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121章
◎穿上一身嫁衣,嫁给心爱之人◎
楚棠当初离京是因为流放,而流放之路注定不会轻松。
沈知微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听到的不会是个轻松的故事,可当楚棠真将当初的遭遇说出来,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也依旧让人心疼不已。
尤其是夏时,当初将楚棠接回家究竟用了多少时间才养回来,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只是在她心疼的握住楚棠手的时候,却听到“砰”的一声,是沈知微一拳砸在了桌案上,力道大得将酒杯都震倒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当初送你离开的时候,我和锦澜可是给押解官差不少银钱,只是让他们稍稍照看一二。结果他们不仅白拿了钱没有照看,还将你扔到了路边!”
楚棠闻言露出些无奈来,其实沈知微和温锦澜当初给官差塞钱这事她知道,可流放路上她孤立无援,就算知道又如何?难道还能说出来威胁别人吗?
还不等她出言安慰,又听沈知微继续骂道:“还有你*那些亲戚。当初楚伯父还在时,他们没少仗着尚书府的势谋取好处,可楚伯父一朝落难,他们却又因牵连对你迁怒排挤。一群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就算了,他们到底哪儿来的脸针对你的?!”说完想到什么,又气道:“如今楚家沉冤得雪,他们这群人是不是也要平反回京了?阿楚你听我的,今后可再别和他们来往了。”
楚棠见沈知微比自己还生气的模样,心里好笑又熨帖,点点头回道:“嗯,陛下已经赦免他们了,想必过不多久,他们就会回到京城。”
至于继续往来?楚棠是真没这个打算。
流放路是很幸苦,但沈知微和温锦澜的钱其实没白给,更重要的是沈知微表明了身份,证明楚棠身后还有承恩侯府当靠山。这种情况下,官差虽然没有过多照拂,但其实也没有刻意为难。除了生病没给请大夫,也没让她一人拖累行程这一点之外,她之所以沦落到那般田地,其实还是“自家人”下的手。
这点她没说得太多,但沈知微却猜到了。她也不再提起那些楚氏族人,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等人真回来后她少不得要去将人折腾一番。
想到这里,她又瞥了眼夏时——当猎户的,手上染血,心应该软不到哪儿去吧?等回头她还得和对方叮嘱两句,可不能让那些楚家亲戚有登门欺负楚棠的机会!
糟心的往事说完了,沈知微也不想楚棠继续想那些人,于是话题一转又问道:“然后呢?你们是怎么遇上的?当初还在京城时我可问过你,你可一点要嫁女郎的口风都没露过。”
啊这,被人买回去当媳妇这事,可是不好说也不好听啊。
楚棠迟疑片刻,可她和沈知微当真是至交好友。从前沈知微没瞒着自己怎么和唐奕认识来往的,如今她自然也不好说假话骗她,于是支支吾吾开了口:“那,那我不是病重了吗,押解的官差还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在路边上了。后来有队人贩子经过,就顺手把我捡了回去……”
之后是什么情况,沈知微猜到了,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圈:“所以是夏时把你买回去的?”说完又不解:“可她为什么会买你?你当时可是病重,谁会买个重病之人回家?”
这话还算是委婉的,听说了楚棠流放路上的遭遇过后,沈知微都能想到彼时楚棠的狼狈。别看如今的楚棠肤白貌美气质不俗,当时的她怕是连如今一成的风采都没有,又到底凭什么吸引的夏时?
沈知微不解,楚棠也没问过夏时,就连唐奕都忍不住冲她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夏时被三双眼睛盯着,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力。可当初的情况实在不好宣之于口,主要是说了可能也没人信,于是她想了想,含糊道:“要说理由,可能算是缘分吧?我当天正好遇见了她,又正好一个人生活太久觉得孤单,想要有个人作伴。”
这话里水分不少,在场的几个人也都心知肚明,但同时她们也看出夏时没有说谎。沈知微便托着腮,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笑道:“那这,也算是一见钟情?”
夏时听了这话还没什么反应,楚棠反而轻轻推了好友一把——所谓的一见钟情,归根结底其实就是见色起意。可就她当初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谁能对她见色起意啊?哪怕夏时买她回去时,就暗示要她做妻子,可楚棠心里总觉得二人算是日久生情。
毕竟在遇见夏时前,她是真没想过自己会嫁个女郎,更没想过对方会是个大字不识的猎户。
不过幸好,她们遇见的是对方,如今也算完满。
*******************************************************
这一场小聚持续了挺久,几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外间的夜色也愈发深了。
一桌子菜被吃得七七八八,桌上的两壶果酒更是不够喝,已经又上过了几轮。不过沈知微酒量不错,唐奕更是在边关喝烈酒长大的,一点果酒妻妻俩更是不放在眼里。
楚棠也喝了些,不过不多,只脸上稍染了些薄红罢了。
沈知微提起酒壶又给楚棠倒了杯酒,酒壶还没放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怎么没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成亲的?可惜,当初我和唐奕成亲你还来喝了喜酒,锦澜的喜酒咱们也都没错过,偏是你的,我和她都没赶上。”
她说完还唏嘘不已,也就没看到这话音落地,楚棠和夏时两人面面相觑的模样——讲真,她们还真没举行过婚礼的仪式。说是成亲,也不过是把人接回了家,大家默认的关系罢了。
这点在乡野并不稀奇,毕竟举办婚礼花费不小,许多人都不乐意花这份钱。
可现在不同了,她们重回了京城,两人的身份也今非昔比……夏时蓦地想到了曾经在布庄看到的那匹红布,她其实也一直想和楚棠有个婚礼的。
两人目光对上,楚棠很快读懂了夏时的心思,却不免生出几分犹豫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夏时是妻妻关系了,这时候再来补办婚礼,显然有些不合时宜。如今又是女官刚入朝的风口浪尖,补个婚礼说不定就要有人议论她俩之前是无媒苟合了,于女官的名声不好。
两人这边打着眉眼官司,沈知微那边久久没有听到两人接话,也不由看了过来。
她是个聪明人,再加上对楚棠这好友十分了解,很快就从两人眉眼间看出了答案:“诶,诶诶,你们俩不会是没有婚礼吧?这可不行,人生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呢?!”说完立刻兴奋起来,一拉唐奕的衣袖:“唐奕,咱们帮她们补办个婚礼吧。”
唐奕听得好笑,捏捏老婆耳垂:“醒醒。就算她们要补办婚礼,也轮不到你来做主啊。”
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楚棠已经没了长辈做主,这事也该她自己来,哪里轮得到一个外人来替她决定这终身大事?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沈知微轻哼了一声,又回头看看楚棠,抱住她手臂:“怎么样,阿楚,你想不想办个婚礼。咱们也不必闹得太大,就在你自己的家,有好友相伴,穿上一身嫁衣,嫁给心爱之人。”
不得不说,楚棠被沈知微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给说得有些心动了——她也曾是不谙世事的闺中少女,也曾幻想过穿上嫁衣,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遇见夏时很好,和她一起生活也很好,可她们确实缺了一场婚礼。
两人再次对上视线,这次夏时握住她的手,开了口:“其实我也想看你穿嫁衣的样子,一定很美。”
这句话最终让楚棠下定了决心,她回握住了夏时:“好吧,咱们办一场婚礼,你也穿嫁衣让我看看。”说完又看向沈知微:“知微,这事就有劳你帮忙了,不必闹大。”
沈知微冲她眨眨眼:“知道,放心。”
几人心中也都有成算,补办的婚礼只是弥补二人的遗憾。再加上楚棠这两年的遭遇,京中除了沈知微和温锦澜之外,也并没有她还认可的朋友,那些糟心亲戚就更不必提了。所以这场婚礼注定不会是楚棠少时期盼的盛大,但楚棠自己已经不在意了。
几人相视而笑,沈知微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得去明家商行送个信,叫锦澜她们赶紧回来。当初阿楚你在外成亲,我们赶不上也就算了,这补办的婚礼她可不能缺席。”
楚棠莞尔一笑,回道:“放心,此事不急,我们等她就是。”
……
是夜,几人小聚到二更天才散,沈知微和唐奕最终还是在楚家留宿了。
聚会散后,眼看着时间不早,两对妻妻各自回去休息。夏时牵走微醺的楚棠,沈知微也不必两人招呼,熟门熟路领着唐奕便往从前留宿的屋子走去。
如往常一般洗漱过后,小两口又躺在了同一张榻上,楚棠一个翻身熟练的滚进了夏时怀中。
她今晚饮了些酒,有些微醺,再加上时间确实不早了,找到个舒服的位置后楚棠眼睛一闭将要睡去。却在这时被夏时轻轻摇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夏时支支吾吾像是为难,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阿棠,有件事……就是嫁衣,听说嫁衣都是要自己绣的,可我不会怎么办?”
