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开学当天。
丁晓艳在第一节英语课上拿了半小时时间调整位置。
果然,如周忱瓷所说,身高长了不少的苏尧不再适合坐在第二排。
李驰羡慕得要命,他的个子还是很矮,稳坐第一排的位置。
“苏尧,你怎么能长这么多的?”他扭着身子,看苏尧收拾书包,随着丁晓艳的安排,调到第四排的位置。他说着话,吴葶葶的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尧被丁晓艳安排调到班长邬筱身旁。
她将书包拉链拉好,不好说自己知道李驰将来能长得很高,怕他以为她在嘲讽。想了想,答:“我觉得前两排蛮好的,距离老师最近,一走神就会被老师眼神瞪。”
李驰转念一想,确实这样。
他在第一排,上课基本不敢分心,成绩自然而然地好了不少。他妈还挺高兴他上学期期末考成绩不错呢。
收拾好书包,到新座位上。
邬筱初一军训时个子就有165cm了,女生发育早的话,个子长得快,后面的速度会缓下来。一年过去,她的身高长了两公分,和苏尧站在一块,差不了太多。
新的位置在第四排,邬筱原来的同桌个子猛涨,一下子窜到一米七。被丁晓艳安排到第六排坐,周忱瓷在第五排,冲着距离更近的苏尧弯眼笑,无声做口型:“尧尧!”
苏尧忍俊不禁。
班长邬筱性格腼腆文静,迎接新同桌时,脸蛋红扑扑的,小声欢迎:“苏尧,接下来我们就是同桌啦。”
她回以微笑:“新同桌好!”
第二排的吴葶葶和另一个女生坐了。
丁晓艳调换班级位置后,班上躁动了一会,大家心思浮动,有点定不下心。班主任对刚开学的情况早有预料——暑假刚结束,这群小孩的心还飘忽着呢,开学起码一周才能恢复正常学习状态。
初二的课表出来了。
物理每周2~3节。
3班的第一节物理课刚好在开学第一天。新的物理老师赶在上课铃前,大刀阔斧地走进教室,他手里拿着几样讲课需要的物理教具,笑眯眯地给班上同学们做了自我介绍:“我姓高,接下来两年负责教咱们班的物理……”
高老师已经提前知道这个班级的学霸多,成绩优异,他对这个班的成绩有不少期待:“你们班主任应该提前说过新中考的事,咱们物理学科,可不像是前几年那样只评定abc等级了!现在算入中考,根据比例折算分数,和主科重要程度相当!”
一腔慷慨激昂的内容说完,他准备挑选课代表,环顾一圈,问:“我听说咱们班有个最厉害的学生,保持了八次考试都是全年段第一啊!”
“不止呢!”讲台下有男生在喊,“也是三校联考第一!”
“苏尧!超厉害的第一名!”
邬筱轻声细语地推了一下苏尧的手肘,“苏尧,老师说的是你呀。”
苏尧点了下头,她与高老师对上眼。
高岳师范毕业没多久,身上还有着刚毕业当老师的激情与昂扬,他目露期待,笑着问在班级里“众星拱月”般的尖子生苏尧。
“苏尧同学,你愿意当我的物理课代表吗?”
他很认真,苏尧回得也很认真:“可以的。”
初一时,苏尧没打算参与班级上过多的事务——她很忙,要忙着想如何攒够“挣钱值”,想着如何让‘钟和熹’‘裴雪归’的社会融入度快速累积完满,精力大多被生活中的小事分散走了。
因此,苏尧没有担任班级里的任何班委职务或各科课代表。
这学期,苏尧估量了生活的重心。
随着‘钟和熹’‘裴雪归’的100%社会融入度彻底解锁,挣钱事业稳定发展,她认为自己可以略有余力地处理班级里的事务,更深入地感受初中生活。
物理课代表的工作量适中,刚刚好。一周二到三节课,只需要记录物理作业加上考试结束后去办公室取考卷等。
物理老师美滋滋地结束了这一节课,带着“好消息”回办公室,对同事们说起他在3班的课代表:“是3班的苏尧哈!”
同事们羡慕极了:“哇,去年她都不打算当课代表的,今年怎么就愿意当物理课代表了?”
高岳抹了把脸,自鸣得意:“大概是我人格魅力高吧!”
同事们斜了他一眼,没打击他的热情。
他们聊了一会新学期的备课计划,又说到今年一中的中考上线率:“今年一中的中考没比过隔壁城关。重高上线率一般,我问了咱们的高中部,今年收了好多城关的学生。”一中的高中部是麒县公认师资最好的重点高中,城关位列第二。
一中的初中部生源依赖固定学区,根据户籍划区报名,和高中部通过筛选考入的质量有不小差距。
每年一中的中考成绩都很看运气。
总的来说:小学升入初中的生源强,当届的中考生质量就会高一些。
说着说着,不免对他们正在带的这一届生出希望:“我们这一届会好得多。”
“几次联考,咱们一中的水平确实不错。”年段主任走进办公室,冲同事们颔首,“新学期继续保持!”
带出好班级、好成绩,对教师的职称评定有帮助。
刚进一中教书的年轻教师们更是激-情四射,应着年段主任:“一定保持!”
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丁晓艳抱着教案回办公室,听到物理老师高岳在喋喋不休,强调着他的新课代表是初中部赫赫有名的“苏尧”,年轻教师摇头晃脑,很是得意。
她听乐了。
“看来苏尧很喜欢物理呀,”她加入对话,“对新学科这么重视,我们3班的孩子们肯定会对物理产生不少积极兴趣的。”
高岳本来还没想到这么多。
他一听3班班主任的话,愣了下,恍然大悟,意识到年段第一的苏尧在班上的“领头作用”很大,不逊色于班上的班长、学委时,便更为她愿意当物理课代表的事激动。
“诶呦,我太有面子了。”高岳沾沾自喜,乐得不行。他美得很,觉得自己一定能带出顶顶好的物理尖子班!
说实话,如果只是普通的年段第一,那苏尧对于老师们的意义没有那么大。
问题是,这孩子天资聪慧,初一年八次大考,回回都保持着第一。这个成绩太过吓人,让人仰望。
第一次考好,大家会认为下一次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成绩,保持观望;第二次蝉联,旁观者会想可能下一次就跌了;第三次,又是第一!第四五次,还是如此……再后来,没人再质疑了。老师、学生们都耳熟能详苏尧的名字,每逢大考,如数家珍道:“不用说了,肯定还是苏尧第一!”
每一次的“联考第一”,一次次地为苏尧身上增添了明亮、耀眼的光辉。
哪怕是新的物理老师也为苏尧能愿意当他的课代表感到高兴。
丁晓艳是班主任,晓得3班的孩子们在学习上受到苏尧的不少正面影响,她很荣幸自己能有这样一号好学生,让教学工作轻松许多:如此优异的榜样,只要能保持下去,会成为一中初中部的得意传说,她教学生涯中记忆最深刻的学生。
……
苏尧并不知道自己当物理课代表的事在初二教师办公室里微掀波澜。
新学期,新风貌。
上午到校时,发现自行车链条松动,‘程妄之’将车子送去修了修,又喷了点新漆,花了不到一小时,把这一辆很有陈旧感的二手车换了个样貌。
维修自行车老板双手叉腰,很满意自己维修后的成果,将车交还给‘程妄之’,闲聊道:“这车子挺好,上点润滑油就很顺了。自行车就得多骑,才能用得久。”
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答是。
自行车维修店距离家的距离还算近,再骑回去,‘程妄之’人物卡的时长还剩下1小时左右。
苏尧忙完初二开学第一天,和周忱瓷一块结伴回家,路上听好友八卦吴葶葶:“她妈妈送礼没效果,我估摸着吴葶葶心里也很矛盾呢。”
她挑眉,好奇周忱瓷会怎么说。
周忱瓷一鼓作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吴葶葶她妈妈想送礼,让她继续和你当同桌,但老班不愿意。今天老班上课说了,长高了的坐在前几排,对后面的同学不公平。”
青春期的孩子个子太高,对后排的视野有影响。
丁晓艳在这方面是很公正的。
“我猜吴葶葶肯定还是想和你当同桌的。”
周忱瓷知道之前吴葶葶想过和苏尧分开坐,那时候苏尧的身高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呢,两人个子差不多,丁晓艳当然不同意。
强调着“优生和优生坐在一块”的吴葶葶妈妈,对吴葶葶的影响不小。她心里肯定是既不喜欢苏尧,又希望能在苏尧的影响下保住成绩……这种复杂,从吴葶葶的失魂落魄中能窥见。
再加上,吴葶葶还是丁晓艳的课代表,送礼被拒,对她的个人心态一定有影响。
苏尧搬到邬筱身边坐后,吴葶葶忍不住偷偷往后排看了她好几眼。
周忱瓷火眼金睛,她看得可清楚了!
苏尧听着好友分享,她若有所思,冷不丁道:“你说得我好像是什么‘魅魔’。”
就连讨厌她的吴葶葶都在离开她后依依不舍。
周忱瓷噎了一下。
她没有否定苏尧说的“魅魔”,理直气壮地认定好友身上就是有一种很吸引人的劲儿,男生喜欢,女生喜欢,她也喜欢嘛!
苏尧忍着嘴角上扬。她逗完好友,两人走到路口,周忱瓷看着她去公交站等车,准备坐公交车回家,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的新哥哥呢?也会像其他三个那样接你上学吗?”
周忱瓷记忆犹新,上周她去苏尧新家玩时,从好友口中得知还有一个新哥哥的事。
她依据之前的印象:这几个哥哥第一次出现在校门口,送苏尧上学时,就意味着“他”正式加入苏尧的生活,是苏尧承认的“哥哥”了。
苏尧看了一眼‘人物卡’界面,‘人物卡4号’已是点亮状态。
72小时的缓冲时间已过。
‘人物卡4号’已经能够解锁了,不过,今天苏尧没让‘他’接送自己上学——‘裴雪归’的师伯们和Alex吴还在麒县,她不想旁生枝节,准备等他们离开后,再实体化‘人物卡4号’。
‘钟和熹’‘裴雪归’本可以来学校接送她回家。
苏尧已经习惯和周忱瓷一块回家,这段不长不短的路程是她们友谊的见证,她们会在路上聊八卦、说最新看的小说和电视剧,更加深入了解彼此。
苏尧不打算放弃每天的结伴聊天,那会让周忱瓷回家时孤零零一人,也会让她失去很多交流的机会。
“会的,但是要等几天。”
周忱瓷:“是……你其他哥哥不接受他吗?”
苏尧短短一句话,让小姑娘浮想联翩,她紧张起来。明明之前还有点为‘裴雪归’觉得不公呢,一听到这话,瞬间转化立场,严肃道:“你可是一家之主!”
苏尧啼笑皆非。
她温柔地解释,“只是他刚好有一些事在忙。”
周忱瓷放下心来。
“那就好。”
路口告别,苏尧坐上公交车,新家和一中的公交路线比之前更近,不到15分钟就到小区附近的公交站牌。
Alex吴正好给‘钟和熹’送完文件,扭头看到苏尧背着书包从公交车下来,连忙上前,主动打招呼。
“苏尧小姐,刚放学回来吗?”
‘钟和熹’的行程本应该定在今天离开。不过,中途加了和“裴家”合作投资的项目,Alex协调一番,将机票定在明天。
‘裴雪归’的师伯们上午和他简短聊了聊,各自的律师都来了,签订合同,确保合作愉快。
Alex晓得,两家合作的消息一旦公示,恐怕会激起众多反应。
他看着让钟家、裴家能牵手共同投资的重要人物,心中激荡,语气更加恭敬:“我开车送您进去?”
