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死狗,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想亲他


    “咔哒”


    廖筠愣神的空档,门开了,客厅的光亮涌入黑暗的卧室,慕邵凡端着早餐站在门前。


    看她竟然坐在地上,放下餐盘赶紧过来扶她:“盈盈!你没事吧,摔着了?”


    “盈盈”这个名字他什么时候叫得这么顺口了。


    脑海中又有什么一晃而过,好像昨晚在床上的时候也没少听见……


    正懵着呢,慕邵凡把她抱了起来,本想把她放回床上,但想到她那么爱干净,起来肯定是要先去洗漱的,于是问她:“要洗澡吗?”


    廖筠反应迟钝,嘴比脑子快,命令脱口而出:“要,你抱我过去。”


    嗓子好哑……


    慕邵凡红着耳朵把她抱进浴室,想了想,将她放到盥洗台的侧边缘:“泡澡吧,我怕你再摔着。我先放水。”


    廖筠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大脑继续读取记忆。


    昨晚他们回来,她已经烂醉如泥,他同样问她要不要洗澡,她点点头,然后就像今天一样被他抱了进来。


    也是坐在这个盥洗台上,但昨晚的她浑身没力气,自己坐不稳,沉重的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借力,他走不开,只好先帮她换衣服。


    她记得小狗很笨拙,手指慢吞吞的,半天才撩起T恤的衣摆,怎么也脱不下。喝醉的她很不耐烦,嫌他动作慢,一把抓住他的手,鼻尖顶着他的脸问他:“跟你自己老婆也这么紧张?你到底行不行啊。”


    男人怎么能被说不行,就算是狗也受不了。


    被挑衅的小狗呼吸骤然沉重,攥着她的衣摆就来亲她。


    屋里温度太低,没有热水洗礼的浴室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幽冷。半撩的衣摆像件不伦不类的露脐装,她的蝴蝶骨就这么被迫歪着撞到了镜子上,冰得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懵了两秒,下意识去勾他的脖子,想要借力逃离身后不适的冰冷。可是看在小狗眼里,这个举动却如同一种鼓励,一种认可,一种至高无上的准许。他立即放开了手里的衣摆,转为用长臂将她困住。


    吻落得铺天盖地,他有点不知死活。


    滚丨烫的呼吸洒落在她面颊,催得她腮上晕开了两片比醉意更撩人的红。


    伪善的外表压不住体内暴虐的因子,他渐渐难以控制自己疯狂的野心,蛮横地掠夺着她口腔中残存的氧气,好一阵子都让她除了喘丨息和呜丨咽之外发不出更多声音。


    装的吧,平时的柔弱小白花真的是装的吧?


    不然现在怎么会跟疯了一样,技巧还没跟她学纯熟就敢对她这么凶。


    吻得气息混乱,她紧皱着眉头,不太喜欢这种长时间被窒息包围的感觉。盥洗台的装饰物也硌得她骨头不舒服,屡次不专心地别开脸。


    敏丨感的小狗愣了一瞬,确认她不是在厌恶自己,立马收紧手臂把她搂过来,凑上去蹭她耳朵,小心翼翼地吻她脸庞。


    小狗可是很懂事的,没忘记她教过的规矩,玩游戏的首要步骤就是取丨悦主人,要对主人有无条件顺从的服务意识。于是他漂亮的左手主动承担起了更细致的任务,试探着一,二,然后是三。


    分明的骨节轮廓清晰地被她感知,余下无名指叠戴的两枚戒指冰冷地停留。


    她精神紧绷着,又意识朦胧着,喝得太多了,醉酒的状态就像在坐云霄飞车,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晕得只能倚在他肩上,眼眶潮丨湿丨着望着虚空,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会随时“哗”地涌上来冲进她的大脑,粉刷出一片赤红如火的漆黑。


    恍惚中,她听见小狗在她耳边追问:“……这样可以吗?……主人喜欢这样?我有没有比上次做得更好?”


    她难耐地摇摇头,实在是答不出话来。


    小狗有些失落:“……没有更好么,那我再努力一点。”


    话音落,她忽然间警铃大作,心头一凛,猛地按住他的手,可惜四肢无力,阻拦不了他的任何动作,只有瞳孔瞬间扩大,喉咙堵住似的哽咽。


    她好似把他默认为了一条狗,忽略了他高大难以推开的身材,强壮充满力量的臂膀,还有他对感情茫然无知的懵懂,对主人病态依赖的野性,其实更像一只没有被完全驯化的狼。


    歪在他怀里缓了一会儿,她从他衬衫口袋摸出一个盒子。是刚才她买的,也是她喜欢的香味和款式。


    里面有五个可爱的小方块,她抽出其中一只,盒子“吧嗒”掉在地上,没有人在乎这个细节,她只想把小方块撕开,尝试用牙打不开后,仰起头埋怨着催他:“你来。”


    慕邵凡的双眼晦暗如夜,下颌线绷得发紧,低头从她嘴里将小方块叼走。


    尔后她开始一遍一遍地瞳孔失焦,张着嘴也还是呼吸困难。


    头晕。


    她不停地想,下次绝对不要喝这么多酒了,想清醒而不清醒,想沉睡又难沉睡,倒不如少喝点,或者干脆喝死算了。


    第一个小方块扔到地上时,她舒心地吐出一口气,慵懒地窝在他怀里。按照往常的习惯,只要她困了,他并不敢对她过分要求。可是当时的他却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用自己的左手扣住她的,任由戒指紧贴,又从背后相拥。


    她拧眉,嫌弃地哼哼:“……冷。”


    小狗一顿,将她抱了起来:“泡澡就不冷了。”


    热水解乏又温暖,泡澡确实不冷了。


    被嫌弃过的小狗恢复了些许理智,亲吻也更多地落在她耳侧,如同一种安抚。


    有时透过冰凉的红钻石在她指背凝成印记,有时含着项链上的宝石坠饰流连辗转,就连手腕脉搏的跳动也被他干扰过,和理智纠缠着混乱成一团。


    太过火了。


    小狗怎么可以这么过火。


    那种浑身每一段神经都被碾压又伸展的感觉,让她随时想起都会觉得心脏在胸腔中砰砰震耳。


    “哐啷”


    陷入回忆的廖筠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玻璃瓶,摔碎在了地上。


    慕邵凡闻声回头,神色紧张地过来查看她的情况:“伤到没?是不是还没休息好,要不再睡一会儿吧。下次不要喝这么多了,第二天肯定不舒服的。”


    廖筠不爱听人多管闲事,烦躁地抓住他的手,把他盯得红了耳朵,懒洋洋地问:“昨晚我们在这做了几次?”


    慕邵凡一怔,磕磕绊绊地回答:“没,也没几次。”


    他没几次,她好几次。


    在这没几次,在卧室好几次。


    可算是把她说话的艺术给学明白了。


    廖筠看向他手上叠戴的两枚戒指,又看向自己手上的红钻,哑着干丨涩的嗓子指控:“昨晚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你果然不是什么柔弱小白花。”


    慕邵凡茫然:“……什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廖筠扯了扯睡裙的吊带,指着身上的吻丨痕:“之前你总是一副乖巧可怜好欺负的样子,就跟我逼良为娼似的,我说不做了,你连动都不敢动。可是昨晚呢?暴露了吧。一盒要不是只有五个你是不是没完了?不就因为我们结婚了,你觉得得到我的信任了,装不住了吗?”


    慕邵凡会错意,瞬间脸红到不敢看她,默默帮她衣服拉好。


    掌心不小心碰到一点还哆嗦了一下,纯到过分,害羞着解释:“昨晚结婚……对、对不起,我知道你当时喝醉了,如果你觉得我趁人之危,想解除的话,我跟你去。我第一次结婚,有点没控制好,刚才买了药膏,待会儿拿给你。”


    廖筠感觉跟他在跨服聊天,不禁一阵头疼。


    她是喝醉,不是失忆,这么半天早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昨晚收到这套首饰之后他们结婚了,对,结婚,在拉斯维加斯,这个结婚比看场电影还简单快捷的地方。


    不过她不是智力下线,也不是头脑发热,而是觉得他可笑到离谱,所以主动带他去的。


    他单是“真的想好了吗”就问了她好几遍,并没有趁人之危。反倒是她从头到尾没安好心,钻漏洞骗了他,让他去走了流程,却导致了这场婚姻无效。


    和她预想中的情节不同,回酒店后的她醉得太狠,忘了要套话,只剩下色谷欠熏心,用“老婆”的身份撩拨他好几次,又不准他喊,因此他才开始叫她盈盈。


    而他不仅没暴露自己,还用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跟她撒娇,黏黏糊糊地抱着她不撒手,一直说她好,说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主人,说自己喜欢她,说自己好幸运能做她的小狗。


    把她都给说晕了,也可能是做晕的。


    总之进度就这样来到了今天。


    本来她想着套完话就能拆穿他的假面目,狠狠地虐他一遍,结束关系,把他扔在国外,潇洒走人。


    可是现在呢?


    没有顺利得到答案怎么办?


    喝酒果然误事,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铺垫。


    廖筠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你知道我醉了,甚至想到了解除关系,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这枚戒指价值几千万,我们才认识几天,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我身边有什么东西比你的人格尊严和清白还重要?婚都结了,还不放心?”


    慕邵凡愣住,眼里的娇羞和喜悦渐渐消失,怅然紧抿着唇,委屈又困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是不是又在讨厌我了?”


    “是我在问你问题,轮不到你问我,你总是唉顾左右而言他,”她突然松开手,腰有点疼,仰头倚着身后的镜子,神色漠然,哑着嗓子听起来也没那么温柔,“我不喜欢太复杂的人,你的确让我有点累了。其实我昨天哄你的那些好话也都是骗你的,所以你呢,到底图什么,到底想干嘛,说吧。”


    昨天说为他“吃醋”,今天说对他“累了”。


    慕邵凡表情僵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似的,半晌才整理好自己的声音,很轻地问她:“我什么都不图,我没想干嘛。”


    廖筠不信。


    他立马眼神可怜、动作小心地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拇指。


    “结婚是很突然,我想过你会生气。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一想到结婚对象是你,我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我只是觉得你很好,你对我也很好,所以……我也想对你好,就这么简单。如果你要解除婚姻,我会乖乖配合,等你不想养我了,我也会马上离开。我不会恩将仇报,不会给你添麻烦,*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想得很坏?”


    顿了顿,他几近祈求地说:“你昨天哄我的话不是骗我的,对吧?”


    廖筠心里犹豫了一秒。


    目光缓缓地上下打量他,从脸到身材,又从手指头到头发丝儿。


    这死狗,怎么偏偏就长得这么好看。


    昨晚一发疯做起来还挺爽的,说实话,简直比纯天然小白花还要性。感撩人。一场完美畅快的游戏体验可以让感情快速变质升温,她不得承认,现在完全没有昨天那么讨厌他了。


    在玩过游戏的地方聊天也不是好选择,她甚至有点想亲他。


    想在清醒的状态下教训他,掐着他的脖子控制他,让他一个小方块也用不了,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看他还敢不敢那么凶。


    “出去。”


    她突然敛下眸子,皱着眉,有意回避这种不理智的状态:“我要洗澡,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聊。”


    独自泡澡冷静了一会儿。


    廖筠吹完头发,慕邵凡已经为她摆好了一桌早餐。


    她坐下,湿漉漉的手张开,是那套昂贵的首饰,上面还沾着水:“还你。”


    慕邵凡清透的眸子浮现着层层郁色:“已经是你的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如果这套首饰是真的,那他们价值不菲,万一牵扯什么问题,我不想沾上。如果是假的,那我不需要。”


    “这是昨晚从洛杉矶空运过来的,武装护送,不牵扯任何问题。你可以做鉴定,我不会给你假的。”


    “不一定吧,”廖筠挑眉,“你不是说自己没那么大本事,要先打听问问吗?结果打了两通电话,直接就调过来了?”


    他含糊道:“我找了黄老师帮忙,她说话更有分量,刚好首饰又在洛杉矶,也很近……”


    清高到觉得自己混得不好是对黄老师的辜负,却又因为她“喜欢”这种小事,大动干戈地去麻烦黄老师帮忙。就像他既缺钱,又不要钱,既内向不懂与人相处,又对她亲近百般示好。


    认识这短短的四天,他的人设一直在崩塌。


    把首饰从桌上推过去,廖筠双手支着下巴,故意摆出一副狠心模样,打算对他进行最后的激将法:“宝贝,虽然很不想跟你说这个,但我真的没耐心了,如果我不想养你了,你会自己走的没错吧?”


    慕邵凡睫毛震颤,怔然望着她。沉默的片刻,眼角竟然微微泛起了红。


    “砰”的一声。


    一群黑衣人忽然不合时宜地破门而入,乌泱泱地冲了进来。


    阿杨打头阵,手中拿着什么武器,半隐在身侧。身着黑衣笔直地站在那,先恶狠狠地扫了慕邵凡一眼,沉声道:“廖总,我回来迟了。”


    廖筠正跟小狗说话呢,被打断一脸不悦,皱着眉:“回来就回来,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阿杨声音冰冷,毫不打算避讳慕邵凡:“我得到消息,有个不长眼的敢骗您结婚,所以带人来处理他。”


    “胡说,”廖筠警告性地瞥过去,“你是不是欠揍了,以为你是古惑仔啊?”


    阿杨立刻低下头,一副知错但是不服气的样子。


    一个麻烦解决不完,又来一个,廖筠无奈站起身:“敏敏,你先自己吃,我跟阿杨单独聊聊。”说完边往卧室走边叫阿杨,语气不善,“跟我过来,让你的人滚出去。”


    阿杨让黑衣人撤退到门外,沉默着跟上廖筠,路过慕邵凡时,故意当着他的面把武器收进怀中。


    屋里的廖筠坐在窗边,刚看到张洵发的微信消息。


    已经超过24小时没回了,现在国内又是半夜,打电话也不方便。见阿杨进来,她问:“你哥那边没事了吧,下午回国?昨天把小张总晾了一天,肯定把他气坏了。”


    阿杨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弯腰屈膝,跪在了她腿边。


    迎着窗外柔和的阳光,他伟岸的身姿就像要把这套衣服绷坏似的,可是他神情乖顺,低着头在认错:“已经没事了。下午能回国。我有办法把慕邵凡留在这,不会有问题的,让我来处理吧。都怪我昨天不在……”


    “你留他干嘛?”廖筠真是哭笑不得,“他没骗我结婚,是我骗了他,而且只是假结婚,他自己都不知情。”


    阿杨不解:“您骗他?为什么?”


    “对他好奇,玩玩而已。FROLA在14年推出了一款价值不菲的红钻戒指,配套的项链、耳环,从来没对外公开展览过,现在却摆在餐桌上,是他拿来给我的。你说,他这么能耐的一个人,跑去WRing打工,被姓骆的欺负,还愿意给我当狗,得惦记我什么东西,才值得这么拼。”


    阿杨蹙眉:“您如果顾忌国内,我可以让人在这边查他。”


    “那倒不至于,这点小事犯不着。你少动用你哥的关系,要不是看在你俩亲兄弟的份上,我都不想让你去找他。”


    阿杨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的哥哥,换了个话说:“我哥刚透露了一条消息,卢斯言可能跑了,就在前几天,现在不知所踪,卢家可能会去云州找您要人。”


    “什么?跑了?”廖筠惊得放下手机,“他们连个精神病都看不住,凭什么找我要人!”


    “他今年治疗情况不乐观,远不如在您身边的时候状态平稳,卢家也有可能是故意把他放出来的。”


    廖筠想起这事就生气。


    那个卢斯言是京州卢家的小儿子,脑子不好,智商却有147。小时候受过刺激,染上了精神疾病,天生又有冷血型人格障碍,残忍,自私,我行我素,很难管教。一年中3/4的时间都在国外治疗,剩下那几个月本来会去休养放风,直到认识廖筠,两人发生了点意外,从那以后就总去云州找她。


    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已经纠缠她四年了,病没治好一点,恋爱脑倒是很严重。生意场上处处针对她,有时候费劲巴力抢她一单生意,就只是为了和她见一面,吃顿饭,简直脑残得要命。


    廖筠没有家族背景支撑,浑身上下只有钱多,确实在很多地方比不过世家大族。以她的能力不足以扳倒卢家,甚至想对抗都有点异想天开,所以每年一到卢斯言回国的月份,也就只能抽时间应付。结果没想到今年可倒好,卢斯言竟然提前跑了,真能给她找事。


    阿杨垂眸望着她腿上的吻丨痕,目光幽幽,缓缓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腿,轻轻按丨捏。


    随行保镖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给他汇报廖筠的行踪是日常工作,昨天她和慕邵凡出去逛了一天,所做的一切他都是知情的。


    廖筠向来娇惯,有时走路累了甚至会让他背着,抱着,像昨天那样自己生生走了几个小时,肯定会腿酸。


    “既然您跟慕邵凡是假结婚,倒不如顺势把消息放出去。”


    “你的意思是用他转移卢斯言的注意力?”


    阿杨语气平淡:“我的意思是卢斯言如果犯病,可以杀了他。”


    廖筠被噎住,伸手敲他脑袋:“你能不能想点文明和谐的东西,你当杀鸡呢,说杀就杀,那是人!别忘了你现在跟着我在国内办事,你要知法懂法守规矩。还有,把你那武器收起来,你带来的家伙也全都弄走,回国之前处理好,老实点,听见没有?”


    “……听见了。”


    “别总跟你哥学,你就是让他给教坏了。”廖筠看着阳光照在自己的左手,明明没有戴戒指的习惯,却因为戴了一晚上红钻,竟然觉得失去装饰有点素。


    沉吟了片刻,她若有所思:“不过,你还真给了我一个思路,既然结婚了,别人又不知道是假的,我正好可以用他来挡挡烂桃花。只要我把他留在身边,卢斯言就不敢下手,也就不会有危险了。”


    阿杨眸色微变:“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廖筠不以为意地挠挠他的下巴,像逗小猫似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个思路或许可行呢,我得考虑考虑。”


    她最近几年玩得太过火,确实招惹到了一些不太好收尾的男人,卢斯言只是其中之一。


    他们也不是玩不起,而是像温跃一样,总想对她负责,想跟她有什么实际的进展,好像只要她不结婚,不收心,他们就能等到她浪子回头似的,天真到愚蠢。


    领着阿杨出去,慕邵凡还在桌边坐着,像被丢弃的流浪狗,可怜兮兮地守着那一桌饭菜和那一堆昂贵的首饰。


    廖筠坐下抿了口咖啡:“吃饱了?”


    慕邵凡抬起眸子,答非所问:“我把首饰退回去,我们解除婚姻关系。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他解决事情的办法就是手动撤回,跟她的翻篇大法有的一比。


    现在两人氛围尴尬,PUA不适合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廖筠支开阿杨:“你先去准备准备,下午咱们一起回去。”


    阿杨点头应下便走了。


    慕邵凡问:“下午回去,是要带我一起吗?”


    “嗯,我想了想还是带着你吧,毕竟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把你扔在这总归不好。万一出什么事我还得担心。”


    廖筠说着,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他面前的首饰,红色是最诱人的颜色,也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就像沾满了鲜血的赤红心脏,能让人的谷欠望无限膨胀。


    慕邵凡明眸闪烁,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阴晴不定,可能又会冒出什么伤人的话,连忙蜷起手指,怕她把手上的戒指要回去。


    廖筠又抿了一口咖啡,很随意地提出:“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回国后,我来对这套首饰进行专业鉴定,如果结果是真,我们直接签合同,我按市场价1.5倍支付给你现金,你把首饰卖给我。”


    慕邵凡拒绝:“……我不卖。这套首饰有市无价,我要还回去。”


    “那你不怕我为难,不跟你去解除婚姻,钓着你?回头你可就跟不了别人了,再想结婚,犯的是重婚罪。”


    慕邵凡直接把左手藏到桌下:“不跟就不跟,我也没打算再结婚。我知道很多男人都在给你守寡,也不差多我这一个。”


    廖筠无言。


    看他这赌气的小媳妇样,心里一阵痒痒,真想现在就过去想亲亲他,把他这张好亲的嘴堵上,最好再想出点什么话来气气他,让他像刚才那样红着眼睛哭给她看。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颜值主义,生理需求至上。把他留在身边挡桃花的提议虽然经不起推敲,但就像一个能多睡他几次的正当理由,实在让人心动。


    管他什么野心,大不了互相利用,只要她什么都不给他,那就不吃亏。


    “要不这样,”廖筠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倚在桌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枚红钻,“我可以先继续养着你,我们也不用解除婚姻关系,你也不用为我守寡。但是你要帮我引荐,让我认识你的黄老师。当然,养你不是一辈子的,还是看我心情,我随时都可以终止饲养关系,而你要依照你的承诺,乖乖走人,不纠缠。”


    慕邵凡不敢信她:“你该不会是想认识黄老师之后,再把我丢掉……”


    “那不至于,我就算认识黄老师,也比不过你们师徒情,如果我把你用完就丢,你去告状,那我不是白认识了?我刚才也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有道理,我确实不应该把你想得太坏,昨晚结婚的事毕竟我们都有错,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说着,主动伸出左手,晃了晃无名指:“如果你接受这次机会,帮我戴上,如何?”


