅。恍恍惚惚想起来,上午吃了顿早午饭,然后到现在一直都没进食,还赶了一路,估计是饿了,但又没胃口,喝了那么多酒,难怪异常不适。
被莫寻扶着来到贺召家门口,沉默的她在抓住把手的一瞬间红了眼睛。
莫寻轻声说:“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用,”廖筠失神摇头,“你去休息吧。”
贺召手里拿着果汁,开门一看是她,毫不意外地说:“进来吧,都在里面呢。”
莫寻试探着松手,廖筠“嗯”了一声,径直往里走去。
廖然已经跟她转达过眼下的情况了,大家都因为李建和照片曝光的问题聚在了这里。舆论的走向不太乐观,热度起得很快。
贺召这种没有背景的业界新贵,本来就招人关注,自身的风评也很影响公司的口碑和发展,像这样一次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不是什么好事。
事不关己、空口造谣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过去正在被血淋淋地剥开,残忍地挂在网上供人取乐。涉及到廖然的信息反而较少,明摆着是把贺召当做了主要攻击目标。
在这个舆论想要定人生死的时代,哪怕是解释过真相,网民也不会听,不会道歉,更不会讲道理,只会继续在键盘上狂欢,淹没掉稀疏的正义,再用一句“吃瓜”模糊自己恶劣的行为,直让人觉得恶心又病态。
贺召本人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他习惯性地照顾别人,给每个人都倒了果汁。
廖家姐弟,温跃,还有方翳明全都围坐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揽责任,都说是自己的错。把贺召搞得很难办,只能跟他们一起坐下,还得开导他们。
听得旁边沉闷的甜喜像是要被点炸了似的,一直看着平板上那张哥哥下跪的照片,眼都不眨。
甜喜有自闭症,跟贺召一样都是孤儿,他们相识于彼此最难堪的岁月,走到今天不容易。贺召向来报喜不报忧,把甜喜保护得很好,过去遭受的苦难也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
这一张照片的现世,无疑给了她很大的冲击,让她无法接受,扭头跑回屋里去,“咚”地关上门。
就像是什么开关,廖筠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把在场其他男人都吓傻了。
廖然手足无措,这辈子总共没见他姐哭过几回,赶紧把纸抽递过去哄:“不是,姐,你别哭啊。”
廖筠不接,用手捂着脸,抹去泪痕。
她真的不喜欢哭的,哭是没用的行为,她只是很难不想起以前。
如果这次的旧事重提,是她自己被针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对方扇到爬不起来为止。可偏偏受攻击的又是她的朋友们,即便过去了四年,她依然没办法、没资格,替贺召或者廖然释怀一切。
他们是为她出头,为她辍学,为她遭受铺天盖地的造谣和讨论,为她改写了人生。那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巨大的失误,巨大的污点。
她明白发小之间的感情重于一切,他们也不希望她太过自责,可她又怎么能理所应当地坦然呢。
好像有一抹灵魂,仍被困在当年的那段阴影之中。眼泪一冒,喝多了的脑子更不清醒,她一会儿说要把廖家的钱全都给贺召,让贺召去把人弄死,明显是把他当成阿杨了。一会儿又神神叨叨地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四年后,他们早已经不是那群普普通通、没有背景和依靠的少年。
廖然听着他姐的哭腔很难受,跟小孩似的,贴着她的胳膊低着声哄她:“姐你冷静点……今时不同往日,形势已经变了,我们不用再低头了。咱现在也是有公司有人脉的,贺召会有办法的。”
今时不同往日,这句话让廖筠一下子回过神来。
卢斯言那种智商,很懂得怎样快速有效地安抚别人,有些话说得很对,贺召自己确实足够对付李建了。但贺召性格太好,习惯了承受和隐忍,对那些流言蜚语总是不太在乎,总是安之若素,不喜欢去跟无关紧要的人多解释。
她不能忍让,她要替他在乎,她要站出来保护好他们,她要把舆论这条路上的敌人全部解决掉。
怔然的片刻,贺召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安排。
廖筠也不知道清醒没有,把果汁一饮而尽,“砰”的一下放在桌上:“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提供。”
贺召又给她满上:“放心,真到了需要廖家的时候,我会开口的。你家的财力是我的底牌。”
所有人在贺召家过了一夜。
天一亮,便是七月的最后一天了。
廖筠临时组织了一批律师团队,仔仔细细地在网络上搜集每一条证据,她要把所有足够起诉条件的人都告一遍。这些到处胡说八道的,不就是觉得隔着网线说话不用负责任,别人也不会太较真么。
那她来较一次这个真,她不差钱,也不怕麻烦,人力物力都有的是。
只要法院受理,她就耗着,结果也不需要谁来赔钱,她就要他们每一个都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
莫寻陆续查到了几家正在搅浑水的本地营销公司,她翻了翻资料,挑了一家闹得最欢的、规模最大的,直接去了一趟。
公司领导们听说她来了,理都不理,闭门不见。
她没多说什么,让保镖搬来一张单人沙发,放在他们的办公区,往那一坐,也不打算走。
整整一层办公室,压根没有分区,一两百个员工,密密麻麻地像小蜜蜂一样坐在电脑后面,一排又一排,全都是营销号。
有的负责抄袭洗稿、搬运引流,一天最少批量发布上百篇低质内容;有的负责带节奏、引战,什么对比,艳压,拉踩,造谣,每一滴流量都是广告变现;还有的负责追踪热点,或是激发情感矛盾,什么火写什么,别人写什么他写什么,乐此不疲地输出着没营养的垃圾。
都是为了赚钱么,底层人没那么多可选的岗位,打工不寒碜。
但是伤害无辜的人,不可以。
很快,廖筠坐下还没有两分钟,办公室突然断网,安静的空间从四面八方传来员工们疑惑的声音,紧接着,所有电脑一齐黑屏,屋里的灯光也全部灭了。
只剩下侧边的窗户,透进来淡淡的自然光,完全不足以支撑这巨大如黑洞的办公区域。
有组长匆匆去往领导办公室汇报,没一会儿,公司大老板直接出来了。先扫了一圈员工们:“稍安勿躁,物业那边电力出了问题,很快恢复,你们先稍作休息。”
接着从容地走向廖筠,朝她弯腰笑了笑:“廖总,您好,洪溪实业的丁总是您朋友吧?他刚才给我来电话了,说是您来我们公司视察,真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
说完丢出一个眼神,离着茶水区近的员工习以为常地充当助理角色,接了一杯茶水递给廖筠。
廖筠接过,瞥了一眼劣质的茶叶沫子,反手交给莫寻。
莫寻“哗啦”把茶水一泼,全浇在了大老板心爱的发财树上。
大老板面色一变,廖筠却先声夺人:“你姓赵?”
对方微微挺直了腰板,悻悻道:“鄙人赵氩,您叫我张总就是。”
廖筠挑眉,就知道对方没把她当回事,对她尊称,只是因为洪溪的丁总是这栋写字楼的主人,以为她依仗着丁总来耀武扬威。
向后倚着椅背,廖筠叹息地看着他:“小赵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努力打拼这么多年,头也秃了,人也瘦了,面相也猥琐了,有三十岁没?”
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堂堂大老板竟然被一个女流之辈这么说,赵氩当然不乐意,压着火说:“廖总,您要视察,这边您刚才都看过了,正好停电,请跟我到办公室来吧,咱们坐下再好好聊。”
廖筠不搭茬,也不挪动:“三十而立,不错的年纪。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没有人教过你明辨是非的道理。人这一辈子最应该做的,是多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和良心。想想有些钱该不该赚,有些人该不该惹,有些事做了对不对,能不能负责。你听说过吗?”
赵氩一阵不悦,阴阳怪气地回她:“您这一串过于女性化、情绪化的输出,没什么实际意义,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廖筠嗤笑,神色自若地说:“比不上小赵你会倒打一耙,男性化、刻板化的言论确实非同一般。整个公司都以你这种猪狗不如的思想作为企业文化,也难怪总做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业务。”
赵氩的脸色顿时黑成了炭,扬着下巴:“这位女士,我们是一家正经本分的文化传媒公司,业务只是发布一些有趣的新闻文章和视频,娱乐大众,赚点广告费,都是本本分分的血汗钱。你可能年纪轻,也没怎么工作过,不了解社会运转的规则,我不怪你。你代丁总来我司视察,我也热烈欢迎。但如果你对我们有误会,还是不要乱说话了,影响我们和丁总的交情也不好。”
交情。
矫情还差不多。
廖筠嘴边溢出一抹嘲讽,几乎是同时,不远处敞开的公司大门风风火火地涌进来一批人。动静之大,让偷看热闹的员工们纷纷回头,全都顾不得躲藏。
打头的男人三十来岁,气场比赵氩要稳重成熟多了。
穿着西装,二八分的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油亮的手工定制皮鞋踩在这低廉的北欧风地毯上,仿佛每一步的踏落都充满了嫌弃和不耐烦。
他领着身后一群同样西装革履的下属,直朝着廖筠她们走来,站定在那,左右一看,先找到了赵氩。恨铁不成钢地指他两下,开口就是厉声叱责:“赵氩!这位是廖氏集团的话事人,廖总,我让你好生招待,你刚才在说什么?”
赵氩一愣,没反应过来先点头哈腰:“丁、丁总!您怎么来了……我,我想请廖总进去办公室说,她……”
“滚!”丁总才没那功夫废话,破口大骂,“你个废物玩意儿,这地方我不租给你了,马上滚!给我搬出去!违约金我照付给你,你等着一块儿倾家荡产赔给廖总吧!”
说完转头看向坐着的廖筠,叹了口气,竟然微微低头,颇为无奈地低声道:“廖总,有事情咱们好好解决,我来处理,不至于您亲自过来跟他们置气。这栋楼当初能拿下,多亏了您帮我一手,这份恩情,我小丁永远记在心里,您放心,马上让他们搬走,今天就搬走!我要早知道他们干这种缺德事,我从一开始就不租给他们!”
赵氩彻底傻眼了。
员工们更是目瞪口呆,都在那小声私语,现场八卦。
左右逢源的丁总竟然在廖筠面前自称“小丁”,那赵氩这种附膻逐臭的东西又算什么?
廖筠依然是淡淡地倚坐在那,连屁股都不抬一下:“丁总您这话说得太客气了,商场上我们是伙伴,私下里我们是朋友。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太生气着急,先赶过来看看,来了一瞧,这不是丁总的地方么,心里顿时就放心了,丁总可是个有魄力有担当的人。”
丁总认真地点头:“是,是。”
“我本来想,各个部门举报一遍,这种公司应该也维持不了多久,像小赵这样能卖弄的‘文化人’,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过到时候啊,就是怕耽误了这些员工,”廖筠说着,也往员工那边扫了一圈,那神色,看起来比赵氩还关心体恤他们,“你说,老板跑了,把他们丢下顶罪,他们丢了工作,甚至连工资也拿不到,这不是坑人么。”
此言一出,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瞬间升高。跑路、顶罪、工作、工资,全都是热门词。
赵氩登时站不住,偏偏廖筠演得来劲,语重心长:“我能理解,人么,都是为了赚钱,讨口饭吃,底层员工没有自我决策权,老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是本性恶劣的,应该也不是故意做坏事。所以我没有直接去举报,而是觉得,你们可以先好好商议商议,丁总。”
丁总连忙答应:“哎!您说。”
“要是他们员工愿意的话,给他们安排安排下家,不行去你那儿,在哪儿打工不是打?找个可靠的公司,有发展前景,有福利待遇,还能积累阅历,不比在这种鬼地方好么,这跟蟑螂窝有什么区别?你说是不是?”
丁总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安排!”扭头吩咐身边人,“让人力来对接,这个公司的所有员工,先核实信息,再检查之前的工作内容,人品关一定要把好!只要合适,有意愿,全部安排岗位。”
“哇!……”
“去洪溪实业?”
“真的假的……听说有六险一金十三薪诶……”
“也不是所有岗位都这样吧……”
“人家女员工每个月还有月经补贴呢,再小的岗位也舒服,又不像咱这破公司,全都是来干两个月就跑的,我昨天提离职,非要留我一个月,不然要扣钱……
“我听说洪溪的年会抽奖还送车送现金!”
“真能去吗?我现在就想去!这破公司一开始跟我说招原创编辑的,结果来了天天逼我做键盘侠,我真受够了……”
员工们兴奋不已,瞬间骚动,跟刮了彩票似的,讨论声完全不避着赵氩,比过年还热闹。
赵氩苦着脸拉住丁总:“丁总!我……”
这时廖筠终于站起身,那架势似乎是要准备走了。
丁总毫不犹豫地拂开赵氩,跟着去送:“廖总,您只管放心,我这边也会跟警方,跟各部门对接好,一定把事情处理明白。”
廖筠朝他伸出手:“公事公办,按流程走,慢慢来吧。改天咱们有机会聚聚。”
“好!”丁总回握她,痛快地答应,“没问题,一定聚!我送您!”
后面跟着廖筠的保镖们和丁总的下属们,一群人就这么突然来,又突然走了。
几乎是廖筠离开的同时,屋里瞬间来电,恢复明亮。但员工们早已经炸开了窝,余留下赵氩一人面如土色,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办公室。
这才刚刚开始呢。
廖筠早就明白空有几个臭钱,不如掌握住权力和人脉。所以高中毕业后,在兼顾学业的同时,拼了命地扩展事业版图,从一开始尝试着了解那些对女性充满歧视的交际圈,到后来站得又高又稳,反而被别人追在身后舔。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得到什么,想守护什么。平时不爱树敌,不代表她脾气好,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她有的是本事回击。
赵氩的公司出事,其他公司难免得到了风声,马上开始自我整顿。
不过半天时间,单是营销号、网红号就突然停了一大批,把以前发布的跟贺召、廖然有关的内容全部删了。少了这些祸害发疯拱火,热度骤降。
廖筠午饭都没心情吃,本想趁热打铁,把今天能办的事都办了,明天还有明天的安排。结果在这时,她却意外收到了甜喜坠楼的消息。
最近总是在下雨,搅得人心情烦躁,事情也堆得越来越多。
廖筠和其他人忧心忡忡地赶到医院时,甜喜正在急救,贺召浑身都被淋透了,独自坐在冰冷的长椅上魂不守舍。
和甜喜一起坠楼的还有李建,两人不知道在现场发生了什么,警方已经在着手调查,也正在调取监控,但两个当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暂时不能配合。
幸好甜喜的情况不严重,主要问题是骨折和脱位,还有轻微脑震荡。下午醒过来一次,很快又睡了。
贺召失魂落魄,有些恍惚,迟迟冷静不下来,廖然负责去配合警方工作,廖筠便负责留下照顾。
坐在甜喜的病床前,精神紧绷的廖筠也觉得有点累了,拿出手机随意翻了翻,看到慕邵凡给她发过很多消息。
昨天晚上问她去哪里了,还回不回家。
今天早上提醒她下雨容易着凉,小心身体,多休息。
最新的一条是问她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之前在乡下的时候说要给她做澳龙的。如果她回来,他再去买点菜。
廖筠没回。
他难道没有上网么,难道没有看到那张出自他手的照片,再次被人曝光了么。
她真想问问他,第一次去聚餐,见到贺召和她弟弟的时候,有没有过一丝害怕和愧疚。
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骗局,利用“玩具”的身份让她放下防备,走到她的身边,像刻意准备了一颗洋葱,假惺惺地任由她剥,却早料到了她不会剥完的结果。
真虚伪啊。
这和在拉斯维加斯,听到唐秋和他密谋算计自己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她生气,只是觉得这条狗太过自大,胆敢打她的主意。对他进行的人格羞辱,感情欺凌,都只是一种玩乐手段,觉得有趣才去做的,而非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解开的深仇大恨。
现在不是了。
现在他们真的有仇有恨,她恨不得手撕了他。
一想到自己养了这么一个东西,还动过想要长久饲养的念头,直觉得生理反胃,比昨天更难受,甚至想直接吐出来。
昨晚慕邵凡回到她家,卢斯言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碍于她家防护性太强,保镖太多,不好做什么。
没关系,廖筠重新拿起手机,想了想,输入回复:有事,要很晚才回去,可能得半夜了。人手不够,家里的保镖也得过来支援。
慕邵凡很懂事地没有多问,而是回她:好,你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廖家收租的:你去多买点菜吧,在乡下吃得太差了,都没有胃口。你问小于要车钥匙,地库随便选一辆开。
不接急稿:嗯嗯,我会顾好自己的,马上就出发去买,你不用担心我,安心忙吧~[表情包:小狗贴贴]
廖筠面无表情,把手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心疼地捏了捏昏睡的阿甜的手,沉默着发呆,不久后,手机忽然亮起,显示了一条短信——
陌生短信:亲爱的主人,我的虐杀游戏是不是开始了。
不是疑问句,也就不需要再给出指令。
廖筠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这会儿雨下得小了许多,阴云却没有随之消散,乌黑地压在头顶,好像随时都有兜不住的意思。眼看着夜晚将临,再无明媚天晴的可能。
慕邵凡非常不喜欢下雨天。
昨晚下着雨回家,廖筠不在,他一直蜷缩在沙发上,播放着廖筠喜欢看的电视剧,半梦半醒地恍惚着睡了一整晚。他为了人设,特意买了一部二手机,平时除了联系廖筠基本不玩,白天在家看书,画画,确实不知道贺召的情况。
再加上最近幸福的时光太过充沛,简直让人懈怠,他沉浸在一切都好、都顺利的喜悦中,警惕性好似也被磨平了许多。
如果雨势不大,他比较喜欢穿雨衣,更能有安全感。但可惜其他保镖都走了,只给他留了一个不太有用的笨蛋实习生帮着拎东西。他找不到的,实习保镖更找不到,无奈只好拿着伞去了地库。
廖筠在外面那么忙,那么辛苦,为了买到符合她口味的食材,他决定前往她最喜欢的那家商场,虽然远了些,但平时负责采购的保姆都是从那边买的,再远他也不会觉得麻烦。
雨天容易堵车,停车更不方便,他为了节省时间,提前看好了位置,在距离商场路口七百米左右的地方找了个停车位,然后跟实习保镖徒步从地下通道绕过去。
夜里八点多。
廖筠跟贺召换班,离开病房,出去接了一通电话。
是阿杨打来的,开口废话不多说:“我刚忙完,马上回去,明天就到。”
廖筠知道,他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她,肯定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任务。
顺着走廊往外走,没有立刻回应,也没有关心他的状况。他们之间的默契就是这样,不需要她表达太多,有时候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就能感觉到一种安稳。
从步梯一层层往下,走到一楼时,冷风骤然迎面涌入,吹得廖筠很不舒服,她终于开口:“好冷啊,最近一直都在下雨。你早点回来吧。”
阿杨答应:“嗯,等我。”
挂断了电话,廖筠走到大门外,想出去透透气。
门口的灯照得特别亮,显得雨夜黑得可怕。她在联排的公共座椅中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身后恰好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你!”