小区门口距离复式别墅还有一段距离,需要步行走一段时间。
苏尧:“不用了。”
她对Alex的语气接受自如,没有丁点不适感,“你不是还要忙吗?”
‘钟和熹’让Alex安排投资项目,调用信得过的人手参与。时间紧张,Alex给‘他’送完文件后,就要回酒店加班了。
年轻女孩的语气平淡,像是很了解‘钟和熹’为她做了什么。
Alex想在苏尧面前给自家老板说点好话,特别是和裴家合作后,他更觉得要让苏尧了解到‘钟和熹’的用心:“您还记得前段时间钟先生去约克吗?他落地没多久,就给您寄了不少东西回去。”
“平日里,他特别喜欢在机场免税店给您挑礼物,我沾光了,靠着钟先生的眼光给我夫人买了些很适合女性的东西——之前我可对这些一窍不通,都是靠钟先生建议。”
苏尧听着Alex说话,她听出他的真实用意:想要让她知道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为了苏尧,细心挑选礼物的‘钟和熹’无疑是最好的!
苏尧:“……”
和四个年长些的师伯口吻不同,Alex吴常年呆在国外,措辞有时会用力了点,“我认为钟先生真的很爱你。”
“……”苏尧默默想,当然了,我肯定爱我自己。
Alex吴话说完,尴尬地挠了挠脸,他纠正了一下措辞,“他真的很疼爱你。”
越说越错,Alex开始冒冷汗了。
他怕自己用词不对,惹来苏尧不快。
苏尧:“我知道的。”
她不忍心看Alex脸色苍白,紧张得搓手指,缓和语气,“你不用特意对我说这些,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
Alex静了静。
他看着年轻女孩背着书包,一脸沉静地开口,慢慢道:“我们的关系很好,很稳定,你不用那么紧张,不用特意为了他来照顾我。”
莫名其妙的,Alex被这句话里满溢而出的平静温软震住,那是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恬静与柔和,像是浸没在一汪湿润的、温度适宜的泉水里。
他看着苏尧冲他告别,让他继续自己的工作,不用特意关照她。而后,大步走进小区,往家的方向走。
Alex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想了很多,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实在忍不住,给‘钟和熹’发了一个无头无尾的短信:【钟先生,苏尧小姐人真好。】
苏尧:?
拿着手机,没看懂Alex发这个短信的意思,想了一会,只能勉强归为是Alex被苏尧的话安抚住了,没再动心思替‘钟和熹’讨好她。
来自‘人物卡’原生自带社交关系链的凝视与误解,并不算太大的麻烦——无论是‘钟和熹’还是‘裴雪归’,在人物卡的社交圈里都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苏尧漫不经心地想。
回到家,在门口的‘裴雪归’顺手将书包接过。
‘裴雪归’提前烧好了饭,吃完以后,苏尧迅速掏出作业。
趁着‘钟和熹’还在,明天才坐飞机离开,苏尧快马加鞭,把开学第一天的作业掏了出来。
语数英,还有物理。
和去年今日一样,《开学第一课》是必看项目,苏尧熟练地开了电视,边听主持人旁白,边写观后感。
‘钟和熹’负责写物理作业,高岳第一节课用了物理教具讲了《机械运动》,让学生们回家把这一单元的课后作业写好,再复习下一单元。
‘裴雪归’在阳台晒衣服。
‘程妄之’只剩下一小时时长,苏尧一般会放在睡前用。现在,居住环境越来越好,苏尧不那么担心安全问题,再加上,‘裴雪归’24小时都在,她平日里使用时长短的‘程妄之’时,会更喜欢一鼓作气在睡前耗费掉时长。
‘钟和熹’和‘裴雪归’的体温各有不同,一个灼热温暖,很适合冬日拥抱;一个温凉舒适,很适合夏日贴近。
‘程妄之’是主身体最好的睡觉搭子,苏尧在某日将‘程妄之’的时长卡拿出来用,借机一块挨着睡个午觉,发现了这个“躯体奥秘”。
‘他’的体温刚好,手臂温热,午休小憩时,苏尧紧贴着‘他’的臂弯睡,‘男性躯体’不耐热,夏日喜
欢穿无袖背心,头枕着线条优美、带有肌肉的手臂时,靠着饱满结实的青年胸膛,苏尧睡得特别香。
所以,苏尧常常会在临睡前把‘程妄之’最后的时长用掉。
‘他’有点像是最好用的睡觉阿贝贝。
搂着搂着,主身体总能很快进入深甜梦乡。
……
还剩下的作业,安排给今天一分钟都还没开始用的‘人物卡4号’。
苏尧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
她选择‘人物卡4号’,特意挑了距离其他‘人物卡’远一点的地方,将‘他’实体化。
时间紧张,还没来得及给‘他’办个jia证。
苏尧看着‘谢瞻月’,她新奇地摸了摸还没来得及研究的新‘男性身份马甲’。
‘谢瞻月’有着一张比‘钟和熹’‘裴雪归’‘程妄之’要明显青涩一点的脸庞——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点亮的‘人物卡’吗?
苏尧表示怀疑。
她重新观察了‘钟和熹’‘裴雪归’,这两个已经解锁了100%社会融入度的‘男性躯体’和他们表现在外的年纪几乎一致,身份证上显示今年24岁。
‘程妄之’的jia证年龄是苏尧随手填的。她认为‘他’解锁100%社会融入度后的年龄有极大可能会比‘钟和熹’‘裴雪归’小两岁。
‘谢瞻月’的年纪看起来要更小一点。
苏尧踟躇,她拉着‘谢瞻月’到镜子前看,豁然发现,‘谢瞻月’看起来真的只比14岁的自己大了几岁啊!
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
‘谢瞻月’已经很高了,有一米八多,只是肉眼可见,身上有着清淡的少年气息,是那种很像校园里的白衬衫学长的气质。
苏尧盯着‘谢瞻月’看了半天。
她回忆着重生前策划的内容,慢慢地伸出手,摸了摸‘谢瞻月’微垂的眼睫,‘他’本能地眨动,蝴蝶般在她的掌心里翩翩。
四个乙游男主马甲都是由她设定的,样貌上,‘钟和熹’冷峻,‘裴雪归’温柔,‘程妄之’嚣张……
‘谢瞻月’奇异的,有着湿漉漉的阴郁感。
重生前,苏尧设定这四号男主时,特意塑造出浑然不同的外貌与性格——
稳重可靠、冷峻凛然的‘钟和熹’;温润如玉、温柔知礼的‘裴雪归’;桀骜不驯、胆大妄为的‘程妄之’;以及,眼前的‘谢瞻月’。
‘他’有一双薄薄的单眼皮,睫毛浓长,并不张扬地自然垂落,在苏尧的掌心轻轻搔动,像是雨水落在人赤-裸肌肤上的微凉。
苏尧捧着‘他’的脸,看见左眼眼角旁有一颗很漂亮的泪痣,显得‘谢瞻月’的神态愈发吸睛。
‘他’看起来像是许多少女梦中会有的那种白衬衫学长。
下一秒,苏尧让‘谢瞻月’试探着扬了扬嘴唇。
骤然间,阴雨般绵绵的潮湿气息浑然无存。
‘谢瞻月’笑起来,颊边有一颗很浅的酒窝。苏尧情不自禁,手指戳了下。
这一下,‘谢瞻月’变得灿烂起来。
单眼皮弯弯,单边酒窝深深,‘他’一下子从阴雨连绵变为晴空万里。
苏尧:“……”
她默默想,阴晴变化如此顺利的‘人物卡4号’……看起来好擅长情绪转化啊。
怎么这么像是可塑性特别强的演员?
苏尧怀疑想,不过,她也没空想太多,三小时时长被她磨磨蹭蹭,用了二十分钟,剩下两小时多,还是继续安排完成作业吧!
第42章
‘谢瞻月’的三小时时长赶在睡前消耗完毕。
开学第一天,苏尧利用即将离开的‘钟和熹’,让‘他’帮着写完作业。
翌日,即将启程离开麒县,Alex驱车到院门口,看着‘钟和熹’给了苏尧一个拥抱。
清晨的露水将英俊青年的五官洗得明净,他的神情干练中不失凛厉,只在给苏尧拥抱时,温软下来。
拥抱持续了几秒,苏尧主动撒开:再不撒开,上学要迟到了!
Alex看了下腕表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半。
“苏尧小姐,要我顺路载您去学校吗?”这样还能给老板和苏尧一点私人空间。
他主动提出,苏尧婉拒,“不用了。”
Alex不了解麒县的早上车况,越是离学校近的路段,堵车越厉害,‘钟和熹’和Alex的机票在上午十点,真要送主身体上学,肯定赶不及。况且,其他‘人物卡’在家,根本不需要耽误‘钟和熹’的时间。
Alex:“好吧。”
‘钟和熹’上车,开始闭目养神,‘人物卡’100%社会融入度达成后,‘他’所需要的睡眠时间与正常人无异。许是‘人物卡’天赋优势,‘钟和熹’睡上短短五小时,就能精力充沛一天——当然,以上基础奠定在‘钟和熹’未曾被“分离焦虑”影响的前提下。
Alex观察自家老板了一段时间,自然发现‘他’回国一趟,往往能保持近两周的精神焕发,就像是……回到麒县,和苏尧生活了几天后,枯竭的电池充饱了电,又能正常运作。
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现,确实让Alex心中对苏尧的重要程度的评价更上一筹。
点火,开车,准备离开。
Alex看到‘裴雪归’载着苏尧往外走。透过车窗能看到青年被风吹得鼓鼓的衣角,苏尧的手搭在裴雪归的腰上,她还戴着一只耳机,似乎在哼歌。
九月,依然燥热。
南方小县城的景色春夏秋总是笼罩着迷人的翠色,浅色细滑丝绸质地的男款衬衫被女孩用细细的白皙手指攥着,被风吹得张扬的发丝让她微微眯起眼。她并没有特意看向Alex的车。
‘钟和熹’同样没有看。
Alex在车内后视镜里,悄悄地观察钟先生的表情,‘他’垂着眼睫,安静地闭目,仿佛困极了。
然而,等‘裴雪归’、苏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钟和熹’若有所觉地睁开眼,‘他’透过半开的车窗往外看了看。
Alex真的很想说,老板你干嘛非要这样不坦荡,非要等人走了再看苏尧小姐的背影呢?
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在车里和苏尧再说一次再见呢。
‘钟和熹’抬眸,看到Alex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他’不晓得他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冷声让他专心开车。
Alex吴老实答好。
至于方才为什么没看主身体去上学……原因很简单,遇到与主身体的分离时刻,对‘人物卡’最好的方式就是临别前“用力地贴一贴”,然后,尽量不看分离时刻的画面,确保这一段时间的贴近能维持出最长效果。
苏尧摸索着使用‘人物卡’的技巧,试图把握“分离焦虑”的界限,让‘人物卡’减少躯体的微妙反应。
目前看来,有一点效果。
苏尧坐在自行车后座,贴着‘裴雪归’的后腰,轻声叹息,她的耳机里放着最新下载的歌曲,人声清亮,节奏欢快。可惜,她的心情也就一般般吧。
和‘人物卡’的分别会让她稍微戒断一会。
‘裴雪归’送主身体到校门口,利用‘成年男性躯体’的视角观察了一下今天的头发、衣服,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散乱的鬓角,目送自己离开。
教导主任已经很熟悉‘裴雪归’,冲‘他’微微颔首。
‘裴雪归’温和有礼地回以微笑。
骑车,回家,买菜。
半路还接到师伯们的电话,广文栋说他们准备走了,问他要不要再聚一聚。
‘裴雪归’答应了。
菜提前买好,放在家里。
‘裴雪归’驱车前往佛荔芳四人定好的餐厅包厢,五人简短地聊了聊接下来的安排。
佛荔芳:“雪归少爷,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没法很周到地照顾到你。”她指的是,接下来他们很忙,裴家不少事业需要他们四人来管,他们无法做到面面俱全。
这一年内恐怕没有像这次一样,四人
聚在麒县的机会了。
如有疏忽,还得‘裴雪归’谅解。
‘裴雪归’晓得,‘他’点了点头,“麻烦师伯们照顾裴家了。”
广文栋补充道:“和钟家的投资项目,走的是你的账户,需要时间配合处理,届时我会提前通知具体行程。”投资缅区原石,成交前后,不可避免需要‘裴雪归’本人到场。
‘裴雪归’心里有数。
此前,决定让‘钟和熹’手头的流动资金调到‘裴雪归’的账户里,进行缅区公盘投资时,就明白‘他’在投资阶段需要离开麒县,时间长短,暂时未定。
不过,比起人在海外的‘钟和熹’,‘裴雪归’的距离显然没有那么遥远。
想要回麒县,‘裴雪归’的难度不高,比‘钟和熹’简单多了。
谈完公事,又聊到私事。
邹丹问:“苏尧平时喜欢什么啊?”她暗戳戳地计划给苏尧多买点礼物,增加她心中裴家的重量,“我们全国跑,平时不少机会买点稀罕东西,不晓得她有没有喜欢的?”