    慕邵凡没有动作,只是望着她:“你这是在哄我还是骗我?”


    “算是哄吧。”


    慕邵凡突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脸埋在她怀里:“一会儿说喜欢我,一会儿说讨厌我,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了,我真的很害怕,现在手还是抖的。”


    天堂地狱来回体验,就算心理再强大也扛不住。廖筠也说不清,他们才认识短短四天怎么就经历得这么复杂。


    不过她向来不会内耗,张嘴就抛了回去:“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诚实,报课的事骗我,又隐瞒自己是黄老师的徒弟,我怎么信你?我说过,没有主人会喜欢不忠诚的狗,而我已经在屡次三番地给你机会了,对你还不够好吗?”


    慕邵凡委屈巴巴:“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你对我好。”


    小傻子。


    廖筠好心摸摸他的发顶,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看了他。他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恋爱脑,到底能算计她什么?


    回去得让庆衾把唐秋也吊起来好好问问。


    ……


    廖筠回国先找人鉴定了那套首饰,是真的。如果按照1.5倍市场价付款,绝对是她赚了。她本就是骗婚,跟慕邵凡关系又不正常,为了以后少纠纷,当然还是签合同明价买卖最放心。


    合同拟好,本想抽空跟慕邵凡签了,可惜太忙,别说慕邵凡,连张洵都没空见。


    为了哄小狐狸,她可是打电话过去足足聊了两个多小时的废话,最后不光答应周五去参加家宴,还要提前去他家陪他做饭,这才让小狐狸松口。


    不过这样一安排,她就更没空找慕邵凡了。他们俩又不是情侣,也没必要微信聊一些没用的,左右一耽搁,就这么到了周五下午,俩人一直都没联系过。好像廖筠故意晾着他似的,其实纯属巧合。


    到张洵家才下午两点,张总和张夫人得晚上才来,张洵提前准备了各种材料堆在厨房,乱得无从落脚。


    廖筠露面,先嫌弃地环顾一圈,指挥他:“给我洗个苹果。”


    张洵穿着昂贵的缎面老花黑衬衫,戴着白色的厨师帽和保姆的粉格子围裙,举着菜刀,皱着眉头翻找半天:“哪儿呢?”


    “你左手边。”


    张洵从左手边翻出个苹果来,给她洗了洗丢过去:“一来就使唤我,倒是搭把手啊。”


    廖筠倚着岛台:“让我搭把手,你也不怕咱俩把这厨房炸了。我好不容易抽空过来的,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


    张洵冷哼:“为了你给我下的月底给款任务,我几天都没合眼,你倒好,跑国外去看帅哥,还不回我消息,你说!你是不是带着那个服务员一起去的?”


    廖筠随口糊弄:“我出国有正事,又不专程为了看帅哥。周日我二姑过生日你忘了?我买了一堆礼物,也有你一份,在我后备箱放着,等会儿走的时候记得问我要。”


    张洵根本没那耐心下厨,举起菜刀,剁个黄瓜“铛铛铛”响破天:“今天你就别想着走了,晚上留下跟我一起睡。”


    廖筠笑他:“你知不知道女性有月经啊,就算不在经期,我也有性冷淡的时候好不好。”


    “我又没说一定要做什么,反正你必须陪我,就当是补我的生日礼物,不然我就去上吊。”


    张洵私底下跟她的相处时常会很幼稚,虽然不是绿茶款,但很勾人,会撒娇,照样懂得拿捏她的软肋。


    廖筠妥协:“行,反正等以后你结婚了,我也就没什么机会陪你了,陪你就陪你吧。”一边敷衍,一边拿出手机给慕邵凡发了条消息,要不是刚才张洵提起来,她差点又把人家给忘了,合同还在她文件包里呢。


    张洵不乐意她这语气,把刀一扔,暂停了对黄瓜的虐待。


    见她竟然在玩手机,漂亮的眉毛顿时皱起,不顾发型有点炸毛,直接把帽子和围裙胡乱丢到了一边:“我说了我不结婚,你老提这事,是不是盘算着怎么踹了我?”


    廖筠刚发完消息,一抬头,他已经来到了眼前。关掉屏幕:“干嘛,你又瞎想什么,快去切你的菜。”


    “不切了,”他拉着她往外走,“剩下的让厨子做,我累了。”


    廖筠失笑:“好吧好吧,小少爷,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陪我睡午觉。”


    “这个点?我才不要带着妆睡觉。”


    张洵仔细看她一眼:“见我爸妈还用化妆,你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女人化妆看的是自己的心情好不好,你爸妈哪有那么重要。”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廖筠就这么被他领上了楼。这里是他的小别墅,地上三层,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住,其中一间卧室是专门留给她的,只要她来,他们就会一起过去。


    与此同时,在咖啡厅闭目养神的慕邵凡收到了廖筠的消息,直接惊醒,拿起手机来一看,眼都亮了。


    唐秋在他对面抱着笔记本刷网课:“怎么了?”


    “没事。”


    慕邵凡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上的两条消息:


    明天有空吗?中午一起吃个饭。


    鉴定结果出来了,忘了找你,正好把合同签了吧。


    他在犹豫该怎么回复。太官方不好,太腻歪怕她烦,找不准那个度,直接卡壳了。


    唐秋哼哼着,阴阳怪气:“你从国外回来,手上一直戴着戒指,还是个钻戒,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你上次约丨炮那女的?”


    慕邵凡蹙眉看他一眼:“你不是要学习么,哪那么废话。”


    “学啊,这不学着呢么。”唐秋手里噼里啪啦,其实在跟庆衾聊天。


    最近庆衾和他关系发展飞快,经常找他聊天,可是明着暗着却总打听慕邵凡的消息。他觉得,庆衾似乎是暗恋慕邵凡,拿他当踏脚石了。


    他认识慕邵凡好几年,就没见慕邵凡身边有过女的,别说女的,连个正常朋友也没有,除了他唐秋!一般人谁能忍受慕邵凡这种性格,清冷寡言,高傲自负,还动不动就嫌他蠢。


    沉默了一会儿,慕邵凡终于绞尽脑汁回给廖筠一个字:好。


    想了想,又问道:去哪里吃饭?


    搭配了一个无敌可爱的小狗表情包。


    可惜间隔太久,廖筠在忙着哄小狐狸睡觉呢,没看见,也就没回复。


    唐秋忍不住又问他一遍:“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要是谈了,我就去跟你的小迷妹们说说,让她们死心。你也别跟那些男爱豆学,装单身人设可没意思昂。”


    慕邵凡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机,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虽然这个习惯也是这两天刚养成的,但他很喜欢。没必要装什么单身人设,他直接对唐秋坦白:“我结婚了。”


    唐秋呆住。


    “应该没有机会办婚礼,但还是告诉你一声。是上次那个女孩,但不是约丨炮的。你都这么大人了,以后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别乱带节奏。”


    唐秋惊掉了下巴:“等等!卧槽,我他妈有点懵,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不会是出国那几天吧?你不是跟廖总在一块儿吗?不对,你上次也跟廖总在一块儿,结果第二天脖子上就……”


    慕邵凡说他:“把你骂人的口癖改掉,回头让廖总听见,她会生气的。”


    唐秋差点蹦起来:“哥,你真是我亲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成不成?我脑子现在很乱啊!难道廖总是同性恋,你被他潜规则了?”


    这个点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店员都在闲得听热闹。


    慕邵凡低声:“小点声,你有什么毛病,廖总是女人,跟我算哪门子同性恋。”


    唐秋彻底傻眼,愣了好半天:“廖、廖总,是,是女的?……”


    “不然呢?”


    “那你说的什么攻略,什么接近……卧槽,原来是这样……不对不对不对,那你岂不是为了慕家,欺骗人家廖总的感情?”


    慕邵凡头疼,顶不住店员八卦的目光,起身往外走:“我以后不会再跟你约任何一家咖啡厅了。”


    唐秋赶紧收起电脑跟出去:“哎哥!你等等我!”


    把吃瓜群众的眼神关在门里,唐秋追在慕邵凡身边喋喋不休:“都这时候了,咱就别玩沉默了,你知道我脑子不好,有话直说行不行!你真跟廖总结婚了?你真为了慕家欺骗人家感情?你让我调查这,调查那,就是跟你同流合污?”


    慕邵凡性格使然,并不喜欢跟人争论,尤其是面对唐秋这种脑子不好又废话多的,他总觉得像在对牛弹琴,无论怎么沟通都很累。


    哪怕是被追问狠了,他也只是言简意赅:“我是跟廖总结婚了,但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况。”


    “什么叫我想的乱七八糟的,明明是你故意装成她喜欢的样子接近她,你敢说你没做攻略?你敢说你没对她隐瞒少爷身份?你敢说你结婚没有其他目的?”


    慕邵凡步子一顿,转头往另一个人少的方向走:“我是故意装的,是做攻略了,是隐瞒了,是有其他目的,行了吗?你想说什么?”


    “操!”唐秋突然嗷一嗓子,指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那你这不就是骗婚吗?我真他妈的看错你了,慕邵凡,你个渣男!”


    骂完急得跑过去,又蹦又叫:“你你你!你说话啊你!亏我那么信任你,亏我一直把你当偶像!我从锦城跟着你背井离乡,你总说我去澳门花了你的钱,可那是你让我花的,你怕慕家查到你的踪迹,是你让我去消费的!我就是花得多了点,怎么了!我知道你有本事,你不管干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可是你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慕家就算真破产了,总会有别的办法吧?你竟然处心积虑,去利用一个无辜的女人?我唐秋行得正,坐得端,我最痛恨骗婚了!我!我现在就回锦城!”


    慕邵凡突然停住。


    “锦城”两个字就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他抬起眸子,平静的面容染着愠色:“你回去可以,把钱还我。总共四百万,你也知道是你花超的,我为了不被慕家找到,卡里的钱一分都不能动,下个月房租都交不起了,穷到去酒吧打工,你真以为只是个人设?”


    唐秋被他盯得犯怂,顿时语塞:“我,现在拿不出那么多……”


    “那你就是想骂完我,再让我白白损失四百万?”慕邵凡半眯着眼睛,咄咄逼人的样子好似跟廖筠如出一辙,“你以为你回锦城,你爸能饶得了你,你以为你回锦城,他不会揭发你让慕家来找我?唐秋,是你非要跟在我屁丨股后头叫我哥,死乞白赖地帮我办事,现在才想择出去,晚了。”


    唐秋欲哭无泪,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可是,可是我以为你是为了慕家的复兴才去廖总跟前忍辱负重的,我以为我在帮你做很伟大的事!……反正,反正我接受不了。”


    慕邵凡实在有种难以沟通的无力感,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我为了慕家的复兴,什么时候说我在廖总跟前忍辱负重了?我只是告诉你我结婚了,什么时候又成骗婚了?你不接受不要紧,没关系,专心去考研好了,读书确实最适合你。”


    说完,慕邵凡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秋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感觉被嘲讽了一顿,心口堵得慌,一口气顺不下来,掏出手机就找庆衾。


    扣扣人:扎心了老铁,偶像塌房了怎么办,男人就没有好东西,听我一句劝,不要喜欢男人!


    第15章 慕邵凡:可是张哥,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庆衾是个事业批,收到唐秋的消息直接一键转发给廖筠,然后立马敬业地回复。


    胡一筒:老铁别哭,展开讲讲,出什么事了?


    扣扣人:没法说,太气人了,反正你听我的吧,那种又高冷又帅的男神,看起来人模狗样,八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的,你根本不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玩意儿!


    胡一筒:你上次还说有个朋友伪装在大佬手底下,可以带你飞,你很崇拜他,这次塌房的偶像不会就是他吧?


    扣扣人:别提了,世事难料,你可别不当回事,我是真心劝你,一见钟情不可取,男人越了解就越垃圾!


    胡一筒:……有这么可怕么,连你这个迷弟都受不了?


    扣扣人:我再迷弟也得有原则啊,唉,云州我也不想待了,总共没认识几个朋友,你有空的话要不出来吃个饭吧,我可能过两天就走了,卷铺盖滚蛋算了。


    庆衾想起廖筠说过,让她找个时间好好审问一下唐秋,眼下无疑是个好机会,于是痛快答应:好,那就明天吧,明天中午。


    一下午过去,张洵睡得心满意足。


    廖筠在他旁边守着忙工作,晒着太阳,抱着暖呼呼的小狐狸,环境惬意到过分,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等张总和张夫人进门,张洵刚打着哈欠跟廖筠下楼,懒懒散散的样子别说下厨做饭了,这是连装都不装一下,气得张总直接黑脸。


    饭桌上一共四个人,厨子端上来足足十六道菜,每端一道就要夸一夸张洵在里面起了个什么作用,捧一捧少爷的孝心,然后再说点吉祥话。张总是一句也不想听,摆摆手,沉默着拿起筷子,就这么开始了家宴。


    张夫人性格和善,是个很注重体面的人,场面话该说就说,氛围把控得很融洽,总拉着廖筠闲聊。席间看她戴了戒指,感兴趣道:“这戒指工艺好精致,红色真适合你。”


    廖筠笑:“前两天刚买的,正新鲜呢,都舍不得摘。”


    张夫人看了张洵一眼,意有所指:“钻石还是应该让男人送,我早就跟小洵说,没事也去了解了解那些珠宝,碰着合适的买下来,给你戴怎么都好看的。”


    廖筠闻言瞥向张洵,眼神有点笑他的意思。他很不喜欢这种珠宝首饰,平时自己穿衣打扮顶多就戴只表。


    张洵不以为意:“有什么好了解的,喜欢直接买啊。”


    张夫人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真是不懂浪漫,一点儿也不随我。”


    这时,沉默的张总突然开口:“你妈说的有道理,你也该了解了解这些,唯一现在搬来云州了,你们有时间就多走动走动,女孩子嘛,送点珠宝首饰总没错的。”


    唯一是张洵那假未婚妻的名字,全名叫江唯一。


    原本倚坐在那吊儿郎当的张洵听了这话顿时挺直脊背,满脸不悦:“爸,筠筠在这,提别人干什么。”


    张夫人讪讪地放开廖筠,拿起汤勺给张总盛了碗牛骨汤:“尝尝这个,你儿子下午两点就钻厨房去了,亲手给你煲的。”


    张总接过来:“廖小姐在这才要提,你正好跟她取取经,问问她给女孩子送什么好,别整天浑浑噩噩的,也不干正事,好好的媳妇儿都要让你气跑了。”


    张夫人催促他:“快尝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说完朝廖筠尴尬地笑笑。


    廖筠事不关己地抿了口茶。


    张洵不耐烦,把筷子随手一丢:“我没兴趣给人送珠宝,你有那心你怎么不去送。”


    “小洵!”张夫人瞪他,低声呵斥,“怎么说话的,快吃饭,乖。”


    张总“砰”地一巴掌拍向桌子,调门一起,直接大发雷霆:“没兴趣,你对什么有什么兴趣?我不说你就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两天你过生日,唯一专门来找你,你把人晾在那自己跑了!那么多人看着,这要是让江总知道,人家宝贝女儿在你跟前吃了亏,你让我面子往哪搁!”


    张洵一脸不屑。廖筠不用猜都知道,他下一句肯定是要说“你爱往哪搁往哪搁”。


    可是这么闹下去,家宴堪比战场,张夫人让他表孝心的事儿不是又白搭了么,这俩父子本来关系就差。廖筠赶紧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没让他把那句话说出口。


    他耷拉着脸看廖筠一眼,收回目光时,态度多少有所收敛,捡起自己丢的筷子,没好气地重新放好:“江唯一自己要来,又没提前跟我打招呼,我哪知道她来了。在场那么多朋友,我还能挂她身上?”


    张夫人好声打圆场:“好了好了,小洵的生日都过去了,说它干嘛。唯一那么贤惠懂事,不会生气的。”


    张总端着汤碗,吸溜得直响,压根不在乎氛围是因为他而变得这么微妙,大男子主义通病,哪会管别人心情。放下碗还点评:“太淡了,味不好。”


    张夫人又给他夹菜:“不爱喝汤就吃菜!”


    张总不识趣,转头把矛头丢给廖筠:“廖小姐,你也评评理,张洵这一身臭毛病,谁管也不听,就听你的。你说说,他这事做得对吗?”


    廖筠无辜,翘着手指挠挠头皮,淡淡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你们自己评吧。”


    她来家宴几次就看他们吵了几次,只不过以往没聊联姻这个敏感话题,没吵这么凶过。她也明白,张夫人希望她参加,是有想让她劝着张洵的意思。


    张洵确实很听她的,但前提是战火不能烧到她身上。


    眼下张总明摆着针对她,张洵气不打一处来,根本就劝不住了,朝着自己亲爹冷嘲热讽:“对了错了能怎么着,你还想让我给她道歉?我用不用给他们江家磕一个?”


    张总怒目圆瞪,隔着饭桌气冲冲地指着他:“你什么态度?你难道不应该道歉?看看你那样子,你要不是我的儿子,你哪点配得上唯一?我看你就是不清醒,还当自己是小孩,整天跟在廖小姐后头学些歪风邪气,好的怎么不知道学?人家是廖氏集团的老总!你呢?你有什么出息?廖小姐爱玩,人家能玩一辈子,你不一样,你已经订婚了!你知不知道订婚就代表着有责任!”


    “行了!”张夫人拧着眉毛,轻轻按住张总的手背,“小洵专门准备了这一桌菜,咱们和和睦睦吃顿饭不好吗,你老训他做什么。”


    张总嗤鼻:“他准备?这一桌哪道菜是他准备的?就是让你给惯的,二十四了,一天到晚还是什么都做不成。人家子炀跟他一样大,子炀怎么就那么成熟,都像他一样,张家早完了!”


    “当啷!”


    一声刺耳的震响打断了张总的怒气。


    张洵手边的菜全被他拂到了地上,*地毯一片狼藉。


    就像被点炸了似的,清沉温润的嗓音压不住张洵胸腔的火:“比不过你的子炀,你还不去找子炀?你俩成一家,把我跟我妈撵走不就行了。你去啊,现在就去,你看爷爷奶奶谁同意,你看张家上上下下谁同意!你去!”


    两方的怒吼交替回荡,张夫人疲惫地从鼻腔吐出一口气,也不劝架了,抱着胳膊坐在那沉默。


    张总有所忌惮地看她一眼,摇摇头:“算了,你妈还说你要表孝心,好一通夸你,我看,我们就不应该对你抱期望。”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走吧,你儿子这里不欢迎我们。”


    张夫人不动。


    廖筠都看不下去了,又是骂她儿子,又是夸私生子,最后还强行把人家拉进己方阵营,真当张夫人好欺负呢。


    餐桌缓缓地旋转,一道木耳鸡蛋炒黄瓜转到了廖筠眼前。


    看那黄瓜稀碎的卖相,不用猜都是知道是张洵剁的。她伸手拿过来,在这诡异的氛围中站起身,端着把黄瓜全倒在了张总的碗和茶杯上。


    张总惊愕:“你干什么?”


    “这盘黄瓜是你儿子亲手切的,你不是认不出来么。”


    说完,廖筠把盘子往那黄瓜菜上一丢,汤汁溅脏了张总昂贵的衬衫,她颇为抱歉地对张夫人说:“阿姨,张总还是那么会聊天,听在晚辈心里暖暖的,一时没忍住,就想来给张总夹点菜,堵上他的嘴,不好意思啊。”


    张总一直都不喜欢廖筠这种气势凌厉的女人,气得手直哆嗦,直接拍案而起,指着她鼻子骂:“廖小姐,我敬你后生可畏,以为你跟张洵做朋友能相互扶持帮助,所以才不顾你身份,允许你来我们家吃饭。你阿姨这么多年一直待你如亲女儿,你这么没礼貌,真是幼稚!狂妄!让人失望透顶!”