廖筠侧头一看,果然又是赵曦玉:“好巧啊,赵二公子,你怎么来医院了?”
“你终于记得我是谁了,”赵曦玉腼腆地笑了笑,坐在她身边,“我来看望一个亲戚,刚给他送了些水果牛奶,他直打发我,所以我又出来了。”
廖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的意思:“你赵二公子好歹来一趟,就给人家送那点东西,人家能乐意么。”
赵曦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望病人不都是送这些么,我还以为统一标准呢,没想到他不太喜欢。”
正聊着,廖筠的手机微信接连收到了好几条消息,是实习保镖发来的,给她汇报慕邵凡的情况。他们已经从商场采购完毕,各自拎着大袋子,打算往回走。实习保镖说,他用买包烟的借口要去找便利店,即将跟慕邵凡分开。
廖筠一条条看,耳边是赵曦玉很随意地问她:“你呢?你怎么来医院了?我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跟贺总有关……你们没什么事吧?”
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廖筠忽然觉得他很刻意。
什么关心体贴,什么理想型,很多时候都是别人有意的伪装罢了。她从小习惯了被人讨好,所以常常不在乎对方的目的,只管自己眼下开心,但其实她是能感觉到的,这种男人与生俱来的刻意。
就像把刀或者屌挂在脑门上一样,所作所为总像是要图点什么。
廖筠不温不火地说:“来看看朋友。”
赵曦玉没感受到她的冷漠和疏离,只想着能见到她很高兴,滔滔不绝地跟她聊了一些日常。
廖筠一个字听不进去,一直在想自己的事。
突然间问他:“赵曦玉,你觉得你有变成很好的大人吗?”
赵曦玉一愣:“啊?大人……这,这个,我也说不好……我经常觉得我还是小孩儿,但是又已经成年了。之前看到有人说,大学生和小学生,其实不过相差六*年,想想还挺吓人的,六年就能让一个看动画片玩小汽车的孩子,变成历经过高考重压的大人,很奇妙,可能得说一句,岁月不饶人吧。”
廖筠想说他真是天真,连思想都这么单纯幼稚。摇了摇头,慕邵凡打来了电话。
被卢斯言找到了吗?
不,卢斯言是个危险的家伙,如果被找到了,这条狗不会再有机会联系她。
廖筠接起来,对面很安静,完全没有嘈杂的雨声。
慕邵凡很开心地说:“我就是想试探着给你打一个,没想到你接了……你是不是忙完了?没有打扰你吧?”
廖筠模棱两可“嗯”了一声。
慕邵凡正走在地下通道里,很奇怪,里面空无一人。
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拎着购物袋和滴着水的伞。潮湿的环境格外冷清,隔很远才亮几盏灯,而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有一段路的灯泡临时坏了,一片漆黑,就在他前面的不远处,仿佛飘散着阵阵的寒意。
刚才外面的雨势陡然变大,风吹着,淋湿了他的衣服,让他感觉很惊慌,很难受,没办法才犹豫着联系了廖筠。廖筠是他的主人,不管是声音还是气息,都能让他感到心安。
小狗摇着尾巴,语调欢快地询问:“我买了好多菜,你今晚想再吃点牛肉,还是其他的?”
廖筠毫无感情说:“都行。”
“那我做一个牛肉,再做一个鸡肉,放辣。你挑你喜欢的吃,好不好?”
“吱啦!”
一道刺耳的动静从电话那边急响,像是轮胎摩擦着地面骤停。
车前灯亮如白昼,从慕邵凡身后直直地照过来。他正要看看是哪个天才把车开进通道里了,廖筠却叫他:
“敏敏。”
“嗯?”刚准备回头的慕邵凡被主人的呼唤所牵绊,继续往前走。
“你觉得,你有变成很好的大人吗?”
赵曦玉奇怪地看向她。
慕邵凡也很不解,思考了片刻,还是认真地回答她:“怎么这么问?我,应该还好吧,反正比以前要好多了。现在当了大人,毕竟很自由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像小时候那么被动。每天看书,画画,等你回家,真的特别满足……”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连每一个音节都透露着此刻的幸福感。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的宠爱和容忍之下变得更加开朗大方,更加温柔坚定了,和最开始那卑微谨慎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爱能让人像花开一样恣意盛放。
可是,假的爱也能吗?
她只是玩玩而已,他不是不听话么,不是说不通么,凭什么变得越来越好。
电话那边的小狗还在碎碎念,廖筠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抢话:“阿甜今天坠楼了。”
慕邵凡一愣,不安的情绪汹涌地凝固在空气中,压得他脚步渐渐沉重:“……什、什么?怎么回事?出什么意外了?”
廖筠望着漆黑的雨夜,平静地解答:“人为的事故,不是意外。要追溯起来,恐怕得从四年前开始说。”
电话那边的脚步缓缓停住。
“那时贺召十七岁,为了我的前途,跪在了胡鸿轩的病房外,十个小时。胡鸿轩身份特殊,住的是私人病房,为了防止记者混进去乱说,根本不允许采访和录音,有很多保镖守护现场,在电梯口就会没收电子设备。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人把贺召下跪时的样子拍了下来,并且传了出去。那张照片,引导着施暴者的舆论足足横跨了四年,至今也没有停止对他和他身边人的伤害。”
耳边除了雨声和风声,沉默如死寂。
廖筠压制着喉间的哽咽,却压不住双眼的潮湿:“阿甜跟贺召相依为命,她看到那张照片怎么能受得了呢。我也受不了。那张照片是耻辱的证据,宣告着贺召和廖然为我而改写的人生。即便往后我再怎么去弥补,即便现在他们过得再好再顺利,也没办法抹去已经发生的痛苦。我永远不能替十七岁的他们原谅,我甚至不敢忘记每一个细节,因为忘记,就好像对他们的背叛。
“我和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都不是坏孩子,却受尽了许多的不公平。你知不知道,他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变成了现在堂堂正正、闪闪发光的大人。没有走歪,没有颓废,没有顺了那些恶人的意。我真的很佩服他们,真的,但是你不一样,你凭什么能变成更好的大人呢?
“邵敏。”
廖筠第一次对着慕邵凡叫出这个名字。
隔着手机通话,犹如刑罚降临冻僵了他的血液,眼泪却滚烫着充盈在了他的眼中。
“你对现状的每一句欣慰,对过去的每一句轻描淡写,都该死。”
“咚”
慕邵凡手里的袋子和伞全都掉在地上,乱七八糟地散开。
他说不出话来,无论是解释,或是其他的任何,都像被捏紧了喉咙,一个字也难以表达,甚至于连喘气都在颤抖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疼。
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黑暗无灯的路段,但身后嚣张耀眼的灯光却仍然照射着他,紧跟着他。
回过头去,眩目的光影里,他什么都看不清晰,隐隐约约的,好似是有一个男人站在车边,向他举起一把弩。
“嗖”的一声,朝他心口破风而来。
第36章 在男人最幸福的时刻带给对方沉重一击
人在面对危险的那一刻是会感到无力的。
刺目的灯光迎面冲击着慕邵凡的脸,他却如同被瓷化了一般,大脑放空,四肢出走,僵硬地站在原地,已然失去了积极求生的本能。
利箭顺利射穿了血肉,扎进他的骨头。
浑身上下所有因廖筠而凝生的痛苦拉扯着他的灵魂,在同一个瞬间被残忍击碎。他身体一滞,“扑通”跪倒在地上。
通话还在继续,廖筠有再对他说什么吗?他听不清楚,也张不开嘴,唯有眼泪夺目而出,和血一起连绵地滴落在手机屏幕。
脚步声渐渐踏近,一身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信步走来,优雅地站定在他面前,挡住了光。
他疲惫地掀起眼皮,只看到对方嘴角上扬,眼含笑意,像个从容有礼的绅士,对他打招呼:“你好,终于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卢,卢斯言。”
一阵尖锐的嗡鸣声轰开了慕邵凡的大脑。
关于廖筠利用他的种种猜想,一齐翻涌而上。隐隐约约的,只记得她曾说过:“卢少爷就算发疯,也是去虐我的小狗老公,又不虐我……没事的宝贝,我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在前面做挡箭牌,我做你的后盾,这不是正好么。”
那么,他现在是挡箭牌了?
可是他的后盾在哪里呢……
他不是没害怕过,倘若谎言被拆穿,廖筠会有多生气。他想过该怎么去弥补,廖筠那么好,嘴硬心软,如果磨她呢?如果和她好好解释,过去是有误会的,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和她的朋友,她会听吗?到那时他们会不会已经有了一点感情,廖筠会不会舍不得丢掉他?
可惜他没有想出真正的好办法,也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快到他都没来得及有任何预感,竟在这里戛然而止。
廖筠知道了他的身份,把他丢出了家门,撤走了保镖。她肯定很讨厌他,所以不需要听解释,也不再会给他撑腰了。她斩断了他的希望,默许了卢斯言的到来,让他在最幸福安心的时刻坠入地狱深渊,跌得粉身碎骨,身心俱痛。
泪水如注而落,面色苍白的小狗哭红了漂亮的眼睛和鼻子,眼神空洞而绝望。
卢斯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你这人真没礼貌,也不知道介绍一下自己。”
话音落,好像刚想起对方被他给打伤了,惊讶地看向对方中箭的左肩:“噢!我忘了你在流血,很疼吗?我故意射偏了一点,怕把你一下就玩死了,在这里不好处理。抱歉,如果能把你一击毙命,你确实会轻松许多。”
慕邵凡没有多余的精力听他在说什么,好不容易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不清晰的音节。
卢斯言耐心地笑着问:“你在叫廖筠?你想向她求救吗?可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用不用我帮你拨回去?”
弯腰从他手中把手机拿走,在看到唯一的联系人备注着“老婆”两个字时,卢斯言骤然变脸,嘴角微笑的弧度被蓦地拉平成线,紧接着“哐啷”一脚,猝不及防地把受伤的慕邵凡踹倒在了一旁。
慕邵凡的后背撞在不平整的石砖墙面,多重的痛感让他面目扭曲,一阵头晕目眩,倚在那动弹不得。
卢斯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扯动着面部肌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神情隐藏在背光的阴影中嗜血又狰狞,全然不见什么绅士的优雅。
阴狠疯狂的双眸透着野兽的凶光,卢斯言再次举起那把利器,瞄准了慕邵凡的额头。压低着粗砺的嗓音,平静的语气溢出一股变态的疯感,如同一个地狱来临的审判者,幽幽地说:“你敢跟她结婚,你敢妄想独占她,你就应该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比如现在。”
武器的金属边缘狠狠抵上猎物的眉心,做出开枪状。
“砰!”
慕邵凡闭上泪流不止的眼睛,耳边风声寂寂,预想中的死亡却并没有来临。
卢斯言恶作剧般的大笑声突然回荡在这空旷的地下通道:“哈哈哈,好玩吗?看把你吓得,这是弩又不是枪,我配音配得有这么好?没事的,别怕,我更想把你切成肉片,一片一片地丢到海里去。”
卢斯言无情地收起武器,撤回力道的同时,慕邵凡终于在极致的悲痛和不断的失血中眼白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雨夜无休无止。
廖筠坐在椅子上望着那一片黑漆漆的夜,自从挂了电话就一直沉默。
赵曦玉心情复杂,刚听到了她的秘密,虽然没听懂,也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但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胡乱言语,哪怕是呼吸错了个节拍,都有可能惹她生气。他不敢动,不能走,也不想走,陪她一同沉默地坐着,直到贺召出来。
“廖总,怎么在这?”贺召淡淡地朝赵曦玉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对廖筠说,“阿甜刚才醒了,想吃东西,我看这没饭了,让大方叔做点粥送过来,你想吃点什么?”
廖筠站起身,压根不理赵曦玉,跟贺召并肩往回走:“带俩包子吧,饿死了,头疼。”
贺召应了一声,平日里健谈又随和的他因为甜喜的伤势,也是实在没有太多精神。这个夏天对他们所有人来说,好像都有些过分的压抑沉闷。
当晚,廖筠跟贺召一起在甜喜的病房陪护了一夜。
贺召精神不佳,为了照顾甜喜也抽不开身,公司的事交给了方翳明,李建的事则让廖然负责推进。
廖筠不想让贺召有更多的负担,处理那些舆论问题的时候尽量都发消息,或者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弄倒一个赵氩杀鸡儆猴,肯定是有些效果的,但这不代表其他敌人也会这么轻而易举地退缩,她廖筠再厉害,也不能让全世界所有人都听她的,都怕她。何况有些事情一旦传出去,散播开,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能强行捂嘴,也捂不住人的想法和遗留的影响。
因此起诉才是必要的,澄清也是,她马上联系了一个为上市企业提供危机公关和声誉管理的朋友,让对方加入进来一起处理。
这或许是对方接手的最小最没趣的一桩案子了,贺召的公司当然也还不到上市的地步,但有她一句话,就是能把各路神仙都请来。
转眼忙活一上午,电话接个不停,廖筠说话说得口干舌燥,连杯水都没有,坐也没坐下一会儿。莫寻传来一份文件,她刚结束一通电话,打开一看,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廖筠!”