楚棠闻言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赶在夏时羞恼之前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好了,放心,到时候我教你,包教包会的。现在时辰不早了,咱们先睡吧。”
夏时答应一声,乖乖躺好闭上了眼,可满心兴奋的她依旧睡意全无。
122☆、第122章
◎这一身火红嫁衣更衬得她人比花娇◎
自那日小聚之后,夏时就惦记起了补办婚礼一事。
然而婚礼之事总归不是嘴上一说,立刻就能办成的。正常的婚礼要走六礼的流程,少说也要折腾个半年,两人私下补办的婚礼倒不必那么讲究,可筹备起来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就算她们当真很快筹办好了一切,也还是要等温锦澜收到消息回来的。
这日下值,夏时又提前等在了户部衙署外面。等见到户部的大小官员都陆陆续续离开之后,她才在最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楚棠。
夏时迎上去几步,不悦的拧眉:“你怎么又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不是有人排挤欺负你?”
这一点夏时很有发言权。她作为一个新人,还是个女郎,乍然得到女帝的封赏进入羽林,同僚和下属便都不太友善。虽说顾虑着女帝没有明目张胆的欺压排挤,可冷落之类的却少不了,也就是夏时心大不在意,后来又凭着真本事才渐渐将人折服。
女帝封赏的第一批女官人数也不多,楚棠作为唯一一个进入户部的女官,同样是个新人,会被人排挤也是正常的。只是夏时不在意自己的遭遇,却不愿看到楚棠受欺负。
楚棠一抬头,几乎能看到夏时眼底的小火苗,就差撸起袖子把她的上司同僚都揍一顿了。见此楚棠哪里还敢火上浇油,她连忙拉住夏时的手,解释道:“放心,没人欺负我。这里可是户部衙门,去岁还在我爹的执掌下呢,多少有几分香火情的。只是我初来乍到,总要多学些东西,这才耽搁得久些。”
夏时闻言想了想,信了,眼底的怒火散去,复又变得清明起来。她回握住楚棠的手,牵着她转身往宫外走:“那好吧。不过你平时也别耽搁太久,万一宫门落锁可就麻烦了。”
楚棠笑着抱住她手臂:“哪这么夸张,就是稍稍迟了片刻而已,再说我也舍不得让你久等啊。”
夏时总是很好哄的,哪怕楚棠并未有太多的甜言蜜语,她还是笑弯了眉眼。
两人顺利出了宫门,楚家的车夫早就驾车等在宫门外了。夏时也不等车夫摆好车凳,手臂往楚棠纤腰上一揽,径直将人抱上了马车。她自己动作更是轻巧,轻轻一跃也跳了上去。车夫见怪不怪,收回取车凳的手,跟着跳上马车一抖缰绳。马儿便乖顺的迈开了步子。
外间马蹄踏踏,车声辚辚,楚棠靠在夏时肩头闭目养神。夏时侧过头看了会儿,没忍住问道:“怎么,很累吗?”
楚棠没睁眼,反而在她颈侧蹭了蹭:“也还好,等过了这段时间适应了就好。”
女帝的心思楚棠很清楚,她是本朝第一个女帝,势必要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女官势力。别看如今楚棠和夏时她们的官职品级都不算高,但终有一日这些人是要站上高位的……楚棠很清醒,虽然前路一片坦途,但德不配位是绝对不可以的,所以她从穿上官服的第一天就很努力。
夏时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安抚了楚棠一句:“别急,慢慢来。”
楚棠“嗯”了一声,靠在夏时肩头没再说话。之后马车晃晃悠悠穿过闹市行过街巷,马车里却始终是一片安静,夏时也再未开口。
一开始楚棠还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可车厢内安静得久了,她终究没忍住睁开了眼:“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平日不是总有很多话和我说吗?”
夏时就是个粘人精。从前她粘着老婆都不想出去打猎,如今每日当值,两人一天有大半时间见不着,下值的时候她话就会变得格外多。从身边的同僚八卦,到朝臣进谏挨骂,再到御花园暖房里又开了几朵花,她都能絮絮叨叨说一路,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的见闻全都分享给楚棠。
可今天她忽然没那么多话,楚棠也变得不习惯起来,问过之后只得了句:“你看上去很累,我不说话了,让你休息休息。”
这个答案让楚棠莫名不满,她抬起头来:“倒也没那么累,我想听你说话。”
夏时见状便只好和她说自己今日的见闻,只是听上去干巴巴的,全不似往日和楚棠分享时的兴致勃勃。
聪慧如楚棠,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当下双手捧住夏时的脸问道:“怎么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你兴致不高,都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
夏时闻言赶紧否认:“哪有?!”说完顿了顿,才又试探:“有件事,你是不是忘了?”
楚棠听罢一怔,眨着眼想了许久,也没明白夏时说的是什么。
她略略有些心虚,但好在夏时并没有计较,见她真想不起来便说道:“嫁衣,你说过要教我绣嫁衣的。其他事可以交给福伯她们操办,这个总要我们提前准备才好。”
楚棠闻言恍然,这才想起自己半醉半醒时答应的事,莞尔笑道:“不急,等过些天我教你。”
夏时倒也听话,楚棠说不急,她便也耐下了性子。
*******************************************************
关于嫁衣的事,楚棠早有准备,夏时却是在收到新嫁衣的当天才知道的。
看着床上平铺着放在一起的两套新嫁衣,夏时一脸的惊讶:“这,这谁做的?怎么就做好送来了?!”
楚棠拿起一套放在夏时身前比划,笑着回答:“自然是拜托了知微。我家从前倒也养过几个绣娘,我和父亲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她们裁剪缝制的。可惜后来家中遭难,她们便也和其他人一起被发卖了。她们有绣活儿的本事,倒也不缺好主家,再加上干系不大,陛下便也未曾将人寻回。好在知微从前最好打扮,钗环脂粉衣裳,统统都要最好的。她家中绣娘不少,手艺也比别家的更强,我便托她做了这两身嫁衣。”
至于衣裳尺寸,当然是楚棠给的。夏时的身材尺寸没有谁比她更熟悉的了,根本不必绣娘过来亲自测量,她都能说清每一处。也是因此,夏时才不知早有人替她们缝制了嫁衣。
夏时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她根本没拿过绣花针,楚棠的针线活儿也只能说是一般。如今她俩又忙着当值,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来亲自准备嫁衣。
只一点,夏时看着漂亮的嫁衣犹豫道:“不是说要亲手绣吗,别人做的也可以?”
楚棠比划完确定这一套正是夏时的尺寸,便塞到了她怀中:“自然可以。你要讲究这个,我也有办法,一会儿和你说,你先去换了衣裳,看看合不合身?”
夏时被推去了屏风后,听话的试新衣。
只是她从前当猎户,后来当侍卫,总少不了打打杀杀,装扮也向来是以方便活动为主。她几乎没穿过让人迈不开腿的裙子,更别提繁琐华丽的嫁衣了。那层层叠叠的大红布料让她摆弄不明白,折腾了许久都没能把衣裳好好穿起来。
直到屏风外的楚棠等不及了,从屏风一侧探出头来:“你怎么还没好?”