    张洵见状急忙大步冲上来,闪身将廖筠挡在身后:“她身份怎么了?你又想说什么!”


    廖筠一把拉住张洵,没想到自己活这二十多年,也有大闹人家家宴的时候。


    横竖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叹了口气,面色从容:“张总,我们廖家是土鳖暴发户,比不上您世家大族。幼稚狂妄也没办法,毕竟我年轻么,还没到22岁,听张总祝福我能玩一辈子,激动了点。您不是应该最懂年轻人么,犯点错很正常,您22岁的时候还生了那位子炀呢,哦,那时候叫骆炀。”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三个张家人面色各异,都没说话。


    两年前张总突发旧疾,差点没抢救过来,赶紧派人把私生子接到了跟前,改名张子炀,一口一个“儿子”叫着,大家怕刺激他病情,也都没多说什么。


    后来病好了他却开始装傻,也不给个说法,就这么把骆炀留在身边,甚至还想让张洵去认大哥,有张夫人顶着才没闹笑话。


    张家人顾及脸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还没正式提过这事。


    可廖筠不是张家人,嘴毒起来不管不顾,压根不在乎谁的老脸会挂不住。敢惹她,被她怼也是应该的,不然她赚那么多钱,请那么厉害的保镖,铺那么大的事业摊子,就是为了给这种无能狂怒的出轨男撒气的么。


    “您放心,以后不用怕我会带坏张洵,因为我前些日子刚结婚,打算收心了。我呢,是因为高兴,喜欢,所以才结婚的,跟您因为无能就去卖孩子的那种联姻可不一样,张家也正是因为有您才完了呀。咱们俩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她好像还高傲地白了张总一眼,扭头走人。


    张夫人满脸不可置信,询问的目光攀到张洵的脸上,疑问中竟然带着些期待:“什么时候结的婚?是你跟她?……”


    张洵脸色阴沉:“妈,以后这种家宴还是不要办了。你们都知道我喜欢筠筠,还在她面前这么闹,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不可能跟江唯一结婚,要结你让这死老头去结好了,反正他不要脸。”


    转身走人,留下张夫人一阵失神,还没从廖筠结婚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别墅区偏僻,廖筠的RS7停在大门口。旁边那墙上爬了缠枝牡丹,盛放的粉色非常漂亮。


    起初是没这么多的,也是廖筠一时兴起说喜欢,就给栽到了张洵这,结果后来这花着实喜欢泛滥,又被张洵精心照料,几年过去便变成了大片的花海。


    倚在车边的阿杨见她露面,并不多问,摁灭手里的烟,为她打开车门。


    张洵急匆匆地迈着大步跟出来,眼疾手快把她拦住:“跑什么!不准走。”


    “干嘛?”廖筠没好气,“你是要跟我道歉,还是要我跟你赔罪?道歉不必了,你爸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也是忍无可忍。赔罪改天吧,我今天不高兴,说不出什么好话。”


    阿杨一听廖筠不高兴,立马走上前横在两人之间,提醒张洵:“小张总,请您放手。”


    阿杨的身形高壮到夸张,擅长近身肉丨搏,武力值极高,张洵带几个保镖也干不过他,不至于给自己找麻烦,松开手,目光仍紧盯着廖筠,面色铁青:“你知道我不是为了找你聊这个。结婚是怎么回事?你要收心?你在开玩笑?”


    廖筠还没想好,这几天没慕邵凡见面,看不到那张脸,兴致有点淡了,甚至经常忘了有那么个人。她就是很容易喜新厌旧,但凡眼下再冒出个称心的小帅哥,保准会把慕邵凡抛之脑后。


    刚才随口提起结婚,只是为了怼张总,不然就冲张洵这吃醋的劲儿,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说出来。


    轻叹一声:“婚确实是结了,没开玩笑,在国外走了流程,只不过没领证,没做公证认证,对方也不到法定年龄,总而言之,婚姻无效。你别激动。”


    张洵看向阿杨,想确认这话的真实性,见阿杨很平静,没什么反应,半信半疑:“真的?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跟他走流程?”


    “是谁你就别管了,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利用他去转移卢斯言的注意力,还没做决定。”


    “卢斯言不是八月才回国?”


    “提前跑了,”廖筠想起来就烦,“过完这个暑假我还得去锦城读研,忙得要死,拢共就这几天安生日子,真是倒霉,还得抽空应付他。”


    张洵心情不畅:“所以你为了卢斯言,竟然去跟别的男人假结婚?”


    “那不然呢?你跟江小姐已有婚约在先,我就算不跟别人,也不可能跟你结啊。我要的只是假结婚,你们张家要的是真媳妇。”


    正说着话,院里开出一辆车,强光照在他们身上一瞬而散,是张总和张夫人走了。


    张洵再次拉住她:“你不准走,结婚这事先跟我聊清楚。”


    廖筠没法,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只好让阿杨拿着给他的礼物一起回去。


    张洵先让人给廖筠准备了一些吃的,但她没胃口,简单聊了两句假结婚的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沙发上,廖筠逐一查看微信和邮箱,给慕邵凡回了吃饭的地址,又看了看庆衾转发的聊天记录,愈发觉得唐秋才是那个有病的,说话蠢到没边。


    阿杨已经换好了睡袍,笔直地站在她身后,就像一棵粗壮的树。宽大有力的手带着茧子,还有旧伤留下的疤痕,此刻却正温柔地抚过她如瀑的青丝,耐心地给她吹头发,连护发的步骤都很熟练,半点没含糊。


    冷硬的面庞如刀削一般,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很严肃,只有那眼神柔情似水,不像是对待老板,更像是伺候老婆。


    过了一会儿,张洵也洗完澡出来了,本来是光着膀子的,一见阿杨还杵在这,默默地围上了浴袍。


    “怎么他还不走?”


    廖筠头也不抬,忙着戳手机:“我都说了我来月经了,我要让阿杨抱着睡,他暖和。”


    张洵闷声坐过来。


    下午还说好今晚陪他呢,结果吃完那顿不愉快的饭,孝心没表成,反而把她给得罪了。顶着一头湿发,张洵向后倚着靠背,故意使唤阿杨:“保镖,帮我也吹吹。”


    阿杨拿起手边的护发精油,无情地挤了一堆在他头顶,然后把一条干毛净扔上去:“自己擦。”


    张洵“啧”了一声,扯掉毛巾告状:“廖筠你看他!你看他给我头发上弄的。”


    廖筠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哎呀看到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就像家长教训小朋友,她管理这些男人也是有一套规矩的,故意压着声,“阿杨,小张总比你大,我怎么教你的?在国内应该怎么着?”


    阿杨面不改色:“尊老爱幼。”


    “还有呢?”


    “他没我大。”


    “……”


    廖筠差点被口水呛到。


    张洵顿时不乐意了,一个慕邵凡说他快,一个阿杨说他小,凭什么都敢欺负到他头上,拽着廖筠求公道:“你管不管?他造谣我!做的时候你明明说我才是最!……”


    “行了行了,”廖筠捂住他的嘴,开始端水,“那都是哄你们的,你们都很优秀,好吗?这没什么好比的。”


    张洵直接迎着她手臂的阻力扑过去抱她,把她困在沙发角落:“我不管,他这么说我,我生气了。你答应补我生日礼物的,今晚必须跟我在一起,我也暖和,我也会照顾你。”


    “你是暖和,但你定力太差了,我怕你晚上撩丨拨我。”


    “那他不撩丨拨?”


    “他当然不了,人家稳重可靠,又不像你,跟小狐狸似的,就会撒娇。”


    “稳重可靠”的阿杨捡起刚才的干毛巾,再次扔到了张洵的头上:“小张总还是先把水擦干净吧,滴到廖总身上又要清理,会耽误廖总休息。”


    有这么个见缝插针的电灯泡,张洵想干什么也不成,只能愤愤地爬起来。但这是他家,他不想走谁也没办法。最后廖筠被他们俩惹烦了,自己回屋睡觉,把他们关在了套间的小客厅。


    阿杨守着廖筠习惯了,在外面,在黑暗中,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但张洵不一样,小狐狸确实是被宠着的,就这么被丢在外头当然闷闷不乐,拿着从廖筠手上薅下来的红钻戒指反复地研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阿杨很客气地倒了两杯酒,坐在张洵对面:“这款戒指是FROLA在14年推出的盛夏系列,名叫OGNICOSA,意大利语,意为‘一切’。”


    张洵掀起眼皮:“那个人是谁?”


    “廖总不说,我不会告诉你。”


    “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戒指的红钻1.9克拉,配套的项链和耳环上的红宝石9.9克拉,加起来很巧合,11.8,是廖总的生日。之前项链和耳环只有设计稿公开,详细的任何数据哪怕是照片,都没有资料。可是就因为廖总喜欢,那个人就能把这一整套首饰送给她。”


    阿杨说着,摸出一支烟叼在嘴边:“我在国内没有人脉,廖总又不想让我用我哥的关系。但是小张总你应该有很多路子,可以调查一下那个人。”


    “你连他是谁都不说,让我猜?”张洵挑眉,“回头我一查,你找廖筠告状怎么办。”


    阿杨手里的打火机清脆地响了一声。


    青白色的烟雾模糊在桌子上空,渐渐消散。


    “廖总觉得他不诚实,本来有扔掉他的打算,没想到他有备而来,不仅跟廖总去结了婚,现在还赶上卢斯言出逃。一旦廖总决定用他,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把他留在身边。”


    张洵面色微变,也叼了一支烟:“你这就想多了,廖筠对这种小玩具哪有那么长情。”


    “可如果卢斯言发疯,真的对他有生命威胁呢?你知道,廖总心软,又好强,不会让别人因为她出事的。何况那人手段了得,是你最讨厌的那种绿茶。”


    张洵见了绿茶就烦,偏偏廖筠就是喜欢:“照你这么说,他会勾引廖筠,我查了也没用。”


    “有用,廖总现在正对他感兴趣,所以才会容忍,但他一直有意隐瞒身份,肯定有什么问题。如果你能在卢斯言回来之前挖出他的底细,或许能及时止损。”


    张洵思索片刻:“连你都这么紧张,看来他不简单啊。先让我见见人再说吧,去哪儿能碰到他?”


    “明天中午,汇宁路福满楼,廖总要请他吃饭。”


    ……


    廖筠经期前两天量大,失血过多难免不舒服,尤其是晚上,容易睡不好。阿杨基本每次都会守着她,还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帮忙换上干净的卫生巾,帮她捂肚子,给她倒热水,抱着她哄睡,照顾得无微不至。


    早上睡到自然醒,照旧是一身干爽,她就知道阿杨来过了。


    她经常怀疑阿杨是不是不用睡觉。她睡之前他醒着,她醒之后他还醒着,除了有时和她玩游戏玩累了会睡沉一点,其他时候她连他闭眼休息的样子都很少见。


    同样都是保镖,莫寻更多的时候在打理公司,而阿杨这么多年却一直心甘情愿当她的小保姆,没有半点事业心。平时连工资都没要过,有钱就说让她保管,这一点倒是和慕邵凡有些像。


    她起来的时候张洵有事出去了,不在家。她收拾完正好去公司忙了一会儿,然后去跟慕邵凡吃午饭。


    几天不见,廖筠对慕邵凡的印象确实淡了很多。


    看他眼神清澈赤诚,气息干净清爽,小白花的气质依然那么强,不禁有点恍惚。他也是怪听话的,说让他不要烦,他就真的不主动联系,也不怕她把他忘了。


    吃饭的地方生意火爆,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廖筠临时订位,连个包间都没混上,好歹添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慕邵凡很乖,一坐下就忙着给她倒茶水,烫餐具,问她要点什么菜。廖筠随便点了几道,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人的相处模式说亲近不亲近,说陌生也没那么尴尬,就是看着不像结了婚的人。


    服务员上菜的时候,有个老员工认出了廖筠,赶紧去把老板叫了过来。老板急匆匆一路小跑,还没到跟前就喊她:“哎呀廖总!我的好闺女,你来了也不说声,怎么就坐这儿了,这样这样,今天菜钱先免了,我让他们去楼上给你调个房间!”


    廖筠笑:“方老板,我不跟你说不就是怕你客气么,随便来吃个午饭,不用调了,一会儿就走。”


    方老板挽着长发,红唇黑眼,是个特别有精气神的姐姐,也是廖筠发小方翳明的亲戚,看着廖筠长大的。开饭店的这个地方是问廖筠租的,已经开了十年,从来没涨过租金。


    她见廖筠对面的帅哥跟上次的不一样,很有眼力见,也没多拉扯:“那行,中午确实太忙了,招待不周,你们吃好喝好,我请客!可别跟我推辞。”


    “好,你快忙去吧好姐姐,快挣钱去。”廖筠笑着送走方老板。


    短暂的小插曲过去,慕邵凡已经剥好了几只虾,放在盘子里推给她:“好像大家真的都叫你廖总。”


    廖筠尝了一只,鲜香麻辣,味道正好:“叫廖总有什么不对?”


    “不是不对,就是奇怪,你上次说外人这么叫,可是熟人好像也这么叫。”


    “你才发现呢,‘廖总’其实就是个外号,我在成为老板之前,还是个小孩的时候,身边的人就已经这么叫了。”


    “从小就叫?”


    “是啊。发小先喊的,慢慢就传开了。那些大人一开始是叫着好玩,想逗我,时间一久也习惯了。现在又当了老板,叫廖总的当然只多不少。”


    慕邵凡好像有点郁闷:“我竟然没听过这个外号。”


    “你小时候又不认识我,从哪儿听去。”廖筠把盘子又退回去,刚才的虾已经吃光了,她就爱吃这个,但不爱剥。


    看慕邵凡乖乖忙活,满脸认真的样子很是可爱,她想着,要不先把合同签了,免得夜长梦多,不管要不要利用这段假婚姻,反正首饰她都要定了。


    正要拿合同出来,手机突然收到了庆衾的消息。很简短直接的三个字:已碰头。


    廖筠拿起手机,又把拿合同的事给放下了,问道:对方状态怎么样?


    胡一筒:上来就吐槽,刚坐下,点了两瓶可乐,抠货。


    廖家收租的:有点耐心,一举拿下。点杯鲜榨果汁,我请客。


    廖家收租的:[转账:¥2000.00]


    庆衾秒点收款,很快就开始了现场转播。


    在唐秋嘴里,那个塌房的偶像简直人品极差,完全辜负了他的期待。他们认识了四五年,唐秋一直任劳任怨给对方当小弟,但对方不仅不承认,还经常PUA他。


    廖筠边看边抬头望向慕邵凡。


    就他?


    眨着乌黑漂亮的大眼睛,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傻狗,还会PUA别人?


    慕邵凡茫然:“……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继续剥。剥完了允许你吃一只。”


    唐秋说,偶像智商高,情商低,而且孤僻寡言,身边根本没朋友,谁想接近都会被气走,只有他唐秋包容善良,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对方。有一阵子俩人穷得吃不起饭,唐秋自告奋勇去兼职发传单,忙了一天,赚了六十,结果偶像竟然骂他“蠢货”,说他没脑子,差点把他气哭。


    但即便如此,唐秋也依然对偶像不离不弃,一有空就赚钱,只为给偶像更好的生活,试问天下脑残粉,谁比得过他唐秋努力!他只是想助力偶像的梦想,想跟偶像一起干一番伟大的事业罢了。


    可现在,就在一切即将成功的时候,偶像塌房了,塌的还是人品房,让唐秋根本接受不了。


    慕邵凡又剥了几只虾推过来,舔了舔发红的嘴唇说:“好辣啊,喝点水吧。”


    廖筠见唐秋废话这么多,应该一时半会儿说不到重点,于是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庆衾的实时转播还在一条一条地往外跳,那个大黄小蜜蜂的头像非常显眼,直接在廖筠的手机上霸屏。


    兢兢业业倒茶水的慕邵凡随意扫过去,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头像好像在哪儿看过。仔细一想,不就是前两天在补习班的时候,那个要跟他交朋友的女同学么……


    当时唐秋加上了好友,后来时不时地跟人家聊天,他有时无意看到,只记得名字显示:庆衾。


    趁着廖筠没注意,他又瞄了过去,在她这显示的是“胡一筒”。


    慕邵凡很警惕,觉得不太对劲。把剩下的虾全部剥完,他随意吃了一点菜,立马找借口去卫生间,拿着手机出去了。


    饭店旁边有一个漂亮但隐蔽的小花园,只有周围饭店的食客会经过,还有男人会来抽烟。慕邵凡躲在一片葡萄藤后面,拿出手机给唐秋打电话,对方果然不接。


    俩人闹了矛盾之后唐秋就开始装死,也不找他,也不理他。


    慕邵凡又发了一条写着暗号的乱码短信,结果当然也是没回。


    心里的不安愈发沉重,直接从黑名单把唐秋的微信拖出来,开门见山:你现在在哪?回答我,要紧事,别闹别扭。


    扣扣人:吃饭。


    不接急稿:如果你身边有人,把你手机拿起来,不要让对方看到你在跟我聊天。


    扣扣人:咋了?


    不接急稿:你之前是不是加了一个叫庆衾的女同学,把她的资料界面截图发给我。


    扣扣人:我不!


    【!】不接急稿:马上发给我,她可能有问题。


    一个赤红的感叹号出现,他竟然反过来被唐秋给拉黑了。


    廖筠说过,在不违法的前提下,她调查别人,顶多也就是找几个闲的没事的手下到处打听。而现在看来,庆衾很有可能就是廖筠的那个手下。


    回想这几天他们的相处,每当他觉得跟廖筠的关系发展顺利的时候,马上就会出现几乎要命的问题,让廖筠对他态度大变,时好时坏的情绪波动其实很有规律。


    报课的那天,唐秋刚加上庆衾的微信,下了课还破天荒地出去看了场电影。


    在拉斯维加斯的那天,唐秋因为他被廖筠信任非常高兴,转头去找有好感的女孩胡说八道不是没有可能。


    而今天,廖筠是来找他吃饭,找他签合同买首饰的,他们刚解决好结婚和饲养的问题,没有任何矛盾。可是唐秋却极有可能又跟庆衾见面了,廖筠也极有可能再次对他变脸。


    想到这里,慕邵凡不禁后背发凉,整个心都沉了下去。


    “竟然是你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太熟悉的声音。


    慕邵凡回头,只见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喝得半醉的男人,穿着西装,满身痞气,手里掐着一支烟,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眨了眨眼睛,他很规矩地打招呼:“小张总,好巧,您也在这附近吃饭。”


    “是啊,不巧。”


    张洵知道廖筠回国后没找过慕邵凡,默认这个玩具已经被她玩够了。看对方特意打扮了一番,专门跑到这种地方晃悠,以为对方心怀不轨,想来纠缠廖筠,不禁嗤笑了一声。


    慢悠悠地起身走过去,张洵吸了一口烟,吐出刺鼻的烟雾,上下打量他:“你在这做什么?”


    慕邵凡不喜欢烟味,微微蹙眉:“我来吃饭。”


    “你一个在酒吧都转不了正的临时员工,就因为傍了廖筠几天,都能来这吃饭了。”


    “是廖总请我来的。”


    张洵一愣,讽刺的笑意荡然无存,面容严肃地追问:“你?今天中午廖筠请的是你?在福满楼?”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张洵一直是个很大度的“正宫”,虽然他会吃醋,会撒娇,会生气,但他知道,无论廖筠怎么跟别人玩,都只是一时兴起,就像吃零食换口味一样,到头来都还是会找他的,他才是廖筠唯一的偏爱。


    可自打廖筠从芳州回来睡了这个小服务员开始,情况却不太对了。廖筠显然把太多精力和耐心给了这个本该早就丢掉的玩具。


    “不可能是你。”张洵否认,乌黑的眸子压着一片深沉,“你该不会是贼心不死,偷偷跟踪过来的吧。廖筠早就玩够了,怎么会请你吃饭,你也配?”