廖筠愣了下,恍惚还以为听错了。
伴随着逼近的脚步声回过头,风尘仆仆赶来的阿杨已经快步来到了她的面前,携带着湿漉漉的雨的味道,还有轻微的烟草的气息,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他太大只了,每次拥抱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含蓄但汹涌的温柔,仿佛能代替所有言语,让她的心缓缓放松,紧绷的身体也跟着软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杨平时很少叫她的名字,就连在床上也不会说什么情话,沉默寡言是他性格的常态,难得的这一声轻唤,让她想起了以前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在墨西哥混乱而危险的废墟之中,四处都有可能藏匿着想要射杀她的人,而他虽然好心救了她,却不能马上离开,必须要继续待在那里完成他的任务。时不时地带着她东躲西藏,还会和她分开不确定归期的时间。
某次他不在,廖筠因为差点被人发现,擅自换了藏身的地方。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回来偷偷看一眼,希望能再碰到他。
结果第二天晚上,还真的让她给碰到了。
阿杨见到她明显是一愣,那神情,或许是以为她已经被抓走,或者已经死了吧。他总是话不多,两人之间也没怎么聊过各自的事情,对于彼此来说,不过是个有过生死交情的陌生人。
可是那一刻,阿杨却忽然用中文叫了她的名字,然后像今天这样,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
大猫猫也是会很不安的,哪怕他不说,但她会懂。
回抱着他被风雨吹得疲惫的身体,廖筠倚在他怀里享受这短暂的休息:“我没事,你别担心。阿甜受伤了,需要长期养伤,好在没有生命危险。贺召今天也好多了,其实他啊,只要阿甜好好的,他就好。至于照片的事……舆论方面的,我在着手处理,有点复杂,但能解决。”
阿杨松开胳膊,拉着她,让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单膝跪在她面前,两只大手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仰望着她的眼睛:“需要我做什么?”
廖筠早就已经想好了给他的任务,沉声道:“听说兴慕的慕董是个双腿残疾的老人,你去一趟。”
阿杨微微蹙眉:“……慕邵凡的爷爷?”
“嗯,你把他带过来,让他走着来见我。”
阿杨了然,毫不犹豫地应下:“好。我现在就去。”
“等等,”廖筠把他拽住,抬手揉揉他的发顶,安抚他,“你定位一下卢斯言的位置,慕邵凡现在在他手里。他肯定会威胁我,让我去见面的,我现在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小心卢斯言反侦察,别让他伤到你。”
阿杨蹭了蹭她的手心,坚毅的脸庞唯有眉眼温柔:“我明白。”
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阿杨这辈子好像总是在听从命令,为了挚爱舍生忘死的路上。
有贺召照顾甜喜,现在也用不着廖筠做什么,她累得浑身疲乏,趁着贺召还有精力,先回家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等下午回来的时候,天色微微见晴,空气也终于变得不那么沉闷了。
刚一进屋,贺召说:“有个人自称是你的朋友,给你送了些吃的。”指了指旁边奶油粉色的波点花纹点心盒。
廖筠没兴趣,但只怕是卢斯言乱来,所以还是去打开看了看:“什么朋友啊?叫什么?”
“我当时不在,是隔壁床的老安接下的,好像说是姓赵,是不是昨晚那个赵二公子?”
廖筠抽出盒子底下的小卡片,落款确实是赵曦玉。
都多久没碰见这么幼稚学生气的礼物了,廖筠无奈:“嗯,是他。他有个亲戚也在这住院。”
继续翻看,里面都是手工烘焙的可爱小点心,闻着味道还挺香的,把甜喜和老安的馋虫都勾起来了。廖筠自己先吃了一口,没别的,万一有毒她先死就得了,然后才把一整盒都给了甜喜。
坐在沙发上准备打盹时,明明洗过澡,也吃饱了饭,身体懒洋洋,但就是睡不着。想了想,给赵曦玉发了条消息。
廖家收租的:你又来看你亲戚了?
熬夜有害但快乐:嗯嗯!你看到点心了吗,是我自己做的,绝对安全健康,我特别喜欢吃甜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一忙起来耽误吃饭对身体不好,没事可以来一块~
廖筠默默地转头看向那一盒被甜喜跟老安瓜分完毕的点心。
廖家收租的:谢谢。你亲戚还好吗?
熬夜有害但快乐:还好,听了你的建议,今天给他准备了一些贵重礼物,他果然开心多了,还欢迎我再来。
廖家收租的:我就说么,你堂堂赵家二公子,出手不能那么小气,下次再来给他送个更贵重的,他绝对就把你当上帝了。
熬夜有害但快乐:[表情包:泪汪汪]
廖家收租的:怎么了?哭的表情是什么鬼。
熬夜有害但快乐:没什么……我虽然是少爷,但其实没有多少钱的。前两天刮大风,我的车被高空坠物砸坏了,正在修,这两天又下雨,我连共享单车都不能骑,现在打车都打不起,不想再来了。
廖家收租的:哦,好吧,我要午睡了,拜拜。
说完直接关掉手机,开始酝酿睡意。
稍微接触下来,她能感觉到赵曦玉是个很活泼的人,倒是没有张洵形容得那么差劲。她知道赵家没什么钱,也没听说过赵家有什么出名的产业,不过她现在没心情聊那些。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廖筠心不静,眼前总是闪过很多混乱的画面,迟迟睡不着。
距离慕邵凡被卢斯言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她并不能想象出卢斯言具体会做什么,只是从那个死变态过去的言行举止来猜测,绝对不会让慕邵凡太好过。
那个死变态,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没有平常人的感情,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不能理解,也就不去做,每天活着就是在有意无意地伤害别人。唯独对廖筠会好一些,会听廖筠的命令,会想了解廖筠的感受,可偏偏廖筠以前对他也有前科,早就击碎了他的信任。
但廖筠觉得,这也不能全怪她吧,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正是她把张洵气哭的那一年,她才刚满十八岁。
卢斯言就像一头棕熊,看起来沉稳绅士,咬一口就知道什么叫尸骨无存了。他对她的感情太过澎湃,激烈,让她很不喜欢,更没那耐心去驯服他这种怪物。
正好当时卢家人出面央求,希望她能配合把人送去国外治疗,她就好心答应了。当然,筹码是卢家搭线,送给了她一桩利润超标的生意。
她用旅游的名义把卢斯言骗出国,然后跟卢家做局,给他下药,把他五花大绑地送去了疗养院。
在男人最幸福满足的时刻带给对方沉重一击,好像是廖筠最喜欢做的事情。
可惜当时谁都没料到,药效在半路就已经过了,卢斯言一直闭着眼睛装昏迷,听车上的卢家人跟廖筠聊怎么对付他。等他们把他送到病床上时,他趁着绳子解开,突然发疯,见什么砸什么,伤了很多人,激动起来意识不清,谁也不认,不光点了一把火,还在混乱中给廖筠打了一针,把她掳走了。
廖筠没他那么强大的适应力,眼一闭,昏了不知道几天。醒来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墨西哥。
卢斯言吃药不规律,时停时续,反而对精神状况不利,再加上受到了廖筠的欺骗,刺激太大,清醒的时候要带着廖筠去旅游,让她实现自己的承诺。犯病的时候又非要把廖筠捆在身边,寸步不离,搞什么强制爱。
某天他再次犯病,廖筠趁机逃走,结果落单的他被一个组织的小喽啰给盯上了。对方以为他犯了毒瘾,想跟他做交易,他不管那么多,反手就把人打得满头是血。
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家那组织当即就派人追杀他,顺便还有和他一起出现过的廖筠,也被当做了目标。廖筠这倒霉劲儿,身上没有手机,没有钱,也没有食物,从早到晚东躲西藏,差点没死在那里。
后来再听到卢斯言的消息,就是他被卢家人救回去的时候了。而她也被阿杨所救,并且把阿杨带回了国内。
从那以后,卢斯言对廖筠的一切都非常警惕,每年回来骚扰她,从不敢直接跟她见面,生怕她再把他抓起来,或者送回卢家去,更怕她突然跑了,丢下他一个人。
他开始想法设法,用各种理由逼她去找他,不停地纠缠,再设下种种扯不断的羁绊,久而久之,仿佛把这当成了一场值得兴奋的玩乐,实在让她很烦很头疼。
廖筠甚至想过,要是一开始她没插手卢家的抓捕行动,没犯过骗他的前科,往后他也不过是每年跑回来几个月,俩人聊聊天,睡睡觉,应该过得也挺惬意的,总不至于把这死变态逼成现在这么疯。
胡思乱想着,廖筠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绵的雨声飘摇过她耳畔,裹着细密的雨丝,随风吹落在某个地下室的通风窗。
那窗是推拉的样式,又窄又小,又脏又丑,离泥泞的地面很近,要不是地势高,积水绝对会涌进去把屋里浇个遍。而窗户此刻正敞开着,给压抑的室内环境努力通风。
冰冷细碎的雨点越过窗台,砸在一个男人精致但苍白的脸上。
男人闭着眼睛,仰面躺在窗边的水泥地,微弱的光照进来,照不清他眼前的世界。他在发烧,身体像散了架一般剧痛,动一动手指已经是顶天的难了,呼吸都不能太过用力,怕扯得肌肉疼。
他穿着湿透的衣服,鼻腔里充斥着血的味道,意识模糊,一直似梦非醒。
脖子上有一个冷硬沉重的东西,但他抬不起手来触摸,也就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稍微动一下脑袋,就会被那东西强行固定住自由,还有隐约的铁链被牵动的声音。
偶尔会有人走到他身边,给他注射什么,还会像拨弄猎物的尸体一样,把他随意拖拽,伴随着阵阵欢腾的铁链声响起,就是对方要给他处理左肩的伤口了。
这也是他最痛苦害怕的时候,就像刀俎鱼肉,产生的怕是身体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对方根本不用麻药,也不用任何止疼止血的东西,只是吊着他一口气,不让他死而已,每次处理压根不是救治,更像在实施最残忍的酷刑。
幸好,对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他好不容易安稳地睡了一会儿,直到雨丝在他脸上越落越多,变成了湿润的一片。他终于难受地睁开眼。
昏沉潮湿的环境并没有带给他什么意外的冲击,他反应了好久,愣愣地望着那唯一的窗口。
他记得廖筠和她的朋友们出事了,胡鸿轩要逼他们退学。他想去帮忙,却被舅舅邵风沛囚禁起了起来。
就是这个房间。
和眼前一模一样的地下室。
邵风沛随便他不吃不喝,根本不管他死活。而他所有的挣扎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在上位者的眼里显得那么没用。
他只能在迷糊混沌的意识中不停地想起廖筠,想起她从教学楼出来时那双发红的眼睛,想起她被一群混混学生堵在街口,想起那一地的血,想起她受惊的样子。想到日夜颠倒,感知失常,眼泪也逐渐变成了无意识地流。
“哐啷——”
一个装着饮用水的铁盆被人一脚踹倒。
“别哭了,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一直在哭,好像我是个坏人。”卢斯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边说着话,边不紧不慢地往里走。身上穿着板正的衬衫和西裤,微卷的发丝被雨打湿,刘海有些乱,看起来像是刚来没多久。
蹲在慕邵凡身边,他扯着对方脖子上的铁链,“哗啦啦”,像拽狗一样把人拽过去,然后随意地翻过他的身体,戴上防护手套:“感觉好点了吗?我还要用你把廖筠引来见我,可别死得太快。”
慕邵凡眸光极轻地颤了颤,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恍惚。
“廖筠……”
“砰!”
好言好语的卢斯言瞬间发怒,直接朝他左肩的伤口处捣了一拳:“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
第37章 慕邵凡蜷缩着跪趴在那:“求你……”
甜喜坠楼的第三天。
八月初的云州天气越来越多变,早上晴朗,下午阴云,晚上就有可能是狂风暴雨。随之而来的,温度也开始直线升高,燥得人难受。
警方来给甜喜做了笔录,冷静下来的贺召想去看看坠楼那天的监控,于是跟着警方一起走了。很不巧的是,午饭前,邵颜这个不速之客,突然领着女儿邵子凝过来探望。
在得知邵颜是慕邵凡的表姐之后,廖筠就没打算再和这个女人有过多的私下接触。
倒也不是怕什么,只是她和慕邵凡之间的事演变今天这种地步,注定难以平静友好地结束。她要教训人家表弟,把人家折磨得死去活来,如同仇人,实在没必要做表面功夫。
简单聊了几句,邵颜把邵子凝留下陪着甜喜,说要去忙别的事情。
廖筠不爱跟小孩玩,躲在病房外处理工作,陌生号码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忙得不可开交,看都没看就接起来:“喂你好,找谁?”
她的工作号骚扰电话实在太多了,很多一上来就套近乎叫哥叫姐,疯狂推销,所以她有时会装作不是本人。
对方语气非常轻快,磁性的嗓音温和亲切地说:“亲爱的,今天天气不错,你给我的玩具很好玩,我打算带他出去走走,可他不太配合,这人真的很没礼貌啊,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廖筠眉头一跳,看了一眼屏幕,这死变态又用虚拟号:“好玩就慢慢玩,不要烦我。”
说着就要挂。
“你不想听听他的声音吗?”卢斯言不紧不慢地说,“他好像快死了。到现在为止,不吃不喝,也不太清醒。”
“哐啷哐啷”,电话那边很刻意地响起了厚重的铁链声。
一瞬间,她好像能想象到那只漂亮小狗被拴起来的样子有多凄惨可怜。
廖筠合上笔记本,望着窗外蔚蓝无云的天,明媚的风光,像极了他们在乡下的时候那般透亮。
她向后靠着椅背叹了口气:“卢斯言,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最近没空跟你玩,我每天都忙得很,整个暑假都忙得很,我人现在还在医院呢。这个玩具给你就给你了,你别玩得太过分,我还要找他算账,记得还我。”
“我知道你很忙,”卢斯言体贴地说,“所以拍了几段视频想分享给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让它们在半天之内传遍大江南北。”
廖筠眉头突突直跳,压低声音:“别忘了你现在在哪儿,那种事你敢做,卢家和警察绝对会第一时间找到你。我是个生意人,可不会跟你这种货色一起下水。”
卢斯言不以为意,单手端起一杯热茶,好像一位体贴有礼的绅士精英男,正在高楼大厦的某间办公室里跟老友谈笑风生:“好吧,别紧张,我没想影响你的。那等你来了,有机会,我再当面给你看。”
“哐啷哐啷——”突然一阵急躁的声响分外震耳,隐隐约约传来了低哑虚弱的喊声:“把电话给我!把电话给我!廖筠!……”
“咣当!”
热茶砸到慕邵凡身上,卢斯言不悦地抄起一旁的木棍打了过去,连抽了几下,木棍直接从中间断开了,喊声也随之消失。
廖筠皱眉,以为他这个死变态在故意虐人给她听:“卢斯言,别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卢斯言歪了歪头,把剩下的半截木棍随手一扔,松了松紧扣的衬衫衣领,压着怒火无奈地对廖筠说:“抱歉,是我不好。我先挂了亲爱的,照顾好自己,再见。”
通话直接结束。
明明是卢斯言问廖筠想不想听慕邵凡的声音,可慕邵凡真的出了声,他又不愿意。
冷眼睥睨着地上的人,抽动的肌肉和捏紧的双手正宣告着他体内暴虐因子的狂怒:“这就醒了?看来廖筠的声音比起那些药,对你更有效果。”
慕邵凡蜷缩着跪趴在那,脖子上沉重的锁链拉扯着他的脑袋,只能低低地向下伏着,固执地重复:“电话给我,电话!求你……”
“电话?你想要电话跟她说什么?你知道她已经在医院待几天了么?除了工作,还要处理照片的舆论风暴,让她这么辛苦,你有什么脸找她?”