方辰鸣也说:“我上次给的礼物怎么样?她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我下次换个别的。”
‘裴雪归’被师伯们的热情击中,‘他’无奈地笑了笑,认真答:“她很喜欢,特别珍惜地收起来了。”
听他这么说,四人心中淌过暖流。
他们聊完这些,依依不舍地迎来告别。
临别前,四个年长者仔细地看了看‘裴雪归’,脑中闪烁过一个清晰的念头:雪归少爷照顾苏尧小姐,完全是甘之如饴的模样。
温柔青年,顶着一张漂亮、富有魅力的脸,做的是洗手作羹汤的“人夫”活。他们见过他和苏尧的家,能看出整栋小复式别墅都被他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洁如新。
这种对苏尧的情感倾注,对苏尧的在意呵护,‘裴雪归’无疑享受其中,亦让‘他’丰神异彩。
佛荔芳在返程的路上,对同门道:“我之前还想过给雪归少爷介绍相亲对象,少爷拒绝了。”
她停顿一刻,笑着叹息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雪归少爷现在就已经是步入家庭里的模样了。”
……
开学第一周,丁晓艳接到德育处安排给初二年学生的“传统文化进校园”的活动任务——全年段每个班各抽10人参与讲座。
消息一出,丁晓艳率先到班级宣布,“有想要报名的学生找班长,参与的同学需要提前准备好与‘传统文化’有关的问题,到时会有讲座教授随机点名……”
她说得有点口干舌燥,喝了口水缓了缓,和颜悦色对学生们道:“报名时间有三天,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到时候人数不满,我就得随机抽选班上的同学了。”
这种活动形式意义比较大,基本上每年都有几次,属于学校安排给教师、学生的强硬任务,没有什么特殊荣誉,又不能不做。丁晓艳将学校安排的任务吩咐到位,继续自己的英语讲课。
课上完,回办公室,其他班的班主任在提这次讲座,说自己班上的学生不那么积极参与:“时间安排在周末,哪有小孩愿意把自己的时间挪出来去参加啊。”
代入自己,确实不乐意周末的休闲时光被讲座占用。
丁晓艳叹了口气。
果然,班长邬筱过了两天把名单交了上来,除了愿意凑人数的邬筱、学委单良,几个比较乐于参与班级事务的班委,还有五个空缺。
邬筱小声说:“老师,我暂时只找到这些人。”
丁晓艳一看这名单就晓得班上孩子们的意愿不强烈,她同事班上的孩子一样如此,每个班剩下的空缺都是按照学号随机抽,而后填满。
“好,我晓得了。”
等邬筱走了,丁晓艳叹息,“还是得随机抽学号。”
3班的孩子们是很乐于配合她的教学工作的,特别在运动会这类能给班级带来荣誉的活动里,他们积极踊跃,恨不得把每个奖牌都摘下来,挂在3班的荣誉墙上。
这群孩子聪明又积极,晓得努力劲儿放在哪一处攒着最有用——“传统文化讲座”,面子工程,没什么个人荣誉、班级荣誉的,自然而然就懈怠,认为没太多必要。
丁晓艳并不会因为这一次的“不配合”,就觉得3班的孩子们不够支持她。
看着名单,她决定趁下午班会,抽个签把剩余的名额凑满。
……
苏尧的新同桌邬筱是个腼腆文静的女生,平日里不太爱说话,但她能把丁晓艳安排的任务做得很不错。
讲座名单报名时,邬筱小声问了她愿不愿意去。苏尧犹豫,在天平两端踟躇片刻,还是不大乐意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没太多意义的讲座上。
“抱歉啦。”
苏尧轻声说。
邬筱善解人意地点了下头,她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我知道啦。”
她没有说什么“苏尧你成绩好,帮忙一下啦”或是“你起个带头作用,班上同学就积极了”的话,默默地把自己的名字填上了,又去问其他班委们愿不愿意去。
新同桌比吴葶葶的性格好相处多了。苏尧默默想。
班会上,丁晓艳按照学号随机抽了几个人,将名单填满,而后,不忘对大家道:“班上的几个班委很积极,帮老师解决了五个名额,剩下这几个名额就只能随机抽了。下次有类似活动,这些去过的学生就不用去了!”
苏尧运气不错,她没被抽中。不过,按照丁晓艳的说法,以后的类似活动她还是得挑一个去。
放学,周忱瓷拉着她一块走,高高兴兴问她:“坐在第四排的感受如何?”
“新同桌怎么样?”
苏尧:“挺好,不用担心个子太高挡到后排看黑板了。邬筱人蛮好的。”
周忱瓷对邬筱的评价与她一致:“她人真的不错!”
她是生活委员,平时需要给班级里添置图书角新书时,需要找班长支取班费。一学年的交流体验,让周忱瓷对邬筱的感官很好。这次讲座名单缺人,邬筱找了她,周忱瓷报了名,算是替老班苦恼的讲座名单解决了一个名额。
不过,小姑娘还是有点吃醋,怕苏尧被“新朋友”勾走了心思。她拉着她的手,要苏尧承诺,她们才是最好的好朋友!
苏尧忍俊不禁。
她纵容地看着她,点头,“你才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周忱瓷被苏尧哄得找不到北,她害羞起来,开始转移话题,“你的‘新哥哥’呢?”
上次提到,苏尧说要等几天。
周忱瓷掐着手指头数了数,认为已经过了几天了。
Alex和四个师伯于前天离开麒县。
‘谢瞻月’的使用次数顺理成章地多起来。
苏尧答:“明天‘他’送我上学。”
周忱瓷一听她游刃有余地开口,就知道好友已经解决了新哥哥可能带来的“其他哥哥不高兴”的问题。
她替她高兴:“好耶!”
周忱瓷好奇苏尧的“新哥哥”长什么样。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们在路口分别,约定了明天早上校门口见。
翌日。
周忱瓷特意早来了一会,边等边想:苏尧的新哥哥大概率和前面三个差不多吧?她记得那三个英俊、漂亮、帅气的哥哥,都是年纪大了苏尧起码8~10岁的大人。
不知道新的哥哥长什么样呢?
周忱瓷莫名觉得苏尧的哥哥都是好看的,人中龙凤的长相,她翘首以盼,待在校门口榕树下,紧盯着过路的自行车。
她没料到的是,‘谢瞻月’的年龄看起来只有十八岁!
苏尧从自行车后座跳了下来。
‘谢瞻月’身上的初识自带衣物是棉麻衬衫,为了方便骑车,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一截清瘦但不失线条感的手腕。自行车靠边停下时,浅灰色的直筒休闲裤显得‘他’很青涩,像是走在大学或高中校园里的学长。
她冲目瞪口呆的周忱瓷挥手,不远处的教导主任望见这一幕,他紧皱眉头。
显然,和之前明显年长的‘钟和熹’‘裴雪归’‘程妄
之’相比,‘谢瞻月’的长相、年龄真的很像是“早恋男友”。
‘他’身上的气质浑然不像步入社会的成年人,更肖似仍在校园里读书的年轻人。
周忱瓷:“尧尧!”
她紧张起来,觉得教导主任的目光如芒在背,小声嘀咕,“这是哥哥吗?”
苏尧点头。
周忱瓷:“我觉得老师不会相信的。”
一语成谶。
教导主任目送着‘谢瞻月’将苏尧送到学校,默默看着苏尧和周忱瓷并肩走进校园,俩小姑娘还在亲昵地交头接耳。
苏尧并没有往后看‘谢瞻月’,但教导主任心中仍然存有疑虑和怀疑,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可能是哪个高中部在读的学生——该不会真是苏尧谈恋爱了吧?
教导主任心中警铃大响。
这次,比前三次还要响亮。
周忱瓷被师长盯得有点发毛,她快步走着,拉着苏尧一块,“主任好凶,快跑快跑!”
她都有点后悔问苏尧今天几点到校了——干嘛非要凑这个热闹啊!教导主任的威慑力让她身上嗖嗖发凉!
等快到班级,周忱瓷忍不住问:“他多大啊?是不是还在读书呀?”
和其他三个‘人物卡’对比,‘谢瞻月’的躯体年龄是一眼可见的年轻。
苏尧不好随意给‘谢瞻月’下定论。她暂时还不了解‘谢瞻月’的社会融入度补全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家庭背景、个人信息。
‘人物卡’界面,‘谢瞻月’的社会融入度解锁条件要求很高。
比‘程妄之’的1%社会融入度10万¥还要高,‘谢瞻月’的1%社会融入度是100万¥。
‘程妄之’的100%社会融入度需要一千万¥。
‘谢瞻月’的100%社会融入度需要一个亿¥。
点亮解锁‘谢瞻月’后,苏尧看到‘人物卡’界面上的社会融入度要求,沉默了。
久久,她摸着‘谢瞻月’的脸,感慨:“好昂贵!”
好在,苏尧有重生的金手指,再加上‘钟和熹’‘裴雪归’的人脉——未来,再加上一个亟待解锁的‘程妄之’,挣出‘谢瞻月’的一亿元¥,并非遥不可及。
只要掌握机遇,有足够本金,有钱人是会越来越有钱的。
……
当下,周忱瓷询问‘谢瞻月’的信息,苏尧想了想,只说了她猜测的年龄,至于读没读书,她真的不知情。
“比我大四五岁吧。”
有没有读书,含糊带过,“‘他’最近不忙,所以有空来接送我上学。”
周忱瓷:“哇,这样的哥哥一定很棒!”和对‘程妄之’的印象截然不同,她眼睛亮亮,口吻艳羡。
苏尧挑眉。
周忱瓷解释说,“他只比你大四五岁,我觉得应该比其他三个更没有代沟吧?”
三岁一代沟。
这老话周忱瓷从没在苏尧面前说过。
她谨言慎行,不敢在苏尧的哥哥们面前提,怕冒昧了对方。
青涩一些的,有少年气息的‘谢瞻月’俨然要比成熟的、温柔的、桀骜的另外三个更容易交流。年龄差距小了,有些大人不懂的话题,完全可以和刚成年没多久的“哥哥”聊嘛。
不过,还有个问题,周忱瓷替好友苦恼,她认为教导主任的眼神里透出几分不妙:他肯定怀疑苏尧和‘谢瞻月’是谈恋爱的关系呢!