    慕邵凡很警惕张洵的态度,觉得可能是张洵跟廖筠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于是故作茫然无辜地说:“您应该是误会了,真的是廖总带我来的,她昨天就说,让我今天中午陪她吃饭,刚才还让我剥了整整一盘虾。”


    为了验证所说的话,他举起左手给张洵看,手指上确实沾着辣椒和虾的红色,但更刺目的是无名指的两枚戒指,其中一枚还是钻戒。


    张洵眉头一跳,狠狠挥开他:“滚开!离远点!你恶心不恶心。”


    慕邵凡连忙偏开头,像被吓着似的:“别!不要打我……上次您把我打伤,廖总气坏了,她会说我的……”


    张洵被这一股茶味堵在心口,恨不得当头再给他两巴掌,咬牙切齿:“收起你那绿茶的死样子,廖筠又不在这,你演给谁看?我警告你,别以为她玩过你几天就会对你怎么样,像你这样的小零食她尝得多了,你要聪明点,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少来痴心妄想纠缠她。”


    慕邵凡委屈地睫毛颤了颤,眼底隐约浮现起可怖的森然。


    然而抬眸时,小狗水灵灵的眸子却澄澈可爱,声音更是可怜又无辜:“您别生气,廖总教过我规矩的。她让我管阿杨叫杨哥,您比我大两岁,我理应也叫您一声张哥,我知道纠缠她的人很多……可是张哥,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您不知道我和她结婚了吗?”


    第16章 “把你关起来,玩到跑不掉的那种。”


    张洵紧盯着眼前的人,态度几近恶劣:“你有种再说一遍。”


    慕邵凡伸出左手挥了挥面前的烟,一脸友好:“张哥您近视吗?钻戒能看到吗?”


    被这么挑衅,张洵猛吸一口烟故意狠狠地喷到他脸上,忍无可忍地骂:“操你大爷,你怎么这么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你说你跟她结婚了,我凭什么信你?她手上有价值千万的红钻戒指,难不成是你送的?”


    慕邵凡面不改色地承认:“是我送的,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她突然说起自己很喜欢那枚戒指。你知道的,她很少对别人提要求,难得有一样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拒绝她。我让人连夜从洛杉矶空运过去,戴到她手上之后,她就跟我结婚了。”


    他把整个过程说得这么轻松,好像不打算装了。


    千万的戒指说送就送,从洛杉矶的空运说调就调,这当然都不是一个打零工的服务员能做到的事,难怪阿杨坚信他在隐瞒身份。


    半眯起眼睛,张洵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邵凡愣了下,茫然地说:“现在吗?现在是她老公啊。”


    “……”


    张洵嘴角一抽,忍无可忍地抡起拳头冲着他的脸挥了过去。


    预想中的重击没有达成,这次竟然被慕邵凡给轻轻松松地挡住了。他们俩本来就差不多高,身形上慕邵凡要偏瘦一点,但张洵喝了酒,准头也有点偏。


    “真有种。”张洵嘴边溢出一抹嘲讽,紧接着抬腿踹了过去,狠狠一脚。


    慕邵凡白白挨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他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假人,廖筠不准他脸受伤,他便只挡脸,其他地方全然不顾,任由张洵怎么拳打脚踢都不还手,甚至跪在了地上,也只是低着头。


    张洵解了气,叼着那已经燃了过半的烟,不屑地睥睨他:“我不管你什么来头,也不管你什么手段,以后当着我的面,夹起尾巴做人,再敢勾引廖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大可以试试她更宠谁,答案绝对不会是你。”


    说完把烟摁灭在垃圾桶上,抖了抖外套上的烟味,大步离开。


    福满楼里客满为患,廖筠吃完了虾,等不到慕邵凡回来,随便吃了点别的,凑合着也已经饱了。


    她对面现在坐着一个不速之客。长卷发,恬静温柔,身着宝蓝色连衣长裙,皮肤白皙到曝光,笑起来一双漂亮的杏眼俏皮可爱,来了之后就跟自来熟似的,嘴甜地叫她姐姐。


    廖筠和她聊了两句,很快张洵就找了过来,一到跟前二话不说就训人家:“江唯一你怎么在这?谁让你过来的。”


    江唯一笑着说:“嗨,未婚夫,你刚才就说要过来找廖总,怎么比我还晚到呀,路上有人给你使绊子吗?”


    廖筠察觉到张洵的在看她,无辜地笑道:“看我干嘛,我只是来吃饭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未婚妻非说要在这等你。”


    张洵这人潇洒随性惯了,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廖筠生他的气。江唯一不请自来,让他心里一时没底,沉默着拖了张椅子过来挤着廖筠坐下。


    位置不宽敞,但他不管那么多,先用湿巾擦了擦手,然后就开始帮廖筠夹菜,认真解释:“这次江家副总也来云州了,我妈做主攒局,让大家一起吃了个饭,正好在这附近。我不爱应付那些人,所以就想着过来找你……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来的。”


    江唯一说:“未婚夫你别这么紧张,姐姐很喜欢我的。我刚才和她解释过了,饭桌上只有咱们两个小辈,你一走,张夫人他们又催婚又催生,我一个人根本顶不住,只好赶紧撤退。姐姐还安慰我,让我别放心上,忍一忍就好了。”


    张洵面对廖筠时的乖巧完全是限定,抬眸看向江唯一时只有不耐烦:“我当时都跟他们直说了我不能生,我连脸都不要了,谁让你不顺势提解除婚约的,你愿意忍自己忍。”


    “冤枉呀,”江唯一瞪眼,“你不能生我又没试过,我还小呢,哪好意思跟跟叔叔阿姨们讨论那些。”说完还八卦地劝廖筠,“姐姐,他真不能生吗?要是精丨子质量太差,你赶紧把他踹了吧,万一怀孕,伤女人身体的。”


    旁听的廖筠被茶水呛得直咳嗽。


    张洵登时黑脸,赶紧给廖筠拍拍背:“江唯一你欠不欠,不会聊天把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怎么啦,好奇还不行。”江唯一唯恐天下不乱,抬头看向他们身后时,突然眼睛一亮,“呀,又来了一个帅哥,真热闹。”


    话音刚落,慕邵凡走到了跟前。


    他先反应了一下这诡异的座位安排,然后自觉地坐在了江唯一身边。见廖筠在咳嗽,关心地倒茶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廖筠摆摆手,她已经不想喝茶了:“咳咳,没事。”


    江唯一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哥哥,我们刚才在聊我未婚夫不能生育的问题,哦,我的未婚夫就是这位小张总,你们应该认识。”


    慕邵凡听见“不能生育”四个字一脸惊讶。


    张洵那表情黑得吓人,要是廖筠不在,他都怕张洵会对江唯一动手。毕竟张洵一犯浑,那吊儿郎当的气质真的很像个没素质没原则的变态富二代,做出什么事来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不过眼下廖筠在场,肯定不会让情况失控。清了清嗓子,她抬手按向张洵的肩膀安抚他:“平时让你好好说话,别胡说八道,你不听,你看,唯一妹妹都当真了。”


    张洵不善地瞪了江唯一一眼,敛下眸子,不乐意地嘟囔:“我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在场总共四个人,两个不对付,一个瞎挑事,廖筠被挤在里面,觉得既幼稚又好笑。越过桌子看向慕邵凡,小狗乖乖地坐在那,不争不抢也不闹,可每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又总能撞见他深沉坚定的目光,懂事得让人心软。


    他衬衫腰侧有点脏,廖筠仔细辨认一番,似乎是半个鞋印,皱眉问道:“衣服怎么了?”刚问完就想起来,估计*是在外面碰见张洵,又挨揍了。


    慕邵凡低头一看,小声说:“不小心摔了一下。”


    江唯一跟着煽风点火:“自己摔还能摔出个鞋印来,哥哥,你身手真不错。”


    张洵顿时来气,扯着嗓子主动承认:“是我打的。”


    那态度就像在说:是我打的又怎么样?


    廖筠无奈,小狐狸高傲惯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说他什么:“下不为例,听见没?又不是小孩儿了,还打架。”


    张总说他是小孩他能气炸,但是廖筠说他是小孩,他会觉得自己是被她宠着的宝宝,当即嘴角绽开一抹得意的笑,乖乖对她说:“知道了。我妈让我送江副总回灵州,下午的飞机,马上就得走。一去好几天,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回家吧,我收拾一下行李。昨天晚上那么忙,你给的礼物还没拆。”


    廖筠拒绝:“我下午有别的事,刚才小方给我发消息,说我弟差点在公司跟人打起来,要是待会儿情况不妙,他管不住了,我得过去。”


    “你弟?廖满满?他那么大的脾气,公司有人敢招他?”


    “来了个不自量力的黄毛,先是惹了阿甜,然后惹了贺召,现在开始惹我弟了,怕不是要把我们这圈人得罪个遍。”


    张洵很感兴趣:“什么来路啊这么嚣张,要不我先跟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行了吧你,少嘚瑟,既然要收拾行李就快点回去,别误了时间。”廖筠瞥他一眼,拿起手机。方翳明刚才给她发完消息就没下文了,估计现在还闹得不严重,不然保准一个催命电话打过来请她飞过去救场。


    她的微信总是很多消息,一会儿不看就是红点999+,随手打开庆衾的实时转播,往上翻了好几页,全都是未读的新内容。


    江唯一支着下巴说:“姐姐,要不我跟你去吧,我下午没安排。等你处理完你弟弟的事,咱们还可以去逛街。”


    刚才她一来就跟廖筠卖惨,说自己来云州人生地不熟,廖筠便客气地提议,待会儿有空可以带她到处去逛逛。


    廖筠翻着消息,眉头渐渐皱紧,心不在焉地答应:“好啊,我弟他们公司就在商业中心,附近应该不少好玩的。”


    然后桌子上就陷入了安静,三个人眼巴巴等着她玩手机,谁也不敢催她,更不敢说什么。


    等她看完最新消息,神色愈发不妙。抬起头,看向慕邵凡的眼神更是古怪异常,她很快收回目光,敛好思绪,突然站起身说:“既然这样,那咱们也别在这耽搁了,散了吧,各忙各去的。”拿起包,她说走是真走,头都不回。


    江唯一像个小兔子似的,很兴奋地跟上去。


    路过张洵的时候,这大高个“蹭”地站起来,像堵墙似的把她挡住,低声威胁:“江唯一!你来劲是吧,你跟她去逛什么街?我警告过你不准在她面前出现,你现在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江唯一满脸无辜:“我没想干什么啊,难道你以为我会给姐姐找麻烦吗?想太多了哦,我们又不雌竞,其实很多女性之间的斗争,都只存在于你们男人没用的想象里。”


    张洵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放什么屁!我是怕你勾引她。两年了我都没敢让你靠近,你心里没数吗?离她远点。”


    江唯一微愣,是真没想到这一层面,忍不住笑了出来:“哦,这样啊。你还别说,我确实对姐姐这一款很感兴趣,又A又飒,刚才瞥我一眼我腿都软了。要是能搞好关系,让她亲我一下,死而无憾了呢。”


    这话一出,魂不守舍的慕邵凡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劝:“张哥,你还是让她走吧,耽误了时间,廖总会不高兴的。”


    张洵愤愤松手,江唯一重获自由,立马得意忘形地回头调戏慕邵凡:“谢啦哥哥,我会在廖总面前给你说好话的。”再看张洵,嘚瑟地眨巴眼睛,“未婚夫,你看看人家多绅士,难怪廖总不要你。”


    说完踩着小高跟跑得飞快,没让张洵抓住她。


    张洵在女士面前吃了亏,火气一拐弯就往慕邵凡身上撒:“你们俩还帮衬上了,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死绿茶。这么爱管闲事,记得去把单买了,送得起红钻,你应该很有钱吧。”


    店门外,廖筠走在前,江唯一小跑着跟在后头,不停地叫着“姐姐等等我”。


    她们第一次见,廖筠也搞不懂她哪来的热情,眼看着快到车前了,放缓步子等了两秒,没成想反倒让追出来的张洵挤在了中间,直接把她们俩给左右分开了。


    廖筠哭笑不得:“你又要干嘛?”


    张洵:“我这一走要好几天,还有事跟你说。”


    廖筠用头发丝儿都能想到他要干嘛,本想拒绝,回头却正好看到慕邵凡出来,神色变了变,反拉住张洵:“我也有事找你,去你车上说。”


    他那辆迈巴赫停得远,附近也没什么人。


    走到跟前了,廖筠神色严肃地开口:“你帮我……”还没说完,张洵突然抱着她怼到车边亲了上来。边亲边打开后座车门,推着她一起钻了进去。


    司机很懂事地拉好了窗帘和隔断,主动退场。


    张洵抱着她在后座,没几下就把她的口红都给亲花了,委屈地直哼哼:“江唯一肯定是趁着我不在故意来烦你,你能不能别理她。”


    廖筠伸手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往前凑:“唯一以后来云州定居,有交集是难免的。”


    张洵不满:“你们才刚认识,叫什么‘唯一’,就叫‘江小姐’挺好。”


    廖筠笑他:“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跟阿甜很像。她们这种少女,甜妹,都是世界的瑰宝好不好。”


    “你别被她骗了,她跟那个服务员一样,都是绿茶。”


    说起慕邵凡,廖筠又没了笑意:“跟你说件正事,先帮我个忙。”


    “你说就是了。”


    “我的助理在接触一个叫唐秋的人,唐朝的‘唐’,秋天的‘秋’,95年出生,疑似今年刚从锦城大学金融系毕业,你这两年在锦城发展得好,去帮我打听打听,他父亲是什么人。”


    “唐秋,锦城,”张洵挑眉,“是你看上的新玩具?”


    廖筠在他腰侧掐了一下:“别装了,你刚才见过慕邵凡,肯定知道我假结婚的对象是他了吧,唐秋是他朋友。”


    张洵低笑:“看来你对慕邵凡也没有那么信任,他似乎还不知道你们是假结婚?”


    “他确实不知道,现在情况比较复杂,我得先核实一些问题,你别说漏了。”


    “好,我喜欢你分享给我的秘密,”张洵把她死死地摁在座位上,低头蹭她的肩窝,磁性的嗓音缓缓弥漫过耳际,“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手下的所有人都听你差遣。”


    廖筠被蹭得头皮发麻,偏开脸:“你悠着点,张夫人盯着你呢,别给骆炀那边留把柄。昨天我把张总惹毛了,他肯定也会针对我的,我可管不了你。一旦打听到唐秋他爸的消息,你马上告诉我,然后及时收手,别任性,别深入,别擅自调查,听到没?”


    “听到了,不用为我担心,我有数,我很听话的,”张洵在她发间轻轻落吻,手扣住她的,像藤蔓一样攀上去与她十指紧握,“我这么听话,是不是得给点奖励?”


    廖筠今天是经期第三天,量没那么多,也没了那种失血的难受感。虽然因为荷尔蒙水平的变化,再加上他有意撩丨拨,想打游戏的念头高涨,但为了女性身体健康着想,当然是什么都不可能做的。


    “奖励等你回来再说。现在么,允许你留一枚吻丨痕,如果你回来的时候,吻丨痕没消失,我就好好陪你玩几天。”花掉的唇妆蹭在他的耳廓,她的声音细细柔柔地拨丨弄着他的神经,“把你关起来,玩到跑不掉的那种。”


    小狐狸被她一句话拿捏到毫无反抗之力,长臂倏然用力,低缓的声线在她耳边厮丨磨:“我现在就想你。”


    “现在不行,想都别想。”


    “腿,好不好?”小狐狸可怜巴巴地祈求,“就一次,我一定会尽快从灵州回来的,可是还是要几天都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就一次好不好宝宝。”


    狐狸天生就擅长勾引,真不怪廖筠宠他,他确实很会恃宠而骄。不管是撒娇还是索求,都可以很好地把握分寸,就算险些触碰她的警戒线,也可以及时地把她反撩回来……


    只是一阵走神,裙摆已经被他攥住了。小狐狸抱着她亲,蹭了蹭却不满意,又撒娇:“从后面抱抱好不好。”


    然后就把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小狐狸腻歪人的能力一流,蹭得人心痒痒。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从腰侧伸出手来,掌心覆在她的小腹,分神关心她:“今天月经第几天?肚子会痛吗?”


    “我说痛,你会放手吗?”


    “不会,”他很坚定,“真痛的话你早扇我了。”


    廖筠忍俊不禁:“我哪有那么暴力?”


    “你不暴力,但是你心狠啊,从你去芳州到现在都多久了,一直把我晾着,旧情人也是会吃醋的。”


    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给关上了,车里就算开着空调也还是闷,没多会儿廖筠就有点闷得喘不过气,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小狐狸的双臂愈发搂紧,忽然抱着她一起倒下,继续没完没了地撒娇。


    她额头晕晕乎乎地磕在座位上。世界颠倒着向后看,飘摇的裙摆像被风吹了起来。


    布料的边缘藏着一瓶没开封的汽水,谁都知道汽水不知死活地摇晃是会爆炸的,可是爱玩的人不会在乎这些,反而会因为沉浸在期待结局的过程中,感受到致命的快乐。


    车里越来越热,她热得面色发红,像只虾子一样蜷缩在他的怀抱。


    恍惚中他低哑的声音时有时无,从嗓子眼里闷闷地溢出来,把男人那点上了头的爱意和发了疯的贪念都传进了她的耳朵里,真是动听得很。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想,男人不就是这点用处么。


    靠脸只是取丨悦女人的敲门砖,言语只是情丨趣升温的调味剂,而身体和体力才是挽留的加分项。只有出卖身体,才能最大程度地散发出所谓的男性魅力。


    否则比钱,她自己有的是。


    拼实力,靠爹的一个也拼不过她。


    更别说什么素质啊,三观啊,品德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女人身上很常见的,在大多数男人身上却很罕见。有那功夫对男人寄予厚望,不如多交几个女性朋友。谁没事找男人是冲着对方思想灵魂去的。


    半小时过后,廖筠整理好衣服从张洵的车上离开。张洵恬不知耻,非要给她送回去。


    慕邵凡已经不见了,据说是家里有点事,走得很匆忙。阿杨倚在她车边抽烟,副驾是莫寻,后座是江唯一,两个女孩聊得热火朝天。


    见她回来,三人皆是见怪不怪,江唯一更是主动帮她开车门:“姐姐!快来。”


    张洵一脸春风得意地把胳膊搭在车窗上嘱咐:“宝宝,逛累了早点回家。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保准一落地就去找你。”


    廖筠难得觉得老脸躁得慌:“知道了,你说了几遍了,再见。”


    张洵偏头看向里面的江唯一,也是难得给了好脸:“回头我妈要是找你,你知道怎么说吧?”


    江唯一甜甜地笑:“知道,我就说姐姐带我去逛街,把你扔半路上了。”


    张洵嘴角一抽:“我都多余搭理你,”再看廖筠,好声告别,“那我走啦,要不亲一下?”