慕邵凡无法回答,太多的情绪堵在心口,让他痛苦不已。
偌大的地下室空洞而潮湿,他的身体正在发抖,左臂的新伤旧疾一同发酵,让他有一种感觉,左手好像要废掉了。
他是左撇子,这么多年都是用左手来吃饭,画画。
他曾经故意用最宝贵的左手去挡伤,好来博取廖筠的同情,甚至反复撕裂愈合的伤口,享受着那种被她所疼惜爱护的感觉。而现在,就好像是冥冥中的一种报应,对他这个可恶的骗子降下了无解的刑罚。
身体的伤口远不如心里的痛楚,他已经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昏迷。
脑海里充斥着和四年前一样的无助和绝望,浮浮沉沉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她。不知道找她做什么,就是想找她……他只觉得如果再找不到,可能就要真的永远错过了……
眼泪再次无意识地流落满面。
得不到回应的卢斯言压了压火,又戴上了防护手套,微笑着说:“你别动了,伤看起来不太好,我再帮你上点药吧。”
慕邵凡身体一颤。
那种没有麻药,被徒手拨弄破碎的血肉和骨头的感觉,即便是意识昏迷都无法忍受,何况他现在这么清醒。他浑身僵硬着发抖,无从反抗,很快就被卢斯言拉扯着铁链,*从角落里拽了出去。
剧痛之中,慕邵凡望着地下室唯一有光的小窗口,竟然看到了一抹让人心情安宁的蓝天。就像他们住在乡下的那段时光,天就是像这样明媚。他们腻在一起,可以随时拥抱,亲吻。她很喜欢他,会宠着他的所有小问题。而他对她的爱,就在那样美好的日子里尽情膨胀,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依赖。
幸福和痛苦恍恍惚惚地交织缠绕着,让他再次变得意识飘摇。几近昏厥时,闭上眼睛,一头栽倒在四年前的寒冷春日。
那是一切错误的根源。
那时他叫邵敏,跟廖筠一样,都在读高三。
他们并不在一个学校,而且放大假的周末正好错开。为了能远远地见她一面,他常常会在周五放学时请假,穿上他们的校服,假装在他们学校门口的书店买东西。
运气好的时候能碰到她过来,与她擦肩而过。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能看着她跟廖然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地一起离开。
他知道自己这样似乎挺变态的,可他也没有再做更多,连和她打招呼也没有过,因为她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在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的时候,某个周五,他像往常一样去书店等着。等到廖然跟贺召他们都等烦了,廖筠还是迟迟没有露面。他忍不住混进学校去找她,只撞见她红着眼睛,失魂落魄地从女厕出来。
两人再次擦肩而过,她手里的书掉在台阶上。
看着书页上又湿又脏的不明物体,明显不可能是廖筠这种爱看书、爱干净的人会弄上的东西。
邵敏心里一紧,能感觉到她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慌忙弯腰帮她捡起来。
一向高傲明媚的她那一次没有抬头,只是接过书,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便走了。
放学的时间早已经过了,他跟着她一起出去,穿过冷寂的校园,在校门外见证了那场没有被监控记录的混战。
起初贺召跟廖然是把她护在身后的,可耐不住对方人数太多。他顾不得自己没有身份,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帮忙,可是也就在那一瞬间,廖筠忍无可忍,竟然拿起了一根铁棍,砸破了胡鸿轩的头。
混乱之中,一地鲜血。
有的人吓得跑掉,有的人呆在原地,在救护车到达现场之前,邵敏一把从廖筠手中抽走了铁棍,在把手处胡乱地用衣摆擦了好几遍。
廖筠愣了愣,目光呆滞地看向他,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可能以为他是对面的人,或者是路人吧,总之那个后来再找不到的武器落到了他的手里,而且只有他的指纹。
事情很快闹大,被廖筠打伤的胡鸿轩家里背景并不一般。
邵敏看着铁棍上端干涸的血,想要替她自首。
他没有父母,家里也没有其他亲人,好几年了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年纪不到,不能开车,这种事他难免害怕,也不敢打车,干脆走着去。一路上,鬼鬼祟祟地用衣服抱着那根棍子,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眼看着快到了,他那远在锦城的舅舅邵风沛却不知为何突然露面,开着车,挡住了他的去路。
邵风沛老谋深算,话不多问,直接让人把他抓了起来,关在了一个破旧的地下室,并且拿走了铁棍。
邵敏发疯大吼:“你要干什么?你凭什么关我?你放我出去!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邵风沛嘲讽地笑他:“我警告你,邵敏,你最好记清了,邵家是颜颜的,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邵家自从交给我和你二舅代管,十几年,没出过任何一点差错。现在颜颜长大了,就要回国继承家业了,你冒出来给她惹麻烦,我绝不允许。你别忘了,你姓邵一天,你背后就背着邵家的名声!这件事,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参与了,我会把你救出来,让那几个小孩自己去承担。”
那时胡鸿轩的大伯正在锦城就职,邵家不去主动攀附就罢了,非要去树敌,当然不可能。
他就那样被关在地下室,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哪怕是冲着那唯一的小窗户大声呼救也没用,这里没有任何人经过。
直到几天后,他也过糊涂了时间,邵风沛再次出现,带来了廖筠被胡鸿轩恶意针对的坏消息。
邵敏已经几天没吃饱饭,没睡好觉,坐在那,双眼空洞无神:“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邵风沛说:“那个叫廖筠的女孩,各方面成绩都很优秀,已经被保送了,这件事如果得不到好的解决,继续发展下去,她肯定会前途尽毁。我来是提醒你,你那个兴慕的爷爷,正到处攀附权贵,胡家是他的主要目标,如今他得到消息,已经来到了云州,肯定是想替胡鸿轩解决廖筠在内的几个孩子。有他推波助澜,廖筠,还有那什么召妹啊,还有那个胖胖的,估计得去坐牢了。”
“不行!”邵敏瞬间情绪激动地爬起来,脚腕上的铁链被扯得“哐啷”作响,“他不能这么做,错的本来就是胡鸿轩!哪有这种颠倒是非的道理?我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廖筠顶多就是正当防卫!”
“你跟我说有用吗?你知道没用,不然也就不会想着去替她自首了。”邵风沛悠然地站在铁链长度范围之外,“事到如今,那两个男孩打算二保一,每天轮流去给胡鸿轩赔礼道歉。没办法的事,他们敢这么胡来,就不可能三个人都全身而退。这是他们的命,他们得认,你也得认!你要真想帮上忙,我建议你去跟你兴慕的爷爷聊一聊,把他劝住,对我们都好。”
那时邵敏没想明白,这件事跟他邵风沛有什么关系。
对“我们”都好,指的又都是谁。
他终于被放了出来,收拾整理了一番,去见了那个陌生的爷爷,慕祥富。
慕祥富坐着轮椅,头发花白,面容慈祥。跟他聊过几句之后图穷匕见,提出了让他改名换姓到慕家,跟着一起去锦城的要求。倒是没有强求他,也没有逼问为难,只是打了几张感情牌,然后便说让他陪着去探望一下胡鸿轩。
他不死心,悄悄躲过保镖,偷偷把手机带了进去,想要录音套话,让胡鸿轩说出真相。可惜他还是太稚嫩了,所做的每一步,好似都在这两个长辈的意料之中。
看到贺召在走廊下跪的那一刻,邵敏满脸错愕地愣在那,慕祥富却笑着摇摇头,就像在笑他们这几个年轻人的天真愚蠢。不慌不忙地从他兜里找出手机,按下录音的结束键,拍下了那张耻辱的照片。
“阿敏,你看到了吗,当一个人没有家族支撑,没有身份背景,遇到事的时候,就只能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什么人格,尊严,那只是对有钱人而言的。社会是个金字塔,站在高处才能看到风景,低处的人说好听点叫苟延残喘,说白了,就是一块不起眼的垫脚石。你这样优秀的孩子,在邵家不会有任何出路,守着你外公外婆留的那点遗产,没用的,那个叫廖筠的女孩也很有钱,可是胡鸿轩不差钱。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慕祥富把自己的手机号存在了他的手机里,独自上前,去了胡鸿轩的病房。
邵敏怔然回神时,看到那张照片,颤抖着手指赶紧删掉,殊不知那张照片已经从他的手机中散播了出去,散播了漫长的四年之久。
几天后,邵敏看着漫天的舆论,看着那张熟悉的照片,崩溃着给慕祥富打了电话。
慕祥富派了一个姓唐的司机来接他去慕家做客。那是他第一次踏进慕家家门,和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聊的不一样,慕祥富一改祥和做派,对他处处贬低、嘲讽,并且给他铺开了一系列不平等的要求。
他气得夺门而出,最后却依然只能认命地回去。就像慕祥富说的那样,他完全没有资本跟人家谈条件。
后来,贺召跟廖然都被开除了,剩下廖筠独自留在学校。
属于他们所有人的烂漫青春就那样意外地结束,邵敏再也没有请假去那个书店等过她,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面对她的孤独,不敢面对这个结果。
她应该是高傲的,应该永远意气风发,她有很多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人缘那么好,她身边应该总是充满欢乐和阳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背负着自责和遗憾活着。
邵敏在一次又一次来往锦城与云州的路上,看着春去夏来。
他开始慢慢明白自己这一生,从没有真正的自由过,他一直在被别人推着走。
邵月升一意孤行地生下他,又毫不留情地丢下他。外公外婆想让他像妈妈一样优秀,便从**迫他学画画。舅舅怕他抢表姐的家产,把他像踢皮球一样送到锦城去。爷爷又嫌他只会画画,让他志愿必须选金融。
于是他开始想啊,如果有一天他有能力抛下这些沉重的累赘就好了,不做什么邵敏,也不做慕邵凡,就只做他自己。
如果有一天他能干干净净地认识廖筠,哪怕只是平凡普通,只要能自由地去爱她,能被她接受,
他愿意付出一切。
几天后,把所有急事安排妥当的廖筠,生活仿佛又回归了正轨,每天主要还是在忙她公司的那些事。
至于跟贺召有关的那些问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慢慢让舆论翻盘,慢慢让起诉推进,慢慢等甜喜伤好出院。
兴慕那个老头没找过来,阿杨说他偷偷跑了,现在正在追踪。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看到了那张照片被再次曝光,明白自己现在一无所有,而廖筠跟贺召都是鼎鼎有名的业界新贵,他惹不起,所以提前逃走。
之前廖筠调查的胖哥最近也有了新消息,刚被抓起来了,进了警局门第一件事就是交代,把所有有关系的人全交代了个明明白白,上家下家,没有一个他不敢说的。其中最要紧的角色当属骆刚旺,可惜这小子却一直不知去向,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廖筠给张洵打过电话,但张洵连着两个都没接,也没有回拨过来,廖筠想他肯定也在处理麻烦事,也就懒得再找他了。
这期间,赵曦玉的存在感倒是很强,总是有意无意从她的生活中路过。
但可惜廖筠对他的感觉,有点不太好说,明明看外表是很感兴趣的类型,还以为能当慕邵凡的替代品,然而实际接触下来,连亲他嘴的念头都没有。
或许是受到了甜喜跟贺召的影响吧,她刚知道这兄妹俩竟然在一起了!
她也算是风流半生,战绩辉煌,归来不过二十二岁,难道真的是做多了,玩够了?竟然有点对纯爱感兴趣了?每次见了赵曦玉,就只想跟他聊聊天,拉拉手,逛逛街,素得跟她在姜子崖老家吃的菜一样。
有一次赵曦玉来她家里给她做点心,看到角落里有一块画板,问她:“姐姐,你还喜欢画画呀?”
廖筠随意看了一眼,认出那是慕邵凡的画板。
慕邵凡的所有东西好像都没有被动过,甚至他从书柜上翻看过的书,也依然维持着他走时的样子。他走得太突然了,鞋柜里还放着拖鞋,只是想出去买个菜,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廖筠从不收拾家里,而保姆没有她的指示又不敢乱动,于是就这么放着了。
廖筠好似习惯了这些东西的存在,在赵曦玉刻意指出之前,竟然没有觉得碍眼。皱了皱眉:“那是慕邵凡的,你帮我丢掉吧。”
赵曦玉刚想看看画了什么,赶紧收回手:“好像好久没见到他了,你们……吵架了?”
廖筠头也不抬地看着笔记本上的文件:“丧偶。”
赵曦玉抿了抿嘴,识趣地没有多问。
谁都知道廖筠不把男人当回事,像这种能留久一点的,一般不会搞得太难堪,就算后期玩够了,不想玩了,顶多也就是好聚好散。没有谁像慕邵凡这样,高调地和她结了婚,最后却落得丧偶的下场,两人明摆着是闹崩了,多问等于找死。
烤箱“叮”的一声响。
赵曦玉回到厨房查看小饼干的烘焙情况,挑了几块摆盘,冒着刚烤好的香气,端来找廖筠。
廖筠正在窗边办公,赵曦玉过来就蹲在她的桌子旁边,仰着头,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尝尝这个吧!你上次没吃到的都在这里,根据你的口味,少放了一点糖。”
廖筠被他的眼神盯得一阵恍惚,忽然觉得他好像不太像狗。
虽然性格看起来很萨摩耶,但狗的眼神应该像慕邵凡一样才对,应该清澈,深情,一直牢牢地凝固在主人身上。他却不是,他更像是一只迷茫的豚鼠,有时看看这里,有时看看那里,温顺友好,胆小敏感。
廖筠伸出手,没有拿饼干,而是摸了摸他的发顶。
两人之间亲密的行为并不多,赵曦玉明显愣了一下,顺从地被她抚摸着,微微低下头,有点害羞:“姐姐……”
“你知道咱俩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我就像那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皇帝,忙得晕头转向,你就像那年纪轻轻为了家族,一心想要上位被宠幸的妃子,一边期待被翻牌,又一边怕我。”
“这,这是什么形容?……”赵曦玉呆住了,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没有怕你!”
廖筠失笑,戳了一块巧克力饼干送进嘴里:“味道不错。”
又加一块抹茶,再加一块牛奶,三种口味一齐爆炸在嘴中,香甜到过分。她其实没那么喜欢甜食,但是爱极了这种刺激味蕾的感觉,太过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东西反而吸引不了她。
就像现在的赵曦玉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手机突然收到阿杨的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慕祥富,马上往回赶,最早后天就能到云州。
廖筠看了看天气预报,好不容易晴了一阵,后天竟然又要下雨。转头翻出了卢斯言用过的一个手机号,在拨通之前,毫不留情地对赵曦玉挥挥手:“你先走吧,我有事要忙。”
乖乖巧巧的赵曦玉又是一愣,她总是这样,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赶他走,多少有点不顾情面。
不过赵曦玉倒不会生气,只是会闷闷地噘着嘴:“哦,那我走啦。”
“拜拜。”
廖筠说着站起身,一边给卢斯言打电话,一边走向阳台。
卢斯言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不太确定:“……亲爱的?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不会又想好法子要来抓我了吧。”
廖筠回头,见赵曦玉离开且关好了大门,这才开口:“亲爱的,就不能允许我想你吗?已经八月了,往年八月你可是怎么着都会来跟我见一面的。今年没见到你这个死变态,有点不放心。”
卢斯言温和地笑:“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跟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一样,让我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的。你不如有什么算盘直接摊开了说,说不定我自愿上钩。”
廖筠翻了个白眼:“后天,我过去找你,把慕邵凡给我。”
卢斯言并不意外她调查了自己的位置,不疾不徐的语调分外柔和悦耳:“好啊。要不要我去接你?其他人都不在你身边,我也想去你家。”
“死了心吧,后天阿杨回来,他一回来我就睡他,睡够了再去找你。”
卢斯言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几分幽怨:“那我只能留你一夜,占你大后天的名额了。”
“别呀,你大可跟阿杨打一架,试试他能不能治得了你。要说起来,都是因为你,所以才让我有了他。像他这种性格沉稳可靠,身材肌肉结实,武功高强,又对我温柔体贴的男人……独一份呢。”
卢斯言果然被她逗得不高兴,下颌线咬得紧绷,开口时却扯着嘴角笑了笑:“亲爱的,你知道吗,我真后悔四年前在墨西哥没杀了他。”
“巧了,阿杨也这么想。可惜四年前,你也还是打不过他。”
卢斯言捏紧拳头。
她有本事让他动怒,他却没本事冲她发火,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又换上了轻快的语气说:“这几天我一直监控慕邵凡的言行,得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等你来了再告诉你。剧透一下,他真变态,竟然暗恋你好几年。”
廖筠揉揉眉心:“你这种死变态就别说别人了,挂了,我有电话进来。”
说有电话是骗他的,只是不想跟他继续废话而已。
和她早先计划的不同,没有她护着,慕邵凡肯定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根本不足以完成持续拖住卢斯言的计划。
再玩下去真的牵扯出人命,那复杂程度又是另一种麻烦。
廖筠只想尽快了结慕邵凡这个混蛋,让他们亲爷俩见一面,好好重逢一番,然后亲自把他们犯过的罪孽,永恒地刻在他们的骨头上。不能让恶人有好下场,这样才能对得起他的欺骗,对得起那张照片所带来的屈辱和恨。
什么暗恋她好几年,她没兴趣。
她根本对慕邵凡的过去没有印象,强吻他的那件事也记不清细节了,在今年之前,她甚至都没听说过“邵敏”这个名字。这样陌生的他们,也能说爱就爱吗?
爱到底有多廉价,爱还会伤害她和她的朋友,爱还会骗她骗得彻头彻尾?