问完这话,楚棠也看到了夏时此刻窘迫的境遇,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楚棠也没什么避讳,干脆绕去屏风后,帮着夏时整理起来。
夏时一开始被笑得脸色烧红,但等楚棠进来认认真真帮她整理起衣裳时,那种羞窘的感觉反倒是淡了。她比楚棠高了半个头,此刻垂着眉眼看着眼前人,某种不知不觉尽是缱绻。
片刻后,楚棠终于帮夏时将嫁衣穿好了。抬眼一看,高挑的女郎被那一身红衣衬得神采奕奕,一双清亮有神的黑眸中藏着缱绻温柔,只一个对视,几乎就让人挪不开眼……夏时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楚棠却莫名红了脸,心跳也似快了几分。
楚棠感觉耳朵有点发烫了。她别开视线,假装忙碌的帮夏时又理了理衣摆,嘴里随意的说着:“我看尺寸刚好,应该不用让绣娘再改了。就是可惜你头发太短,不好盘起来,许多钗环之类的,恐怕都不好戴上了,得再挑几件合适的发饰才好。”
夏时没有错过楚棠泛红的耳朵,她自己也莫名羞涩起来,微低了头凑上去:“那,我穿这身,好看吗?”问完又似苦恼:“我好像没穿过裙子,穿嫁衣会不会很奇怪?”
楚棠闻言抬头,果断否认:“没有,很漂亮。”
夏时正低着头,楚棠这一抬头,两人几乎撞在一起。随后她就见夏时眉眼一弯,那双清亮的眸中似划过万千惊喜:“真的吗?”
楚棠被她笑容感染,也跟着弯了眉眼:“自然是真的。等上了妆,必然更好。”
夏时从不觉得自己丑,但也不觉得自己漂亮。她不管楚棠此刻的夸赞几分真假,听到心上人如此夸赞总归是高兴的。她牵起楚棠将人拉到了床前,将剩下的那身嫁衣拿了起来:“阿棠,你也换上试试,我想看。”
楚棠自然没有拒绝,拿着嫁衣绕去了屏风后。她倒不必夏时帮忙,没一会儿便换上新嫁衣走了出来。
已经照过镜子的夏时眼睛一亮,一时竟看得呆了——果然,阿棠生得花容月貌,穿上这一身火红嫁衣更衬得她人比花娇。心里便也更加期待起婚礼那天,到时候梳了发髻上了妆容,新娘的模样她恐怕能记一辈子!
所以,婚礼的吉日到底什么时候定下来啊?她都有些等不及了。
123☆、第123章
◎这些小心思她谁也没说过◎
比起夏时心心念念的婚礼,先一步到来的是新年。
女帝登基本来就已入冬了,一番折腾下来,自是到了年底。而彼时楚棠通过明家商行给温锦澜送的信也才刚送到对方手里,等人赶回来也是明年的事了。
夏时心里颇有微词。不过转念想想那漂亮的嫁衣,以及楚棠那单薄又怕冷的体质,到底也不适合在寒冷冬日如此折腾,于是也只能敛了心思,专心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
比起去岁过年,今岁的年节显然大不相同。
两人从偏僻的丰乐镇来到了繁华的京城,地位和钱财也是今非昔比。过年时甚至都不必两人亲自上街采买年货,福伯等人便已经将一切准备得妥妥帖帖。等到某一日楚棠下衙归来,接过福伯递来的单子看上一眼,再确定是否还要添补。
至于夏时,她的参与感便更少了。甚至因为职位的缘故,别的官员等到女帝宣布封笔就能安心回家准备过年放假,可她不行。羽林的值守一天都不能少,所以过年她也得当值!
夏时满心的不乐意,恨不得立刻去寻女帝辞官,转头一看还有个人和她同病相怜——唐奕比她更惨,作为执掌羽林的女帝心腹,过年期间她是一天休息日都没有。只是对方大概习惯了忙碌,每天挎着刀在皇宫内走来走去,也不见她有半点不耐。
晚间下值,夏时蔫头耷脑的走出皇宫——老婆已经过年放假了,户部衙门今日就留了两个小吏当值,她下值也没人陪,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正想着,一抬头,便见熟悉的马车停在宫门外。
夏时怔了下,转念一想自己回家也是要车接的,倒也没有多在意。
只是她刚不紧不慢走出几步,忽的就见那马车车窗打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姣好面庞。
夏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三两步急奔过去,一跃就跳上了马车:“阿棠,你来接我下值啊?”说完自知问了句废话,又补了句:“不是说要准备过年,家里很多事忙吗?”
楚棠伸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又去摸夏时的手,发现这人果然是个火炉体质,到了冬天也不会手凉,这才打消了将手炉塞给她的打算。嘴里则随意的回应着:“家里就咱们两人,过年也不必太讲究。还是说,你不喜欢我来接你?”
夏时连忙摇头,乐得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了:“怎么会,我高兴着呢。倒是你,这大冬天的还是少往外跑,万一吹风着凉可就不好了。”
说归说,但楚棠乘车过来,其实也吹不了多少风,夏时高兴着呢。
外面的车夫早就料到这一幕,因此根本没往车凳伸手,等夏时进了车厢他便直接驾车离开。马车晃晃悠悠驶离了皇宫,车外的声音也渐渐从安静变得嘈杂起来。
这在冬日是很不常见的,哪怕京城繁华,可入冬之后大部分的百姓还是习惯猫冬。因为他们既没有出门的必要,也没有厚实的衣裳避寒,还不如躲在家中更舒适。而富贵人家的子弟就更不必提了,他们虽不缺冬衣保暖,却也没有出门挨冻的癖好。
直到最近临近年关,人人都为过节奔忙起来,街市上便也热闹了起来。
夏时坐在马车里听到这动静,也忍不住打开车窗往外看了看,随后感叹道:“可真热闹。家里的年货准备得如何了?咱们去岁一起京城置办年货,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彼时两人不算有钱,住的地方距离县城又远,年货还是夏时自己背回山上去的。可幸苦归辛苦,回忆起那番经历,夏时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在遇到楚棠之前,她已经一个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别说和人一起置办年货了,就是过年时也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所以她也是真的很高兴能有人相伴。
楚棠倒是想到了别的,忽然道:“也不知云雾山上,现在什么样了?”
去岁是小两口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两人都很用心准备了,可惜后来阴差阳错,这个年也没能过得安生。甚至就连她俩费心准备的年夜饭,最后也便宜了别人。
夏时经她一提,也一下子想到了这茬,现在想想都还有满心的火气——大过年的被找不痛快,这事她真的能记很多年。而且当初离开云雾山时她怕被发现,连家门都没敢进也没敢关,这一年时间过去,那院子怕不是早就荒废了。说不定都有山间小兽住进去,把那儿当窝了!
想想有些不痛快,可若是留在京城再不回去,那院子变成什么样,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
夏时神游天外,楚棠却忽然说道:“咱们什么时候有空,回去一趟吧。”
这话题出乎意料,夏时“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什么时候有过空了?这不天天都要当值吗?
楚棠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提醒道:“你爹的墓还在山上呢,咱们总不能一走了之,再不管了吧?总得回去一趟,托人照管。”
还有她那小学生,收的时候虽然不用心,但对方冒险上山送信的情谊她还记得。
********************************************************
两人抽空准备着过年的事。好在有福伯等人帮忙操持,夏时参与不多却也没有耽误什么事,楚府的过年气氛一日比一日更浓。
置新衣、挂灯笼、贴春联,平日略显冷清的宅子也一下子喜庆起来。
然后夏时就郁闷的发现,除夕当晚她居然正好当值……去岁她就没能陪老婆过个好年,今年更好,她连回家一起守岁的机会都没有了!
夏时怨念深重,这次她都没和楚棠商量,当值时遇见唐奕就直接向对方开口告假了。
唐奕和夏时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对她的性情知之甚深,一看夏时那怨念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出于好心,她拉着夏时私下告诫:“我知今日除夕,你想回家陪伴家人。可今日当值的羽林不止你一人,你可知这话若是让人听见,旁人会如何看你?”