    “滚。”廖筠翻了个白眼,关上车窗。


    她弟廖然那边没什么紧急情况,她去看了一眼,让阿杨把廖然领走,剩下的就没管了。涉及到甜喜的事,贺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还用不着她出手。


    江唯一连年纪也跟甜喜一样,20岁,正是可爱烂漫的时候,亲昵地挽着廖筠的胳膊,笑容甜,嘴也甜,特别会哄人。


    可惜廖筠刚才跟张洵玩了那半个小时,虽然没进入正题,但也恍惚了几次,确实有点懒了,再加上刚吃饱饭,总想找个地方睡会儿,没太有精神。


    期间慕邵凡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下周末有没有空,可以跟黄老师一起吃个饭。


    她知道,这是旁敲侧击,提醒她今天没签合同,而签合同当然也不是他的终极目的,言外之意是想说,今天他们还没来得及多聊就分开了,想打探一下她的心情和态度,顺便着急约着下一次的见面。


    小狗这点小心思被她捏得死死的,还真是没什么娱乐性,完全没有唐秋嘴里的他有意思。如果他知道唐秋刚才一顿饭的功夫,已经把他的一切都彻底卖了,不知道会有什么精彩的表情啊。


    慕大少爷。


    第17章 “如果她真的不要我了,我会弄死你。”


    廖筠想起慕邵凡那副可怜兮兮的惨样,忽然愣了一下,竟然没有冒出任何虐他的快丨感。


    她是很喜欢玩弄感情,可那也只是玩感情罢了,她并没有什么变态的恶趣味,非要把人折磨得精神失常,或者家破人亡,为她要死要活。


    除去感情之外,她还是很讲究三观道德的,慕邵凡说她善良,并非空穴来风,对于斗争的弱势方,生活的苦命人,她难免会有一份怜悯之心,不然她那好爱救风尘的习惯哪来的,更别说她这些年单是慈善捐款也砸了几个亿出去。


    没多久,张洵的消息传过来,告诉她唐秋父亲的消息打听到了,人现在已经退休,之前是锦城兴慕集团的一名司机。


    张洵没有多问,但到这一步八成也猜到了慕邵凡的“慕”不会太简单。


    廖筠听说过兴慕集团的没落,当年的慕董如今已经隐退,他所有的孩子无论儿女,全部移民国外,没有留下一个子嗣。近几年慕家正以飞快的速度被架空,资金链几近断裂,只差临门一脚就会被彻底踢翻。


    之所以还能强撑着,一是因为吃早年投资的老本,二是因为在背后拿捏着慕家的势力并没有赶尽杀绝。


    而唐秋和慕邵凡认识的时候,慕家仍处于鼎盛时期,又或者说,还没有暴露衰败的端倪。


    依着唐秋的说法,慕邵凡是在某一个周末突然被接到锦城的。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旁人猜测最多的莫过于私生子,他不喜欢解释,慕董更是没对外公开过。直到后来被慕董逼迫,报考了锦城大学的金融系,从此定居锦城。


    唐秋和他成了同学,两人关系并不融洽,他一直独来独往,根本懒得搭理别人。只是相处一久,唐秋还是难免知道了一些他的事情。


    自从把他养大的外公外婆去世,异父异母的妹妹也被接走,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孤独的生活一晃好几年,慢慢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


    他有亲戚,不是孤儿,可是没有什么人会关心他,甚至连亲爸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学习还不错,最喜欢的是画画,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曾带他去拜访老师,据说是拜了个很厉害的人呢,唐秋倒是不太感兴趣,也没记住是谁。只知道他大学期间经常抽空去云州美院学习,甚至让很多人误以为他是美院在读的学生。


    他虽然回到了慕家,但这么多年都没被慕董承认,更没有迁户口,这也是别人查不到他和慕家有关系的根本原因。


    后来慕家败落,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他作为慕家唯一的大少爷不仅一无所有,什么光都没沾到,还被其他亲戚和股东联手算计,背上了与他无关的巨额债务。


    对于廖筠,也就是唐秋口中的“大佬”,慕邵凡从很久以前就在打听,来云州是计划好的,到了WRing有意结交了廖筠的狗腿子阿哲,也是为了接近做准备。只不过谁都没料到骆哥会突然下药,更没料到那天廖筠恰好会从芳州回来,一切都巧合得刚刚好。


    唐秋说,自己一直以为无所不能的“廖总”是个男的,以为慕邵凡去当牛做马获得廖总信任之后,就可以甩掉身上背负的债务,夺回慕家。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搞错了廖筠的性别,更没想到慕邵凡竟然敢骗婚。


    唐秋的姐姐以前就曾被人骗过婚,国内保守估计的小几千万同妻,唐家姐姐是其中之一,就算后来那男的让别的男的玩死了,还上了当地新闻,没落什么好下场,但骗婚这件事本身依然让唐秋憎恨。


    慕邵凡带着虚假的身份,带着爱之外的目的去结婚,在唐秋眼里和骗婚无异。他虽然蠢,思想却正到发邪,绝对容忍不了这种事,还跟庆衾说,自己离开云州后,会马上写匿名信给“大佬”,揭发“偶像”的龌龊行径,救廖总于水火之中。


    廖筠的心情一片复杂。


    小白花有秘密身份,她不意外,意外的是连秘密身份都这么可怜,还被自己的小弟出卖。


    白纸是真的,孤僻是真的,对她百般亲近是真的,想让她撑腰也是真的。


    而她呢,不仅睡了他,怀疑他,PUA他,还想压价买走他师父送的昂贵首饰。更要命的是,在拉斯维加斯那两天,骗婚是她促成的,她有意撩丨拨白纸爱上自己,甚至因为白纸对自己产生了病态情愫而感到得意。


    水火之中的哪是她廖筠啊,而是可怜到没边的慕大少爷。


    她宁愿这位大少爷带着什么歪心思,想利用她做什么自私自利的行为,至少那样她也可以痛痛快快地虐回去,不至于像现在,搞得她倒是成了反派了。


    廖筠按了按额头,连叹了两口气。


    莫寻去楼下咖啡了,逛得正起劲的江唯一见廖筠一直心神不宁,小声问她:“姐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呀?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


    廖筠怔然摇头:“不用,继续逛吧,难道今天有空,你也有兴致。”


    江唯一很体贴,扶着她的肩膀:“姐姐,你不知道我喜欢女人吗?我可不像那些臭男人,舍得美女受苦,前面有位置,咱们正好坐一会儿,等莫寻姐姐买咖啡回来再走。”


    廖筠没拒绝,和她一起找了位置坐下,随口问:“听说你有女朋友,也在云州?”


    江唯一帮她把背后的靠垫调整好,然后才坐在她对面:“分手了,反正结不了婚,人家不跟我耗了。”


    “你才多大她就考虑结婚?”


    江唯一笑着说:“没办法,她比我大十二岁。社会本来就对女性挑剔得很,她一直不结婚家里压力也很大,想要一个能陪在身边的稳定伴侣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廖筠也笑了:“你看起来怎么不太伤心的样子。”


    江唯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怕提起前女友太伤心,会让姐姐不高兴么。”


    廖筠看着她可爱无辜的神情,莫名又想起了慕邵凡,这个慕大少爷现在实在是让她有点头疼,心不在焉地摇头:“我虽然玩得花,但是对女人没兴趣,你别打我主意。”


    “我才没有打姐姐的主意,我只是单纯喜欢姐姐呀。要是以后能跟姐姐成为一家人就好了,”说着话,江唯一单手托着腮看着她,漂亮的杏眼眨啊眨,突然问道,“姐姐这么温柔,会给别人讲故事哄睡吗?”


    “姐姐可不给别人哄睡,只有别人伺候我的份儿。”


    “这样啊,”江唯一若有所思,“那姐姐很适合跟我哥哥在一起,他很有耐心,很会照顾人的。小时候每次我睡不着,他都会给我讲故事,改天我们找机会单独吃个饭。”


    廖筠失笑:“合着你打这个算盘呢,你哥的照片拿来看看,颜值过关,我考虑一下。”


    江唯一可惜道:“我还真没有他的照片,他不喜欢别人给他拍照,平时可低调了,而且闷骚!就只专注自己的那点事,绝对不沾花惹草,我可以向姐姐保证,他对爱人非常忠诚!”


    “不是,你这说的,怎么有点怪怪的。我先说好啊,我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并不喜欢那种老实沉闷玩不起的男人。还有,我以前怎么没听说江家还有个少爷,他叫什么?”


    江唯一突然开始支吾:“啊,我没说是我亲哥呀,是亲戚家的哥哥,反正他条件比我好多了,起码不用惨兮兮地去联姻。他经商很厉害的,而且人很有趣,长得也很帅,总之……不沉闷不沉闷,绝对不沉闷,改天咱们单独吃个饭再给你好好介绍!”


    闲聊着,庆衾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说唐秋倾诉完过后很难过,这就要走了,还说要回家收拾行李,已经买了明天的高铁票,问廖筠要不要留他。


    廖筠本想回“随便”,犹豫了半秒,又说:留他。


    这傻缺对慕邵凡来说应该还挺重要的,不然从锦城离开,怎么唯独带了他呢。


    趁着沉默,江唯一也在那玩手机,美甲戳着屏幕上的九宫格,噼里啪啦跟发电报似的。


    很快莫寻买咖啡回来了,廖筠走累了懒得动,江唯一提议去看电影,正好可以让她休息一下。


    去电影院的路上,江唯一看廖筠总在无意识地用拇指摩丨挲无名指的红钻戒指,好奇地问:“姐姐,你这戒指哪来的?刚才吃饭的时候还没见。”


    廖筠如实说:“刚才坐你身边那个人送的,昨晚被小张总拿走,刚还给我。”


    江唯一点点头:“他这品味比未婚夫好多了,上面的钻石一看就很昂贵,而且很适合你,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呢。”


    廖筠低头看向戒指。


    慕邵凡就算再周转不开,也没想着卖给她宰一笔。不管慕家给他的债有多少,只要他愿意,FROLA随便一套昂贵的首饰就有几千万,还愁没钱么。这也是她开始纠结为难的原因,她真的不好意思欺负这么笨的好人啊。


    想到这,她临时起意拐进了万宝龙,打算逛一逛,给他买个小礼物。


    也不是说要讨好他或者同情他,只是突然觉得,应该送他一份正式的礼物,而不是像那枚赫拉克勒斯之结,满怀着她戏谑的恶意,却被他小心珍藏。


    江唯一对男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见她在看袖扣,问道:“要送给未婚夫吗?”


    “那倒不是,小张总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她拿起一对来欣赏,“是不是很适合刚才坐你身边那个哥哥?”


    “嗯!真不错诶,很适合。”江唯一先肯定完,又问,“姐姐好像很喜欢那个哥哥?竟然逛街还想着给他买礼物。”


    “谈不上喜欢,本来只是想跟他玩玩的,现在突然有点可怜他了。”


    “可怜?”江唯一不懂,“他出什么事了吗?”


    廖筠轻叹:“没什么,我最近造孽太多,跟男色犯冲,或许我应该送他一份礼物,跟他好聚好散,然后改天抽时间上山去吃斋念佛,攒攒功德。”


    江唯脸色一变,突然紧张起来:“为,为什么呀,我没明白,你都要给他礼物了,为什么要跟他好聚好散?你不喜欢他了,还是他不喜欢你?”


    廖筠无奈地笑笑:“都说了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男人对我来说就像玩具一样,玩够了就好聚好散呗,哪有为什么。”


    她买下了那对袖扣,江唯一却开始魂不守舍,又把手机拿起来噼里啪啦发电报。


    商场之外,这个普通的周六下午骤然变天。不一会儿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远处黑压压一片翻涌过来,如同夜晚迅猛降临。


    告别庆衾的唐秋难得大方,给自己打了个车,然后开出还没两公里,又让司机在公交车站停下,老老实实地专乘公交。


    可能是想在庆衾面前装一把阔绰吧,毕竟他现在实在是很穷,到他那偏僻的破家起码得三十多公里,公交车都得跑一个半小时,他付不起打车钱,而明天又要离开云州了,说买高铁票也是骗人的,其实买了十几个小时硬座。


    回家的一路,乌云一直在后面追,等他冲进小区,终于开始滴滴答答地掉雨点子。


    他小跑着来到单元楼门口,奇怪这门又是哪个该死的玩意儿忘了关,上次房东还说他们这容易遭贼,一定要把楼下的大门关好。


    里面声控灯早就坏了,乌漆嘛黑一片,他把门“哐”的带上,几乎是同时,黑暗中一道强风直逼面门,接着他就被揍了一拳。还没反应过来,腮帮子先火辣辣地疼上了。他懵了片刻,以为是碰上了胆大包天的小偷,刚要求饶,结果对方一把攥着他的衣领把他扯起来推到墙角,从头顶落下的声音虽然低哑却那么熟悉——


    “我问你,你跟廖筠说什么了?”


    唐秋在黑暗中瞪着什么也看不清晰的眼睛,犹疑着捂着自己挨了揍的脸:“……哥?是你吗?我,我什么也没说啊,廖筠,廖筠就是廖总吗?我都没见过她,我又不认识她,你有话好说,干嘛打我啊。”


    脖颈处的手劲儿狠到惊人,慕邵凡低缓的语气就像滚在粗剌的刀口上,一字一句,裹挟着紧绷到极点的怒意:“那庆衾呢,你不是跟她一直有联系?刚才去见的就是她吧?怎么不敢承认?你是不是把我的事都告诉她了?”


    猛地往他喉咙处狠怼了一下,慕邵凡愤怒的嗓音骤然拔高:“说话!”


    唐秋不住地咳嗽,被他吓得直哆嗦。


    “我,我是去见庆衾,我这不是想着不跟你混了,明天我就离开云州了,总共没认识几个朋友,跟她聊聊天,诉诉苦……我也没干什么……”


    “手机给我。”慕邵凡压着火,猛地松开他,朝他伸出手。


    唐秋从兜里掏出手机递过去,被他又吼了一声:“解开!”


    赶紧解开,重新递过去。


    慕邵凡沉默着开始翻他的微信,一眼找到了那个黄色小蜜蜂头像。从他第一天加上庆衾,快速地浏览下去。


    “你加上庆衾好友那天,跟她去看电影了?”


    “是看电影了……但是我……”


    “你当时还告诉她,我是第一天去报课?”


    “我……”唐秋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当时庆衾自称新同学,一直说考研不容易,说自己压力大,还追问他们是不是对考研很有把握。他本意只是想安慰庆衾,所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和慕邵凡以前也没想过考研,慕邵凡今天也是一次上课,慢慢来就是了。


    他当然记得慕邵凡警告过不准乱说话,可是,庆衾只是随便问问,他就随便说说,也没多提太多……


    慕邵凡见他支吾不出个所以然,聊天记录继续往下翻:“我跟廖筠在国外那天,你给我发完消息之后果然也找她了,而且提到了我和廖筠。看来我不让你说的话,你果然对她一句不落。”


    唐秋更怂了,小声解释:“那天,那天已经晚上了,我给她发消息,她没回,她平时就不太爱搭理我,所以,我,我就想着说点有意思的,好起个话题……”


    慕邵凡飞快地浏览完,日期停到了今天。


    一切都和他的猜测吻合,这两人直到刚才还在难舍难分地告别,真是“亲密”得很。那么一个明显对唐秋没有兴趣的女人,只在唐秋说起他的话题时积极主动,直白的钩子磨得又锋又利,擎等着唐秋这个蠢货上赶着往上送消息。


    语气卷着难掩的失望和嘲讽,慕邵凡问道他:“今天呢?今天你又跟她说什么了?你又卖了我什么消息,换来她对你这么好声好气的回复?”


    唐秋再蠢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赶紧先道歉:“对不起!哥!我,我是说了一些,但是我没提你,也没提廖总,所有的名字,所有的事情,我都手动打马赛克了!庆衾一个外人,她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真的!我就跟她说我有个朋友……”


    “哐!”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唐秋知道,那是他的手机被砸碎了。


    慕邵凡在平静中暴怒,不耐烦地质问他:“我问你今天说了什么!”


    唐秋欲哭无泪,他今天大脑空白,说得那可真是多了去了:“我今天,我,就说以前是怎么跟你认识的,我、我们是大学同学……你计划,攻略、攻略那个廖总……还有,你身上有慕家的债务……乱七八糟的,别的、别的我也忘了……但是我真的手动打马赛克了!我连地名都没说过,也没提你跟慕家和邵家的关系,她绝对不知道我在说谁……”


    很好。


    照这么看,唐秋的身份已经暴露得很彻底了,老唐在锦城兴慕集团当过司机的事绝对第一个被发现。


    连带着他跟兴慕的关系,他不是穷学生而是慕大少爷,他不是云州美院的学生而是在锦城大学读金融,这些信息也都很好推理。


    慕邵凡面如死寂,眸色冰冷地望着这个天真无知、凭着一腔热血就非要和他做朋友的男人,徒生出一种想将他四肢抽筋断骸的无力感。


    “唐秋,我以前以为你只是笨了一点,现在才发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庆衾是廖筠的人,从她第一天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冲我来的。你把什么都告诉她了,真是干得漂亮。你怎么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就你这种人,优秀的女孩凭什么看上你?她对你积极示好能图你什么?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都不会让她把话套走。”


    唐秋一脸错愕,难以置信地扶着墙起来:“不是,她?我不知道她……哥我不知道啊!哥,你信我,我真的没想要背叛你!”


    “背叛这个词用得好。”慕邵凡气极反笑,“你一直说想考研来云州,以后在这里定居,就算你不跟我混了,明天着急走什么?让我猜猜,我之前有一张廖筠的名片,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被你拿走了吧。*你打算离开云州让我找不到你之后,偷偷给廖筠发消息揭发我,是不是?”


    唐秋被猜中,顿时低下头,心虚地不敢声张:“可是,可是这件事你确实做得不对啊,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骗婚……”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拳狠狠地打在脸上。


    就像要把他给打进墙里似的,“咚”的一声在楼梯间空空地回响。抵着他的左肩把人钉在那,慕邵凡真想把他脑子挖出来扔雨里涮一涮。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什么时候要骗婚了?你能不能收起你那没用的正义感,停止想象自己当英雄的蹩脚戏。你也知道我为了接近她做了多少努力,在WRing还差点让那个姓骆的下药,把我卖给老男人,你当我是为了复兴慕家,慕家配吗?四年前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就问过我,手机屏幕上的女孩是谁,我没隐瞒过你吧?现在你也知道廖筠是女人了,你会想不到我喜欢她?你装什么脑残?”


    唐秋愣住。


    慕邵凡突然松手,任由他瘫软地坐在地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声冷如冰:“唐秋,你总说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以前不管犯什么错我都容忍了。唯独这一次……如果她真的不要我了,我会弄死你。”


    单元门敞开的瞬间挤入一阵朦胧的光亮,接着又被狂风“砰”地撞上。


    唐秋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抬起头,楼梯间里早已经没有人了。


    第18章 隐瞒的,不敢被廖筠发现的过去


    慕邵凡住在一个并不偏僻但很破旧的小区。


    步梯,七楼,一室一厅,赠送一个并不漂亮但视野很好的露台。只要站上露台,就可以远望涌金区层层叠叠的繁华大厦,其中一栋高耸的住宅楼,看不清晰的第17层是廖筠独居的家,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


    他平时睡在客厅,卧室基本锁着,里面放了一些画画工具,还有一整面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与廖筠有关的事情,包括她的基本信息,她的脾气和行事作风,她喜欢什么样的宠物,喜欢去什么样的地方,能久留在她身边的男人有什么特点,他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这辈子算计过很多事情,接近廖筠绝对是布置了最久但也最混乱无从进行的一件。谋划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始终迟疑着不敢开始。


    要不是廖筠突然跑到芳州去搞什么毕业旅行,把那个发小给睡了,他绝对不会急到这么突然地跑到这来,连她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清楚,一头扎进了WRing,盲目地等。


    廖筠是很在乎友情的,每一个深爱她的人都了解这一点。


    如果不是她对温跃有了什么异样的好感,本不该做出那种影响朋友关系的事。


    幸好,只是意外。


    在爱情这方面,温跃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


    窗外的雨声聒噪又震撼,慕邵凡身上套着一件单薄的兜帽系扣雨衣,就这么走进屋里,反锁上门,不顾发丝和裤脚都被淋湿,静静地坐在冰冷的折叠椅上,望着这面黑板。


    他在慕家地位不高,“大少爷”的身份有名无实,本来可以用来卖惨博同情。他之所以不用,之所以避讳,是因为这层关系一旦曝光,早晚会被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秘密。那也是他真正想隐瞒的,不敢被廖筠发现的过去。


    他的母亲是邵家千金邵月升,邵家和慕家一样,本就扎根在锦城。


    后来母亲离婚,选择去意大利留学,再没回来过。两个舅舅接管邵家生意,外公外婆便带着他来到了云州,开始了很普通的生活。


    钱他是不缺的,只要他想,邵家公子的身份就能让他拥有一切想要的人脉关系,到现在外公外婆给他留下的财产也足够挥霍一辈子了,慕家扣在他头上的那点债务,就是想逼他让邵家帮忙,他根本不在乎。


    而四年前,慕家之所以能让他去锦城改名换姓,甘愿入局,其实跟廖筠有关。


    因为他年少无知,鲁莽冲动,因为他自以为是地为她出头,反而给她和她的朋友们带来了无妄之灾。可惜那时候的他没能力收拾烂摊子,也无法和长辈们抗衡,只能妥协。


    他已经喜欢她太久了,久到她的存在凝固成了他身体中的一块软肋,滋养在他浑噩的血液中,深陷在见不得光的噩梦里。


    他绝不可能告诉她当年发生过什么。即便他早已经做好了得不到爱的准备,也依然没办法接受被她讨厌……


    手机铃响,凝着水珠的二手机屏幕不太灵敏,他点了几下才点开陌生号码短信:


    刚看完电影才发现下雨了,你没事吧?趁着下雨,找姐姐哭两声多好,她不会真那么心狠把你丢掉的。要想找她的话尽快哦,别怪我没提醒,小张总一走,今晚肯定很多男人勾引她。


    慕邵凡面无表情地删掉这一条,时间倒序着往前显示该号码的其他信息,不过这些他下午就已经看过了——


    陌生号码:完了,她突然说玩够了,要好聚好散,是不是你干什么坏事暴露了?这礼物好像是分手礼物啊,别期待了,祈祷吧~


    删掉。


    陌生号码:姐姐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无情,逛街的时候竟然还亲自去给你买礼物,期待吧~


    删掉。


    陌生号码:红钻果然漂亮啊,戴在姐姐手上就更漂亮了。不过刚才吃饭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呢,姐姐跟某人去车里单独呆了半个小时,出来就有了,肯定是做了什么深入交流-v-