她最不信这种东西,更不喜欢像他那么无耻地说爱谁。
“嗡嗡”
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小白:盈盈,我认真地想了想,决定了,先回去把学上完。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这样耗着确实没什么意义。这几天我想先回云州看看,然后就去锦城报道了,你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廖家收租的:你大学在锦城?
小白:嗯,是的,锦城大学法学院。
廖筠眼睛一亮,明显惊喜。难道有什么是比兜兜转转好几年,白月光还是她的掌中物更有趣的事吗。
廖家收租的:小白我好爱你啊,以后你是我的学弟了^^
第38章 服务意识不过是男性求偶的最基本优势
小白:你考研是去锦城大学?
廖家收租的:是啊,这可是秘密,全世界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沈白珩过了好一会儿,发来了一条饱含羞涩与期待的语音:“盈盈,我真的很高兴,竟然还能跟你做同学……不对,应该叫学姐了。我还在办理手续,等去了云州一定找你,还请学姐赏光,忙里抽闲给个面子。”
听着沈白珩的声音,廖筠抿着笑,清了清嗓子好声回复:“当然了,绝对没问题,小白,只要你来了,我就算把公司全关了也得好好陪你玩两天。”
沈白珩给她回了一个小朋友害羞的表情包。
哎,真可爱。
男人啊,还是很好玩的,她果然没有失去兴趣,有问题的指定是赵曦玉!都怪他!平淡无趣,还总趁着她忙在她眼前晃悠,给她做饭,准备点心,收拾这收拾那,无趣到了极点。
有两次假装路过她们公司楼下,想接她下班,倒是有点意思,故意穿了领口很低的衬衫,裤子还是高腰修身的,把那胯部曲线显得,生怕别的女人不知道他练过。弯腰的时候露着那白花花的胸肌,屁股也很翘,晃得她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有生理欲丨望是人之常情,廖筠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赵曦玉没有继续下一步的想法,可能他的负重感太强,表现太刻意,怀着骆炀的命令接近她,勾引她,其实不过是个没什么真枪实弹的小屁孩。
就像一个包装过分花哨的玩具,让人不太想拆。
阿杨回来的那天,一大清早,廖筠照常醒了一次,刚准备接着睡,屋外恰到好处地响起敲门声。
“廖总,您醒了吗?”
廖筠呆了两秒,听出是阿杨的声音,闭着眼睛把脸埋在枕头边,懒洋洋地说:“醒了,进来……”
阿杨轻轻推门而入,带着满身清晨的冷意来到她身边,没敢坐她的床,只是弯着腰给她掖了掖被子,单膝跪在她床边:“外面又下雨了。慕祥富在车里,先去看他,还是先找卢斯言?”
廖筠皱眉牢骚:“这么早啊。”
“沈白珩下午五点多到汽车西站,早点解决完还要去接他。”
廖筠终于睁开眼,差点忘了今天还是个约会白月光的好日子,爬起来开始洗澡换衣服。
区区慕家,廖筠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吹口气就能让他们的百年家业到此为止,但直接击垮,未免太简单了,总觉得不够过瘾。
她让人把慕祥富送到一处空闲住宅,决定先去卢斯言那儿把慕邵凡弄出来。
卢斯言目前住在某处拼叠别墅,楼下是个开了很久的舞蹈工作室,负责给他打掩护。廖筠的人在那附近蹲守好几天了,愣是没找到他把慕邵凡安置在了哪里。
到了地方,天空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上楼的时候他们走在露天的步梯,阿杨在旁边为她打伞。随着呼啸的风,隐约好像听见了熟悉的铁链声,但左右看看,一片祥和安宁,没什么特别的,只有楼下的舞蹈工作室放着震耳的音乐,得亏这一户跟邻居离得远,不至于扰民。
平时廖筠去办事,阿杨都会在门外等候,但卢斯言这个死变态情况特别,为了保险起见,必须得时刻紧跟。
一开门,卢斯言满面笑容,穿着V领大开的黑色衬衫,单手揣着兜倚在门边,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摆pose,等候多时。短碎利落的发丝天然微卷,特意抓了发型,每一根弧度都拢得正好。身上没有太多配饰,只有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短的银扣项链,在一身曜石般醉人的黑色中如同一笔提亮,分外点睛,很合廖筠口味。
他的外公是俄罗斯人,样貌和肤色优势遗传到他身上,让他这张脸蛋精致得就像个漂亮的建模,深邃的眉眼和浓密的睫毛简直美得不像话,不然也不至于让廖筠对他下不了死手。
他先冲廖筠笑了笑,很绅士地欢迎:“你来了,请进。”侧身一歪头,请廖筠进去,然后笑着把阿杨隔绝在外面,“你不用了。”
阿杨冷着表情抓住门把手,像堵墙似的堵在那不动:“让开。”
卢斯言身高逼近一米九,但可惜和阿杨这种肌肉型大块男面对面,气势也没什么优势。他尝试着关门关不上,便不再强求硬来,当即放弃这片战地,扭头跟上廖筠:“你们来得这么早,看来没做多久啊。随便坐。”
阿杨不搭理他的黄腔,迅速挤身进来,“砰”一下关上门。一边快速地四处观察,一边把注意力精准地锁定在廖筠身上。
廖筠在客厅四处转了转,点评道:“你这地方从外面看不怎么样,里面装修也很差劲,天天在这躲着,能帮你躲过卢家的追踪?”
“谁说我一直在这里,明明是为了让你找到我才选的地方,”卢斯言噙着从容的笑站定在她面前,像只开屏的孔雀,任由她打量,“何况现在已经是八月了,他们没理由找我,我很自由。”
“嘴硬。”廖筠看着他这副好皮囊,的确会常常忘记他变态的事实。随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指尖无意擦过他的锁骨时,触丨碰总共不足一秒,他却眸色一暗。
廖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立马收手,抬眼看他时有点嫌弃:“怎么,这就有反应了?你上辈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转世。”
卢斯言面不改色,望着她的眼神灼灼如火,毫不知羞地说:“你不是说男人这种生物就这样么,我只要想着你就会有反应,我也是个普通男人。”
“不要脸,”廖筠有点受不住他过分赤丨裸直白的勾引,转头说正事,“慕邵凡呢?我要带走他。”
“别急,刚来就聊他,我可不会这么快就告诉你答案。”卢斯言垂眸,从衣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掌心向上,竟然是两枚脏兮兮的戒指,上面遍布了凝固的血。
廖筠皱眉,顿时有点反胃,“你别告诉我你把他手剁了,我不喜欢看这些东西。”
卢斯言笑着把手往前送:“怎么会,他是左撇子,剁了他的左手不是要了他的命么,能要他的命的人只有你。我对他只是打得狠了点,谁让他不肯把戒指给我的,他不听话,我也没办法。现在物归原主了。”
廖筠瞥他一眼。
这死变态意图也太明显了,就是想让她主动靠近他,只要她碰了他,哪怕是轻轻一下,都能让他爽到。
“算了吧,我不要,”廖筠反感地转过身,在沙发边落座,“这戒指寓意不好,本来就是为了羞辱他才买的,没想到他大脑迟钝,一点也不觉得被羞辱,还戴得挺乐呵。你喜欢你留着。”
“好吧,”卢斯言计谋失败,眸光微沉,把戒指重新握在手心,再抬眸时又是一副温良和善的模样,“要不要喝茶?两千年的普洱,我备了茶具。”
“随便。”廖筠倚在那,趁着卢斯言去拿茶具,朝着阿杨勾勾手。
阿杨也穿着一身黑,但是穿得板板正正,不像卢斯言那么浪荡,隐藏自己站在角落,反而有一些禁欲系的味道。廖筠让他过来他便过来,然后廖筠直接毫不客气地倚在了他身上,拿他当靠枕。果不其然,把端着茶具回来的卢斯言气得脸色一黑。
卢斯言擅长变脸,很懂得隐藏情绪,坐在他们对面,慢条斯理地开始摆弄那些瓶罐茶壶。
烧水的过程中,卢斯言屡次和廖筠搭话,都没得到太多回应,最后干脆闭嘴,悄悄伸出食指抵在了水壶外侧。眼看着水面开始冒出热气,他被烫得抖了一下,却没动,还在那硬挺着。
一直在提防他的廖筠忍不住沉声:“你想干嘛?”
卢斯言这才猛地收回手,指背已经被烫伤了。他毫不知痛,献宝似的举起手给她看,语气刻意:“想试试水温,不小心烫到了,好疼啊。”
廖筠眉头一跳。他知道她好爱绿茶这一口,经常喜欢演两下,可惜演得不走心,更像是在玩。
壶里的热水在沸腾,直到自动断电才终于消停。一眨眼的功夫,从进门都过去十几分钟了,再磨蹭下去,恐怕茶水喝不到一口,事情也会被耽误。廖筠知道跟他这种疯子没道理讲,来都来了,不让他占点便宜是不可能的,她既然敢来,也做好了今天会发生什么的准备。
坐直身体,不悦地训他:“别演了,过来。”
卢斯言压着嘴角笑意,得逞地来到她身边,把烫伤的那根食指送到她面前:“你看,真的很疼。”
廖筠伸出手。
就在她抓住他指根的一瞬间,他早有预谋般,直接把手指顺着她的指缝挤了进去,强行与她十指相扣,然后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到唇边,用鼻尖用力地顶着她的手背,深深地嗅了一下她的味道。
抬着欲丨望深沉的眼睛,他挑衅又谨慎地观察着主人的反应,就像一头饿了许久好不容易碰见红肉的棕熊,这种时候就算打他,他也绝不会轻易松口了。
廖筠看见他这副犯贱的样子就想笑。
棕熊通人性,但智商高,有自己的主意,而且会吃人。只有从小培养的才会好驯服,像他这种成年后跟她认识的,坏毛病已经养成,野性和兽化的脾气管不住,需要极强的耐力才能克制自己想要攻击她的念头。
高傲地抬起下巴,廖筠板着脸问:“主人给你定的规矩是什么?忘了?”
卢斯言动作顿了顿,像个好宝宝似的,声音从来没这么乖过:“不经允许,不能亲你。”
“还有呢?”
“不能随便碰你。”
“所以你又想惹我生气,让我抽你是吗?我告诉你,如果你打着这种主意,我会让阿杨代劳,他抽得狠,够你爽的。”
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淡化存在感的阿杨突然被点名,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卢斯言睫毛颤了颤,飞快地抬眼又垂下,主动示弱:“可是我也很想你,每次大费周章,不过只是想见你一面,我没有别的什么企图。这次的事情难道我处理得不好吗?我以为你会来夸我。”
照片曝光后,卢斯言确实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凭一己之力把第一波热度压了又压,甚至把好几家平台都给黑了一遍。但这种行为太过猖狂,再加上他在调查别人的时候太过嚣张,别人不盯,卢家也已经盯上他了。
他现在估计很难办,根本不像说的那么“自由”。
廖筠犹豫了两秒,用手背蹭蹭他的脸蛋:“只准亲手。”
卢斯言眸光一亮,立马狠狠地在她手上亲了一下。他很听话,只是从她的手背轻吻,然后转移到手腕,抵在香气逼人的脉搏跳动处,就像吸毒一样疯狂地嗅她。垂下长长的睫毛,贪婪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皮肤,用鼻尖一下一下地吻。
廖筠习惯被讨好,被伺候,被这么个亲法撩得心痒痒,还真冒出了一些兴致。
不过阿杨还在,她已经好久不玩组队游戏了,没了阿杨又得被这死变态纠缠,难以脱身。左右权衡一番,算了,想想晚上还有白月光等着她,跟这死变态随便玩玩,把慕邵凡弄走再说。
她对管教卢斯言很有一套,稍微动了动手,使唤他:“你这有药箱吗?去找,我帮你上药。”
卢斯言很惊喜,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关心自己,难得痛快地松开她的手:“有,我这就去,稍等。”
廖筠让阿杨转了转身,更方便她靠着,然后接过卢斯言找来的药箱,从里面挑出碘伏,将棉球润好,头也不抬地说:“跪下。”
卢斯言的精神完全处于亢奋之中,想也不想地推开碍事的茶几,双膝跪在她面前,扬着张弛有度的笑容望着她,把*手擎到她面前:“好疼啊,你轻一点。”
廖筠瞪他:“再装?”
“……真的很疼。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的玩具有多凶,他会还手的,好几次都伤到我了。”
“别废话,”廖筠一边给他消毒一边问他,“你记得你说过,想要争取一个机会帮我办事。”
卢斯言趁她不注意,悄悄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很上当地说:“当然记得,我知道你在亲自处理那些舆论问题,所以闲来无聊,把当年那几个参与校园暴力的人全都查了一遍,他们现在在哪里,做什么,我一清二楚。”
廖筠看着他手上的伤都觉得疼,实在是对血腥画面接受无能,下意识为他轻轻吹了吹。
这一下可算是把卢斯言给吹爽了,整个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轻柔微凉,缓缓拂过他受伤的皮肤,就如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他心口,不是疼,而是痒,甚至还有些不足够。
廖筠有意忽视了裤子的起伏,继续说:“除了胡鸿轩,还有一些人,当年的背景也很硬,现在估计全都事业有成了吧。你去跟他们聊聊往昔也不错。”
卢斯言勾唇,对于被重用这件事,眼里已然燃起了兴奋的光:“明白。”
把慕邵凡带走后,卢斯言无所事事就是个祸害,正好就让他去惹那些硬茬,继续招摇下去,不信卢家不把他抓走。
上完药。
卢斯言整个人已经完全地贴在了她的小腿,另一只手更是得寸进尺地抱住了她,恨不得趴在她腿上撒娇。
廖筠没有立刻松开,也没有驱赶他,而是捏了捏他漂亮的手。
他是她所有长期玩具里面最爱美,最爱打扮的一个,出门行李里最全的东西是化妆品,为了试探廖筠最喜欢的香味,香水近千瓶。在疗养院里学调香,学护肤,每天都要从手指头到头发丝儿全方位保养,只要是廖筠说过喜欢的,必须保持完美状态。
这都是因为他的危险性,不被允许主动靠近廖筠,没办法像张洵他们那样直白地勾引,只能远远地散发自己的魅力,让廖筠这个主导者对规则松口。
西裤的金属链终于试探着碰到她的人字拖时,两人难免都有所感应,廖筠露在外面的脚趾几乎已经感受到口口和口口。
她最近特别喜欢人字拖,每天换一种款式不重样,但是这会儿一碰,她却有点讨厌了。也不是说扫兴吧,就是觉得男人下贱。
自古好爱用“骚”字形容女人,可事实明明是男人更适合这字的意思,看见女人就想起裤丨裆那点事,说两句话就以为能有什么,摸摸手就想做点什么,男人是最不配提“爱”的物种,再风花雪月的浪漫到他们脑子里也只有交丨配和繁丨殖,对廖筠来说,这种人天生就是很适合被玩弄的玩意儿。(这段话虽然被标黄,但我不觉得有问题,骂得脏了是因为我本人没素质,而且这里骂的明显是男配,去掉了脏话,请重审,如果还不过审,请审核不要代入)
廖筠嘴边溢出一抹轻笑,看着他小心翼翼又贪婪卑贱的样子。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很快就让这只小熊有所不满,皱着眉,气息不稳,却怎么也不敢对她继续央求更多。
再次扣住她的手,他抿着唇重新亲吻起她的手腕,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又开始找话题:“你知道吗,你的小狗特别怕下雨天,现在他就在淋雨。”
廖筠微怔,看向窗外,雨势不知何时变大了。
这客厅开着窗,温度不高,倒是凉爽。雨声分外吵闹地涌进来,几乎听不见舞蹈工作室的音乐。
“他真的很好玩,我在调查他的过程中,发现他住的地方有一间卧室,里面竟然贴满了你的照片和信息。他才是变态吧,我可没做过这种事。”
一边说,卢斯言一边口口她的手指,那语气,那眼神,恨舔不她得全能身:“他从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你了,初中在你隔壁班读过书,高中的时候常去你们学校跟踪你,你看,他多变态,我都没跟踪过你。”
廖筠忍无可忍地抽回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掐得他被迫挺起身,别扭地仰着头直咳嗽,她却很嫌弃:“你还挺得意?这有什么好比的?放心,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变态。”
卢斯言涨红着脸,哪还有什么精英绅士的样子,眼神迷离而破碎,薄唇微张,轻喘着笑:“那我是不是独一无二的?”