夏时倒不糊涂,闻言歪了歪头,顺口答:“儿女情长,不分轻重。玩忽职守,不堪大用。”
唐奕被这精准的回答噎了一下,旋即瞪眼:“你既然都知道,怎么还来向我告假?当真是不想要前程了吗?便是陛下听到你如此,心里也会不喜的。”
夏时抿了下唇,她可从来没有位极人臣的野心,得过且过就差不多了。
唐奕教导过夏时一段时间,哪能不知这家伙的脾性,对她这不思进取的性子也无奈极了。因此她也不想听对方的泄气话,干脆挥挥手说道:“告假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你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迅速走了,一点不给夏时纠缠的机会。
夏时无奈,只好继续当值——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蠢,尤其还有人和她分析过利弊。但有个朴素的道理她很清楚,没有哪个皇帝会希望看到一家独大。所以朝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父子不可同居高位,即便两人同样才干非凡,儿子想要上位也得等父亲退了之后。
父子是如此,夫妻难道就不是?即便女帝有心重用女官,肯定也不会希望看到一家妻妻都位高权重。反正夏时自己也没什么野心,干脆表现得不堪大任,将机会都让给楚棠好了。
这是夏时的小心思,但这些小心思她谁也没说过。
半下午的时候,夏时都要放弃告假回家过年这想法了,哪知偶然一抬头,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本该放假在家的萧晏书。
夏时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什么,于是主动抬步迎了上去:“萧侍中,你怎么进宫来了?”
萧晏书封官后做了侍中,依旧是天子近臣,有随时进宫面圣的资格。两人在宫中遇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这还是夏时头一次如此热情的迎接她。
略扬了扬眉,萧晏书笑道:“我有些事需要面见陛下,便进宫来了。夏校尉寻我可是有事?”说完没等夏时回答,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又笑道:“对了,今日可是除夕,夏校尉今日还在当值吗?”
夏时听罢脸色就黑了黑,原来你也知道今日是除夕啊,还这样随随便便就进宫来。不过腹诽归腹诽,既然遇见了对方,夏时还是不想错过机会的:“是啊,今日还要当值,可怜阿棠今日得一个人在家守岁了。说来也是我俩运气不好,去岁除夕就没能好好过,今年又如此,也不知明年能不能好好过个年了。”
萧晏书是个聪明人,哪里听不出夏时的言外之意,尤其去岁两人的遭遇多半还是被长公主牵连的。她有些好笑的看了看夏时,对方就差没把“我有小心思,我想回家”写在脸上了。
但她没接话,摆摆手走了,夏时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
好在萧晏书并没有辜负夏时的期望,见到女帝之后便笑着将夏时的事说了:“除夕夜还得在宫中当值,人家可不乐意呢。”
女帝听完都气笑了:“这点小事还想告假,这人可真是……”没出息!
萧晏书却笑:“我倒觉得她这性子恰好。没什么野心,还恋家,负责守卫皇宫再适合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夏时(怒砸官印):997全年无休,大过年还要给别人家看大门,这官谁爱当谁当去吧。我老婆又不是养不起我!
124☆、第124章
◎平时她可能嫌弃人多,但今晚不会◎
恋家的夏时最终还是获得了假期,顶着唐奕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高高兴兴的下值回家去了。
只是经过这一耽搁,她下值的时间也不算早了,宫门外更没有楚家的马车提前等着。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楚府位置不远,她一路跑回去也耽搁不了多久。
除夕夜,街上算不得热闹,大多数人都早早回了家。
夏时一路跑过街市,也只偶尔看到几个小孩儿还在外面玩闹。她前脚刚从这群小孩儿身边跑过,后脚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妇人的喊声,于是聚在一起的小孩儿很快又呼啦啦一起跑回了家——今晚没有小孩儿会因贪玩不愿意回家的,因为今晚的年夜饭会是一年中他们吃的最好的一顿。
也不知今晚的年夜饭阿棠都准备了什么菜?可惜她以为自己今晚回不来的,都没留意过这一点。不过比起菜色,她还是跑快些的好,免得赶不上年夜饭就糟了。
小猎户能在野兽的追赶下逃得性命,跑起来一阵风似得。她赶回楚府时天还没黑,正瞧见楚家的仆从点亮门口悬着的灯笼。
福伯在一旁指挥:“偏了,再往左一些,两边灯笼对称了才好看。”
年轻的仆从听话的将灯笼挪了挪,直到福伯说好才就爱那个灯笼挂上。然后两个人一低头,瞧见了门口的夏时,齐齐惊了一下:“夫人今晚怎么回来了?”
在楚家,楚棠是小*姐,也是年轻的新主人,仆从们对夏时的称呼自然就成了夫人。
夏时跑了一路,好在冬日天冷也没怎么出汗,她一边迈步进门一边回答:“陛下特许,准我回家守岁过年。阿棠呢,她现在在做什么?”
福伯闻言似乎顿了下,这才回道:“应是还在院中吧。”
他话还没说完,夏时已经一溜烟进了门,很快消失在了门口二人的视野中。
其实不必福伯回答,夏时回家后第一时间也是向着两人居住的院子而去——今晚她原本回不来的,楚棠也不可能一个人吃年夜饭,便打算和家中这些患难重聚的旧仆一起吃。现在福伯还在门口指挥人挂灯笼,年夜饭显然还没开始,她自然要回院子里找人。
果然,楚棠此时还在屋中。而此刻的屋里也不止她一个人,紫苏、青黛、白芷都在,几个人正聚在桌边,往一只只红色的小锦囊里塞金银锞子。
这是过年时常备的东西,走亲访友时遇见小孩儿,又或者某些时候打赏仆从,都是十分合适的。
紫苏一边往锦囊里塞金裸子,一边与几人说着闲话:“今年的这些还是在汇丰楼定的,我去的时候掌柜的见到我还吓了一跳。他消息可真不灵通,只知道咱们楚家平凡了,还不知道小姐您如今也当官了呢。而且一出仕就是从五品,可比考状元封官的品阶还要告。”
这话一出,还没等楚棠说些什么,青黛就瞪了她一眼:“少胡说八道。”
紫苏听了有些不服,她怎么就胡说八道了?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反驳,又被白芷瞪了一眼,两个小姐妹都觉得她说错话了,那她估计就真说错话了吧。
三个侍女中紫苏年纪最小,偶尔也跳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这话也真不适合拿出来说,毕竟楚棠这官职,大半还是靠着从龙之功,以及蹭着女帝的东风才做上的。虽然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拿出来和正经科举出身的状元比,传到旁人耳中可就要觉得她轻狂无知了。
索性就在这时,夏时推门走了进来。
屋中四人看到她都是一愣,紫苏几人如今也是相当自觉,见到夏时几乎都是避着走。于是不等夏时开口,三人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匆匆行过一礼后退了出去。
楚棠将几颗金裸子放进锦囊,又随意栓好口子,这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夏时和她目光一对,就知道楚棠可能已经猜到了。不过她还是不死心,试图拿糊弄福伯的说辞糊弄对方:“陛下特许,准我回家守岁过年。”半个字没提自己告假的事。
可楚棠才不信这话呢,女帝新登基不久,便是年节也未必清闲。她出门时可能偶尔还会看到夏时,可这大冷天的,谁总出门啊?不出门,没看见,女帝又哪儿来的心思在意一个小小羽林校尉回不回家过年?便是施恩,也不会等到这个时间了。
楚棠看向夏时的目光带上了许多无奈,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夏时猜到老婆可能想骂自己,但顾忌着过年,这才没有开口。她也不想楚棠生着气过年,于是凑上前扯了扯她衣袖:“去岁除夕就过得不顺,今年我想陪着你一起好好过,不行吗?”
她装得可怜兮兮,语气也软软的像是撒娇,顿时闹得楚棠没了脾气。顺手将手里的锦囊塞给夏时,楚棠有些没好气道:“行行行,你人都回来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夏时顺手接了锦囊,她刚才说看着楚棠往里装金裸子的,这会儿入手也是沉甸甸。
随手掂量了几下,夏时干脆岔开话题,晃着锦囊冲楚棠笑:“这是阿棠给我准备的压祟钱?”
楚棠闻言好气又好笑,白她一眼:“压祟钱都是给小孩子的,哪有给老婆送压祟钱的?”