    删掉。


    陌生号码:不TD那我可说咯,一条播报二十万,打我卡里。


    删掉。


    陌生号码:你跑哪儿去了?别再挨揍了,卖惨也不是这么个卖法。需要我好心播报姐姐的情况吗?不需要请回复:TD


    删掉。


    与此同时,唐秋发来了微信消息——


    扣扣人:哥,今天雨下得好大,你回家了吧?我知道你生气,你先听我说,姓骆的前两天找了个买家,叫胖哥,身份有点问题,可能有黑色关系,整天在网上炫富,我没事的时候把他账号上的所有视频全看了,他好像还是姓骆的拉皮条的上家,我也不确定,就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刚才他又发了条新动态,说看好了一块表要送给小三,今晚就要去交易。我觉得这种人应该不好惹吧,要是让他发现手表是假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万一真牵连廖总怎么办,你提前跟廖总说说吧。


    扣扣人:还有哥,对不起,说什么都对不起。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我能做的就告诉我。


    慕邵凡直接把唐秋这个人给删了。


    什么骆哥,胖哥,真敢把廖筠卖了,就算麻烦点,廖筠想弄他们也是轻而易举。慕邵凡一直盯着这桩麻烦,只是想找个机会变着花地掺和进去,好利用姓骆的帮自己卖惨,达到被廖筠同情的目的。


    显然,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身上的水顺着雨衣褶皱的纹路滴落在地上,在阴暗的室内连绵,汇集成一个又一个无尽的黑洞。将他片片包围。


    周日是廖筠二姑的生日。


    廖筠特意让阿杨开了辆粉色敞篷跑车,一早就载满了礼物,直接停在了二姑家楼下,梦幻少女风,给二姑惊喜得合不拢嘴。


    先带着二姑去做了一身新造型,又赶着午饭点把人送到酒店,其他亲戚也都到得差不多了。


    廖筠跟二姑关系好,因为她从小就觉得二姑是最聪明的人,小时候廖然喜欢玩泥巴,廖筠却喜欢陪二姑读书,当年二姑考研的时候,廖筠可是全程参与了的,没少给二姑当贴心小棉袄加油打气。


    二姑是她们家里学历最高的长辈,本应该有一番作为,只可惜身体不好,后来读个博差点没把命都搭进去,毕业后也只能找了个清闲的工作养老,受不了一点委屈和压力,到现在也没结婚。


    廖筠高中的时候就出钱给二姑开了两家花店,后来又给二姑创办了一家女装设计品牌。如今二姑人到中年,有钱,貌美,气色好,身边没有孩子和公婆纠缠,男朋友还比她小十五岁,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恣意。


    午饭吃得开心,台上的歌手和喜剧演员一轮接一轮地表演,廖家上下几十口人说说笑笑的,声势浩大的劲儿比隔壁结婚的那厅还热闹。


    廖筠就是在这样欢乐的氛围中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对方言简意赅,先介绍自己身份,然后告诉她WRing酒吧今天有人打架斗殴,受害者名叫慕邵凡,已经做完笔录了,让她现在去把人领走。


    廖筠放下手机脸都变了。她已经喝了酒,本想叫莫寻开车,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把阿杨也带上。


    廖然跟过来:“怎么了姐,上哪儿去?不吃饭了?”


    廖筠摇头:“出了点事,我去趟派出所,贺召他们什么时候从锦城回来?”


    “应该今天就回吧,阿甜明天还要上学呢,咋了啊,用不用我跟着?”


    “你在这陪二姑她们吧,要是问起我,就说我去公司了。”


    下过大雨的云州晴空万里,这会儿正是中午太阳刺眼的时候。


    廖筠匆匆赶到派出所,一进大院门,大槐树下的花坛边坐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低着头,整个人正好躲在树荫底下,乖得像条萌萌的小黑狗。


    廖筠走近了些,差点没敢认:“……慕邵凡?”


    慕邵凡微怔,抬起头,白皙的脸上分明有一个巴掌印,嘴角微微红丨肿,耳朵破皮出血,脖子上还有两道泛着青紫的勒痕。就算有黑衣黑裤包裹着,也不难想象出衣服底下绝对会有更严重的伤。


    廖筠真的是愣住了。


    可能是因为他模样本来就可怜,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太过白净温润,看到这样的伤痕遍布在他身上,总有一种美好被破坏的冲击感,下意识觉得这个画面不太好接受。


    短暂的对视,慕邵凡眸光颤了颤,别扭地垂下眸子,先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好像怕被她看到似的:“你怎么来了……”


    廖筠语气不妙:“警察同志说你手机里除了我,一个联系人都没有,你说我怎么来了?”


    这时一名女同志发现了廖筠,从屋里出来:“你好,你是过来接他的吧?刚才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警察同志简单说了情况。


    跟慕邵凡打架的那个人叫骆刚旺,也就是骆哥,已经认责了,承认跟他有私人恩怨,接下来会赔偿他的医药费,并且被拘留。


    他这边做完笔录已经没事了,可是他却不走,一直坐在这棵树下,一动不动。让他去医院就说没事,让他联系家属就沉默,怕他没钱,都说了可以先帮他垫上,可他还是不动,只是说要在这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走。


    “你还是赶紧带他去医院看看吧,他这一身伤,就算年轻也不能这么拖着,有些内伤是看不到的,一定得好好检查检查。”


    廖筠面色复杂:“谢谢,我这就把他带走,麻烦你们了,辛苦。”


    慕邵凡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听着她们说话,闷在那一声不吭。


    廖筠又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自己能起来吗?”


    他闻声站起身,高高大大的一只,莫名显得瘦弱又可怜,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人特别想蹂躏他两下,甚至怀疑掐一把脸蛋就能把他当场欺负哭。


    “跟我过来。”


    廖筠没多说话,把他先领了出去。


    门外,街边,莫寻坐在驾驶室,阿杨则倚在车边等他们。一见慕邵凡这样,他也是愣了,站直身子,目光警惕着四周。


    廖筠站定在车边,沉声问道:“跑去WRing做什么?”


    慕邵凡背挺得笔直,左手不自然地往身后藏,小声回答:“去打工。”


    廖筠顿时不悦,抱着胳膊扭头看向他:“打工?我记得我给你钱你没要吧?你现在是已经吃不起饭了,就差WRing给的这一口?”


    阿杨眼尖:“廖总,他胳膊在流血。”


    廖筠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穿着一身黑,根本找不到伤处,握成拳头的左手指缝里却凝落了几滴血,无论怎么藏也藏不住,溅在了地上。


    他刚才坐在树下,左手也是不自然地放在身后的,估计是把血都流在了泥土里,所以没被发现。


    廖筠上前去抓住他的左手腕抬起来,松垮的袖子滑落到胳膊肘,整条手臂上竟然是一条长长的刀口,从手腕到大臂,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只是被纱布简单地绑了几圈,血都洇透了,赤红色的一片触目惊心。


    慕邵凡很抗拒似的,下意识想往回抽手。


    廖筠钳制住他,皱紧眉头:“这也是姓骆的打的?”


    慕邵凡惊慌地解释:“没什么事的,就是看着吓人,是我自己不小心……”


    廖筠心里没由来冒火,猛地捏紧他的手腕,死死盯着他这双漂亮但又能气死人的眼睛:“被打成这样都没事,这么长的刀口也是自己不小心,还跟人家说不用去医院。慕邵凡,你厉害啊,你想干什么?嗯?你是不是疯了!”


    慕邵凡眼角瞬间泛红,可能是因为被她捏得太疼,脸色也有些苍白:“我知道今天是你二姑生日,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阿杨提醒:“还是先送医院吧,他流血太多了。”


    廖筠毫不温柔地甩开他,没好气:“你送他过去,让莫寻跟着我。”


    “是。”


    莫寻下车,阿杨先给慕邵凡打开副驾车门:“走吧。”


    慕邵凡深深地看向廖筠,见她冷着脸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失落地坐了进去。


    前面不远是个路口,阿杨开着车过去正好等红绿灯,慕邵凡可怜巴巴地望着后视镜,直到廖筠和莫寻走进派出所,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阿杨随意瞥过去一眼,只撞见他冰冷淡漠的侧颜,和在廖筠跟前那惨兮兮的委屈样完全是两幅面孔。阿杨没多想,看他这一身伤也觉得他怪可怜的:“很快就能到医院了,你忍一忍。不用怕弄脏车里的东西,送完你会去洗的。”


    慕邵凡垂眸,抽了几张纸巾抓在左手中,防止血到处乱滴:“谢谢。”


    语气冷静,声线平稳,根本听不出疼痛受伤的感觉,反而还很随意地问阿杨:“你们已经吃完午饭了吗?二姑生日过得还好吧。”


    阿杨觉得他很奇怪:“廖总接到电话的时候,午饭差不多快结束了。你要是疼可以先睡一会儿,不堵车十几分钟,到了我叫你。”


    “不用。”


    车子启动,慕邵凡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再没说过话。


    贺召有个大伯公,以前是玩古董的,早年被合伙人坑骗到破产,还是廖筠给他还了债。后来租了廖家在信息城的一个门头小店,没事修修电器和手表,一修就是好几年。


    前阵子骆哥去修手表,找上大伯公的时候,大伯公已经跟廖筠打过招呼了,给骆哥一顿忽悠,说这表是真古董,价值连城。


    廖筠知道骆哥一直在找买家,而且很贪婪地要了高价,前两天据说联系上了一个混混,估摸着就要成交了。她本来没当回事,只等着看骆哥被暴揍的好戏,却没想到慕邵凡会突然出现在WRing,还跟骆哥打了起来。


    她直觉不太对劲,这个时间点太过微妙。


    按理说不论交易是否成功,骆哥都应该低调行事,不会主动惹事把自己送进派出所。更别说慕邵凡现在名义上是她的人,再怎么着,骆哥也不应该有那胆子。


    去派出所跟骆哥见了面,廖筠开口就说可以让慕邵凡跟他和解,让他不被拘留。


    骆哥瞪着俩大眼珠子疯狂摇头:“不!不不,我犯了错,拘留是应该的!不用谅解我!”


    “你不用怕我怎么着,我就是想听你说说,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骆哥苦着脸:“廖总,您就饶了我吧,昨天我把手表卖给胖哥,今天慕邵凡就告诉我是假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啊。您也知道胖哥是什么人……您放心,我不会出卖您的,怕打草惊蛇,我连小张总都没联系,等小张总办完事回来,我差不多就放出去了,到时候我也绝对不提您半个字!”


    廖筠一怔:“慕邵凡主动告诉你手表是假的?”


    骆哥有点懵了:“不是您让他告诉我的吗?您放心,我真的不会出卖您的,您就别试探我了,回头胖哥要问起来,我就说自己淘了个假货!都是我自己眼拙!真的!打人这事儿是我不对,您要是觉得不高兴,等我出去了您再给我打回来,现在您就饶我一命吧,我求您了!”


    廖筠沉默了片刻,抬起眸子:“我还是那个问题,就算你不想被谅解也得回答我,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骆哥支支吾吾,脑子像卡壳了似的,回忆不起当时的太多情况。


    只说自己进了男厕,看到慕邵凡,以为他被廖筠甩了,就想揍他两下玩玩,揍着揍着接到了胖哥的电话,正要走,慕邵凡却不让他接,说那手表是假的,胖哥绝对是发现了手表有问题,所以想找他麻烦,接了就死定了。


    他半信半疑,犹豫半天到最后也没敢接,出去之后酒吧的人报了警,警察就这么把俩人一起带了过来。


    廖筠看得出他刻意隐瞒,省略了很多细节。


    她已经让莫寻调了WRing的监控,WRing从上午十点开始营业,夜场才是最热闹好玩的时候,白天就像清吧一样,客人虽然也有,但不多,也没那么乱。慕邵凡十点整进门,先去找经理聊了一会儿,然后被分配到了男厕打扫卫生。


    上午十一点多骆哥走进卫生间,哼着小曲抽着烟,看起来相当快活,根本不是去找事儿的样子。


    半个多小时后俩人一起出现在走廊。那时的慕邵凡已经受了刀伤,捂着胳膊。但奇怪的是骆哥踉踉跄跄地在他前面,好像很害怕他似的,连摔了两个跟头,好不容易才跑出去。


    而关于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没有任何记录。


    虽然很难相信,但是廖筠现在不得不开始怀疑,今天的矛盾似乎是慕邵凡挑起的,专门跑去WRing,透露手表的真相,故意挨了打,再让骆哥被拘留。


    目的呢?


    廖筠没再跟骆哥浪费时间,起身离开。她让莫寻去调查那个叫胖哥的男人,自己则是回到酒店,和没事儿人一样,接着陪二姑过生日。


    晚上生日活动进行完,天已经彻底黑了。廖筠今天过得是真累,为了让二姑生日开心,她一边应付亲戚朋友,一边还得忙着工作,更别说慕邵凡和骆哥闹出的这事,更是抽走了她不少精力。


    阿杨来接她回家,她从上车就打瞌睡,一直到车库都没问过慕邵凡的情况。


    阿杨停下车,给她打开车门时,主动说:“慕先生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胳膊上的刀伤比较严重,失血过多,养一养,别碰水,很快就会好了。”


    廖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下车:“你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有人在跟踪吗?”


    阿杨主动拿起她的包:“有。慕先生很聪明,在您去之前一直躲在派出所,肯定考虑到了把姓骆的送去拘留,会让胖哥不满。不过那些人没敢一直跟着,在小区之外1公里左右停下了,应该也是刚了解到他背后有您撑腰,只要姓骆的不乱说话,胖哥不会跟您起冲突的,慕先生也会很安全。”


    廖筠揉了揉太阳穴。


    胖哥就是个地痞流氓,干的那些事但凡查一查都能判好几年,她才不怕呢。


    只是怕慕邵凡被胖哥盯上有危险,所以干脆让阿杨把人带到了她家。可是现在看,怎么有种上当的感觉呢,好像太合慕邵凡的意了。


    她这套房子是大平层,位于第十七楼。楼下经过特殊装修,一分为二,被分给了阿杨和莫寻。阿杨那边的房间构造尤为特别,如果廖筠需要,他甚至可以徒手翻墙爬上去,用不了半分钟。


    阿杨把她送到家门口才离开,而她独自打开房门,里面是一片如深渊一般的漆黑。


    屋外的光亮照进去一角,她刚打开玄关灯,没想到看见鞋柜旁边坐着个人影。这房子从没带野男人回来过,一直都是她独居的,突然看到有人当然是吓了一跳,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


    慕邵凡似乎是在睡觉,听见动静慢吞吞地抬起头,睡眼惺忪。


    廖筠赶紧把能打开的灯全打开,周围骤然陷入了如昼般的明亮。


    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上身是阿杨的T恤,左臂缠满了绷带,伤都已经处理过了。


    他坐在地上,倚着鞋柜,抱着胳膊,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不太舒服,紧拧着眉头闭上眼,竟然把脸又埋进了胳膊里,好像没睡醒。意识绝对是懵的,说不定都没看清她是谁,不然不可能敢对她这种态度。


    廖筠无奈关上门,踢掉脚上的鞋子,把包随手一扔。


    蹲在他面前,戳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的屋不够你待的?不开灯也不进去,想吓死谁,装神弄鬼。”


    慕邵凡愣了愣,再次抬头,眼神透着些许不可置信。


    眨巴两下看着她,接着猝不及防地张开手臂朝她扑了过去,高大的身躯把她撞得跌坐在地,而他紧紧地环抱着她,声音沙哑得要命:“……你终于回来了。”


    第19章 “你可怜我吧,廖筠,求你……”


    廖筠差点没摔着,被他抱得太紧,推也推不动,刚想拍拍他以作安抚,结果感受着他滚丨烫的呼吸灼在耳畔,语气顿时低了下来,冷声问他:“慕邵凡,你是不是发烧了?”


    慕邵凡一愣,急忙撑着胳膊后退开,不太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否认道:“没,我没有,可能有点着凉。”


    没睡醒的眼睛微微湿润,眸光雾蒙蒙的一片,很不清晰。绝对是发烧了。


    廖筠不悦:“我让你去医院,你还能发着烧回来,既然知道不舒服容易着凉,为什么还坐在这,你想死是不是?”


    她训起人来格外严肃,用词更是极尽讽刺,不留情面的态度摆出来,就没有几个不怕她的。慕邵凡也很怕她生气,懵了半天,拙劣地狡辩:“……我胳膊疼,想在这休息一下,结果就睡着了,不是故意的。”


    廖筠懒得跟病号较劲儿。


    他身上伤太多了,还流了血,应该是发炎伴随的发热。模样看起来脆弱到过分,就算她不高兴,也没什么跟他说重话的想法。


    “先起来吧,去浴室清理一下,收留你一天我这房子都不想要了,到处都是血腥味。”


    他的情况并不适合洗澡,廖筠本想让阿杨再带两件衣服,顺便帮他擦擦,但是想到阿杨看他也不顺眼,还是算了,肯带他去医院已经很不错了,再闹出点什么事她真是不用睡了。


    把人领到客卫,廖筠把她弟廖然的衣服找出来丢给他,然后又拿了条干毛巾,好心帮他打开花洒,嘱咐道:“小心点,别碰到伤口。”


    “哦。”


    他乖乖答应下,磨磨蹭蹭地却脱不下衣服来。他的整条左臂被包扎过后非常僵硬,肯定很疼。


    廖筠看他这惨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出去找了剪刀回来,扯着他的衣摆:“别动。”然后直接自下而上给他剪开了。衣服碎成两片,终于轻松剥落。


    “明知道胳膊疼还不穿件方便的,你是不是傻?”


    慕邵凡委屈:“杨哥说只有这种的给我。”


    廖筠能猜到是阿杨不想给他,也没多说什么:“好了,洗吧。”


    慕邵凡不太自在,右半边身体站在花洒下,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也要留在这里吗?


    廖筠看懂了他的意思,但偏不说,歪了歪头盯着他:“洗啊。”


    慕邵凡抿着薄唇,沾得半丨湿的毛巾在身上胡乱擦了两下。


    廖筠觉得好笑:“你洗澡不脱裤子吗?”


    “……擦一擦就好,不脱了吧。”虽然这么说,短裤的右半边却已经淋湿了。


    “又不是没见过,我是怕你在我家出意外,所以好心看着你,你要是不好意思,那我走?”


    廖筠摆出一副真要走人的架势,可他竟然也真的没有挽留。


    经过半天的调查,她早已经摸清了WRing发生的经过,慕邵凡就是专门跑去挑事的,让骆哥打他,再把骆哥送去拘留,好让胖哥找不到人。再以救骆哥为筹码,换来骆哥对她的不出卖。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查到了胖哥,可能是之前当大少爷的时候,手里留有什么人脉吧,总之这一招虽然愚蠢,整个过程却是实实在在地为她着想。


    另辟蹊径,把她给取丨悦了个彻彻底底。


    她就没见过还有人为了她连自己都不顾的,挨打成那样,甚至不打算告诉她真相,笨死了。


    廖筠走到门边,非但没出去,反把门给关上,回过头噙着笑看他:“看什么,这是我家,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


    慕邵凡眸色轻晃,低下头,还是只擦了擦身前,别扭到古怪。


    这种感觉,好像一天不见的小狗夹着尾巴,狗狗祟祟地闪躲主人的目光,让廖筠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主人的坏事。


    半眯起眼睛,她走回他面前,盯着他好一顿打量,二话不说就要扯他的裤子。


    他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你干嘛!”


    “我没干嘛,你这么大反应,你干嘛?”


    “……我,我也没干嘛。”


    这小子虽然真诚可爱,但嘴硬得很。这副谨慎小心的模样,很有可能是还瞒着什么伤势没敢跟她说。


    于是她松开了他的裤子,故意冷声吓唬他:“我好像警告过你,脸不准再受伤了,结果你今天连身上也挨了打,你知道我从中午见到你开始就一直很生气吗?”