廖筠俯身凑到他耳边,感受着他极微的颤栗,偏偏不肯碰他,只把气息灼灼地洒在他的皮肤上:“问这些东西有意义吗?别那么幼稚,想做就把衣服脱了,跪在这玩给我看,没有我的允许,自己忍着,不准。”
廖筠知道,他这种人,离开她,是真的连手都不会用。
一方面是因为他长期吃药,有些精神方面药物会压制人性丨欲丨望,让他连正常男人的日常需求都很少,另一方面他性格如此,在认识她之前,也从来没在意过男女之间的事。这一点跟裴凛有点像,但两人的情况不同,裴凛那是一心搞科研,他是一心玩变态。
到现在一直憋了那么久,估计都要晕了,好不容易能跪在她面前,玩不了多久绝对会崩溃。
廖筠就喜欢看人崩溃。
无情地推开他,向后倚着阿杨,津津有味地欣赏帅哥脱衣服。
他对她有一种服从性,从初见那晚就已经自然而然地会听她的指令了,好像与生俱来的本能。
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不肯说话,对两人的行为和自己的反应也很不理解。可是很快,他就已经完全变了个人,她让出去就出去,让再来就再来。虽然那时还没有被驯服,听话也只是选择性的,被她踹开之后更是不满。但他是真心为了廖筠开始研究女人,了解女性的身体构造和身心需求,并且从那以后一心只想取悦她。
乌云密布的天气总是容易让人模糊掉时间的概念。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得到主人欢心的小熊过了控的关,跪在口口之间。被习惯当沙发倚靠的阿杨全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服从性。
谁说大猫猫没有呢。
服务意识不过是男性求偶的最基本优势。
屋外大雨滂沱。
某个窗边的露台有一片湿漉漉的泥地,本来是用来种菜种花的,此刻却拴着一根链子,绑着一条满身泥巴的脏狗。
狗侧躺在窄小的屋檐下发抖,屋檐遮不住倾盆的雨势,也护不住他脆弱的身体。
他在迷蒙混沌之中,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声音,但雨声明显更重,很快就冲刷掉了他好不容易被勾起的求生意志。
地下室,天台,下雨天。
卢斯言真是把他查得很彻底啊,每一手都是重击,就算不把他弄死,也要把他的精神击垮。伤口疼痛和发炎发烧的感觉交织着,他痛得快要死了,却好似刺耳地听到了廖筠跟别的男人的欢笑声。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被雨重刷到眩晕的大地。
他记得小时候,因为他长得漂亮,奶呼呼的,像个干净可爱的小肉包,同学总是打着想跟他玩的名义欺负他,他找过老师,但老师说,这是大家喜欢他的表现,让他大方点,主动融入班集体。
于是同学们更加放肆地抢他的书包,扔他的作业,剪他的头发,并在那个周五的下午,把他骗到和眼前相似的天台,锁上了门。
起初他不知所措,乖乖地等待,后来大雨隔绝了他的呼救声,然后所有人都放学离开了。热闹的校园迎来了安静美好的周末,也迎来了他黑暗的两天两夜。
那时学校的监控也没那么多,外公外婆都找不到他,而那些孩子撒谎,都说没见过他。
他分不清时间,又冷又饿,又困又苦,他不知道这种折磨会在何时结束,于是在雨势又一次加大、天色又一次发黑的时刻,找了一个结构特殊的斜坡,从天台跳了下去。
他很幸运坠在了塑料棚上没有摔死,只是昏迷,醒了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沉默着离开学校,答应会多留意的保安大爷根本就没发现他。他像一抹幽魂走在路上,经过的人都在雨中奔走,没有谁把他这个奇葩当回事。
直到最后一班323号公交车从第三实验小学北门站经过时,他碰见了一个女孩。
女孩撑着伞从他身边经过,不顾家长的反对,执意过来关心他的情况。
她问他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帮他报警。他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摇了摇头,只记得她的手暖暖的,捧在他的脸上,让他一瞬间落下了被雨浸透的眼泪。
女孩的家长赶紧跑过来,警惕地把人拉走。
而他举着她塞给他的那把伞,怔然望着上面挂着的可爱小狗,还有一张校牌。
廖筠。
廖筠……
她对他多好啊,受伤了会心疼他,卖卖惨就会关心他,他要是哭了,她会又喜欢又怜惜。她发现他性格有问题,总是在好心地提醒他,不要太作践自己。她说他是病态的,没错,只是他不敢承认这十几年的病态罢了。
从一开始羡慕她的朋友,想要成为她的朋友,到后来羡慕她选择的男人,想要成为她的选择。
他知道她不会爱他,可是即便作为一条狗,难道就没有片刻得到过她的真情实感吗。
明明已经走近她身边了,明明已经被她所喜欢了,明明她有所动摇,甚至说起未来想要长久地养着他……
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他想求一个跟她当面解释的机会,他想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从过去的点点滴滴说起,他隐藏的见不得光的爱和青春。
如果她听后不原谅也无所谓,他愿意永远虔诚地愧疚着向她赎罪。
如果她依然愤怒,依然希望他消失,
那他就去死。
第39章 跟现场看他们d有什么区别
暴雨之中,每一间房子都像是与世隔绝,无人知晓风雨之外的喧嚣。
廖筠玩够了想走的时候,卢斯言非要留她共进午餐,衣衫不整地腻在她腿边,抱着她不肯放手。
就他在国外爱吃的那些破东西,廖筠实在没兴趣,但也没办法,目的还没达成,人还没到手,只能让阿杨去厨房准备些食物,假装配合,然后让他先把慕邵凡带过来。
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廖筠又有点快要忘记慕邵凡的样子了。
她当然知道慕邵凡死不了,也没想让人死,可是对于他现在的落魄狼狈,还是很期待一睹风采的。当所有谎言都被拆穿,虚伪的面目被撕得粉碎,他还能装得出平静坦然么。曾经演给她看的每一滴泪,都得真情实感地重新流一遍才好。
卢斯言被她哄得很乖,爬起来随意地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一边系扣子,一边走向沙发不远处的落地窗,先换了双提前准备好的鞋子,然后拿起雨伞,从侧门去往露台。
这里是三楼,廖筠不知道他要干嘛,只看到他站在门边看了看,好像在确认什么,随后走远了些,好一会儿才回来。
回来之后什么话也没说,把淋湿的伞随手一丢,走过来,不紧不慢地跪在了她面前。
廖筠感觉不对:“……又要干嘛?”
卢斯言这次直接把西裤皮带抽了出来,双手交给她:“你先打我吧,我怕你生气。”
廖筠眉头直跳:“有事说事,人怎么了?”
卢斯言诚实地说:“他跑掉了,我出去看的时候,他被人装进了一辆蓝色的小皮卡,我联系了门卫,没拦住,已经派人去找了。”
“……什么?”廖筠一个头两个大,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那扇拦不住风雨的落地窗,“你的意思是,你刚才一直把慕邵凡关在那个露台上?一窗之隔,我们在这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听得到?”
阿杨闻声回头看向他们,卢斯言却不以为意:“是啊,这样不是正好么,他喜欢听你的声音,你好不容易来,我怕他太想你。”
死变态。
这对慕邵凡来说,跟在现场看他们做有什么区别。
听他们玩了那么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外面又下那么大的雨,说不定人早就晕了。以这种状态,在逃跑的路上倘若饱受颠簸,可能真的会闹出人命。
廖筠沉声:“你这是三楼,我不信他在你手里是自由的,怎么跑的?”
卢斯言坦言:“我本来用链子把他锁住了,今天怕他听见你的声音会爆冲,特意放开了。露台外面有两个缓冲台阶,还有一棵桂花树,有人帮忙的话,他想下去倒是不难。”
廖筠越听他这平静的语气,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过皮带扬起来就要抽他,紧握着擎在空中半晌,迟迟没有落下,压着火质问:“卢斯言,别跟老娘玩虚的,说实话,为什么要把他放走?你要敢说是为了让我打你一顿,你就死定了。”
卢斯言盯着那皮带看了两秒,好似真的在权衡怎么说才能让她动手:“我只是想试试他能不能死在外面,你不想让我玩死他,但我也没那么想让他活。我会把他找回来的,你别急,要是生气,那就打我好了。”
贱货。
算盘打得挺响。
要不是怕把他打爽了,廖筠是真想抽死他。
他这种不通人性的野兽,一言一行都充满着不确定的特殊性,想要调丨教他没有那么容易,就算廖筠什么都不干,把所有男丨色都戒了,把所有公司都关了,这辈子一头扎在他身上也管不过来。他是听话,也很爱她,但他不正常,说白了,他就不是个正儿八经的玩意儿。
这也是廖筠不想跟他过多接触的原因,真的太耗精力了。
手举累了,廖筠放下皮带,微微眯起眼睛:“阿杨。”
磨蹭了半天才洗了一个西红柿的阿杨关掉水龙头,拿着那颗水灵灵的西红柿朝她走来。
卢斯言脸色大变,抬手抓住皮带的另一端,还不等说话,廖筠猛地将皮带抽走,末梢随着清脆的一声响,抽在了他白皙的手腕处,瞬间发红。
阿杨把西红柿交给廖筠,旁若无人地说:“是爱心形状的。”然后接过皮带,代替她站在了卢斯言的面前。
廖筠一看,这分明就是个屁丨股蛋子,爱心什么爱心,真是受够了这些贱男人的恋爱脑。无奈地走向窗边,她看了看外面不消停的雨势,拿出手机。
卢斯言气得捏紧拳头,抬着犀利的眸子,咬牙切齿地瞪着阿杨:“你敢动我试试。”
阿杨轻挑眉头,掂了掂皮带:“廖总还在这,你敢起来试试。”
“喂,”廖筠拨了通电话,俩人默契噤声,“我要找个人,帮我留意一下,对,现在,很急,大概十分钟之前,从涌金区云上花园出去一辆蓝色小皮卡,不知道车牌号,里面装着我的人……”
边说着话,她转身绕过他们,快步往大门走去。
几乎是她关门离去的瞬间,卢斯言反应很快,立刻拍地而起,生怕这跟廖筠无关的皮带抽到自己身上。而阿杨比他更迅速,抬腿就是一脚重击,把他逼得狼狈地后退了好几步,撞碎了一地的茶具。
没了主人看着,卢斯言没那心情表演善良温顺,反手抡起实木的茶托狠狠地往阿杨脑袋上砸。阿杨侧头闪过,青筋暴起的手臂果断钳住他的胳膊,如同一架锋利的绞肉机,差点没把这条胳膊直接拧下来。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屋里丁玲桄榔阵阵巨响,场面堪比野兽闯入居民区蛮力拆家,很快便是满屋狼藉。
廖筠头也不回,撑着伞独自从楼梯下行。
路过楼下的舞蹈工作室,听着那雨声中的音乐,已经听不见他们打斗的动静了。
走到路边时,廖筠步子顿了顿,朝着右手边看去。那地面上散落了许多桂花树的叶子,还有一片突兀的泥泞,不清晰的车辙里夹杂着浑浊的血迹,正在被雨水冲刷。
她抬起头,这里果然正冲着卢斯言关慕邵凡的露台,也确实有两个缓冲台阶。
是从这里跑的吗?
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安全。
不过她心里竟然觉得,能有人来救他还挺不错的,毕竟他在卢斯言手里这么多天了,真的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来找过他。哪怕他们现在是仇人,也不妨碍廖筠觉得他可悲。
兜兜转转,算计来算计去,演得一度失去自我,到最后也就那样吧,没过得多好。
真可怜。
这一点她会在找到他的时候,当面嘲笑他。
……
迎着凌厉的暴雨,小皮卡疾驰在路上,突然抛锚。唐秋被迫耽搁在路边,急得重新启动了好几次都不成功,无奈冒着雨打开车门,想在路边拦一辆好心的出租。
只可惜这种天气出租车本来就少,打车的客人又多,根本没有多余的车辆会有那闲心理他。
他车里正装着重伤的慕邵凡,再不快点赶去医院,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甚至从见到慕邵凡的那一刻,他就好像已经失了魂,被那些血啊水啊,吓得头脑呆滞。
他急得都要哭了,回头看向自己刚买的二手小皮卡,仿佛又听见了慕邵凡骂他“不靠谱”。
他确实不靠谱,也不说完全没本事,但就是没办成什么事。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智商和勇气都用来找人和救人,结果却又半路掉链子。
在这关键又紧急的时刻,一辆黑色越野车突然停在他们身后,一位女士匆匆下来,撑着伞在雨中喊他:“你好!你好先生,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需要帮忙吗?”
唐秋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拉住对方,疯狂点头:“帮忙!帮忙帮忙,求求你送我哥医院,他快不行了……”
女士一听,赶紧叫了两个同伴下来,几人合力,一起把昏迷的慕邵凡小心翼翼地抬上了车。
到了医院里,慕邵凡被送去急救,女士这才有功夫逮住唐秋:“你是他什么人?他那一身伤怎么回事?”
唐秋魂不守舍,窝囊地直抹泪,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我不……我是他朋友,他,他是我哥……谢谢你啊,我给你钱!我手机没电了,我现在去取……”
女士看他这样也不像有干坏事的胆子,松开他:“不用了,我不需要钱。那个人如果我没记错,叫慕邵凡,对吧?他还有个女朋友……”
“你!”唐秋吓了一跳,眼泪被紧急逼停,“你什么人啊?你怎么会知道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警察,我姓祝,祝青霄。之前这个叫慕邵凡的男人在酒吧被人打了,去过派出所,虽然不是我负责,但我帮忙联系过他的女朋友。他这次不会又跟人打架了吧?”
唐秋反应过来直摇头:“没有没有没有!警察同志,他是好人,真的!没跟人打架……”
祝青霄还想说什么,身后的两个同伴却似乎有些等急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好心提醒唐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务必记得报警,我看他伤的不轻,如果有特殊情况,你隐瞒等同包庇。”
唐秋不敢多说话,频频鞠躬:“哦哦,好……谢谢,谢谢您帮忙!真的没事!谢谢……”
祝青霄今天专门请了假,要陪好朋友去相亲,没时间在这多耽误,嘱咐了几句就走了。走到半路,她想了想,既然唐秋手机没电了,估计怎么都不方便,决定好心帮他们联系一下廖筠。
她记性好,对于这些近期内见过的人,拨过的号都有印象。她记得那个慕邵凡很依赖他的女朋友,当时女朋友不来接,他坐在派出所院子里都不肯走,后来女朋友来了,他还差点哭了。她也是真不理解,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越来越古怪了,都有那么好的女朋友了,还整天惹事,真不安分。
一个小时后,廖筠来到医院。
阿杨还在卢斯言那里,这次跟着她的是莫寻。
唐秋正好刚从病房里出来,一看见廖筠,眼睛瞪得比牛都大,呆愣在门口。
莫寻直接叫他:“让开。”
廖筠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今天怎么跟阿杨一样,开场白都说这句。”
莫寻也很无辜,撇了撇嘴吐槽:“是吗?那我不要跟那个闷葫芦一样,我要换一句。”转头看向唐秋,冷冰冰地说,“滚开。”
唐秋一阵失神,难以置信地看着廖筠脸上的笑,犹如撞见了恶鬼一般可怖。颤抖着捏起拳头,死死地挡在那不肯动,也管不什么掩藏身份,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了,脑子一热,大声地质问她:“是你吧?姓廖的,就是你干的!你把他弄成这样,你个魔鬼!你还有脸笑!你怎么能!……”
“别废话。”莫寻没耐心,抬手轻轻一推就把他推了个踉跄,让开了门口的路。
廖筠往里走,唐秋爬起来就要冲过去拦她:“你不准进去!”
莫寻眼疾手快擒住唐秋的胳膊:“你才不准进去,滚!”