说归说,夏时顺手把锦囊收起来了,楚棠也没说什么。只是没想到夏时把锦囊塞怀里的同时,居然顺手又从怀中摸出只小锦盒来:“阿棠给我准备了压祟钱,我也有礼物送你。”
楚棠目光落在那锦盒上,略有些诧异——比起礼物本身,楚棠更好奇这东西的来历。夏时的粘人劲儿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家伙除了当值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自己黏在一起,两人下值也是一起回家。所以这礼物她到底什么时候去买的?
带着好奇,楚棠接过锦盒打开了,但见一只漂亮的玉簪正静静躺在锦盒之中。而这玉簪的玉质通透温润,雕工精巧细致,便是不懂行的人一眼看了,也会觉得它十分昂贵。
最要紧的一点,夏时身上即便有这么多钱,这东西也不是寻常能够买到的。
楚棠细细看过,确定自己没看错眼,终于忍不住问道:“这玉簪你哪儿来的?”
夏时听问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怎么样,喜欢吗?这是陛下赏赐的,听说将作监的人手艺都是最好的。”
楚棠一听,拿起玉簪细细翻看一遍,这才在玉簪一头雕刻的花瓣下找到了内造的标记……说来女帝也是个大方的人,对下属从不亏待,尤其是立功的下属。而夏时当初一箭射杀三皇子,还让他顺手解决了老皇帝这事,女帝即便不好明面嘉奖,但私下也是给了不少好处的。
羽林校尉的官职是一样,这支玉簪是一样,此外还有不少钱财补贴——别看夏时摆烂不想当官时,嘴里喊的是老婆养她,实际上收到过长公主几回赏赐的她,小金库也已经十分丰厚了。
新年礼物送了出去,夏时又亲手将玉簪插在了楚棠发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两人又将桌上的锦囊和金银锞子都装好了,夏时便揉揉肚子,问楚棠道:“阿棠,年夜饭什么时候开始啊,我有些饿了。”
正巧,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白芷的声音:“小姐,年夜饭准备好了,您和夫人要出来吗?”
楚棠应了一声,接着扭头一看夏时,见她回来还没换衣裳,赶忙将人推了一把:“去换身衣裳,吃年夜饭了。”
夏时高高兴兴应了声“好”,转身就往屏风后去了。
不多时,夏时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她已经换上了屏风后早就备好的衣裳,颜色款式和楚棠身上穿的正相配,于是笑眯眯凑过去问道:“不是说我今晚当值不回来吗,你怎么还提前为我备好了衣裳?”
楚棠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心里自然也是希望今晚能有夏时陪着守岁的。不过这话说出来,眼前这家伙尾巴能翘到天上去,于是干脆没开口,只勾住夏时腰间配饰将人往外拉:“走了,福伯他们该等急了。”
夏时被她拉出了屋子,嘴里嘀嘀咕咕,手上动作倒是一点不慢。出门时她顺手就从门边衣架上扯了件披风,一出门就赶紧给楚棠裹上了,怕她不小心着凉。
京城的冬天也是很冷的,雪虽然没有云雾山上那样大,但除夕夜地面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
好在两人不必踩雪,一路沿着回廊出了院子,穿过花园庭院,最后来到了前院的花厅里——今晚的年夜饭就备在了这里。一起吃年夜饭守岁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除了白芷三个,也就福伯等几个家中老仆,在花厅里摆了两桌分开吃。其他人与楚棠关系并不亲密,连进花厅的资格也没有,自是去了别处。
两人一进门,屋中几人便齐齐起身迎接:“小姐,夫人。”
楚棠摆摆手,夏时转身关门:“不必多礼,今晚咱们一起守岁,也热闹些。”
福伯等人连声应好,脸上笑着,眼里却有泪光——去岁除夕他们分散各地,过得都不太好,没料到还有重聚在一起守岁的时候。也不止今年,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
楚棠看见了,也没说什么,毕竟她和夏时去年除夕过得也不怎么好。她牵着夏时走到另一张桌边,目光一扫,桌上尽是熟悉的菜式,其中还有一小半是她父亲喜欢的。
夏时当然也在饭桌上看到了自己喜欢的菜式,虽然不多,但谁让她原本是回不来的呢?家里还有人惦记她,已经不错了。
小猎户很容易满足,看着花厅里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心中也生出熨帖来。
平时她可能嫌弃人多,但今晚不会。
125☆、第125章
◎挺好的,大家都有自己的老婆◎
除夕夜守岁到了子时,皇宫方向还放了一阵焰火,楚棠和夏时也算是好好的过了一个年。
翌日两人起得都有些迟,但好在女帝大方,这次给放假就不止是除夕一天。夏时今日不必再去皇宫当值,便是起得迟一些也无妨。
两人睁眼,天都已经大亮了。
楚棠正欲起身,可惜刚有动作就被腰间那条手臂压了回去。她跌入了熟悉的温暖怀抱,紧接着一只脚又压了上来,将她牢牢的禁锢在了怀里。
试着挣了挣,没挣开,楚棠只好拍着夏时肩膀埋怨;“你做什么?快松开,我要起床了。”
夏时眼睛都没睁,将脸埋在她颈边,嗅着老婆身上熟悉的气息,哼哼唧唧:“还早呢,起床做什么?这大冷的天,外面也没被窝里暖和啊。再睡一会儿吧。”
楚棠听得好笑又无奈。说实话云雾山上的小猎户还是相当勤劳的,家里家外吃喝用度,她都能操持得井井有条,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两个人她就能把自己也照顾得很好。可近来她却发现了这人的懒散,当值不愿意去,现在还添了赖床的毛病。
当然,楚棠也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她也没打算陪着夏时胡闹:“你想睡就再睡会儿,放我起来。今天可是年初一,起太晚像什么话?”
她说着又试图去推夏时揽在她腰间的手,可惜那条手臂虽纤细,却十分有力。她没能推开,反而被夏时稍稍用力往怀中揽了揽,这次是彻底被困在对方怀抱了。
夏时脸颊在她颈侧蹭了蹭:“急什么,家里又没人管,难得的机会睡懒觉。”
楚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确实,两人头上都没长辈了,这楚府里人虽然不少,但都只是家中老仆,无论如何也管不到主人身上的。甚至因为当年楚尚书之事,原本与楚家交好的人家也有大半断了联系,今岁拜年也没有几户人家可去。
这样一想,今日竟是难得清闲,楚棠起身的想法也散了大半。毕竟夏时说得也没错,这大冷天的哪里都不比被窝里暖和,起床确实是件需要毅力的事。
心弦一松,楚棠又安心躺了回去,窝在熟悉的怀抱里竟然很快又有了睡意。
小两口这一觉就睡到了巳时,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仿佛前一年积攒的疲惫已经随着这一觉尽数消散。
夏时醒后就抱着老婆贴贴蹭蹭,唇有意无意在楚棠颈边流连。可惜接收到暗示的楚棠并不打算回应,相当冷酷的将人推开了:“别闹,今天已经很迟了,再耽搁就到中午了。”
好吧,时间确实不早了,夏时只好悻悻收敛,不过还是在老婆起身前将人抱着好好亲了一回。
年初一从起床开始,小两口就黏糊得不行,等两人拖拖拉拉终于收拾好出门,都已经是晌午了。好在家里确实没有长辈管束,福伯等人更是乐见小两口恩爱,倒是也没人多说什么。
只有早膳用得迟了些,而且一顿饭没吃完,便有人登门拜年了。
楚棠听到这消息都愣了一下,然后还没来得及问是谁来了,就见沈知微已经掀开门口的帘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她一抬眼看到夏时还怔了下,脱口问道:“你怎么在家?”
夏时讪讪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告假回来的,毕竟唐奕还在宫中当值呢。
但她不说,沈知微见她这神情也猜了个七七八八,顿时没好气的抱怨道:“小夏都知道告假回家陪你,怎么我家那个就是根木头,过年都不知道回家的?!”