如果她是教导主任,也会这么想。
周忱瓷脑子里浮想联翩。
苏尧:“……”
她发呆了一会,干巴巴道:“还、还好啦,我和他们没什么代沟的。”
周忱瓷溺爱地看着好友,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道:“他们肯定也在很努力地缩减和你的代沟喽。”
苏尧:“……”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快到班级门口,周忱瓷快速道:“教导主任刚才看你们的眼神不太妙,我觉得他可能误解了什么。”
苏尧颔首。她察觉到师长目中的忧虑与怀疑,心知‘谢瞻月’的躯体年龄加长相气质确实是惹人遐想——接送到校门口时,她还特意让‘谢瞻月’笑了一笑,眉眼间明亮焕彩,没了不露声色时的阴暗潮湿感。
“没事,到时候我找老师解释一下。”
苏尧已经准备好了,等‘谢瞻月’接送时,在校门口停留一下,和教导主任聊一聊。
她想得很美好,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在教导主任面前要如何措辞,如何保持‘谢瞻月’脸上的笑容,不让教导主任警惕‘人物卡’湿雨绵绵般的阴郁感。
第二天,还是‘谢瞻月’接送。
出乎意料,教导主任没有找‘他’。
苏尧茫然地进了班级,百思不得其解:好奇怪,教导主任为什么不找‘他’?
邬筱看到她表情不佳,小声问:“怎么啦?”
苏尧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将疑惑悄悄藏起。
第三天,还是‘谢瞻月’接送。
周忱瓷早来学校,又和‘谢瞻月’、苏尧碰上面,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很礼貌地对‘谢瞻月’打招呼:“苏尧的哥哥,你好呀。”
‘谢瞻月’笑着应了一声。
‘他’颊边的酒窝很浅,盈着夏日斑斓的树影与亮光,与苏尧站在一起,青春年少,非常搭档。
有那么一瞬间,周忱瓷觉得‘谢瞻月’微微收起脸上笑容,看向苏尧的神情带着某种奇异的执拗与黏稠感。
周忱瓷拉着苏尧一块闷头走,没敢在教导主任眼皮子底下说话。直到走进班级,这才开口,饱含复杂道:“尧尧,我觉得……”
苏尧还在想今天的教导主任怎么还不找‘谢瞻月’聊聊呢?好奇怪!
她恍惚地应了周忱瓷,得到好友的剩下半句:“我要是教导主任,也会误会的。”
苏尧愣住。
思考再三,第四次,她换了‘裴雪归’接送主身体。
这一次,她预期很久的谈话终于来临。
教导主任拦下了‘裴雪归’。
彼时,校园上课铃打响。
校门口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了。
教导主任脸色严肃,他率先发问:“你知道这三天接送苏尧来的人是谁吗?”
‘人物卡’的基础冲突设定在教导主任的谈话中,清晰而奇妙地影响着‘裴雪归’的躯体情绪,让‘他’微锁眉头。
教导主任蹲了几天,硬是没能蹲到苏尧的更年长一些的家长。第一天,他心有怀疑,觉得苏尧和‘谢瞻月’关系寻常,但他没主动上前问。
放在过去,倘若是年纪大一些的成年人,教导主任可以直接去问,和成年人的交谈,往往顾虑较少。
‘谢瞻月’瞧着青涩,教导主任觉得他像是十七八岁,或是十八-九岁。
这种情况下去问,就有打草惊蛇的可能。
教导主任在抓“早恋”的问题上,有自己的一套节奏。
他认为学生与学生之间存在可疑的“情愫”,是不能莽撞撞破的。
保守观察三天,教导主任发现苏尧的态度还是很让他安心的,她特别理智成熟,一眼都不看身后的‘谢瞻月’。
此时去寻‘谢瞻月’,主动挑破,很可能带来无法控制的后续影响。
因此,教导主任将谈话对象转移到苏尧的更年长的家长身上。
他运气不错,翌日来的家长是教导主任很愿意打交道的‘裴雪归’。
温柔青年听着教导主任讲述着这三天的所见所闻。
教导主任首先强调了苏尧确实没有对‘谢瞻月’有意思,这点很让师长放心,同时,他还说,“你应该清楚,苏尧这个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
‘谢
瞻月’的长相确实不逊于另外三人。
一想到这,教导主任更苦恼了。
‘裴雪归’靠着亲和力十足的漂亮脸蛋,再加上初一以来,接送苏尧的频率多,成为教导主任默认的相当可靠的“苏尧家长”。
教导主任:“这几天接送苏尧的男生,像是学生,你知道他和苏尧的关系吗?”
‘裴雪归’:“……算是苏尧的哥哥吧。”
这话说得不算平和,略带点不悦。
教导主任听出这个向来稳定、柔和的年轻人口吻里的紧绷,又瞧了瞧‘裴雪归’。
他正苦口婆心地说,希望家长一块“监督”好,千万不要让苏尧出现早恋问题。
教导主任说着说着,眼瞅着‘裴雪归’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好,老师,您请放心。”
最后,‘裴雪归’深吸一口气,向教导主任允诺。
“苏尧绝对不会早恋。”
第43章
不知道教导主任有没有相信‘裴雪归’的话。总之,过了几天,苏尧再试着让‘谢瞻月’接自己上学,师长的态度谨慎,他只在苏尧礼貌喊“老师好”时,笑着点头,对‘谢瞻月’依然冷酷,并不温和。
特别是‘谢瞻月’人物卡忘记微笑的时刻,教导主任看‘他’的表情更奇怪了。
苏尧:“……”
‘人物卡’的年龄与主身体太过接近的弊处昭然。
她难以做些什么改变教导主任的想法——年长者认定没有找苏尧的必要。他和‘裴雪归’谈过,事情暂告一段落,不需要再找主人公之一谈,无疑是怕戳破可能存在的情愫。
教导主任宁愿不提,静观其变。这是他多年教学生涯的有效经验,屡试屡验,百无一失。
苏尧没辙了。
她又不能不用‘谢瞻月’,只好硬着头皮接受着教导主任威严、冷酷的凝视。
‘裴雪归’于开学第三周时,接到广文栋的通知,说缅区公盘的投资项目需要本人到场,时间预计在三到五天左右。
‘裴雪归’暂离麒县。
‘程妄之’‘谢瞻月’需要接送主身体。
与此同时,‘人物卡’界面,‘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正迎来快速解锁:两家药妆店的月利润总计约在200~280万港币。
解锁‘谢瞻月’后的第三周,‘裴雪归’离开麒县当天。
苏尧为‘程妄之’攒下了170万港币的挣钱值,即140万¥挣钱值。
‘程妄之’的1%社会融入度需要10万¥,140万¥的挣钱值让‘他’在短短三周内攒出了14%的社会融入度。
‘他’的1%社会融入度带来的实体化挂件,是一枚个人徽章,上面是一辆红色赛车Logo。
苏尧把玩这枚徽章很久。
‘钟和熹’‘裴雪归’的社会融入度解锁后,经验丰富的苏尧对‘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解锁获取的物件有了基础猜测。
根据这个logo,上网搜索。
意料之中,没有搜到任何与之相关的内容。
社会融入度未满100%时,‘人物卡’实体化后的物件无法带来任何有效信息。
苏尧基于徽章的猜测,并不一定会是此后‘程妄之’的真正职业选项——但她望着‘程妄之’英俊桀骜的脸,又觉得自己的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相。
14%社会融入度,剩余的13件物品就没有太多‘人物卡’的职业倾向了。
工装夹克、鸭舌帽、墨镜……
还有,一条看起来很酷的铆钉身体链——苏尧盯着这条身体链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让‘程妄之’戴上了。全身镜里,英俊青年上半身光.裸,链条中央的闪钻刚好挂在胸肌最中央,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诱惑感。
苏尧歪着脸,准备调整一下铆钉链条的位置,‘程妄之’的脖颈处的扣环需要确认长度,以确保两条手臂的链条舒展合理。她费了会功夫,让‘程妄之’的脖颈扬起,拿主身体明显更细、更容易伸入扣环的指尖拨弄,最终,搞定。
赏心悦目!
苏尧美滋滋地想,她的目光纯洁,落在镜子里的‘程妄之’身上,捧着脸,非常高兴:‘人物卡’的美貌,她的荣耀!
这种只能放在家里欣赏的饰品,展示的机会不多,苏尧欣赏了大半天,恋恋不舍地收起来。
‘程妄之’人物卡的时长随着社会融入度的增长,目前已到8小时,‘谢瞻月’的时长有3小时。两者相加,足够应付‘裴雪归’暂离麒县带来的人力空缺。
……
广文栋在花都与‘裴雪归’见上面。
数周不见,圆脸师伯看着‘裴雪归’,笑纹深深,“好久不见,雪归少爷。”
‘裴雪归’是坐飞机直达花都,在交通上耗了十小时。一路舟车劳顿,‘他’脸上有着浅浅的疲倦,两人见面,聊了聊彼此的近况,广文栋连忙让‘他’稍作整顿,休息好后再出发下一个目的地。
不过,赶在休息前,‘裴雪归’先去花都的旅游文创店买了点礼物,寄回麒县。
广文栋忍俊不禁。
他没对‘裴雪归’出门在外还牢记给苏尧送礼物的行为有任何评价,只是看着‘他’寄出礼物,情绪倏然放松时,默默地笑。
——雪归少爷真疼爱苏尧小姐啊。
广文栋想。
缅区公盘原石交易,时间定在明天下午。
广文栋提前找好了“老坑鬼”。老坑鬼,当地人对相玉师的俗称,带点敬畏意味。
在此之前,裴家的生意很少涉猎赌石。
原因简单,裴家在圈内的名声赫赫,行业分支繁多,并不需要像缅区的翡翠猎人或相玉师靠这一行养家糊口。
裴家底蕴厚实,有拍卖行可以吃佣金,还有家传珍宝行负责加工雕琢……仅广文栋手下管理的珠宝玉石行当就有不少,因而,完全不需要靠赌石这类风险极大的投资项目来挣钱。
他们更多接受明盘的翡翠玉石,寻匠人加工,卖给早已约定好的买家,即做“解玉行”。
裴家底蕴厚重。
和钟家‘钟和熹’需要奔波各个国家、地区继承财产的富有程度相差无几,真要细究,集齐所有资料,裴家的资产会垒得又高又厚。
庆幸的是,裴家有四个师伯协助,‘裴雪归’暂时不需要在这么大的资产里耗费太多精力。
广文栋说完“老坑鬼”的事,不忘道:“这位和我们裴家合作过几次,眼光不错,出错率不高。”
‘裴雪归’颔首。
‘人物卡’的天赋技能,目前可知的是画画、雕琢。
苏尧在家里试过几次,发现‘裴雪归’确实很擅长这些精细活儿,手相当稳,不管是画画还是雕刻,能将案例上的线条一比一地复刻。
至于作品的完成度如何,完美度如何。
师伯们来时,看过几件,不吝夸赞。
苏尧不晓得他们是戴着滤镜狂夸一通,还是‘裴雪归’的天赋确实很厉害。
她暂时不打算让‘裴雪归’离麒县太远。
因此,不管是作品好坏,市价如何,态度十分平淡。
师伯们晓得‘裴雪归’住在麒县对‘他’有好处。他们私下里交流时,说‘裴雪归’的作品看得出朝气蓬勃。这是很好的迹象,意味着‘他’不再因长辈去世心慵意懒。
艺术家的成就莫过于几点:市场的认可与精神上的富足。
裴家有足够的底蕴能塑造出一个被市场认可的艺术家,但这显然不是‘裴雪归’想要的,也不是苏尧目前打算做的。
艺术家势必要扬名才能获取商业价值,这与苏尧目前想要的低调是矛盾的。
让‘裴雪归’出现在媒体眼下,不利于苏尧解锁其他两张‘人物卡’。
即使能利用权势财富将消息压下,也很麻烦。
除此之外,‘裴雪归’是否具有赌石的天赋?