    慕邵凡欲言又止,可怜到没边,伸出手来又想撒娇抱她。


    她无情打掉他的手:“有什么瞒着我的,趁我现在已经生气了,赶紧说,别浪费时间。我今天很累,弄完你还要去睡觉,快点。”


    被嫌弃的小狗郁闷地垂下脑袋。


    想了想,认命一般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宽阔漂亮的后背,从左肩胛骨开始却有一道很长的红痕一直伸展到尾椎,看那粗粗剌剌的痕迹应该是撞上了什么钝物,被划伤了。


    因为不深,也没流太多血,所以只是上了点药,没有包扎。


    现在时间一久,伤处往外凝着一层几不可见的炎性丨液丨体,再加上他刚才有意躲避,害得背后淋水,视觉上反而给人一种更加可怖残忍的印象,比那道刀伤更直观,仿佛在把他的血丨肉丨生生撕碎。


    花洒淅淅沥沥地响着,空气沉默得刺耳。


    他声音很轻很小心地解释:“去医院之后才发现,可能是撞到了洗手台旁边的什么东西,是我求杨哥不要告诉你的……”


    廖筠脸上的调笑之色散了个一干二净。


    就算做好了准备,也还是被这一幕给堵得心口不畅。


    漂亮的宠物被打成这副惨样,打狗什么时候不用看主人了吗?还别说他口口声声要让她撑腰,结果反而闹成这样,已然超出了能让他人悠然看乐的界限,气得她都想抽他两巴掌。


    “啪”地一下关上花洒,廖筠的声音是真的冷了下来,命令他:“转过来。”


    慕邵凡转过身,在她说更多刺耳的话之前,抢先一步抱住了她,微微弓着腰,讨好地低着头蹭她的脸:“对不起把你身上弄湿了,我知道我现在脏兮兮的,你肯定又讨厌我了,可是我不管做什么真的没想让你生气的,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想你生气……”


    还生气,廖筠都要被他给气笑了。


    “我生气不生气重要吗?”


    “重要。”


    “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慕邵凡身体一僵,竟然飞快地否认:“没有!我没有。”


    “没有?”


    “有,有一点对主人的喜欢……绝对没有逾矩的意思!我不会纠缠你的,我很乖,你别讨厌我。”


    廖筠不禁心里一沉。


    她忽然觉得,这已经不是喜欢的事了,他好像在爱她。这张白纸真的无知地上了她的当,爱上她了。


    无论是从结婚那一刻起,还是从其他什么时候,总之这种爱如她所料的那样不正常。尤其是在得知他的身份和经历之后,她明白他这种性格本不该在短时间内爱上别人。


    可是他却对她那么的忠诚,无论付出什么或者承受什么,只要对象是她,都特别的好接受。


    仿佛在冥冥之中陷入了一种自我蒙蔽状态,他真的将她视作了应该无条件仰望、拥护的主人,她玩男人的情丨趣在他眼里如同无上的真谛,以至于把她的甜言蜜语和残忍捉弄,都洗脑成了合情合理的情感温存。


    就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害者所产生的好感本身与爱无关,但麻烦的心理问题到死都会让他坚信,那就是爱,那就是能缓解痛苦的良药。


    廖筠只是渣女,不是恶女,她只是喜欢玩情丨趣,不是喜欢玩变丨态。她已经打算把袖扣送给他,告诉他假结婚的事实,再重新拟一份对他更公平的首饰交易合同,然后和他解除所有关系,好聚好散了。


    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现在把他丢掉,似乎太过残忍。


    哪怕他最初的目的不纯,过程中也没有伤害过她不是么。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廖筠伸手顺着他受伤的左臂,握在了肘窝处,隔着纱布慢慢地用上力道。


    没有愈合的刀伤一经刺丨激又开始流血,缓缓地透过纱布灼痛了她的指丨腹,他明显疼得抖*了一下。可她没有心软,更不会收手。她非得给他个教训不可,让他记住今天这顿打。


    感受着他左臂的颤抖,唇丨瓣抵在他灼丨烫的耳丨垂:“这么怕我生气,以为我会担心你吗?跑去WRing送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找一个好的理由糊弄我?你知不知道你这副自作聪明的样子有多蠢。怎么,觉得自己很伟大,很无私,觉得自己在背负一切保护我?没这么中二吧,慕邵凡,就算胖哥发现手表是我给的假货,那又怎么了?他能把我怎么样?你是什么东西,我廖筠用得着你保护?”


    冰冷的字句砸落,平静语气中未表达出的怒意都发泄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像被捏断了骨头,额头冷汗密布,再加上发着烧,感官极度敏感,眼前都要冒金星了,双臂也有些失力,委屈地对她坦白:“我想着把骆哥送进去,至少这几天胖哥都找不到他。等小张总回来,小张总会帮你的,我没敢想我能保护你……”


    “不装了?是不是我对你太仁慈了,你撒谎成瘾啊。你有什么资格为我做这些,真把自己当我的狗了?我的狗没你这么无能,跑出去挨打丢的是我的人,懂吗?我真想把你这条胳膊拧下来,把你身上挨打受伤的每一块皮肤都剜了。看着就碍眼。”


    血几乎浸透了她的手。她愤愤地把他甩开,让相拥的两人被迫拉开些许距离。


    他红着双眼倔强地望着她,下一秒却偏用那伤到惨不忍睹的左手强硬地捧起她的脸,不管不顾地低头落吻。


    双丨唇相丨触,廖筠闪躲开,反手利落地给他一耳光,语调不悦:“主人在说话,允许你亲我了么!”


    他被打得歪着头:“……没有。”


    廖筠抚上他挨了耳光的脸颊,他极轻地瑟缩了一下,小幅度地蹭她的手心。


    “这就委屈上了?我打你,比起你在外面挨的不算什么吧。我看你倒是有护着这张脸,脸上的伤没有身上那么严重,所以你是记住我的话了,但选择性听,是吗?那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除了我之外不准任何人再打你,哪怕一下,哪怕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给我立马扇回去,不准吃半点亏。听到没有?”


    小狗泪眼汪汪,好像马上就要被她给说哭了似的:“……听到了。”


    廖筠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拽过来,迫使他低下头,泄恨似的亲上他的唇,在他被打伤的嘴角狠咬了一下。


    小狗浑身一激灵,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不要命地将她紧扣在怀里,恶狠狠地回吻。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四周,廖筠的衣服如同被血液浸透。


    被她治得发抖也还是无法控制地向她靠近。柔软地,卑微着,仿佛顾不上任何疼痛,也要朝她摇尾巴。谁说他不是一只合格的小狗。


    他真是太让她喜欢了。


    比起平淡的关系,廖筠无疑更偏爱刺激和变数,这个饮鸩止渴般的吻正在令她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肆意撩丨拨着她狂欢的心跳。


    气息不稳,她的手指从搭在他的肩膀转为抚上他的脖颈,虎口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她用鼻尖抵着他的,就像盯着苦苦挣扎的猎物,无论猎物是生是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间,这种掌控一切又蔑视一切的感觉,总能让人身心畅快。


    “乖狗狗,你真是太可爱了,也太可怜了。主人大发慈悲,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现在离开我,你还可以回去过你的生活。我会答应你一个要求,不管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只要你敢想,我说到做到。”


    慕邵凡面露神伤:“我不需要这个机会。”


    “再考虑考虑?我不是在哄你,也不是在骗你,真心的,别的男人可没有这种待遇。你的性格太倔,等到我真的对你失去兴趣的那天,你不会很好受。这个圈子你玩不来,珍惜我同情你的时候,还有跟你讲道理的良心。”


    “那就等到那一天,”他毫不犹豫地说,“反正不是今天……”


    哑着声线,他好像快要崩溃了似的,把脑袋用力地埋在她的肩窝,苦苦支撑着最后一丝生的期待:“胳膊好疼,到处都好疼……你对我最好了,你可怜我吧,廖筠,求你……不要丢掉我。我不是无知地接近你,我愿意接受自己的选择。可是至少今天,今天不要让我走……我会死掉的。”


    最后的声音几乎被他痛苦地吞没,紧接着一滴温热委屈地滚落在她的皮肤上。


    廖筠怔住了。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又有点不想知道。


    寂静的浴室莫名地闷热,他哽咽着不再说话,沉默着把所有的情绪化进一颗一颗的眼泪中。


    廖筠很少见人哭,也并不喜欢见人哭,手上的他的鲜血已经发干了。犹豫着,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摸摸他,哄小狗不就是要摸摸么。掌心还没落下,他兴许是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动摇,忽然试探着偏过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与她相贴,用身体感知她的存在,没有任何多余的冒犯。


    只有浓重的汹涌的不安,


    压抑着,暗藏在千疮百孔的皮囊之下,如同一张网,将她密不透风地紧紧包围。


    心跳倏然乱了一拍。


    她认为这是自己对他的同情。


    摸着他半湿的发顶,仰起头深深地回吻了他一下,叹息的声音几不可闻:“傻瓜。”


    ……


    骆哥偷鸡摸狗小半辈子,派出所没少进,唯独这次进来,是真的憋屈到要命。直到廖筠出现之前,他还在怀疑慕邵凡是不是骗他。


    一切都太诡异了,他躺在冷硬的床板子上闭着眼,还是不停地回想起上午发生的一幕幕。


    他当时哼着小曲抽着烟,一进卫生间就看见慕邵凡跟个鬼似的,穿着一身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好像专门在等他。


    他确实以为他被廖筠给踹了,正想上去嘚嘚瑟瑟地骂两句,结果慕邵凡却突然把手里的拖把一扔,掏出了一把折叠刀,“咔哒”亮出刀刃,什么话也不说,直冲他走了过来。


    他吓得一时忘了跑,被慕邵凡揪着衣领狠狠地推到墙边,后背撞墙的那种痛感就跟骨头碎了似的,把他疼得够呛。而慕邵凡高高地举起那把刀,竟然朝着他狠狠地扎了下来!他怕得就差尿裤子了,下意识哆哆嗦嗦地闭紧了眼。


    几秒过后,被捅的痛感并没有来临。


    他试探性地睁开一条缝,那刀刃锋利地透着冷光,就悬在他眼前。


    于是他真的尿了。


    “你,你想干什么?……有,有话慢慢说,都是误会!……你别,别别手抖,别……你先收回去!”


    慕邵凡像定在那的机器人,稳稳地拿着刀,语调不疾不徐地说:“骆刚旺,你妈给你取的小名叫二旺,对你这一生寄予厚望。前两年让你来云州大城市,机灵点,跟骆倩的儿子骆炀搞好关系,结果你吃里扒外,扭头投奔了小张总。


    “小张总虽然给了你经理的职位,但你一无是处,根本赚不到什么钱。于是又偷偷攀上了混黑的胖哥,借着WRing有钱人多,鱼龙混杂,不止一次帮他介绍卖丨淫,还给无辜的人下药。你在中间抽成不多吧,胖哥一直压在你头上,没把你当人看,所以你这次把手表卖给他,本就想着狠宰他一笔。”


    骆哥彻底懵了,大脑空白:“你,你?你怎么知道……”


    慕邵凡并不回答他:“廖总给你的那块表是假的,等着,用不了多久,胖哥就会来找你。如果他给你打电话,你千万别接,他能定位你的位置。小张总不在云州,没有人保得了你。”


    说完,他突然收手,骆哥直接瘫软着坐在了地上。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有野心,明知道胖哥敢在小张总地盘做违法生意,还去招惹他。要是让他抓住你,不知道你有几条命还?放轻松,如果你现在脑子里在想,到时候大不了把廖总卖了,让他们有钱人去斗,那我手里的刀,现在就会刺穿你的每一根手指头。”


    “不不不!”骆哥抬头,惊恐地看着他,疯狂摇头否认,“我不敢!不敢!我不会出卖廖总的!你你,你不要过来!”


    “别怕,”慕邵凡蹲在他面前,掂了掂手里的刀,明明眼神还是那样纯良无辜,说出来的话却那么惊悚可怖,“上次你给我下的药不错,是喝过酒之后才会发作吧,喝得越多,药效应该越强。我为了试探这个结论,一口气喝下了一整杯烈酒,果然,让我猜对了。如果不是你,廖总可能没那么容易带我走。”


    骆哥皮笑肉不笑:“是,是吧,我怎么说也是帮你促成了一桩好事,你都搭上廖总了,以后好日子多着呢!咱俩也算朋友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是吧,呵呵……”


    “那你帮人帮到底吧。”


    “……什么?”


    慕邵凡把刀塞进他手里:“小张总最快还有三天才回来,这三天你最好躲起来,别被胖哥抓到。手表的事只要你不提廖总,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骆哥顺理成章地以为他是廖筠派来的,连忙答应:“不提,绝对不提!你说!”


    “打我。”


    “……哈?”


    “砰”


    慕邵凡抬手往他肚子上捣了一拳,把他揍得一闷哼:“我说,打我。”


    骆哥被打得泪花都冒出来了,捂着肚子蜷缩:“你!你没事吧你,抖M啊?”


    “上次打我打得不是很顺手么?有种再打一次,没种也别躲了,直接去找胖哥送死也是一样。骆刚旺,你毕竟就是个怂货,这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骆哥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是被吓哭又是被吓尿,哪受得了这种嘲讽,胸腔憋屈得都要爆炸了,一瞬间目眦欲裂,怒吼一声,爬起来就扑了上去。也不管什么章法,朝着慕邵凡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刚才还很凶狠的慕邵凡好像一下子蔫儿了,无论骆哥怎么动手都只是承受,顶多只是有意护住了自己的脸。


    弱不禁风的样子激起了骆哥心里狂暴的怒意,脑子里都在叫嚣:凭什么一个小白脸服务员都敢骑到他头上?凭什么傍上金主就敢这么嚣张?他骆刚旺好不容易爬上来成了骆哥,凭什么还得受人欺负?


    一拳一拳打红了眼,连手里的刀什么时候划伤了慕邵凡的胳膊都没有注意到。


    血四处溅落,无力的慕邵凡被他狠狠一推,也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看着满地的污水和血,这一刻,骆哥猛然惊醒。


    “哐啷”,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恐惧再次袭来,他看到慕邵凡慢慢地,慢慢地坐了起来,倚着墙角,抬头望着他。那张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懵懂茫然的双眸却透出了丝丝讥讽的笑意。


    “还以为你敢杀了我呢,废物。”


    骆哥像被当头泼了盆冰水,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疯子。


    这人是个疯子!


    他踉跄着扶着墙往外跑,推开门,连摔了两个跟头,好不容易才跑了出去。而慕邵凡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像地狱索命的恶鬼,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后。


    猛地打了个机灵,骆哥在冰冷的床板上睁开眼,望着拘留所的无尽黑夜,满身冷汗。


    ……


    廖筠把慕邵凡一个人留在客卫,然后自己也去换了身衣服。


    闹了一顿,鼻腔里的血腥味就跟散不去似的,怎么喷香水都觉得透着那股铁锈的气息。


    等她收拾妥当,慕邵凡半天还没出来,怕他真晕倒在里面,她好心敲了敲门:“人呢?还没好吗?”


    里面静了两秒才回答:“好了。”


    “咔哒”打开门,干干净净的小狗就站在门前,冒着腾腾的水汽,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廖筠扔给他一条新毛巾:“跟我来,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慕邵凡一步一跟,神色不太自然:“不用吧,我不需要什么东西……”


    廖筠转身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包装素雅的小礼盒:“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就不需要?打开看看。”


    慕邵凡杵着不动,抗拒地说:“可以不要吗?我不好奇它是什么。”


    廖筠忍俊不禁:“这可是好东西,又不是要害你,我专门给你挑的。”


    慕邵凡低下头擦头发,故意躲避她的视线:“我不太想要……”


    哄男人对廖筠来说是一种情丨趣,当然只有在她想哄的时候才会哄。现在她有点累了,把盒子放回桌上,没打算管他闹什么别扭,轻敲两下桌面:“坐。我们先谈谈。”


    慕邵凡顶着毛巾坐在对面。


    廖筠向后倚着沙发,环抱着胳膊,岔开着腿,颇为嚣张又强势。


    虽然穿着居家的T恤和短裤,甚至是成套的奶黄色,但她的气场天生就是上位者,在她的威圧之下,匍匐在地的小狗就算要和她对视,都要先鼓足勇气。


    第20章 心里痒痒的,差点被她给说爽了


    “我之前说过,”廖筠不紧不慢地开口,“只要那套首饰是真的,只要你引见我认识黄老师,就会继续对你的饲养。而你刚才已经放弃了离开的最后机会,这代表你自愿留在我身边,不存在我强迫、欺骗,或者利诱。我们的饲养关系从短期正式延长,有些事情有必要讲讲清楚。当然,我来说,你只管听就好。”


    慕邵凡闻言默默地拿下毛巾,微微挺直了脊背,神经好像很紧张,又有些被主人规训的莫名亢奋,认真点头:“好,你说,我在听。”


    “首先,你知道我脾气不太好,接下来,我们之间只能我说结束,你不再有开口的资格。你要完全听从我的命令,更不能对我有任何不满。一旦敢自作主张跑掉,我就会把你的腿打断。虽然我没有S丨M的癖好,但不介意给你拴条狗链,明白吗?”


    淡淡的语气,说得倒是挺轻巧。


    慕邵凡吞了口唾沫,心里痒痒的,差点被她给说爽了,点头:“明白。”


    “其次,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不存在平等关系,我们的结婚也只是意外,没有夫妻责任。你不需要喜欢我,更不需要爱我,同理,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特殊的男女之情。如果你管不好自己,认不清现实,所受到的任何伤害,与我无关,我不负责。”


    “嗯。”


    “然后是那套首饰的交易合同,我会让助理重新估值另拟一份,放心,我不至于骗你那点钱。”


    “嗯。”


    “你上次说,黄老师下周末有空?”


    “对,下周末,周六周日都可以。”


    “那你安排时间吧,提前三天告诉我,见面所需要的费用一并提报。”


    “好。”


    “我要说的差不多就这些了,你还有什么疑问?”


    虽然是这么问,廖筠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完全没有听他表达疑问的兴趣。


    “没有的话,礼物你拿好,我要睡觉去了。里面是一对袖扣,我专门给你挑的,如果不喜欢,趁今晚尽快培养一下感情,明天开始喜欢它。至于上次送你的戒指,那天我毕竟喝醉了,东西寓意不太好,以后你可以不用戴。”


    连洗澡都戴着戒指的慕邵凡愣了片刻,下意识握紧拳头,把戒指藏了起来:“……好,知道了。”


    “哦对了,还有,我这屋里有两套主卧,另一套是我留给妹妹的,哪一套你都不准进。其他几个客房开着门,可以随便挑一间用。晚安。”


    “谈谈”到最后,似乎就只是强硬通知对方的一个形式,确实是没让他多说什么话。


    累了一天,赶紧回去睡觉才是正事,她已经不想再多耽搁了。反正这屋里到处都是监控,廖筠并不怕慕邵凡背着她偷偷作妖。


    至于饲养关系……


    就先这样养着吧。


    事已至此,她再有良知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生丨理选择,何况慕邵凡心甘情愿留下,她还能非要赶人家走么。


    都是成年人,自己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只要把话说清楚了,总没理由怪她欺负人。


    第二天自然醒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廖筠打着哈欠,一出门就闻见了饭菜香,格外诱人,不像是买来的味道。


    她揉着没睁开的眼睛,还以为那两位不爱做饭的保镖祖宗今天早上突然勤快了。走到客厅仔细一看,莫寻正窝在沙发上涂指甲油,阿杨则是抱着胳膊倚在岛台旁边,谁也没动。


    厨房是开放式设计,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一直在响,而那个穿着粉色蝴蝶结围裙背对着他们的男人,不是慕邵凡又是谁。


    她趿着拖鞋走过去,路过阿杨时踮起脚,随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问道慕邵凡:“怎么是你在干活,胳膊好些了?”


    慕邵凡回头,小狗眼睛亮亮的,特别有精神:“你醒啦。今早杨哥说要去买早饭,我问他你喜欢吃什么,正好我会做,所以就想试一下。”


    说着话,赶紧端着一碗红豆山药粥和一盘芝士香肠吐司出来,献宝似的放在桌上。


    她昨天确实跟阿杨说今天想吃这两样,又打了个哈欠,拖开椅子坐下:“你们搞艺术的还会做饭?”


    慕邵凡腼腆地笑笑:“我有一段时间是自己住的,做习惯了,应该会的还挺多,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如果你喜欢,改天我可以再做别的。”


    廖筠点点头,先接过阿杨递过来的凉白开喝了一口。


    阿杨用指背探在碗侧,试了一下粥的温度,跟她汇报:“贺总跟阿甜姑娘昨天已经回来了,满爷说今天有个会,没空把廖大爷送回来。要不我去接?”