楚棠听了这话,可不觉得是唐奕的问题,她无奈瞥了夏时一眼,接话道:“哪里是唐奕的问题,她那才是尽忠职守。我家这个……”她没说下去,只摇了摇头。
夏时无可反驳,只悄悄牵了楚棠的手,后者倒也没有避开。
沈知微坐在了楚棠对面,趴在桌沿上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楚棠见状便问她:“你来拜年的?怎么这么早,往年这时候你不是该在家待客吗?”
承恩侯府……不,现在应该叫承恩公府了。承恩公府在先帝一朝备受冷落,但因为有五皇子这个嫡出皇子在,投靠巴结的人也向来不少。除了去岁,每逢年节承恩公府都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连带着沈知微也得在家中帮忙接待女客。
今年女帝登基,身为外家的承恩公府更是水涨船高。沈知微还是朝中第一批女官,将来必定受到重用,家里又怎么会这么早就放她出来?
楚棠猜得没错,可沈知微正是因为来客太多才避出来的,忍不住冲好友吐槽道:“阿棠,你是不知道,今天我家门前的巷子都被拜年的人堵了。我爹还让我招待客人,可那么多人我招待得过来吗?还有陈薇你记得吗,她今天冲我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简直受不了,干脆就躲出来了。”
陈薇是兴平侯的小女儿,以前就与沈知微不对付,两人几乎是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从前两人见面不呛声就不错了,哪里能对死对头笑得出来?
楚棠想想那画面,都能感同身受的起鸡皮疙瘩,也就无怪沈知微受不了躲了。
两人又就着故人的话题说了两句,沈知微忽然注意到面前这一碟碟的并不是糕点,而是早膳。她目光在桌上一转,又在小两口身上一转,忽然“嘿嘿”笑出了声。
夏时不知她笑些什么,只觉得莫名不自在,还是楚棠一眼就看出好友脑子里的废料,二话不说夹了只小笼包塞沈知微嘴里,将对方嘴堵上。
沈知微也是来者不拒,几口就把那不大的小笼包吃了:“怎么,你们现在才用早膳?”
夏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随口答了:“昨晚守岁睡得迟,今日难得无事,睡个懒觉怎么了?”
倒也没怎么,楚家历尽磨难,如今的当家人楚棠只是个户部郎中,从五品的官阶在京城一抓一大把。哪怕她和她夫人都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女官,也没人会在这时候上赶着巴结。是以今日的楚府门可罗雀,不似往年拜年的人络绎不绝,主人家也清闲了许多。
沈知微不好就这事再说些什么,免得像是来炫耀的。她也不讲究,自己伸手又拿了个小笼包塞嘴里,吃完后才说道:“对了,我前两日收到信,锦澜她们过两日便回京了。”
楚棠听了这话还没怎样,夏时的眼睛却是“唰”一下就亮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又想到什么,扭头往门外方向看了眼——昨夜又落了雪,庭院里的积雪还未化,便又添了新的。这天气还冷着呢,便是温锦澜她们提前回来了,两人补办婚礼最好也得等到春暖花开时,免得太冷了楚棠挨冻。
*******************************************************
夏时新年一共得了五天假,比不上楚棠她们这些朝臣,能放十来天。不过比起其他羽林,这五天年假也是相当难得了。
就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夏时终于见到了楚棠的另一个好友温锦澜,以及她的夫人明钰。
这两人和沈知微妻妻俩完全不同,温锦澜长着一张小圆脸,眼睛也是圆溜溜的杏眼,见人三分笑,看着便可爱可亲。她的夫人明钰也不似寻常商贾,一身的书卷气反而更像是哪家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小姐。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意外的登对,尤其明钰的目光更是无时无刻不落在自己夫人身上。
夏时对此很是满意,因为这俩够黏糊。哪怕温锦澜拉着楚棠叙旧,时不时也会回头看一眼明钰,两人黏糊得让夏时觉得自己要是吃醋,都会显得相当无理取闹。
挺好的,大家都有自己的老婆,就不会和别人的老婆太亲密。
旧友重逢,难得沈知微也把唐奕拉了过来,几个人又凑在一起小聚了一场。
这次小聚的地点是在明家。温锦澜两人和沈知微她们不同,后者虽然成婚却还一直住在承恩公府里,而温锦澜和明钰却是早在外面置办了宅子。这次回来也不想掺和进朝堂,过年干脆就只往温家送了份年礼,两人回到京城也直接住进了新家。
不过明钰有钱,她家的新宅子也不比温家的老宅差,几人在此小聚还没人管束,越发自由。
几人坐在花厅里,明家的花厅也是真正的花厅,即便是寒冬时节,这里也摆放着不少盛开的花卉装点。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雾气氤氲中,一只锅子正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热气。
温锦澜一边将桌边的菜蔬往锅里倒,一边说道:“这是我和阿钰在外面见到的新吃法,大冷天的边煮边吃可舒服了。”
夏时对此不置可否,沈知微倒是配合极了,乐颠颠跟着一起往锅里倒肉:“怎么样?这几个月我们在京城累死累活,你们俩倒好,在外面游山玩水,过得可自在吧?”
温锦澜放下空盘子撇撇嘴,不以为意:“是你们想当官有所作为,我就不同了,我就胸无大志想要吃喝玩乐怎么了?羡慕啊?羡慕你也辞官啊,反正你又不缺钱。”
沈知微无言以对,她就是个俗人,比起吃喝玩乐她更不想被人看轻。
这个话题揭过,温锦澜又将目光投向了楚棠两人,笑盈盈问道:“你们俩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啊?有什么需要我和阿钰帮忙的吗?别的我们可能帮不了太多,但花钱能解决的问题,我俩义不容辞。”
楚棠“噗呲”一下笑出来,调侃道:“这倒不用,我俩只准备在家中补个仪式,可用不上你这小富婆。”
126☆、第126章
◎距离婚期也越来越近◎
年节过后,楚棠和夏时又过了个热热闹闹的上元节。
京师的繁华远不是偏远的丰乐县能比的,当晚整个京城灯火通明,花灯挂满了整条朱雀大街。就连女帝也登上了承天门,亲手点燃了花灯,与民同乐。
上元过后,日子一天接着一天的过,夏时每天跟着楚棠一起上值下值,习惯了之后倒也不觉得日子难熬了。相反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倒是让人不觉时间流逝。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冬雪就停了,迎面刮来的风也少了寒冬的凌冽,渐渐染上了春日的温柔。
正月过去,二月飞雪渐停,三月四月已是春暖花开。
某一日夏时照常领着人在宫中巡逻,途径御花园时,忽然便被一片翠绿闯入了眼帘。她扭头一看,便见冬日枯萎的花草已经生出了新芽,哪怕还没见着花苞,嫩生生一片也是青翠可爱。
恍惚间,夏时终于回过神来,京城的冬天已经过去了,她心心念念的春暖花开已是近在咫尺。
当日下值,楚棠从户部官署走出来,就见门外等着的夏时唇角上扬,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径自走上前去,熟练的牵了下她的手,又松开,然后两人并肩向着宫门外走去:“怎么了,你今天这么高兴?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总不会是巡逻时捡到钱了吧?”
这话带着几分调侃,皇宫里可没地方捡钱去,就算见到了又能有多少?