苏尧不知道。麒县没有这个条件让‘他’测试。
到缅区公盘原石交易市场,老坑鬼和广文栋是老熟人,他笑眯眯地点了支烟,递给广文栋、‘裴雪归’。
广文栋晓得‘裴雪归’不抽烟,摆头拒绝。
老坑鬼从善如流,收了烟,他没胆量跟着广文栋喊‘裴雪归’少爷,而是更恭敬地唤“裴先生”。
交易流程很顺利,并未多生枝节。
‘
裴雪归’第一次经历与‘人物卡’家世背景有关的行业环境,神情不动声色。
老坑鬼给‘他’介绍时,交易市场里砂轮声响动,石屑纷飞,不远处的摊位有人开窗出薄薄一层翠色,难掩激动地喊起来。而后,砂轮声继续,切割机带来的噪声完全压不住人群的叹息。开窗后再切下去,赌出来的料子并不如刚开窗时般优质。
老坑鬼瞥了那处一眼,笑嘻嘻地对广文栋、‘裴雪归’道:“那都是筛一轮后剩下的渣头。”
‘裴雪归’晏然自若。
‘他’的身份能拿到的原石料子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广文栋提前说明,“摆出来的十件原石里,起码有三件能出大货。”
当然,这类原石的价格也会比其他层级的贵上不少。
钱不是问题,能有这个资源买到好玉石原料的人脉才是最重要的。
老坑鬼领着他们到原定好的交易摊位。
‘人物卡’的天赋似乎有奇妙的直觉,‘裴雪归’内心犹豫不决,手却很快,点了几件。‘他’明明连料子的好坏都看不懂,偏偏内心蠢蠢欲动,想要其中几件。
老坑鬼本想借着自己的火眼金睛,在裴先生面前一展身手。
他没能展露,便被‘裴雪归’干脆利落的几句话堵得没声了。
“我要这几件。”
苏尧选择相信‘人物卡’的直觉。
真亏了再说吧。
青年的手指点了点其中的三块。
广文栋扬起眉毛,他没说什么,只默默地给其他同门发了条消息:“雪归少爷挑上石头了。”
挑中的石头,总计价格不到百万。
港岛两家药妆店在九月的营业额不错,流动资金直接转到‘裴雪归’新开的账户名下,用来投资,获取‘挣钱值’的金额差不多在这个数。
剩下的活儿就由广文栋来干了。
付款,结账。
裴家有专门的匠人来切割原石,后续售卖也是通过裴家的拍卖行来做。
翌日。广文栋从师傅口里得到了好消息:雪归少爷挑的这三块原石品质不错,开窗见涨,玉肉完美。
“已有买家想要定其中两块,”师傅语气昂扬,“裴先生的眼光很老道啊!”
百万元的原石,能翻几倍卖出去。
裴家的售卖渠道多,如无意外,一个月内能将这几块石头出手。
广文栋将这个消息告知‘裴雪归’,不忘和同门汇报好消息。
佛荔芳听完沉默了,好久,她声线沙哑,“少爷确实继承了老师们的天赋。”
虽说裴家在翡翠原石的交易上不算频繁,但她在早年间,见过恩师领着她在交易市场里叱诧风云的模样。老者挑选的原石里,十件中有六件是能出货的。
‘裴雪归’的天赋比之更甚。
恩师过世前,他们并不了解‘裴雪归’,不晓得‘他’从恩师身上学到了哪些能力。麒县一见,看到‘裴雪归’的作品,觉得很是不错,商业价值很高,他们惊叹连连;此次缅区交易,广文栋告知的信息更是令他们激动不已,为这“裴家”过人的眼光与能力而战栗。
广文栋亲眼见着‘裴雪归’在交易场淡淡指点,不费吹灰之力地要了这三块原石。他的震撼远比其他三个没有亲眼所见的同门来得强烈,“这天赋太过惊人,轻描淡写,优游自如……”他接近词穷了。
方辰鸣兴致勃勃:“雪归少爷什么时候愿意接手老师们留下的产业?”
邹丹也在琢磨着,觉得‘裴雪归’不该浪费天赋。
广文栋带着同门的期待,于‘裴雪归’结束了缅区原石投资,决定返程回麒县时,忐忑说了他们的想法。
这不算是“逼迫”。
只是,这群年长者们为恩师长孙能继承裴家天赋心潮澎湃,目露恳请,很期望能看到‘裴雪归’将裴家发扬光大。
‘裴雪归’:“……”
‘他’的回答很谨慎,“我暂时还没想那么多。”
在‘程妄之’‘谢瞻月’还没彻底解锁100%社会融入度时,‘裴雪归’的出名会让苏尧难以回避,顺带牵连到这两张‘人物卡’。
万一出了点不可控的事,对主身体、‘人物卡’都会是一场灾难。
顿了顿,‘裴雪归’弯起唇角,浅褐色的瞳孔里盈着笑意。
“平日里,师伯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活,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根据时间安排来参加。”
为了攒够解锁剩余‘人物卡’社会融入度的‘挣钱值’,‘裴雪归’的生活里加了必须要离开麒县进行商业投资的几个行程。
好在,‘他’的行程安排比‘钟和熹’的要从容许多。
譬如,此次缅区原石投资,只耗费了五天。
‘裴雪归’人物卡的躯体反应尚算良好。有了落地花都时的寄送礼物,‘人物卡’处理各项事务时,情绪稳定,躯体没有太多影响。
准备回麒县当天。
‘裴雪归’在广文栋的带领下,在缅区买了不少小玩意。
广文栋默默观察,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反馈给同门。
‘裴雪归’对苏尧的在意,自此次行程结束,给广文栋等人的烙印更加深刻。
……
9月27日。
‘裴雪归’终于回到麒县。
这天刚好是周日,苏尧作业不多,靠着‘程妄之’‘谢瞻月’一块解决完毕。
苏尧搂住了几天没见的‘裴雪归’,嗅到‘人物卡’身上的气味,顿觉安心。
复式小别墅里,少了个‘人物卡’,空荡荡了几天,让苏尧很是不习惯。
‘程妄之’‘谢瞻月’都有时长限制,纵使二者相加的时长已有十几个小时。对于苏尧来说,还是不够。
人都是贪心的,不满足的。
享受过身边有完全属于自己、随意识操纵的‘成年躯体’,陡然与之分离带来的不适感非常明显。
苏尧和‘裴雪归’紧紧挨着,享受着久未见面的宁静与舒适。
她掰着手指头数:‘钟和熹’今年五月开始继承遗产的各项流程,根据Alex所说,起码需要一年左右时间。现在九月底了,预计还有七个月多。
‘人物卡’界面,‘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在陆续增长。等‘裴雪归’在缅区公盘购入的原石正式售卖,打款到账户上,会让‘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迎来大幅度的解锁。
广文栋说,三块玉石带来的利润可观。其中一块玉石切割后被某翡翠商人买走,另外一块已有买家心仪的雕刻方式,最后一块会放在近期的拍卖行上做压轴。
“百万元成本,最终能翻个四倍左右。”
这就是四百多万的‘挣钱值’了。
‘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将在三个月内解锁,甚至都不需要到明年元旦。
苏尧为‘人物卡’社会融入度的快速解锁雀跃,她搂着‘裴雪归’的手臂,眼睛亮了!
‘裴雪归’回到麒县,给苏尧的生活注入了更多的稳定与平和。
教导主任比丁晓艳要早发现苏尧的“接送司机”变动。
‘裴雪归’不在时,‘程妄之’‘谢瞻月’负责接送主身体。
说实话,他对这两个“司机”都不算太满意——‘程妄之’瞧着不驯,眉眼间浸着玩世不恭;‘谢瞻月’太过年轻,与苏尧年纪相差小,不笑时,目送苏尧背影进校园的神情又显得浓烈,让
人心中不安。
恰逢下雨,夏末最后一场台风刮袭麒县。
‘裴雪归’回来的时机刚刚好,第二天,‘他’开车送主身体去学校。
校门口,教导主任在保安亭门口顶着伞,看着密密雨帘中的家长学生们,大声吆喝着:“快点进来!”
遇到家长开车忘记给孩子带伞的,教导主任上前举着伞,把学生拉进保安亭,让学生先借用保安亭里的公益伞进教学楼。
保安:“黄主任,你快进来点吧,别把自己给淋到了。”
教导主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他看着电动车雨衣里钻出一个个学生,忽然想到什么,眉头紧皱:苏尧怎么还没来?
上学年的夏天,暴雨台风大多在假期。
似乎连老天爷都在眷顾没有合适交通工具的学生,减少了给学生增加烦躁雨天仍要上学的压力。
有时候会有小雨绵绵,苏尧上学时会坐在自行车后座,身上穿着雨衣,再戴个雨帽。骑车的‘钟和熹’或‘裴雪归’能将身后的年轻女孩照顾得很好。
教导主任见过几次,由于没下过太大的雨,他忍住了对这个交通方式的建议:买辆电动车更方便些,和自行车一样能窜街走巷,下雨时速度快,苏尧就不怕淋太久的雨了。
最后还是没说,他怕苏尧知道后,以为他这个老师瞧不起骑自行车来上学的学生。
教导主任内心打算过,苏尧要是放学时雨下太大,他可以骑小电驴把这孩子送回家。
上学年的天气不错,苏尧没遇到过需要帮忙的情况。
可是,今天的雨水下得太大了。
狂风造作,榕树都被吹得呼呼响,雨水把人的脸皮都打得生疼。
教导主任看了下腕表时间,估算着苏尧平时上学的点,再一抬头,愣了。
挺普通的一辆汽车,车牌号还算吉利,英文里带了数字8。眯着眼睛瞅车的牌子,教导主任认出这是今年的新款,价格十多万吧,属于家庭用车的优选。
苏尧撑着伞,从副驾驶座拿书包。
她拿着伞,再关车门,动作略有点狼狈,不太熟练。
教导主任正准备上前。他还没走两步,主驾驶的车门开了,‘裴雪归’走了出来,他撑着另一把伞,走到苏尧身边,帮她把书包拿好,准备陪她一块进校门。
“老师好!”
苏尧看到教导主任非常有特征性的中年秃头,冲他打招呼,甜甜笑着。
教导主任:“诶!”
再看‘裴雪归’,一种遇到可靠家长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今天开车来啊?”他忍不住多嘴说一句,教导主任说完又有点懊恼,怕这车不是‘裴雪归’的,到时候苏尧没再坐这车了,让孩子尴尬。
苏尧若有所觉。
她看着这暴雨天,凉飕飕的雨丝落在短袖没盖住的手臂上,带来一阵阵冰凉,激起她对前世的回忆。
上辈子的自己更腼腆,埋头走路跋涉于上学往返的路上。某一次暴雨天,湿漉漉地到校,周忱瓷特意拿了件外套给她穿着,怕她着凉;放学时,雨还是不小,教导主任在校门口看到她了,他嘀嘀着小电驴,让她上车。
那个自己更内敛文静,在到家后,说不出太多感激的话,只能冲教导主任鞠躬。
这些温暖的回忆让苏尧盈起笑容,深深笑着,回答教导主任:“是呀,今天坐哥哥的车来学校。”
‘裴雪归’身上的衬衫被雨水打湿了一小截,‘他’的手臂流畅,握着伞的手指修长有力,像是精雕细琢的玉石,在幽暗、雷声作作的暴雨天,温吞地沁出光彩。
‘他’眼里含笑,冲教导主任颔首。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教导主任复杂的心理状态,‘他’轻声说,“下雨天,自行车不方便,还是开车接送合适。”
“就是堵了会儿车!”
苏尧一应一和,默契地接上了‘裴雪归’的话。
教导主任笑了。
“行,快进去吧,你要迟到了知不知道?”