    廖大爷是廖筠收养的狗,一身白毛特别可爱,但是性格很刁钻,看心情随地大小便,还咬鞋咬充电线,非常惹人嫌。廖筠忙的时候,这狗就在他们几个发小手里轮流照顾。


    “不送就让他管着呗,带公司去遭罪的又不是我,”廖筠拿起碗里的汤匙,轻抿了一口,香甜正好,有些惊喜地看向慕邵凡,“你这手艺不错啊,开店当个厨子也行。今天周一,你明川路那课先别去上了,请个假,在这好好休息,正好可以给我做饭吃。”


    慕邵凡和阿杨皆是惊讶,连带着莫寻,都没想到她竟然会允许慕邵凡在家里留下。


    阿杨轻蹙眉头:“今天跟卓雅的负责人碰面,可以让莫寻跟着,我护送慕先生上课。”


    廖筠喝着粥,无所谓道:“也行啊,那你就费心跟两天。他们这事儿麻烦,光是证据就难找,我没那功夫动手,谁让小张总要招姓骆的当经理,让他自己回来解决。”说着,她抬头看向慕邵凡,“姓骆的给你下那药,就是从胖哥那弄来的,他们俩干这勾当肯定有日子了,得交给警察处理。”


    慕邵凡一脸茫然无辜,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小张总会愿意管吗?”


    “当然,你以为小张总吃素的,敢在他的地盘撒野,绝对得把这俩人送进去关几年。”


    “那就好。”慕邵凡对这事没有表现出什么额外的关心,“对了,我看冰箱有水果,切了一些,还做了几份三明治,杨哥和莫寻也来吃吧。”


    莫寻探出脑袋:“啊?我也有,待遇这么好。”


    慕邵凡认真:“当然了,我都有准备,”说完又看向廖筠,小心询问,“可以吗?”


    廖筠对他这么懂事的表现非常满意,得体大方是男人想要争宠的必备特质,看来小狗很上道,招招手,让阿杨和莫寻一起过来坐下。


    等几人都吃完了早饭,廖筠准备去洗漱。


    慕邵凡看她心情不错,至少对这顿早饭是喜欢的,试探着说:“我上的课其实没必要去,要不我还是请几天假吧,回头退课好像还能返钱……别浪费杨哥的时间。”


    能从锦城大学金融系毕业,去那种辅导机构上课确实没有必要。而这也恰恰说明了他那天临时报课,本就是为了骗她。


    不知道那个唐秋是不是真的走了,庆衾现在联系不上人。廖筠并不喜欢抓着翻篇的过去来回念叨,干脆地说:“随便,不去就待在家里,我留两个保镖陪你。这里安保不错,但建议你不要想着自己出门,尤其是别出去给我惹麻烦。”


    慕邵凡高兴地点头:“我知道,我会好好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莫寻身兼数职,能文能武,有时会负责廖筠的穿搭和造型。俩人一起回了卧室,留下阿杨独自站在餐厅,静静地看着收拾碗筷的慕邵凡,气氛有些微妙。


    慕邵凡勤勤恳恳地擦干净桌子,正要把东西收走,突然撞上了阿杨的视线:“杨哥怎么一直看我,有什么事吗?”


    阿杨身高体壮,不怒自威,这么盯着人家,一般人谁也受不了。可是面对慕邵凡的问话,他并不回答,只是继续盯着,不太友善。


    慕邵凡自讨没趣,端着碗盘去清洗。


    空气一阵安静。


    直到廖筠屋里传来动静,门把手被拧开,沉默的阿杨突然开口:“你太贪心了,对你没好处。”


    慕邵凡微愣,手上沾着洗洁精的泡泡:“杨哥你刚才说什么?”


    阿杨见他装傻,没有多费口舌。


    上午廖筠见完卓雅的负责人,把莫寻派去接她表姐任拂晓。昨天二姑生日,任拂晓人在外地,今天回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跟永恩的合作敲定了,第一笔款也已经打了过来。对方负责人之一也是位女性,对任拂晓很欣赏,上次来云州考察过后,直接邀请任拂晓跟着她们回去参观工厂,见了领导,几天就走完了流程。


    廖筠也算是松了口气,这笔订单是任拂晓第一次独挑大梁,从初次接触到现在已经跟了很久,失败倒是没什么,但成功绝对意义非凡,能堵住不少看热闹人的嘴。


    中午短暂休息,下午还有别的工作安排,时间紧迫。午饭阿杨和她一起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厅随意打发了点,一直没怎么说话。


    虽然阿杨和莫寻是保镖,平时对她毕恭毕敬,还要称呼“您”,但这其实只是廖筠为了给外人树立权威才定的规矩。平时相处起来,他们更像是朋友,倒也没那么封建迂腐的主仆阶级。


    廖筠看得出他胃口不佳,主动夹了大块鱼肉给他:“怎么了今天,本来就闷,现在闷得都要冒气了。”


    阿杨沉默片刻:“已经决定要利用假结婚了吗?”


    “是啊,决定了,不用白不用,而且养着他真的很好玩,周末我还要去见他的黄老师呢,听说那种层次的老师脾气都很刁钻,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阿杨没搭话。廖筠突然想到什么,笑吟吟道:“阿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不会突然吃醋了吧?”


    “有一点点。”阿杨向来都很诚实,也不弯弯绕绕地隐瞒,垂下眸子说,“慕邵凡心机太重,您已经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不该轻信他。或许那个唐秋说的话也不完全,又或者他连唐秋也骗了。”


    “嗯,这个想法蛮有趣。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没有更多身份,我并不好奇,至少我现在摸清了他的水平,我们之间顶多就是互相利用,他占不到我便宜不就好了。我昨晚还想呢,可千万别把他虐出什么心理问题,他看起来没那么正常,你发现了吗?”


    阿杨点点头:“还是要提防他。”


    “没事的,你别这么紧张,等卢斯言回来,自然会去扒他的族谱,说不定小张总已经在下手了。”


    这话意有所指。阿杨怕被廖筠看透,低着头没有说话。


    “好了,别闷了,”廖筠软声软气地,又夹了他爱吃的红烧茄子,“我知道你和小张总都不喜欢他,可是你们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我喜欢,你们不忍着还能怎么办?我最不爱看男人没点正事斗来斗去,小张总闹也就罢了,他脾气就那样,你可别想着掺和。”


    语气虽好,用词却很不妙,阿杨明白她在警告自己,不要想着暗地里针对慕邵凡,点头应下,吃掉了她夹的菜。


    饭后她回到公司,还没等进去,先在走廊接了通工作电话。


    阿杨听着她的声音,拐进旁边的楼梯间抽烟。他烟瘾不大,但可能是因为无聊,没事就想抽一支。廖筠打完电话没找到他,试探着推开楼梯间的门,浓重的烟味立马迎面扑来。


    阿杨眸色一乱,慌忙摁灭了烟,挥了挥眼前的空气,大步上前用胳膊撑住楼梯门,扶着她的腰往外去:“走吧,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廖筠瞥他:“你最近抽烟有点频繁,在你因为肺癌死之前,我会亲手阉了你的。”


    阿杨摸了摸鼻子:“偶尔抽,不会的。”


    “我信你啊?”廖筠抬手拧他的耳朵,这会儿午饭点,周围没什么人,偶尔有在公司休息的员工,对老板和保镖的相处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你就是让你哥教坏了,从小就不干好事。幸好他没带你沾什么毒,不然我绝对跟他拼了。”


    阿杨乖乖弯腰低头被她拽进办公室,不住地认错:“错了,错了……我慢慢戒掉,以后不抽了。”


    廖筠松手,嫌弃地扯了扯他身上的西装:“换衣服去,陪我睡会儿。”


    办公室里有单独的休息室,带着一个小衣帽间。因为时间紧迫,顶多只有十五分钟空闲,所以廖筠只打算在沙发上窝着小憩。


    阿杨换好衣服出来,身上气息清爽许多,主动坐在她身边充当肉丨垫,伸长胳膊揽着她在怀里,轻拍着哄睡。


    哄了不知道多久,廖筠一睁眼,还是很精神。


    仰着头看向身后的人,阿杨倒是像睡着了似的,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手里轻拍的动作一直没停,温柔得要命。发达厚实的肌丨肉丨垫在身后格外有安全感,她抬着胳膊向后抚丨摸他的脑袋,就像在摸一只大号的猫科动物。


    大猫睫毛轻颤,半睁开眼睛,脑袋习惯性地在她掌心蹭了蹭,磁性的声线低缓地关心道:“睡不着吗?”


    “嗯,过来让我亲一下。”


    大猫被逗得耳朵痒痒,探过脑袋去,低下头,被她轻吻在眉心。


    就只是这么简单纯粹的吻,横在她身前的胳膊却有些难耐地收紧,猫猫不满意这样浅尝辄止的逗法,想要主人准许更多。


    廖筠身边那么多男人,阿杨绝对是最重谷欠的一个,他是墨西哥籍混血,但长相随母亲,更偏向东方端正的骨相,从小在国外长大,跟着他那个倒霉哥哥净干些危险的事。他哥很精明,把他培养得武力爆表,然后拿来当枪随意使唤,自己却躲在后面,让廖筠特别讨厌。


    跟廖筠回国之后,他有了自己的中文名字,廖杨。杨是他母亲的姓。


    想要管教他没那么容易,他就像一只霸王猇,性情暴躁、果决,凶猛无比,血液里天生带着猛兽的攻击与侵略性。


    而作为一名保镖,国内的生活总是风平浪静,他并没有太多施展拳脚的机会,多余的精力无处释放,起初也是很不安分的。


    只不过几年下来,到底还是被廖筠给磨平了戾气,变得越来越隐忍沉稳,懂得隐藏自己的性情。甚至就连男女之间的事,只要她不撩拨,他从来都不主动索求。


    廖筠好爱逗弄别人,还就喜欢看他想要不能要,想做不能做,凶凶的大猫低眉顺眼,被她驯养得服服帖帖,这跟训小狗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我有多久没陪你玩游戏了?”


    阿杨声音哑了几分:“……两个月。”


    廖筠的指丨腹缓缓划过他耳廓,捧着他的下巴挠了挠:“这两个月实在有点忙,你有小情绪了?以前都不见你吃醋,也不见你抽这么多烟。”


    “没有。”微微低头,他把唇埋在她干燥的手掌,抵着她掌心皮丨肤上散着的淡淡清香,呼吸渐重,克制中隐隐带着几分昭然若揭的渴望,“……但是很想你。”


    天天都能见到的人,只能在夜里想。


    这已经是阿杨所能对她表达的最直白的求爱了。


    他的手骨比她的大了好几号,粗丨糙的无名指丨腹贪婪地流连在腰侧衣摆,勾着边线。


    廖筠非常宠他,但更爱欺负他,轻声训道:“不准我的把衣服弄皱。”


    “嗯。”


    他应下,然后便立刻乖乖将衣摆拉好,理顺。


    真乖。


    这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听从指令的可靠,比任何人吹天侃地的承诺都要让她安心,深得她喜欢。拉过他的手放在心口,廖筠决定给他一份小奖励。仰着头去啄他唇瓣的同时,一点一点地帮他将手指收拢。


    他浑身一僵,稳稳拥在她身后的手臂下意识收紧,把她更用力地困在怀中,气势汹汹地回吻上去,与她深陷在朝思暮想的唇丨齿丨纠缠。


    收拢时失控地抓紧,在惹疼之前又及时松开,轻和的温柔伴随着不舍的沉重,比起索求更像是讨好她的心情。


    太乖了。


    大猫猫永远这么可爱。


    廖筠满心欢喜地勾着他的脖子,爬起来翻身坐在他怀里。


    她很喜欢居高临下的掌控位,不管需不需要她费力气,高高在上都很有趣。捧着他坚毅的脸庞亲吻,恶意地蹭皱他刚换好的西装裤。暴虐的野兽每一秒都在违背着自己的生丨理的本能,竭尽所有地向她展示乖顺,无条件臣服在她之下——这一事实总能让人倍感愉悦。


    很快,玩得开心的她眼前一花,忽然失力地垂下脑袋,软塌塌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玩够了就开始犯困,这也是她的目的。


    感受着耳畔依然短丨促混乱的呼吸,她抱紧他的脖子,任性地蹭他的肩窝,从嗓子眼里哼哼着命令:“弄脏了,你清理干净。”


    阿杨额头溢着细细的汗,得体的西装被揉丨皱到不成样子。揽着她的双臂暴起着青筋,喉丨结上*下滚动起伏,足足平稳了好几秒才回答她:“好。”


    哑得让人不好意思听。


    廖筠迷迷糊糊闭着眼睛笑他:“还有多长时间?你能身寸出来么。”


    还有整整十分钟,他们就该出发去忙下午的事情了。这点时间让他自己来,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只要她好心动一下手,或者允许他反过来蹭几下,问题就可以很轻易解决。可是阿杨不会提这种要求,让她来伺候他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也不可能。


    “可以。”他亲了亲她耳畔的发丝,“睡吧。”说着还又拍了拍她的背,过了一会儿,等她睡着了才把她抱起来,动作极轻地放下。


    下午忙完五点多钟,廖筠想起家里还有条狗在看门,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待会儿回家,又让阿杨打开了家里的监控。


    慕邵凡全天都在客厅待着,无聊的时候就坐在她的书柜旁看书。看到她的消息时,秒回了一个“好”,然后闷头在那翻了半天,竟然回复了一个无敌可爱的小狗表情包。


    随后廖筠看见监控里的他爬了起来,去厨房打开冰箱,自觉地准备要做饭了。


    廖筠看他这小娇夫的样子还挺好玩的,以前玩过的那些男人,足够人夫的不够有趣,足够有趣的又太过娇贵,性格来说,真是没有能比他更吸引她的。


    廖筠问阿杨:“你想吃点什么?让敏敏做来试试,要是不错,以后早晚饭都让他包了,也不算白养活。”


    阿杨正在开车:“都可以。他胳膊伤没好,不用太复杂。”


    “哦,也对。”


    廖筠坏心地给慕邵凡发消息:今晚你要下厨吗?如果要的话,不用太复杂,寻寻会接我表姐来家里,加上阿杨,还有陪你的那两个保镖,我们一起随便吃点就好。


    算上慕邵凡在内,一共七个成年人。


    意思很明了,无形的条件不光是要他做的好吃,有花样,上台面,还得样数多,让大家都能吃饱。


    拖着废胳膊的慕邵凡就这么临时得到了一项如此的艰巨任务,说是受宠若惊,更有些茫然无措,站在冰箱跟前,无助地回复她:家里的菜可能不够了,我得出去买一些。


    廖筠一边看着监控,一边装模作样:去吧,带上那俩闲散人士,重物让他们提,你好好保护你的胳膊,别伤着累着。买菜记账,我给你一并报销。


    阿杨不知道廖筠又在做什么坏事,反正看她那开心的小表情,总觉得慕邵凡费劲巴力地留下,有点自讨苦吃的意思。


    她这种没心没爱的女人,不会有任何人能自以为是地在感情上占到她的便宜。


    回到家刚六点半,廖筠亲自去买了些表姐爱吃的水果点心,莫寻从刚才就说要去接任拂晓的女儿放学,待会儿补习班下课再一起过来。


    廖筠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外甥女,赶紧又跟慕邵凡说,准备点小孩喜欢的食物。


    慕邵凡一个人领着两个帮厨忙得团团转,锅都快炒冒烟了。那两位随行保镖哪做过这种活,不停地给阿杨使眼色,求大哥救他们。


    可惜阿杨的衬衫外也系着可爱的粉色小围裙,刚洗完廖筠买的水果,正在岛台旁挨个去皮,切块,摆盘,感受到小弟的目光,只能淡淡地收回来,权当没看见。


    四个男人各有任务,廖筠趁这功夫去洗了澡,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出来,正敷着面膜跟甜喜打电话。


    甜喜随口闲聊:“哥哥还在公司忙,又让小方哥哥把廖大爷接回来了。”


    廖筠问她:“你现在在哪呢?”


    “在小方哥哥车上,他要带我去买点心。”


    “早知道让你来我这了,”廖筠笑着来到阿杨身边,用牙签戳了一块苹果吃,语气温柔得就像在哄孩子,“我表姐今天回来了,我想着请她吃个饭,家里可多好吃的呢。”


    甜喜来了兴致:“真的?那我现在过去?”


    刚说完,廖筠听见那边方翳明提醒:“贺召让你回家,是你自己答应的啊,可别这时候反悔,你哥生气了我不管。”


    于是甜喜郁闷地哼了一声:“盈盈姐姐,我不能去你那里了,今天我哥和我男朋友一起送我去上学,他们两个相处好像不太愉快,所以我答应哥哥今晚要回家的。”


    廖筠忍不住笑出声:“什么?他们俩一起送你上学?没闹出什么事吧。廖满满那个话痨,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在群里说。”


    “满爷今天有点忙,应该没时间玩手机。你放心,没什么事的,哥哥人很好,男朋友也很好,他们可能只是不太熟,不了解对方。”


    廖筠失笑摇头:“你呀,还是听姐姐一句劝,少让你那男朋友在贺召跟前晃悠了,回头再把贺召气出点毛病来。”


    甜喜不解:“为什么?哥哥之前还说……”


    耳边一阵震动,廖筠突然接到了莫寻的电话。莫寻平时汇报工作很少打电话,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廖筠道:“等一下啊,阿甜,我先接个电话,回头再跟你聊。”


    “好,你忙吧,我要去买点心了,下次去找你玩。”


    廖筠特别喜欢甜妹,只要跟妹妹聊过天,心里总是一片软乎乎的,心情也会变好,笑着告别,接起莫寻的电话,语调格外的轻快:“怎么突然打电话,接到外甥女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好像在奔跑。


    廖筠直觉不太对,下一秒果然听见莫寻沉声说:“廖总,出事了。我在辅导班门口等凌云,等了半天不见人,其他小孩都走光了,我赶紧进去一问,老师竟然说凌云今天刚来就被爸爸接走了。”


    廖筠脸色顿冷:“杨博闻?把凌云接哪儿去了?你找到他们了?”


    阿杨手里动作顿住,抬起凌厉的眸子观察着廖筠的神情,一副随时待命的意思。


    莫寻边跑边说:“刚才看到了,我还在追。他应该是接到凌云之后没走,一直藏在附近,想等任经理露面,没想到来接的人是我。”


    混蛋。


    一想到小外甥女被任拂晓那个该死的前夫带走,害怕地躲了这么久,廖筠想撕了那人的心都有了,声音染上一抹低沉的怒意:“报警,让那个死人,连带着辅导班的老师,一个都别跑。我马上到。”


    廖筠衣服都没空换,把牙签一扔,风风火火地穿着拖鞋就往外走,“砰”地打开门,脚步声踩得咚咚响,人已经没了影。


    阿杨眼疾手快放下了水果和刀,利落地甩掉围裙要跟上去。


    慕邵凡匆匆忙忙跑出来,拦住他:“杨哥,出什么事了?我能一起去吗?”


    阿杨没法做决定,只能说:“随你。”


    原本温馨热闹的家瞬间冷清,两个保镖面面相觑,默默地接着做饭。


    任拂晓是廖筠大姨家的独生女,比她大四岁,当初读大学期间意外怀孕,不顾家人反对,执意休学,七个月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结婚了。


    没要彩礼,没办婚礼,连孩子都生在出租屋的一个小单间。


    结婚对象是她初中同桌,叫杨博闻,学生时代成绩一直很好,很受老师同学欢迎,是个男神一样的人物。但耐不住家穷志短,眼比天高,一直以男人要趁年轻打拼事业为由,不仅没买房没买车,还不让任拂晓重归学业,也不让她出去工作,不断地对她进行身心压榨。


    孩子夏天热得起痱子,没钱买爽身粉,唯一的落地风扇还得吹着杨博闻,以免影响他打游戏的发挥。冬天冷得屁丨股丨蛋青紫,包着好几层衣服臃肿沉重到翻身困难,又冷又难受,经常哭到嗓子哑,被合租的室友天天敲门大骂。


    任拂晓就在那样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当了几年家庭主妇,眼看着孩子该上幼儿园了,杨博闻还是整天喝酒,打游戏,拿着那高贵的4500块工资,出门当孙子,在家当皇帝。


    而他们的皇宫,除了一张双人床,一个简陋布衣柜,就只有他那台打游戏的电脑最昂贵。


    任拂晓不是没哭没闹过,杨博闻起初还演一演深情人设,画个大饼,说点空洞的白日梦话。


    后来干脆不装了,直接告诉她:“你老公就是这种人,没本事,没家庭,没父母支撑!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既然这么势利拜金,那你当初跟我干什么?是我求你给我生孩子的?你他妈出去赚过一毛钱吗?你知道现在社会什么就业形势,大环境有多难吗?就知道撇个腿要钱,要要要,要你妈的,你怎么不去问你妈要?你亲妈都不管你这种赔钱货,我该你的啊?再哭就他妈滚!”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