夏时自然也不回这话,她伸出一只紧握着的右手递到楚棠面前,然后在对方好奇的目光中摊开了手掌,露出里面一片嫩绿的新叶。
楚棠愣了一下,带着几分不解的将那片叶子拿了过来,在指尖转了两圈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这叶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话还没说完,她反应过来,不是叶子有什么不对,而是这片新叶代表着春天已经到了。
想到夏时这几月心心念念惦记的婚礼,她眸中顿时闪过一丝笑意,捻着新叶的梗又转了两圈:“原来开春了啊,近来天气确实开始转暖,家里该准备春衫了。”说完顿了顿,眼见着夏时皱起了眉,这才继续笑道:“抽个空,可以去城外相国寺走一趟了。”
夏时听到这话没反应过来,但若换了其他在京中长大的年轻人,必定能立刻明白——婚期择选是需要算黄道吉日的,而京中权贵最爱去的地方正是相国寺。
不过夏时也并没有茫然太久,等到两人乘车回到楚府,她便也知道了楚棠话中的深意。
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事,一朝有了眉目,夏时惊喜得一把抱住楚棠就在原地转了个圈。惹得楚棠红了脸,在她肩头连拍了好几下,这才舍得将人放下。
然后一回头,两人立刻就对上了许多双含笑的眸子。
楚棠脸上的红晕一下子烧到了耳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夏时见了,也没忍住跟着红了脸。两人很快手牵手逃了,跑远之后夏时没忍住嘀嘀咕咕——她家阿棠这害羞的毛病真是犯得毫无规律,当初第一次来楚府,她都敢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己了,现在只是抱着转一圈她反倒会脸红了。
不过嘀嘀咕咕归嘀嘀咕咕,夏时还是很高兴的,唇角的弧度一直都没放下过。直到两人回到屋中,换下了身上的官服,夏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都来不及穿上新衣,便忽然从屏风后探出头来:“阿棠,有件事我之前忘了。我本是被人遗弃在山中的孤儿,是我爹将我捡回去养大的,所以生辰八字什么的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咱们要是去测算婚期,没有我的八字,是不是就算不准了?”
语气里都是担忧,夏时有多喜欢楚棠,就有多希望这场补办的婚礼能够完满。
楚棠自然也听出了她的忧虑,却并不十分在意:“不管八字如何,你我总是心意相通的。莫说不知道八字,便是我俩真的八字不合,难道你就要离我而去吗?”
夏时一听这话,哪里敢应,一颗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怎么可能?!”
楚棠便笑:“那便是了。既然不会影响你我选择,这也不是个件锦上添花的事罢了。至于婚期,咱们只要选一个诸事皆宜的日子,总不会太坏。”
夏时被她说服了,顿时就将这茬抛在了脑后,缩回脑袋又高高兴兴换衣裳去了。
**********************************************************
婚姻讲究三书六礼,从前的夏时不清楚,也没那个心思准备这些。
如今便不同了,既然决定要补办个婚礼让一切圆满,她自然也不会吝啬这些流程。哪怕她现在住在楚府,和楚棠睡一张床,可该准备的婚书聘礼她一样也不准备缺。甚至在请教过唐奕之后,还特地跑出城一趟,亲手猎回两只活雁。
这倒是她老本行,并不费功夫。之后两人又一起去了一趟相国寺测算婚期,在不知夏时八字的情况下,果然算了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正是不久后的四月二十七。
其实相国寺的老和尚给二人算了好几个吉日,囊括了今年一整年,也是给两人留足了准备的时间。奈何夏时已经等了太久,再加上两人这算是补办的婚礼,并不打算邀请宾客大操大办,所以最终选择了一个距离最近的,也能尽早完成夏时一桩心愿。
两人拿到新鲜的婚期很是高兴,翌日当值正好遇见沈知微,便向二人问起了此事。
夏时心情正好,便告诉了她:“已经去过相国寺了,算出来的吉日是这个月二十七,只剩大半个月时间了。到时候你和唐奕可要记着早些来。”
沈知微也惦记这事许久了,闻言自然点头应好,旋即冲着二人眨眨眼,又笑道:“我记得有个规矩,定下婚期之后,新人是不能再见面的,要一直等到婚礼当天……”
果然,这话一出,夏时的笑脸立刻挂不住了,一张脸黑得像是锅底。
楚棠见她像是被戳中了死穴,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惹得夏时哀怨看她,这才勉强忍了笑,说道:“那是人家未婚夫妻要守的规矩。我和阿时又不一样,我俩早是妻妻,也不过是想补办一场婚礼弥补遗憾罢了,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夏时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也顾不上这里是在皇城可能被同僚看到,一把牵住了楚棠的手:“就是就是,我俩百无禁忌,才没有那么多无聊的规矩呢。”
沈知微也只是逗逗她俩,见状闷笑两人,应了下来:“好好好,你们说得有理。”
这两人补办的婚礼岂止是不守婚前不见面的规矩,她俩这场婚礼整个流程也是缩减了许多的。比如两人并不打算邀请多少宾客,除了家里人也只请了两位旧友妻妻观礼,连对她们颇有照拂的薛祭酒也没打算请。再比如夏时在京中没有另外的宅邸,也不需要将人接来或接走,迎亲的流程自然也省了大半。
相比起沈知微和温锦澜两位旧友曾经的婚礼,楚棠这一场婚事简直称得上是简陋了。沈知微甚至觉得两人这婚礼办得更像是一场玩闹,可当事人满心期许,她当然也不会做那扫兴之人。
婚期定下之后,两人的日子似乎还是照常的过。
只是在两人上值的时候,府中的仆从渐渐备齐了婚礼需要的各种东西——楚棠和夏时虽都期待着这场婚礼,却都没打算大半,因此府中仆从采买东西时也相当低调,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时间依旧不紧不慢向前,转眼便到了四月下旬,距离婚期也越来越近了。
夏时没打算邀请同僚,因此也不曾与人说过婚事,更不好随意告假。她便提前和相熟的人换了班,足足为婚礼腾出了三天时间来。而楚棠就没那么麻烦了,她直接告了假,上司念着她父亲的香火情也没为难,轻易就准了假。
万事俱备,两人为这场弥补遗憾的婚礼准备好了一切。
婚礼前夜,哪怕两人早做了一年多的妻妻,早已是亲密无间。可想到翌日的婚礼,两人依旧激动难眠——是的,即便是婚礼前夜,本该避而不见的两人,依旧是睡一张床的。
夏时早早将两人的嫁衣拿出来,挂在架子上看了又看——两身嫁衣除了尺寸外,足有八九分相似,都是出自沈知微家的绣娘之手。只是介于夏时不止一次念叨着要自己绣嫁衣,楚棠最后还是依言教了她,拿着绣花针在新嫁衣上戳了两针。
果真是包教包会,但女红不好的贵女向来这般做,这又怎么不算亲自动手绣过嫁衣呢?
彼时夏时捻着针无语半晌,到底还是接受了这说辞。也幸好她接受了,否则以她从前根本没碰过针线的“绣工”,这漂漂亮亮的嫁衣都得毁在她手上。
欣赏够了嫁衣,又去检查了首饰头面,甚至连明日要用的胭脂水粉她都打开盖子瞧了一眼。
眼看着夏时精力充沛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本来也没有睡意的楚棠就更睡不着了。她掀被而起,走过去将人抓回床上,直接压倒:“行了,你别折腾了,再不好好睡觉小心明日精神不济,出了差错。”
夏时听罢觉得有理,终于老实下来,可她抱着温香软玉在怀,今夜也依旧是睡不着。
127☆、第127章
◎婚礼(上)◎
一整晚夏时都没怎么睡着,又怕自己翻来覆去吵醒了楚棠,于是便直挺挺躺了一夜。
她闭着眼,也不知时间流逝,脑海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似乎只是胡思乱想了片刻,又似乎过了许久,漆黑的屋子渐渐亮了起来,却是外间天色渐明。
寻常婚礼,无论新胥还是新妇,都要早早起身准备,生恐误了迎亲的吉时。她俩这场婚事却不一样,毕竟婚礼前夜还睡一张床上,迎亲什么的也就没必要了——两人只准备低调补个仪式,谁也没想将事情闹出这座府邸,出去招摇过市自然就省了。
而省了婚礼当日最耗时的一个流程,今日的时间安排自然也就宽裕了许多。外面的侍女一直等到两人正常起居,还是休沐日的正常起居时辰,这才扣响了房门。
“叩、叩、叩……”三声不大不小的叩门声响起。
原本还睡着的楚棠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再一看屋中都已经有天光洒入,立刻便意识到时辰不早了。她“唰”一下从夏时怀中坐起,就要急匆匆寻衣裳来穿。
一抬眼,看见不远处架子上挂着的两件嫁衣,睡眼惺忪的楚棠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对了,今日不是上值的日子,今日是她和夏时的婚礼!