‘裴雪归’帮忙拿着书包,另一手还有件东西,教导主任这才意识到‘他’要陪着进校园的原因:应该是怕苏尧下雨天冷,特意多带了一件外套,放在半透明的塑料袋子里。
教导主任目送着他们进校,过了十多分钟,‘裴雪归’打着伞,在一片浩瀚细密的雨丝中,踱步走出。‘他’的身量挺拔,如同青竹,在暴雨雷声中熠熠生彩。
路过保安亭。
教导主任把‘他’喊住了,说起这几天‘他’没接送苏尧上学的事:“都没见着你送苏尧来上学。”
不是抱怨的口吻,更像通知老师很信赖的家长那样,告知孩子这几天在学校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做坏事,平日表现如何。
这种很稀奇的“家长学生一体机”的感受,让‘裴雪归’不动声色地弯起嘴角。‘他’与教导主任寻常地多聊了几句,甚至还聊到了今年刚出的新款车——校门口那辆,适不适合家庭出游等等。
末了,‘裴雪归’解答了教导主任的困惑:“平时开汽车不方便。”主要是其他‘人物卡’没有驾照,万一被拦下,那就糟糕了。
以及,麒县的交通还是更适合用自行车或电动车。
说来道去,还是自行车最方便。
这个解释让教导主任能够接受了,他点了点头,“以后雨天还是开车送孩子吧。”
“万一把孩子淋湿了感冒,那可不好,”保安插入对话,“我记得嘞,苏尧,响当当的第一名,可别把小状元弄生病了!”
‘裴雪归’哑然失笑。
教室里的苏尧托着腮,听周忱瓷抱怨今天下雨天,她妈妈小电驴接送时,把自己浇了个透。话刚说完,苏尧高高兴兴地从塑料袋里取出多给周忱瓷准备的外套:“喏!”
周忱瓷眼睛瞪大。
然后,她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感动得要掉眼泪了,“我的好尧尧!”
苏尧笑得眯起眼,她眼睛弯弯,月牙一双。
邬筱也被她们的情谊感动了,她看着俩人搂了一会,快上课时,对苏尧小小声说:“你们感情真好呀。”
苏尧捧着脸,接受了邬筱对她、周忱瓷的友情评价,与此同时,她好开心,为自己雨天给周忱瓷提供了有效帮助而欣喜。
她得意得像是身后有条尾巴狂甩。
邬筱看着她,悄悄地笑了。
“真可爱。”她小声说。
第44章
初二的第一次月考。
多了一门物理科目的新学期,备考时间更紧张了。
考完以后,初二3班的学生们开始疯狂对答案。
邬筱问苏尧数学的最后一题答案,得到和她一致的数字后,松了口气:“我和你算出来的答案一样!”
她少见地雀跃起来。
前后桌都以苏尧的答案为试卷的标准答案——初一的数次大考让他们对苏尧的答案深信不疑。
苏尧很少在大题上丢分,她的解题思路和标准答案一致。
有时还会另辟蹊径,让数学老师在讲题时大赞:“这个解题思路我和年段其他数学老师聊过了,非常好!完全可以当做另一种标准答案!”
她的数学成绩稳定在145~150分,扣分点很少。
考完试后,班上同学有想要对答案的,只要扭头问问苏尧的答案是多少,就能估算出自己哪道题的对错。
此次月考,物理老师高岳同样紧张,他颇有点初二学生迎接新科目的局促慌乱,和年段另一个物理老师(一个物理老师负责4个班的教学,初二一共8个班级)评着盲卷,时不时在想自己手头这份大题都不会写的卷子会不会是自己教的学生……想着想着,卷子评完,拆开用以不记名的封条,逐一登记成绩。
另一个物理老师:“高岳,我评到你的学生了。”
高岳:“谁啊?多少分?”
再一看,高岳笑了,同事给的卷子上有着他很熟悉的字迹——苏尧的卷子,满分。
初二年的物理,第一次月考的内容没有太难。
高岳提前给学生们圈了考点,两个单元的知识点,要背要记的内容不多。根据往届经验,物理第一次考试的平均分起码要过80分,算是合格。
同事:“我一看就知道这是苏尧的卷子。”
高岳自鸣得意:“那是,你看这字迹,都能拿去书法比赛得奖了。”
苏尧的惯用字迹是很经典的楷体,笔锋优美,赏心悦
目,属于不管哪个老师看到都要赞扬一句“漂亮”的好字。
但凡是评卷的老师,对苏尧的卷面都很满意。
虽说第一次物理考试,平均分过80才算常态。可满分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尖子生的成绩大多是九十分以上,满分的寥寥无几。
苏尧就占了其中一个。
高岳美滋滋地在班上分发卷子,他已经从其他科任老师口中得到了苏尧的所有成绩——这本来是3班班主任要关注的事,跟他一个科任老师关系不大。但是,高岳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他跑去找丁晓艳问了问,她笑着回:“苏尧,年级第一。”
意料之中的排名,更是让高岳为自己的得意门生骄傲。
班上的同学们在高岳宣布着物理年段最高分兼满分,苏尧榜上有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邬筱:“苏尧,你超级厉害!”
她的夸奖真心实意,看向同桌的眼神充满敬佩。
苏尧:“谢谢。”
她没有太过沉浸于外界的掌声,冲邬筱笑了下,而后,开始分发试卷:物理课代表的工作之一。
做课代表的工作并没有很忙,班上的同学们相当配合她的工作。
这次月考,3班的成绩非常出色,物理平均分是年段第一。
高岳讲完物理卷子上的扣分点,激昂地说了接下来的教学安排:“这次月考没有三校联考,再过一个月的期中考,我希望咱们班还能拿下三校第一!”
城关、二中因教学任务安排的时间不同,没法统一月考时间。
这次月考,一中独立出卷、评分。
富有激情的年轻老师如同簇簇燃烧的火焰,让孩子们感受温暖的同时,为之鼓舞振奋:“好!”
苏尧笑着跟着全班同学的狼嚎声,响亮地应好!
月考出分,迎来假期。
十一假期,国家调休。学校放假七天,整整一周。与去年一样,各项假期前的叮嘱到位。
邬筱帮着收学校发的校外安全知情书,收齐以后,交给丁晓艳。
丁晓艳人在办公室,听着隔壁工位的同事说起班上的某个学生家长不够称职,说是在外打工,爷奶不识字,硬是没有在“家长知情书”上签字:“我还得去一趟学生家里,让学生爷爷签字。上学期就是这样,唉,烦人。”
丁晓艳深感戚戚。
有些家长可能是文化程度不高,又或者是存在刻意刁难学校、老师的念头,不愿意配合学校工作,让班主任非常难搞。
她安慰着苦恼的同事。
邬筱敲门,“老师,知情书都收齐了。”
3班的学生家长们都挺配合。
丁晓艳数了一遍知情书,确保数额对上班上的学生总数。
同事在邬筱离开后,小声继续抱怨着,丁晓艳她听着同事口中的“父母在外打工,刁难老师不肯签字”,不由将知情书翻找一通,找到苏尧的那份。
签字的字迹不是她原来熟悉的那个。这个字体风骨凛冽,像瘦金体,写着“裴雪归”三个字。
班上是有几个孩子自己悄悄签字的,他们稍作伪装,故意用左手把字撇得难看点,装成是家长签名——他们常常是回家时忘记把知情书给家长签,班长要收时,慌慌张张地快速写一下。
丁晓艳会再给这几个学生的家长打个电话。
她要确保孩子们的每一份安全知情书都是让家长过目的。
苏尧的家庭情况,并不比同事口中的学生好多少。
不在家的父母,没有旁的亲戚,甚至,找不到一个不认识字的爷爷或奶奶,让她上门给老人手把手教着签字……
此前,假期时的安全知情书,签名的是“钟和熹”。彼时,苏尧十分忐忑,亲自找她,说自己没办法让家长签字:“我让哥哥签字,可以吗?”
“请您放心,我哥哥可以负责,如果有任何问题,打他的电话。”
丁晓艳了解她的情况,叹着气,接受了这份并不由监护人签字的安全知情书。
期间,她自然是给‘钟和熹’打过一次电话。他们简短地谈了校外安全知情书,一如苏尧所述,‘钟和熹’将所有存在的风险都揽在‘他’身上。
末了,‘他’轻声道:“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让老师为难的。尧尧很乖,我会照顾好她。”
再后来,几次假期前的知情书,苏尧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了——她的家长签名一般都是“钟和熹”。
初一下半年发生在五一假期的事情,让丁晓艳又恼又喜。
总的来说,还是恼怒大过喜悦。
她想批评‘钟和熹’说话不算话,怎么能让苏尧大半夜去外头吃夜宵?还掺和进了让麒县人闻风丧胆数月的体育场事件里……虽说结果是好的,让一中上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县报纸、新闻,她受苏尧这个学生的影响,也小有名气起来。
丁晓艳想着想着,叹息。
她宁愿日子平平静静,波澜不惊,什么都没发生。那才好呢。
这次,签名的人换成了“裴雪归”。
丁晓艳想了想,给‘裴雪归’拨了一通电话。
内容简单,问了这次签名是不是‘他’写的,又问‘钟和熹’怎么没有签字。
‘裴雪归’在班主任提到‘钟和熹’,语气紧绷,‘他’迅速克制情绪,平心静气答:“人在国外,没法签字。”
短短八个字,讲清了‘钟和熹’无法签署的原因。有理有据,但莫名得挺生硬。
丁晓艳纳闷了一会,不过,她没有穷追不舍,“行。顺便问一下,之后类似的知情书签名,还会是你吧?”
‘裴雪归’:“得看情况。”
顿了一顿,“如果我刚好在外地出差,就得让苏尧找别人签字了。”
这话里的“别人”,吐字真的又硬又冷。一点也不客气。
丁晓艳联想到苏尧的几个哥哥,意识到所谓“别人”是谁。
她猜到‘裴雪归’恐怕和另外几个的关系不太好。
她和‘裴雪归’又聊了几句,随后,挂了电话。
电话结束,‘裴雪归’盯着手机看了会,想起初一时学校分发的第一份校外安全知情书。
苏尧的第一次找丁晓艳说明情况时,‘钟和熹’其实并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合法身份(社会融入度低,暂未100%)。说时,颇为紧张,怕丁晓艳不同意。
还好,事情完美解决。
再后来,‘钟和熹’暂时离开,自然而然地换成了同样拥有社会融入度100%的‘裴雪归’。
时常更换的“家长签名”,对于负责任的班主任而言,是需要次次询问的。更别说,3班是优班,孩子们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苏尧是名声赫赫的尖子生。
丁晓艳必须得事无巨细地问清楚。
苏尧从不讨厌来自师长们的关注——上辈子的自己,同样没法在校外安全知情书上签上父母的名字,丁晓艳为此抓狂了几天,打了苏明铁、陈娟的电话,被他们的“让苏尧自己签”气得火冒三丈。
苏尧的家庭情况太特殊,丁晓艳根本没辙。
于是,后来的苏尧默默地学了班上爱捣蛋、忘记把知情书交给家长签于是自己造假的学生,换了个笨拙的字体,替父母签了名。
丁晓艳肯定知道学生在这上边动的手笔。
她每次收完知情书,总要给苏尧父母打一通电话。即便对方语气很差,仍没放弃,要他们叮嘱好孩子,注意假期的校外安全。
这些微小的、温暖的细节,是苏尧能在青春期勇敢生存下去的动力之一。
……
丁晓艳盯着结束的通讯,默默想,苏尧的家庭情况比同事口中的孩子要复杂更多,但她似乎并不想让班主任为之苦恼。
有时候,她会以娴熟老练的成年人手段,在规矩里办事——略显油滑,主动提出让别的大人签字,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不让丁晓艳为难。
社会里的规则,这个孩子很早就聪慧地掌握了。
思及此,丁晓艳无奈。
她真的很心疼苏尧。
一个孩子的过分成熟,往往是父母的失职带来的影响。
丁晓艳将安全知情书收起,她又想到前几天下大雨,是‘裴雪归’开车来接送的。
她只能庆幸,还好苏尧的生活里并非独身一人。
……
十一假期。
苏尧给自己安排了行程——她要去港岛玩!