廖筠微微蹙眉:“文明一点,寻寻,这是医院,注意素质,里面还有别人呢。先不用管他了,给屋里其他的两位朋友换到单人病房吧,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别打扰他们休息。产生的所有费用,你一并处理好。”
莫寻松手:“是。”
唐秋得以自由,立马大步追过来,刚要开口大骂,廖筠一个眼神瞥过去就把他给制住了:“有什么话,不用着急现在说。”
唐秋后知后觉地望向屋里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乖乖闭嘴。
医院的VIP病房不多,但单人病房比较充裕,其他两位病人都不是什么严重的大毛病,突然房间免费升级,还白白拿了一笔补偿费,乐得不行,直说“谢谢”,很快便把屋里空了出来,只剩下慕邵凡依然昏迷着躺在那。
唐秋小声嘟囔:“装什么好心人,毒妇。”
廖筠没搭话,站在慕邵凡的病床前,静静地望着他。
不过几天时间,他变得虚弱至极,到处都是伤。漂亮的脸蛋面色苍白,小狗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紧紧闭着,柔软好亲的嘴唇干裂破皮,瘦削的脸庞上还有零星青黑的胡茬。
没有一点可爱小狗的样子了。
雨压得天空昏暗无光,他就像一件被摔得惨烈又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艺术品,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病态的娇弱感,让人想要欣赏裂痕有多完美的同时,又时刻担心着,只怕来一阵风,就会把他再次吹散。
“他情况怎么样?”廖筠问。
唐秋一听,直接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她:“姓廖的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都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刚才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了警察,我已经把情况全都告诉人家了,回头就来抓你!”
廖筠看他像看傻子:“你说的那位同志,之前跟我见过,她以为我是慕邵凡的女朋友,所以特意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你确定你什么都告诉她了,她还会联系我?”
唐秋被轻易拆穿,瞬间支支吾吾地蔫儿了。
他以为廖筠只手遮天,还敢跟警察勾结,哆哆嗦嗦地收回了指着她的手,更怕她一句话弄死自己,当即决定改走感情牌路线:“你!你这个女人,算、算你狠!你都把他害成这样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他只是喜欢你,又不是犯了什么罪,你至于这么对他吗?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
“停,”廖筠抬手打断,“骂我就骂我,别一口一个‘为了我’,我最不爱听这种话。什么都为了我,我这种毒妇可担不起啊。还有,‘喜欢’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你对庆衾不也是喜欢吗?见一面的喜欢,就能把慕邵凡卖得一干二净,你没立场说这些。”
唐秋本来就是嘴笨,脑子也不灵光,这会儿面对面,完全说不过她。
廖筠不耐烦:“我再问一遍,他情况怎么样?”
唐秋身上还是湿的,冷得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抿着嘴巴:“有什么好问的,你是想听他还好,没事,还是想听他快死了?”
“我想听事实。”
“事实……事实就是他那么喜欢你,你不屑一顾,还反过来伤害他,”唐秋多愁善感,受凉的鼻子本就阵阵发酸,这会儿一激动起来,差点没把自己说哭了,“我脑子不记事,都怪我忘记了你是他喜欢的女孩,我听说你们结婚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男人,我一直怕他骗你,没想到被骗的竟然会是他!你怎么能这样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我知道我在庆衾面前说错了话,害你们有了误会,可是后来不是没事了吗?你不是还带着他公布婚讯了吗?你不喜欢他就让他滚啊,为什么一定要伤害他?难道真的就因为那一张照片?”
廖筠听他这语气,不禁面色一沉,冷声问:“你也跟那张照片有关?”
唐秋傻乎乎的,压根没察觉到危险来临,扯着嗓子喊:“我跟那张照片无关!无关就不能说了吗?我问过我爸,慕邵凡当年去锦城,好像确实是因为什么照片。但是你真的觉得他会做出那种事?你不相信他,宁愿伤害他也不愿意找他问一个准话,你就不怕错杀,你就不怕后悔?”
廖筠敛下眸子,再次看向病床上的人,沉默良久。
“唐秋,我们虽然初次见面,但很多事情心知肚明,说开也好。你问了我那么多,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的慕大少爷,又或者说,邵公子,他是不是编造了身份,隐瞒了过去,伪装了性格,故意来接近我,欺骗我?”
唐秋目光一阵闪躲,没法回答。
廖筠讥笑:“有人说他闷骚气人冷冰冰,我没往心里去。因为他在我面前温柔乖顺,柔弱可怜,很会撒娇,很体贴,还很懂得照顾人。你见过这样的他吗?是他装的吧。你出卖他被发现的那天,让我猜猜,他肯定冲你发火了,拿你撒气了,不然你们不至于闹掰。你看,他这种人多恶心,你对他这么好,冒雨来救他,他也不会领情。反而是我这种毒妇,他非要死乞白赖地跟着我,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一般管这叫有病。”
唐秋嘴唇动了动,哑口无言。
廖筠全程紧盯着慕邵凡,与其说是问唐秋,不如说是在跟他本人对话:“他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谎言,是不是装得连自己都信了?如你所言,他那么喜欢我,跟我认识很多年,对我情根深种,难道不应该利用这一点作为接近我的切入口吗?可他不光没提,甚至隐瞒,还很怕我知道我们认识,为什么?如果那张照片跟他无关,你说,他在怕什么?
“或许他情非得已,或许他另有苦衷,都不重要了。我不需要知道一个施害者的过去,不需要了解他有怎样深情可怜的理由,我的立场永远站在我朋友那边。你心疼他,我还心疼我朋友呢。他对你而言是块宝,那是因为你犯贱,他对我而言就只是个骗子,一个有前科还不懂乖乖赎罪的骗子!即便他真的被错杀了,那也不是因为我,而是他自找的,懂吗?”
明明没开窗,外面湿冷的雨意却好似正渗透在这病房的角角落落。
廖筠本就擅长攻心,鞭辟入里,字字见血,根本让人无从反驳。
唐秋只能失落地低着头,一直沉默。
很快,莫寻办完事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廖筠使了个眼色,莫寻便把那箱子提到病床边,打开,里面装满了钱。
唐秋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廖筠拿起几张钞票:“有一点需要纠正你,他不是在我手里变成这样的。不过呢,我这人善良,所以他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你的辛苦费,以及各种随便什么费,我都会负责。放心,这只是第一笔,后面的也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我有的是钱赔给你们,只要你们玩得起。对了,他爷爷,也就是以前雇你爸当司机的那个慕董,现在也在我手里,你好好照顾他吧,让他早点醒,不然我怕慕董熬不住。”
把钞票随手丢在慕邵凡身上,廖筠冷漠地走了。
唐秋一口气堵在心口,闷得脑袋疼,气呼呼地把那些钱推开,却意外发现昏迷的慕邵凡竟然比他先掉了眼泪。泪珠很快没入发间,不仔细看,只能发现一道湿润的泪痕。
唐秋直接扛不住了,红着眼眶说:“哥,你都听见了?你是不是都听见了?她把你害成这样,还拿钱羞辱我们!你还看不清吗?就算她以前再好,现在也已经变了!人都是会变的!她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了,她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渣!你快醒醒,你起来啊,我带你走,我们不留在云州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留在云州了,这里怎么这么讨厌……”
冷雨飘摇。
回应唐秋的只有沉默的眼泪。
根据时间安排,廖筠接下来稍作休息,马上就得去接沈白珩。
她坐进车里,看了一眼慕祥富所在之处的监控,这老头倒是适应力挺强,在那喝茶听戏,没事儿还逗逗鱼,明知道事情败露,下场不会太好,却一点也没关心过他的孙子。
对于慕邵凡,廖筠哪怕全是假意,至少也有过一丝真心。从短期玩具,到正式饲养,再到心里动摇,为了那条碧海鲛珠,开始权衡长期留下他的利弊。
如果不是他自己本找死,他本应该乖乖在她的笼子里做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她会宠着他,养着他,直到未来谁也说不好的某一天,他们好聚好散在嘈杂的人世间,到那时,无论是生离或是死别,都能算是一种浪漫吧。
她怎么就没心了,怎么就人渣了?贱男人,果然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当天傍晚,由于大*雨影响,天黑得很早。
廖筠特意开了辆保时捷911接人,把其他保镖都支到了其他车里,留下了跟白月光独处的空间。
沈白珩看起来很高兴,一路上都很热情地跟她聊天。身边带的行李不多,其他东西寄了物流,过几天才到。
来到预约好的餐厅门口,廖筠边停车边问他:“今晚住哪儿呀?很多酒店不安全的,待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看看。”
“你那么忙,肯来吃饭就已经很给我面子了,酒店的事我已经提前看好了,放心,我又不是小孩,”沈白珩笑着拿起伞,主动下去绕了一圈来给她遮雨,“我生日比你还大,你记得吗,你以前还叫我哥哥呢。”
廖筠愣愣地被他扶着下车,全然不记得自己为了撩帅哥还做过这种事:“……不会吧,叫哥哥?也太羞耻了。”
两人并肩往餐厅走,下着雨,地面湿滑不安全,廖筠正好趁机抓着他的手。
沈白珩眸光一颤,紧张得有些害羞:“……还好,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叫过我哥哥,挺特别的称呼。”
廖筠忍不住笑:“你比我大几个月啊?我怎么会想到叫你哥哥,是不是当时偶像剧看多了。”
刚问完,沈白珩还没回答,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阵特殊的铃声,意味着收到了紧急的消息。两人正好迈进了餐厅门口,她拿出手机:“稍等,我看一下……”
沈白珩抖了抖伞,一边耐心地收伞,一边随口问:“你这么忙,暑假后去锦城走得开吗?”
廖筠没回复。
沈白珩奇怪地看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廖筠本来沉着脸,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啊,我们进去吧。”
沈白珩点点头,识趣地没再多问,主动走在前面代替服务员为她引路:“小心些,有台阶。这里我以前来吃过,味道还不错,你来过没?”
廖筠再次拉住他的手:“你拉着我点,待会儿再聊,我还没给人家回消息呢。”
沈白珩顿时脸红,牵住她:“好。”
沈白珩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只要她一句话,随便哄哄,就会被撩得五迷三道,顾不得思考其他。只有旁边临时失业的服务员,有幸目睹了廖筠低头变脸的全过程,那眼神冰冷如霜,十分骇人,半点甜蜜温柔的感觉都没有。
这不怪她表情管理失控,是她低估了唐秋的胆子。
那个混蛋,竟然趁着慕邵凡昏迷,又开着那辆二手小皮卡把人弄走了,两人一路往南,过收费站上高速,跑得飞快。
她不想在医院引起关注,所以特意没留人在跟前,而是让几个保镖在医院外五百米内守着。可她没想到唐秋敢这么玩,真不怕把病号颠簸死。
一天之内,她的狗已经两次失踪,唐秋这种偷狗的行为让她很不爽。
第40章 廖筠:“给我跪下再说话。”
慕邵凡失踪了好几天。
唐秋还真有点本事,竟然开着那辆破皮卡甩掉了廖筠的人。
廖筠本打算再派人去追,结果没成想,在这持续反复无常的天气中不慎中招,半夜忙完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直接发高烧飙到了39度。
云州的盛夏很少有这样连绵的阴雨,今年也真是邪了门。阿杨和莫寻在楼下听到监控里狂吠的狗叫声冲上来,她已经晕得喊不醒了。
她从小身体健康,很少生病,偶尔有些小毛病,没像这么严重过,都怪最近太忙太累了。要不是廖大爷争气,她在地板上躺一夜恐怕凶多吉少。
事发突然,她被紧急送往医院,这一送,简直就像顶流女明星似的,消息很快就被散了出去。
等她经过一系列检查醒来时,手上正挂着点滴,睁眼听见廖然嗷嗷地扑过来:“姐!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廖筠疲惫地翻了个白眼:“滚。”
阿杨提溜着廖然的衣领把人推开:“不要打扰廖总休息。”
莫寻说:“廖总,刚才陆续来了很多人,阿姨和叔叔嫌人多都聚在医院影响不好,所以全撵走了,他们走前都让我给您带句话,呃……带的太多了,我忘了,反正就是祝您早日康复,好好休息。”
廖筠一阵头疼,声音又干又虚:“我又没死,他们来干嘛,谁把我在医院的消息传出去的?”
莫寻小声:“我就跟我哥说了一下,然后庆衾,任经理什么的,其他人我也不知道。”
廖然小声:“我跟爸妈,二姑,还有三叔,阿甜,贺召他们……提了一嘴。”
阿杨说:“公司群里也有讨论,好像很多人误以为您病得很严重,有些没能来探望的,已经把礼物连夜送到了家里,现在走廊堆满了,正在收拾。”
廖筠无奈。
一个传一个,怪不得传得快。早知道消息这么好散播,她当初结婚的事都不需要出去招摇。
太受瞩目就是有这种烦恼,不过一点小事,谁都跟着紧张。还有些人想趁机讨好她,自然也会跟风送礼,闹得一场感冒,好像怎么着了似的,真夸张。
半夜三点多,她的手机塞满了关心的消息,什么亲戚同学啊,助理秘书啊,还有七老板这些本来就昼伏夜出的家伙,更不用提那些觊觎她的男人们了,一个比一个着急。她没力气回复,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酸疼。
挂完点滴,天已经快亮了,廖筠在医院躺着不舒服,困得头疼欲裂,只想马上睡觉。
回家的路上阿杨开车,莫寻一边抱着她哄,一边说些有的没的,好让她放松精神:“对了廖总,昨晚来医院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小张总在您身边安插的眼线,要不要顺手清理掉?”
廖筠无精打采:“算了,小张总断联了这么久,连个短信都不发,肯定情况很严重,多余分心派个眼线不容易,给他留着吧。”
“好的。那卢少爷的眼线也留着吗?”
“马上清掉。”
“好的。”
这几个能长期待在她身边的男人,即便互相之间再吃醋,再不对付,遇到紧要的事,也都会自觉以她的安危为重。这是基本的默契和意识。张洵走的时候肯定是担心阿杨不在,卢斯言和慕邵凡这两个祸害会乱来,所以自身难保也要保护她。
想到这,廖筠浑身无力地掏出手机,给张洵发了条短信:
宝宝,生病了,想你。
就这短短的七个字外加三个标点符号,远在灵州一夜未眠的张洵“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看了半天,然后掏出烟来叼了一支,迟迟没有点燃,失神良久。
他不敢回消息,不敢回电话,离开她越久越不敢,因为他怕回了就会想回去。
“老楚,我想回云州,现在就想。”
旁边通宵敲电脑的楚逸风动作顿住,从屏幕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你确定?踏出灵州一步,骆炀就会把‘豪门大少爷聚众轮丨奸丨少女’的新闻顶到头条,你怎么解释?先不说别人,你母亲看到之后一定会疯的。”
张洵烦躁地“啧”了一声,猛地把烟摔到地上:“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我就一直在这待着?他骆炀就是个死了爹的贱货,这跟强行囚禁我有什么区别?都一个月了!”
楚逸风淡淡地说:“他爹也是你爹。”
“……不用你来提醒我这么晦气的事。”
“你上次偷回云州,如果找你的廖总求救,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少说废话!解决完之前,我不想让她知道。”
“那你更不能回去了。我追踪到了骆刚旺的大概位置,经过昨晚的确认,应该是在夕城没错。离他的老家岚州不远,猜测可能他的父母也在那里。”
“他电脑里那些证据呢?”
“还没线索。我得提醒你一句,要是真的破罐子破摔,把你爸跟骆炀的丑闻曝光,你自己也还是洗不干净。”
“我不需要洗,廖筠会相信我就够了。我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逼张家做决定,把我爸跟骆炀扫地出门,第二,把我爸手里的所有家产,都给我妈。其他的无所谓,大不了我以后改跟廖筠姓,去给她当狗,随便别人放什么屁,跟我又没关系。所以你,哥们,赶紧帮我黑进骆刚旺的电脑,把剩下的证据找出来。”
楚逸风嘴角一抽,继续敲键盘:“别急,他都不开机不联网,我怎么黑……已经在想其他办法了。不过你让我很好奇你的廖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竟然对她这么崇拜。”
张洵突然想起背刺他的裴凛,跟楚逸风一样,都是不近女色的技术型宅男,廖筠勾勾手就能玩转好几个,实在很有危险性。皱了皱眉,警告道:“不准好奇。回头我回云州,你也不准跟着去,你这辈子都不准去云州。”
楚逸风哭笑不得:“要不是你求我十几次,我连家门都不想出,放心吧,远单一概不接。”
廖筠回到家倒头就睡,睡得天昏地暗,第二天才好不容易觉得轻快了一些。
遵医嘱,又去打了点滴,头还是有些疼,胃口也不好。半路上沈白珩和赵曦玉正好给她发消息,提出想去她家照顾她。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沈白珩,转念一想,白月光毕竟是白月光,是用来宠着用来爱的,总不能真让初恋那细皮嫩肉的小手一直做苦活,于是又答应了赵曦玉,给白月光准备了一个小奴才。
她回家的时候,俩人都已经在小区大门口等着了。她是病号,不想跟他们挤一辆车,隔着车窗对他们说:“你们走进去吧,我叫了两个保镖下来领你们。”
然后把车窗一关,绝尘而去。
从地库开始,廖筠就是被阿杨抱着的,她本来就没吃过什么苦,难得生病,当然拿自己很金贵,这两天几乎脚不沾地,只穿袜子,鞋都没碰。
刚进屋没多久,沈白珩和赵曦玉也上来了。
这俩人估计都以为能跟廖筠单独相处,没想到搞得这么不自在,一人占了一个沙发,眼巴巴看着阿杨伺候廖筠。
阿杨先把沙发铺好干净的毯子,然后把廖筠抱上去,给她倒了温水,洗了水果,还把廖大爷收拾好送进了她怀里,最后给她打开笔记本,调整好背后的靠枕。
廖筠说:“不好意思啊,我马上有个视频会议,得先忙一会儿。”
沈白珩点头:“好,你忙你的。”
赵曦玉也很懂事:“嗯嗯,不用管我们,你忙就是了……”
阿杨看向他们,有点分不清这俩人,只知道廖筠叫了个来做饭的大冤种,于是问道:“你们两位谁是来做饭的?”