楚棠想到这里,心头一颤,下意识低头看去。
此时因她急着起床穿衣,正伏在夏时身上,准备越过她下床去。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明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却忽的齐齐别开了脸,露出各自通红的耳朵。
怎么说呢,哪怕已是做了一两年妻妻,婚礼当日看见对方,还是免不得心潮起伏,有些羞。
楚棠率先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不对,迅速翻过夏时下了床,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过去开了房门。门外白芷领头,带着紫苏青黛和几个小丫头,手里端着各种洗漱用品等候已久。
见今日来开门的是楚棠,白芷略略诧异,却并没有表露出来,正常的行礼问好。
楚棠*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让开了位置放众人进来。
而夏时的动作也很快,就楚棠开门的这点时间,她也已经起身穿衣。只是今日的嫁衣格外繁琐些,不似她平日,三两下就能将衣衫穿好。
楚棠回来时,正瞧见她在整理衣襟——有过上回试穿嫁衣时楚棠帮忙的经历,夏时如今也知这衣裳该怎么穿了,就是没人帮忙会麻烦些。
夏时也不习惯别人帮忙,见丫鬟们进来,主动绕去了屏风后。
楚棠倒不担心她穿好衣裳后洗漱不便,也就由着她去了,而她自己则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迅速洗漱。夏时出来时,她都已经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青黛替她挽发了。
一大早,两人就没交流过,视线刚通过铜镜对上,便双双避开,屋子里也是难得的安静。
两人如此,丫鬟们自然也不敢出声打扰,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也是因此,这一大早的洗漱妆扮效率极高,夏时也是一点点看着楚棠在侍女们的巧手下,妆容愈发精致美丽……一开始她还是偷看,到后来就舍不得挪开眼了,那痴迷的样子看得人忍俊不禁。
紫苏忍了忍,没忍住轻笑出声,而她这一笑也终于打破了屋中安静的气氛。
丫鬟们一个个笑了起来,气氛变得轻快又喜庆。更有人上前冲着二人道了恭喜,又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直将两人也说得弯起了眉眼。
两人偶尔对视上,这次倒没避开视线,于是便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带笑的缱绻情意。
……
新妇的妆容精致又麻烦,哪怕夏时没那么讲究省了些时间,两人这一番折腾也花了一两个时辰。
待二人一身嫁衣从屋中走出,外面早已是日上三竿。甚至有仆从过来禀报,说是沈知微和温锦澜两家都已经到了,目前正在前厅中等候。
这场婚礼两人没有大操大办,自然也没多邀请宾客,这四人就是今日全部的客人了——也是难得,连除夕夜都不会告假而选择在宫中当值的唐奕,今日竟也抽空登门了。夏时听到这消息都有些受宠若惊,倒是楚棠并没有觉得多意外。
“那就好好招待,让她们稍等片刻吧。”楚棠冲着传信的仆从吩咐一句,接着转身就牵上了夏时的手,带着她往院外走去:“走吧,随我先去祭拜祖先。”
这也是婚礼的流程之一。正常来说是新郎出门接亲之前,要先去祠堂祭拜告知祖先,家中即将迎来新的家庭成员。不过楚棠和夏时两人倒是无所谓谁嫁谁娶了,只是这里是楚家老宅,夏时又是孤身一人并没有亲眷家族,算她嫁进来也没差。
夏时自不在意这个,两人一起携手行过了花园庭院,又经过了长廊水榭,终于来到后院一处清净地。一座古朴建筑赫然出现在眼前,夏时此前几乎没有来过,正是楚家的祠堂。
这地方在楚家遭难时自然也被牵连,只是在女帝将宅子重新还给楚棠时,这里也被重点恢复过。
两人进门,没感觉到祠堂应有的森寒,倒是一抬头,看见一片明显还有些新的牌位。数量也不多,毕竟楚家发迹也不太久,只十几二十个牌位摆了几排,不算压迫。
夏时仗着眼力好,偷眼瞧了瞧,楚父的牌位赫然在列还排在正中间——这倒也是正常的,毕竟楚父辈分虽然不高,但家族兴盛全靠了他。如今楚家的其余族人还不知在哪儿,楚家的当家人是他女儿,这当爹的自然能吃头一份的香火。
心思转过,收回目光,夏时接过楚棠递来的香,和她一起祭拜楚家先祖。
夏时自然不是这场祭拜的主角,她只陪在楚棠身侧,听着她对上方祖先碎碎念。从楚家平反,说到自己已入朝为官,再说到今日家中有喜。
她一本正经说了不少,最后领着夏时一起给祖先上了香,见香火无恙,便也放心离去。
待两人出了祠堂,夏时终于没忍住,说道:“今日祭祖不是只说婚姻之事吗,怎么从平反说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之前就没告知过祖先?”
楚棠一顿,接着一本正经的回:“没事,扫墓时我告诉过我爹了,他早跟祖宗们说过了。我只是突然想起,多说了一回。”
夏时闻言总觉得哪里不对,狐疑的看看她,只是没多言。
事实上是楚棠不喜欢祠堂这地方,少时她闯了祸,曾被父亲关过一回祠堂。那时的祠堂阴森森的,她年纪又小,一个人待在里面被吓得生了场病。虽然自那之后她爹再没让她跪过祠堂,可只一回她也有了隐隐,以至于平日里这地方她能不来就不来,过年祭祖都是走流程,恨不得早点离开。
不过这回就不同了,她是来告知祖先自己成婚的,身边还有夫人相伴,自然满心欢喜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就是不想让夏时知道,自己还怕祠堂。
……
两人祭拜完祖先出来,时间也还太早,才不过晌午而已。
婚礼,昏礼,自然是在黄昏时才能成礼,距离此时还足有大半日时间。
正常婚礼到了这时,便是新郎出门迎亲,新妇在家中等候夫婿来接的时间。热热闹闹,满怀期待,也是半分清闲时间都没有的。等稍晚些新郎将人接回了家,还有宾客需要招待,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得热闹到半夜去。
可两人的婚礼简单许多,没有宾客也不必迎亲,倒是空出来大半日的清闲时光。
夏时想了想,扭头问楚棠:“现在好像没什么事了,咱们去前厅看看唐奕她们吧?也算待客了。”
楚棠也是这样打算,两人手牵手又从后院去了前厅。
一进门,就见两对妻妻相对而坐。几人都是衣着讲究妆容精致,就连平日里不打扮的唐奕也精心装扮了一场,这才前来观礼。
两个新人一进门,立刻吸引了正在闲谈的几人目光。
沈知微眼睛一亮,起身迎了过来,拉住楚棠另一只手笑道:“阿楚今日甚是美丽,便连我看了也是心动不已。”
这话一出,还没等夏时脸黑,唐奕就先一步把她媳妇抱走了:“行了你,今日就别折腾了,也不怕来日被人套麻袋。”
沈知微也就是玩笑,听了这话反倒不高兴了,象征性蹬了蹬腿:“什么啊,我这是在夸我好友,谁要套我麻袋啊,这么小心眼?!”
夏时闻言抿了下唇,虽然她没有套麻袋的想法,但小心眼却是真的。身旁的楚棠一眼看出来,莞尔的同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算是安抚她这小心眼的夫人。
一场小插曲过后,几人便一起起身,冲着二人笑道:“恭喜阿楚、小夏,今日新婚大喜,祝你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说完又纷纷送上各自准备的礼物。
楚棠收一份,便转手递给夏时拿着,四份礼物也让她抱了满怀。
祝贺过后,几人又重新坐了回去,时间尚早便闲谈起来。
温锦澜看着两人最是羡慕,她看一眼明钰,又看一眼楚棠:“还是你们这婚礼简单,一点都不累人,现在还有时间陪着我们闲聊。当初我和明钰成婚,从半夜三更就开始折腾,一整天迎来送往,到了晚上婚礼的时候我累得险些弯不下腰。这婚礼可真是,经历过一次,这辈子再也不想来第二回了。”
明钰惯来宠老婆,可听了这话也不乐意,哼道:“什么第二回?你这辈子还想要第二个夫人?!”
温锦澜见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扭头去哄,哄完了老婆又连忙冲一对新人道歉。倒也没人怪她,几人说说笑笑,气氛轻松,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