Alex得知这个消息,先替钟先生高兴:“天呐,真的吗?”
“需要我帮忙订酒店吗?”
‘钟和熹’:“……”
“不用,我提前订好了。”
出门玩,港岛的酒店必须挑带有数个房间的——‘程妄之’‘谢瞻月’的人物卡时长短,苏尧不打算
将‘他们’实体化于公共场合,只打算在酒店套房内使用。
除此之外,还有人物卡‘裴雪归’。
社会融入度已达100%的‘裴雪归’自然需要一个独立的房间……
Alex并不知道‘裴雪归’也要陪着苏尧来港岛玩,他兴冲冲地准备好港岛攻略,想在‘钟和熹’面前邀功一番。
‘钟和熹’确实很满意他做的攻略,温声感谢。
Alex:“我那天刚好有空,可以带你们去港迪玩。”
他妻子对迪x尼很是热衷。Alex工作不忙时,和妻子去过几个国家的迪x尼,在这方面,他自认为还是很有经验的。
‘钟和熹’想了想,不打算占据Alex的私人时间:十一假期,再尽职尽业的律师也理应放假,不该全身心地投入于事业。
更何况,和主身体有关的娱乐活动,真算不上是工作范围内的事务。
“不用,”‘钟和熹’道,“我有自己的旅游计划。”
Alex吴略有惋惜,但他还是很坚持说苏尧小姐来港岛时,由他接机:“我对港岛熟悉,到时候直接送您和苏尧小姐去酒店。”
Alex补充说:“我妻子最近的行程在圳市,我可以顺路,送完你们,再过关去找她。”
‘钟和熹’没有拒绝他的接机请求。
十月二日。
机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Alex提前订好接机牌,把排面给的足足的,接机牌上写了“苏尧”两字,还贴了几个爱心。
‘钟和熹’看到他举着牌子,神情呆了一下,忍住扶额的冲动。
Alex很热情,“钟先生,我这还有一束鲜花,给你。”
“……”
Alex确实周到。
机场接机带着花的人并不少,‘钟和熹’和Alex的组合在整个机场里毫不显眼。为了避开媒体眉目,‘钟和熹’戴了墨镜和帽子,连Alex都保守地戴上了,省得毒舌港媒拍到,再爆点用词猛烈、虚虚实实的料。
Alex张望着旅客走的出口,语气踟蹰:“苏尧小姐能认出我们吗?”
‘钟和熹’指了指他手上的接机牌,抬了抬墨镜,语气冷淡:“她看得到接机牌。”
Alex环顾四周。他对钟先生说的话一半赞同,一半怀疑——无他,这个机场接机的人太多了。港岛机场,作为国际交通枢纽之一,每天的客流量高达几万人次,机场人员脸上行色匆匆,节奏快速。整个机场,稠人广众,他不认为苏尧能通过一张接机牌就能立刻找到他们。
Alex看着航班消息,决定一会儿飞机落地后,给苏尧拨一通电话,告知他们目前的方位。
很快,航班降落。
他正准备打电话呢,电话没通——Alex猜测是苏尧的手机在航行时关机了,暂时还没来得及开。他有点着急,嘀嘀咕咕道:“怎么拨不通电话?”
‘钟和熹’:“她会找到我们的。”
Alex不知道‘钟和熹’的底气从何而来。
只能寄希望于苏尧小姐确实如‘他’所说,能早点找到他们。
时间流逝,一波波旅客从出口走过,Alex着急忙慌,他左右梭巡,一时间,没注意到‘钟和熹’身前已经站定了一个包得同样严严实实,没把自己的脸露出太多的年轻女孩。
“苏尧小姐?”
Alex先是一惊,而后,“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钟和熹”的墨镜没有摘,‘他’的五官在机场灯光下,只露出线条凛冽英俊的下巴。
苏尧:“我看到‘钟和熹’了。”说着,一手接过‘钟和熹’怀里的花,低头嗅了嗅,错开Alex探查的眼神。
总不能说,她和‘人物卡’共享视野吧。
就连‘钟和熹’在国外忙碌时,苏尧都晓得‘钟和熹’的一举一动呢。每一餐吃了多少,咖啡灌了多少,都一清二楚。
Alex被苏尧的辨别能力惊呆了。
他的接机牌属实不算显眼,自认为用处不大——隔壁大学生举着荧光色的纸板,上头还印着个好友的昵称,逗比有趣。
Alex没敢弄太突出的登机牌,怕被港媒逮住。退而求其次,选了机场里大多数人接机时用的牌子,只敢在上头贴一点漂亮贴纸,彰显用心……
Alex看着‘钟和熹’用手指揩了揩苏尧的口罩边缘,像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他’一句话也没说,动作柔和。这种举止出现在钟先生身上,是具有极大反差感的。
Alex想起来了,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了一个月。
不敢打扰兄妹相见的恬静时刻,Alex自己给自己找活:“苏尧小姐,你的行李呢?我来给提。”
苏尧:“你等等。”
Alex茫然,他不明白苏尧小姐的“等等”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看到‘裴雪归’的挺拔身影,这才意识到什么。
“?”
Alex脸上的问号已经具象化了。
他看了看‘钟和熹’,钟先生没有回应,很沉默地与苏尧小姐并肩站着,而后,苏尧似是看出他的困惑不解,答:“裴雪归不放心我一个人坐飞机。”
谎言。实际上只是苏尧不想让‘裴雪归’人物卡离自己太远,所幸,这几天师伯们没有任何工作要求配合,‘裴雪归’能和主身体一块到港岛。
Alex:“……”
‘裴雪归’走近,一手拉着行李箱,滚轮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淹没于机场里的人声鼎沸中,最终,没忍住,压低声线,对‘钟和熹’说了一句:“老板,您……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啊。”
‘钟和熹’:……
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说,‘人物卡’彼此的厌弃让‘他’压根不想提及另一个‘人物卡’吧。
“他来港岛,尧尧高兴。”
最后,Alex听到‘钟和熹’硬邦邦甩出这几个字。
Alex:……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苏尧一眼。果然,如‘钟和熹’所说,女孩被口罩、帽子遮住的脸看不出情绪,可她轻快的脚步无疑彰显了心情的晴朗。
Alex不敢吱声了。
他为‘钟和熹’和苏尧的关系苦恼起来:苏尧小姐究竟是喜欢谁更多一些啊?
上次在麒县,她说得那么笃定,说自己和‘钟和熹’的关系非常稳定,让他不要乱想。Alex真的以为钟先生和她的关系无需操心,前几天得知她要来港岛玩时,兴奋了半天,认为钟先生的付出得来苏尧的青睐。
谁能知道,这来港岛玩,她还不忘记带上‘裴雪归’呢。
就真的有那么喜欢‘裴雪归’吗?
蓦地,Alex替钟先生委屈起来。
他叹着气,将三人送到酒店。
Alex吴不会自找没趣地上楼,但他了解酒店的房型如何。
一看前台给的信息,他扭头看了看‘钟和熹’,想到钟先生不久前说,他订好了酒店。
多委屈呐!居然还为了方便‘裴雪归’入住,订了贵宾房,主卧加客卧有五间。
Alex为钟先生忿忿不平。
他不能责怪苏尧小姐——小姑娘能有什么错呢?她在麒县将‘钟和熹’照顾得很好,Alex吴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有怨怼。他只能将愤怒的视线望向‘裴雪归’。
‘裴雪归’似有所察。
为了不让港媒曝光与‘钟和熹’有关的信息,苏尧特意乔装一番。‘裴雪归’同样如此,‘他’戴了一顶此前从没试过的网面棒球帽,穿搭了运动上衣、深灰长裤,整个人的气质浑然变化,倘若师伯们在这,恐怕会看得发怔,而后开玩笑:“和苏尧在一起,风格完全不同了。”少了年长者教养出的温润暮气,更多青年人应有的灿烂恣意。
Alex投来视线,‘裴雪归’的视线自棒球帽下,平直冷淡地回望。
比起在麒县小别墅里,Alex自告奋勇要帮忙做饭时,‘裴雪归’略显无所适从的状态。
现在的‘裴雪归’从容许多。
‘他’戴的帽子和苏尧还是同一款的,看起来更像是兄妹俩。
Alex:……
他险些要当着他们的面捶胸顿足了!
Alex再一想到,前几天,广文栋若无其事般说到自家少爷,将药妆店挣来的一百万本金,足足翻了四倍,拿了三百多万的利润:“雪归少爷继承了老师们的天赋,验石的技巧举世无双。”
广文栋其实没有太多坏心思。
他就是单纯想要炫耀一下‘裴雪归’,认为裴家的继承人继承了裴家的文脉,让天赋技巧得以流传。
Alex听得却觉得,是不是当初他在麒县时,轻描淡写提到的“钟先生投资的项目,从原来的本金二十万到后来的两百多万……”让广文栋想要扳回一城。
二十多万本金翻倍成两百多万。
一百万的原石获利三百万。
怎么看广文栋说的话,都是在炫耀,兼之阴阳怪气‘钟和熹’的挣钱能力。
总之,阴差阳错下的理解,让Alex做出决定。
Alex等着电梯到,在快到时,迅速对‘钟和熹’道:“老板,我给您的攻略,其实更多是适合你和苏尧小姐的。”
意思是,和‘裴雪归’关系不大。
建议老板不要让‘裴雪归’参与。
“……”
苏尧沉默地看着Alex,看到这个最开始从‘人物卡’社交圈里涉足到她生活的青年律师快速说完,而后,挑衅般看了‘裴雪归’一眼。完全是要将自己狗腿子的身份坐实了,连骂名都要揽在自己身上。
其实,Alex本可以不得罪‘裴雪归’,私下里偷偷建议‘钟和熹’,让‘他’自己挑着时间,根据攻略,两人游港岛。
但他太忠诚,在看到‘钟和熹’因顾忌着苏尧的感受,忍气吞声接受了‘裴雪归’的同行后,他脑中只闪烁过一个念头:
让我来!让我为老板发声!
“……”
‘钟和熹’沉闷地开口:“谢谢,我心里有数。”
Alex:“老板再见!”
他一腔孤勇地离开酒店,坐上车,浑身劲儿都泄了,瘫软下来。
不是担心‘钟和熹’因为他的自作多情对他有什么意见,而是……
Alex吴抹了一把脸,忽然,打了个抖。
说话时,‘裴雪归’一直淡淡地看着他,温柔的脸上掠过几分笑意。其实,‘裴雪归’长相特别具有亲和力,是男性中罕见的温润俊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Alex总觉得他们之间不太能成为和颜悦色谈话的对象——大抵是彼此的身份,天然的鸿沟,泾渭分明地衍生出冷川,让他们无法正常对话。
即便是很寻常、带有距离感的温和注视,也让Alex浑身冒出点寒意。
一旁的苏尧没说话,她有点没在状况,一手搭在‘钟和熹’的臂弯,一手牵着‘裴雪归’空闲的手上。
在他说话间隙,‘钟和熹’的脸色略显沉闷,她才有所察觉,轻轻地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
一个温柔的小小的安慰。
‘钟和熹’的表情似乎好转了一些,但又似乎没有。
Alex其实不太能看得懂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只隐隐察觉到一点:苏尧是三人中毋庸置疑的中心人物。
就像是不久前在麒县达成的钟家、裴家生意,不少人都被消息震撼,寻人来问:“钟、裴两家是怎么认识的?”