沈白珩和赵曦玉同时起身,气氛瞬间尴尬。
好在阿杨不是那种会轻易尴尬的人,无所谓地招招手:“跟我来厨房。”
沈白珩和赵曦玉便一起跟进去。
俩人刚才在大门口已经互相自我介绍过了,没什么共同话题好聊,也都不是会动粗的性格。进了厨房一人分配到一条围裙,就这么开始做饭。
廖筠没有特殊吩咐,阿杨通常会去休息,今天家里有人,他得看着,便也没下楼,而是随意选了一间客卧,开着门,在里面闭目养神。
厨房叮叮当当,廖筠一门心思都在会议上,说话不便,大多是在听别人汇报,她跟着“嗯”两声,时不时地咳嗽,嗓子很不舒服,期间沈白珩便常常主动来给她添水。
同时开会的另外两人都是廖筠多年的合作伙伴,一个是负责市场的大佬姚清婉,还有一个是负责技术的工科女博士,蒋凤。
廖筠手下的各个公司,女性高层占比都很大,像庆衾那种被她从大学招来的潜力股更是不少。她有一双挖人的慧眼,很早以前就说过任拂晓的性格坚韧、办事负责,虽然不圆滑,但真诚到像一股清流,很适合做销售,可惜那时候任拂晓听不进去,不然早就财富自由了。
这次会议,讨论的是蒋凤团队负责的卫生巾项目,已经开启了小批量试生产。既要检验产品质量,也要检验整个生产线的运行情况,忙得整个团队都不可开交。
遥想当初蒋凤刚认识廖筠,博士已经读完,闺女也已经生完,对于高校的聘请却没什么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做一些养老的工作。她那时还不知道廖筠的名字,只是觉得聊得来,就问她:“你有没有发现,女性占人口比例将近一半,但很多女性用品的丰富度和实用性却并不完善。比如卫生巾,明明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却没有任何品牌去积极改善,价格太高,材料和尺寸还在偷工减料,整个性价比低得让人咋舌。我想创办一个自己的卫生巾品牌,如果可以的话,从原材料的选择,到生产线设备的定制,全部亲自参与。你有兴趣吗?”
那是廖筠第一次知道,卫生巾这玩意儿竟然还偷工减料!一个以厘米差距来定不同价位的东西,误差却高达几厘米。
作为每个女性都会用到的必备品,不好好去发展它,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没有市场,不可能是因为不赚钱,原因无他,只是不在乎罢了。烂的脏的,小的短的,再差,再坏,都能逼着女人去适应,去凑合用。
敢不用,那就让女性在市场上没得选,这明显不对。
廖筠对蒋凤的提议很感兴趣,详细沟通过后便痛快地决定了合作。但由于涉及到完整的研发和生产,工程实在繁琐庞大,所以至今还在推进中。眼下资质已经准备好,资金更不用担心,试生产也在进行,成功近在眼前了。
廖筠比起合伙人,更像是个天使投资人,给了蒋凤全力的支持。很多有梦想的年轻人之间甚至都在传,不管有什么想法,你只管去找廖筠谈,能谈下来,她就可以为你提供造梦的一切。
会议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蒋凤没来得及下线,门铃先响了。
她为了照顾女儿,有时会在家里办公,去开门的时候,正好沈白珩那边做好了饭,问廖筠要不要给她端过来吃。
廖筠怀里的廖大爷听见“吃饭”的关键词,先一步窜了出去,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决定动弹着走两步,刚把笔记本拿开,两个小胖脸忽然出现在屏幕上。
其中一个小女孩敲了敲镜头,还哈了口气,弄得画面全是雾。
廖筠忍俊不禁:“澜澜,干嘛呢?你要吃了我呀?”
蒋澜被吓了一跳,愣了愣,把小胖脸凑过来,眨巴着眼睛:“姨姨?姨姨在里面。”
另一个小孩是蒋澜的幼儿园同学,俩人一本正经地研究起了画面里的廖筠。平时蒋澜没少跟别人提起这个厉害的姨姨,这次更是直接指着屏幕对同学说:“我姨姨是廖总,我以后要比廖总还厉害。”
廖筠笑了:“好啊,女人就是得厉害点才好。姨姨预言你以后当个大女人,把姨姨和你妈妈都比下去。”
赵曦玉走过来,轻声问她:“姐姐,我抱你过去吃饭吧?”
蒋澜的同学听了奇怪:“澜澜,你姨姨不会走路?”
蒋澜也很迷惑:“我不知道,妈妈没说。”
廖筠失笑:“姨姨不是不会走路,只是生病了,让这个哥哥照顾我一下。”
这时,蒋凤终于回来了,强壮的胳膊一手就能掳走一个小朋友:“你俩跑得真快,谁让你们进来的?廖总,不打扰你休息了,先挂了。”
廖筠知道蒋凤要教育孩子,点点头:“好。”
断线前几秒,蒋澜还在那问:“为什么是哥哥照顾姨姨,不是叔叔照顾姨姨?”
蒋凤说:“有钱就找哥哥,没钱才找叔叔。”
赵曦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蒋澜又问:“那如果我就是喜欢叔叔呢?”
蒋凤的回答没听见,断线了。
廖筠清了清嗓子:“童言无忌,你别放心上。我自己能走的,你扶我一下。”
赵曦玉红着小脸,搀扶着她站起来。
沈白珩把菜摆好在桌上,盛好了四碗饭:“我去叫阿杨。”
廖筠摆手:“不用,这两天我生病,折腾得他不轻,估计是睡着了,我们先吃。”
赵曦玉推了推她面前的一碗山药红枣汤:“先喝点汤,暖暖胃。”
廖筠一看,眼前有两碗汤,还有一碗是番茄土豆。很明显,他们俩一人做了一种。再抬头看,连桌上的菜也是双数,平静之下,暗自较劲儿,这是想看看谁做的更合她口味?
廖筠拿起勺子,尝了尝白月光做的番茄土豆汤。
没办法,做选择的时候,选项的颜值也是很重要的。赵曦玉虽然不错,比白月光还是差不少。不过作为端水大师,她尝完番茄土豆,马上又尝了一口山药红枣,那滋味儿混合……真是多亏了她重感冒,味觉失灵。
“味道不错,快,你们也吃啊。让你们一来就忙,怪不好意思的,待会儿请你们看电影。”
赵曦玉没看过这种三人约会的电影,甚至阿杨醒后,说不定就是四人约会的电影了……想想就很尴尬,但为了能多跟她相处,还是昧着良心说:“好啊,好久没看电影了。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廖筠倒是诚实:“我不喜欢看电影,你们想看什么,我就陪你们看什么。”
沈白珩听她嗓子干哑,起身去拿了她的杯子来,倒上温水:“我对电影不太挑,看一些平和一点的吧,你看的时候困了,还可以睡一觉。”
廖筠答应:“行,都可以。”
一个是温柔体贴的白月光,一个是懂事绿茶的小作精,没想到,这两个家庭煮夫相处得竟然意外地融洽,饭桌上一片和乐,让廖筠感觉舒心不少,胃口也变好了,不一会儿就把米饭吃了大半碗。
直到忽然间,埋头啃狗粮的廖大爷扭头跑向门口,莫名其妙地汪汪叫了两声。接着,大门响起了指纹解锁的声音。
廖筠以为是廖然他们要来当电灯泡,叹了口气,不悦地说:“谁啊这是,不打招呼就过来。”
沈白珩正好站着,刚给她添完水,放下水壶:“我去看一下……”
话音刚落,门开了,门外窸窸窣窣,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疑问声:“走廊怎么这么多东西,不用拿进去吗?”
屋里的三人皆是愣住。
用餐区对着大门,廖筠心头一紧,下意识站起身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拎着两个沉甸甸超市购物袋出现在门口。
看到沈白珩跟赵曦玉时,他也有些愣神,目光穿过他们落到廖筠身上,漂亮的小狗眼睛分明透着委屈:“你们已经在吃饭了?我买了些食材,也想来做饭的。我是不是来晚了?”
廖筠看着他小白花一般纯善柔弱的神情,却怎么也忽视不掉他明显变得瘦削的脸庞,还有他脸上、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伤口和淤青,让他的意外出现看起来是那样阴森诡异。
这个被她跟丢了的人,怎么突然自己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谁、谁让你来的!”赵曦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廖筠的手,把她护在了身后。
平时胆小如鼠的赵二少爷自己都在哆嗦,但这会儿却很有勇气。没别的,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廖筠说过“丧偶”,便以为慕邵凡已经被她给踹了,这次来,明摆着是想要对她纠缠不休的,他肯定不能放过这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沈白珩一脸茫然,察觉气氛不对,也挡在了廖筠身前,轻声问她:“需要我请他出去吗?”
廖筠没说话,隔着这不长不短的距离,她和慕邵凡正对视着彼此的眼睛。
曾经充满过爱意的眼睛,此刻她却在提防,而他在失落。
这种明显的排斥和不欢迎,连傻子都看得出来。慕邵凡眸光晃了晃,主动错开目光,装作没听见他们刚才的话:“我先收拾一下食材,放起来吧,买的都很新鲜的。”
自顾自地说着,他想换鞋才发现自己的拖鞋不见了,只有准备给客人的一次性拖鞋。
他头低得更狠了,闷闷地把两个袋子放下,换好拖鞋,然后又拎起袋子,绕过廖筠他们走进了厨房。
太诡异了,诡异到有些惊悚。
背叛欺骗过她的事好像不复存在,被伤到昏迷入院也好像没受影响。他就这么神色自若地来找她了?
廖筠心里一阵发毛,拽了一下沈白珩的衣袖,低声:“去叫阿杨。”
厨房的水声淅淅沥沥。
慕邵凡独自站在流理台前,逐个收拾他带来的食材。在他身边,一身正气的阿杨正抱着胳膊盯着他,想看他能做什么妖,可他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还软声软气地打招呼:“杨哥你回来了,好久不见。”
阿杨奇怪地看向廖筠,廖筠轻轻摇头,意思是不清楚情况。
阿杨细细地打量慕邵凡的身形,以及他衬衫袖子下疤痕遍布的左手,开门见山:“你这手开不了车吧,长途跋涉,怎么回来的?你的朋友呢?”
慕邵凡擦了擦手上的水:“打车来的。什么朋友?”
“把你从云州带走的朋友,不想让你跟廖总见面的朋友,唐秋。”
慕邵凡怔住,有些抗拒地垂下头,继续收拾食材,声音低冷:“这是我和廖筠之间的事,我不想跟你谈。”
有的食材需要清洗,有的需要分装打包,有的则需要补货在老位置。慕邵凡非常熟练,对厨房的构造和布置也很熟悉,仿佛已经做过了千百遍一般,动作干脆利落,时不时地还会顺手给弄脏的台面做清洁。
廖筠没力气了,在餐桌边坐下,赵曦玉却不敢,杵在那十分警惕,尤其是慕邵凡拿起小水果刀的时候,生怕他会过来捅一刀,都想好怎么替廖筠挡刀不至于让自己丧命了,紧张得不行。
十几分钟后,慕邵凡终于收拾好,旁若无人地来找廖筠。可惜沈白珩和赵曦玉一边一个,没给他留位置,他没办法,便选择了廖筠最远的对面。
乖乖地坐在那,明明没说话,也没动作,却是怎么看怎么委屈可怜。比沈白珩这种真正的小白花还要柔弱无辜,比赵曦玉这种真正的死绿茶还要爱装会演。
他们三个身上有很多共性,但此刻,三人共处一桌,廖筠才终于惊觉,为什么唯独慕邵凡那么特别,那么吸引她。
因为假。
所谓的理想型,只是根据她的喜好精准演绎出来的虚假。
她纵横情场这么多年,阅男无数,各种各样玩了个遍,讨好她的男人不在少数,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像慕邵凡这般,为了能合乎她的口味,宁愿遗忘掉自己本身,彻底失去自我,这不是“恋爱脑”和“有病”能解释的,更像是一种几近疯狂的偏执。
张洵也是恋爱脑,但他永远不会变成绿茶。
卢斯言也有病,甚至为她改变了许多,但他仍然是卢斯言,而不是她的理想型N号。
只有慕邵凡,让她看不透,也无法理解。
饭菜已经放凉了,沉默良久的廖筠一张嘴,吸了口冷气,忍不住直咳嗽。
阿杨和沈白珩抢着给她倒水,配合虽然不默契,但都拿她很上心。阿杨怕她不舒服,又多拿来一个靠垫。沈白珩一下一下耐心地为她拍打着后背,为了让她多喝点水,温柔地哄了她好几句。
这种温馨的画面,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很幸福,对于被抛弃在外的慕邵凡来说,很刺眼。慕邵凡到底是忍不住再次偏开了视线,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捏紧。
廖筠缓了会儿,清清嗓子:“不是想跟我谈么,说吧,你为什么回来?”
慕邵凡抿了抿唇,满眼心疼地看向她:“我听说你生病了……”
廖筠无奈,怎么她生个病的消息也传这么远,又不是结婚那种大事,她是不是一直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真要赶上女明星了。叹了口气说:“所以呢,你是跟唐秋商量好了,回来看看我死了没有,还是想下毒把我送走?”
“不是的!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慕邵凡被她误解,无辜又郁闷地解释,“车祸之后我休息了几天,昨天才刚刚能自由活动。唐秋对我们有误会,他确实不想让我见你,但是他决定不了我的决定,所以我就回来了,我自己回来的。”
廖筠皱眉,什么车祸?
他总共没消失几天,按照他说的时间线,如果有车祸,那她的人应该知道才对。
慕邵凡完全不顾其他人在场,一门心思只望着廖筠,可怜兮兮地示弱:“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跟你闹别扭了,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回来照顾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要生气……等你病好了再说,你想怎么教训我,我都听话。”
廖筠头疼得很,怎么感觉有什么不太对。
赶着她生病的时候回来,不会是想装傻翻篇吧?又打感情牌?
可是他受过的那些伤,真就能装作无所谓?
还有他爷爷,至今在她手里,谁都不知道情况如何,他一点也不担心?
廖筠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那张照片,但也没那耐心沉住气,虚弱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去你屋,我们单独聊聊。”
阿杨很紧张:“廖总!”
廖筠没傻到那份上,对沈白珩和赵曦玉说:“不好意思,你们先吃饭吧,吃完坐会儿,或者先走,都行,我有点要紧事要处理,改天再约你们玩。”然后叫阿杨,“你跟我一起。”
那屋里已经没有慕邵凡的东西了,干干净净,就像一间普通的客房。
进了屋,阿杨沉着脸守在门边。
慕邵凡看着失去痕迹的房间,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一瞬间眼角泛红,可怜巴巴地想要牵她的手:“廖筠……”
廖筠没那多愁善感的心思,正好刚吃了饭,卯足了劲儿,反手“啪”地扇了他一巴掌。就算是生病了,这巴掌也足够响亮,映在他脸上的每一根手指印,都充满了她对他的蔑视与不屑。
“既然你敢回来,代表你自愿赎罪,给我跪下再说话。”【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