Alex缄默,不肯透出与苏尧小姐相关的任何消息。
Alex想了很多,他喃喃:“老板,千万不要辜负我的勇敢。”
Alex叹气。
……
Alex的勇敢注定要被辜负。
苏尧看着港岛攻略,给已在圳市和妻子度假的吴律师轻声道歉。
她还是得用这份攻略,完成‘三人’游玩。
至于事后,Alex得知消息,会如何痛心疾首。
苏尧托着脸,她已经想好该如何解释了——让‘钟和熹’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主身体身上。
不管怎样,一个纵容溺爱妹妹,没法不答应她任何要求的好哥哥,和一个没法支棱起来,做冷淡拒绝同行人‘裴雪归’的英俊总裁……两者权衡,显然还是前者的名声好听一点吧。
第45章
Alex人在圳市,不忘关注港岛的动态。
妻子不满意他的不专心,敲着他的脑门:“又在想工作的事?”
Alex晃过神来,他看着妻子,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转移话题道:“老婆,我觉得只要是男人,都很难忍同性的挑衅吧?”
这话不仅是替自己问的,Alex吴对自己做‘钟和熹’狗腿下属,在‘裴雪归’面前放话的事还是心有余悸,担忧会不会惹来裴家不快。
还是为‘钟和熹’问的。
只要是男的,很少能忍住同性堪称挑衅的行为。
‘裴雪归’陪同苏尧来港岛玩的举动,就是严格意义上的挑衅,定义无误,确凿无疑。
妻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答:“大概是吧,但我觉得人总有软肋,你要是被别人挑衅了,我不让你动手生事,你敢动手回击吗?”
Alex吴沉默。
他意识到妻子的问题,他的回答是“不敢”。
推己及人。
Alex吴对‘钟和熹’能否好好践行他的“双人港岛游玩计划”悲观起来:钟先生向来对苏尧的话言听计从,从不反抗。
他怎么会有‘钟和熹’会不顾苏尧的想法,强行安排他和她的两人之旅的想法呢。
唉。
Alex吴掩面叹息。
他彻底意识到自己的建议毫无实践的空间。
甚至不需要再问钟先生,就能猜出接下来几日的旅程会是怎样的光景。
……
港岛五天游。
‘钟和熹’和‘裴雪归’的乔装打扮非常低调。
苏尧给‘他们’的穿衣打扮换了个风格,迥异于‘人物卡’自身的特性,以此避人耳目。
‘钟和熹’穿着十分学生气,戴着鸭舌帽,搭了两条从路边买的玩偶串,‘裴雪归’穿着机场同款的运动服,身上同样挂了几只玩偶。‘他们’的打扮在迪x尼的一众游客们中,像是一滴水落进浩瀚大海里。
苏尧给主身体的打扮更用心一点——难得能为正值青春期的自己留念拍照,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Alex给出的攻略让苏尧的旅游体验很不错。
旅程结束,‘钟和熹’寻人查一查这几天‘他’的行程是否有被曝光。
Alex提前预料到这点,他从媒体小报得到几张‘钟和熹’出现在迪x尼的照片。好在‘钟和熹’的乔装打扮过于朴素,狗仔最初并没发现,这些照片是在跟拍某港星与爱人携手共游迪x尼时,无意摄入。
后来重新翻找相片,发掘细节,意识到这人很眼熟。‘钟和熹’一手举着甜筒在吃,一手给旁边的年轻女孩调整戴在头上的发箍,女孩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弯起的漂亮杏眼。
以及,女孩身边的还有另一个高大青年,很眼生——裴家
的低调让港媒认不出‘裴雪归’是谁。
港媒还没爆出,Alex连忙花钱买了这些照片。
他把照片发给‘钟和熹’,闭口不提自己当初的建议。当作没看到这港迪“三人行”的照片。
‘钟和熹’谢过他。
他们默契地不提‘裴雪归’。
……
苏尧看着狗仔拍的照片,她托腮,将之整理收纳,存档。
她的相册里还有很多张港岛旅游的个人照,没戴口罩的那种,是在适合拍照的地点摘下,再慢慢地抓拍好角度——‘钟和熹’‘裴雪归’的视角下拍的照片,需要‘人物卡’屈膝半蹲,找出最合适的角度来把主身体拍好。
苏尧一点也不嫌厌倦地给自己拍了好多张!
‘人物卡’其一拍照,‘人物卡’另一就负责去购买纪念品。
分工合作,非常完美。
拍照途中,还有借机推销想要提供付费拍照的,暗戳戳地拉了‘裴雪归’,问‘他’拍了这么久累不累,愿不愿意付点钱,一小时几百港币,他帮拍,成图帮修。说着,还给‘裴雪归’看了他过去的拍照成图。
成图确实不错,专业摄影师的能力比普通人强上不少。但苏尧还是拒绝。
苏尧不认为‘人物卡’给自己拍照有什么累的,况且,‘钟和熹’‘裴雪归’的身份特殊,万一被人认出,会让这次旅程半道中殂。
摄影师被拒绝,没有恼怒,跟拍其他客户时,还回头看了眼默默给苏尧拍照的‘裴雪归’。
青年戴着鸭舌帽,眉眼藏在了帽檐下。根据他的摄影经验,这个男人长得很好,被拍照的那个年轻妹妹也是神采动人,生机勃勃,漂亮极了。
末了,摄影师嘟囔:“要是全世界都是这种勤勤恳恳自己照相的客户,我还吃什么饭啊。”
他只能感慨:还好像帅哥这样愿意毫无怨言拍照几小时的人不多。
不然,他可就没有工作可挣钱喽!
=
十月的假期结束。
麒县迎来了初秋。
寒潮来袭,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周忱瓷打着喷嚏,摆着手让苏尧离她远一点:“不要被我传染了!”
苏尧无奈地缩了回去。
这两天,周忱瓷生病,温女士负责接送她上下学,所以不能一块回家。
苏尧不想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于是,让‘人物卡’接送自己。
‘程妄之’的时长累积到10小时以上,社会融入度将在下周玉石售卖结款后再度迎来暴涨。
苏尧喜欢‘程妄之’摸起来妥帖适宜的体温,坐在自行车后座,搂着‘他’的腰,还会把脸埋进‘程妄之’的卫衣帽檐里,像是一只小鹌鹑,把脑袋伸进毛茸茸的翅膀里。
‘裴雪归’临时有事,去隔壁省一趟,帮佛荔芳处理事务。
因此,这种寒潮冷天,苏尧没法坐汽车回去。好在,‘程妄之’可以载主身体上学,苏尧认为这也不错。
周忱瓷担忧自己传染苏尧的事,兜兜转转,时隔一周,还是传染上了——只不过,罪魁祸首不是周忱瓷身上的病菌。
流感一视同仁地将班上的同学们击溃。
丁晓艳难得地用上小蜜蜂广播器,她声线沙哑,吭哧道:“这几天我感冒了,大家也要注意。”
这话说完,班上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擤鼻涕声。
丁晓艳愁眉苦脸,觉得孩子们太遭殃了。再去隔壁兄弟班上英语课时,果不其然,隔壁班一样遭殃。
流感来势汹汹。
快速席卷了学校,又从学校蔓延到家庭。
周忱瓷瓮声瓮气:“我妈妈感冒了,我爸回来时也被我传染了。”
她颇为谨慎地离了苏尧几步,不肯将说话飞沫对准人,快速地埋头说完,听到好友闷声闷气地来了一句:“我也。”
她的鼻子红彤彤的,脸颊同样泛起红晕,看起来好不可怜。
周忱瓷紧张起来。
她生病的次数多。平日里很有经验,知道自己撑个三五天,这病毒就能被身体免疫系统杀死。
可是,苏尧不一样!
初一到现在,苏尧生龙活虎,健康得不得了,天冷时连咳嗽清鼻涕都没有过。这种强健的体魄,怎么会感冒?
要知道,苏尧可是运动会为班级拿下女子长跑第一名,且破纪录的超强体质!
周忱瓷很担心苏尧,“有没有去医院开药呀?是流感还是普通的感冒?”
说着说着,“你是不是有点发烧了?”
苏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午出门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一到校,怕冷的同学们一边打着抖,一边拉上教室窗户,室内闷闷热热,让她感觉不妙起来。心里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脑子有点转不动。
周忱瓷自己还感冒着,看她懵懵,快步走到丁晓艳的办公室,找老师借了体温计。丁晓艳一听说是给苏尧测,连忙跟了上来。
三个大小病号彼此对视一眼。
苏尧有气无力:“老师,忱瓷,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我。”
丁晓艳:“你自己出门前没测过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蹙眉,给苏尧递了甩过的水银体温计,“快测一下,发烧了我给你准假,回家休息。”
整个年段已经请假了不少人。
卫生委都发出通知,说今年全国的流感十分严重,从北方陆续蔓延到南方,流感病菌期间变异几次,传染性极强,让还没有感染的人提前做好预防工作。
苏尧吸了下鼻子。
她小声说:“我以为我不会感冒呢。”
周忱瓷听出她的茫然局促。她无语扶额,嘟嘟囔囔道:“尧尧,你又不是钢铁做的,还能不生病啊?”
苏尧皱起脸,她的脸颊泛起浅红,咕哝道:“我从小到大都不太生病的。”
上辈子的自己在初中时有生病过吗?
苏尧记得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这才是能独立生活下去的基本底气——没有合格的身体,苏尧早就病怏怏得不知道歪倒在哪里了。
初中时,最严重的流感期,苏尧没有感冒。大抵是占了每天步行10公里锻炼出来的强壮体魄带来的优势,她在老师兼同学大都倒下时,依然顽强地来学校上学。
……
这辈子的苏尧,每日步行公里数少了许多。是因为这样才生病的吗?
不懂。
她叹气,像海獭般重重地揉了一把脸:“我周末还打羽毛球呢,一直坚持锻炼,怎么会生病呢?”
这种孩子气的话,听得丁晓艳想笑。
她情不自禁地戳了下苏尧的脑袋,“你啊,生病了还想这么多,体温计夹着,发烧了找你家长接,回去休息。”
苏尧乖乖点头。
‘裴雪归’昨晚刚回,能开车来接。
体温计一测,果然,发烧了。
“38℃!”
苏尧听到周忱瓷大呼小叫,忧心忡忡,“你让你哥哥接你回去的路上先去医院看看,好吗?”
周忱瓷怕好友不会照顾自己。
也怕好友哥哥疏忽大意,她生病频繁,对医院流程很了解:“先去挂号,让医生看看,如果需要输液就输液,千万不要硬抗着。”
说完,周忱瓷懊恼起来:“早知道今天上午出门前我就让你测一下-体温了。”
苏尧失笑,忍不住咳嗽一声:“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我要感冒发烧?”
丁晓艳听着这俩孩子的“斗嘴”,蓦地心软,她叹着气,去办公桌里取了假条,给苏尧签字,“拿着,出校门时给保安看看。”
说完,把手机给她:“给你家长打电话,来接你。”
苏尧没说‘裴雪归’已经在路上了。
她“嗯”了一声,拿过手机,拨号给‘裴雪归’。
丁晓艳和周忱瓷听着苏尧和电话那头的家长对话:
“我感冒了,来接我。”一板一眼,边说还边咳嗽,说话腔调不由自主地带了点委屈——是委屈吧?丁晓艳踟蹰想,她看着苏尧,这小姑娘平日里的声线清亮活力,没有丁点低沉软弱。生了病后,她的声音软绵绵了。
‘裴雪归’的音色是男性中少有的雅致迷人,‘他’听到苏尧的电话,先是沉默,而后紧促起来,“我马上到。”
对话就止在这里了。
苏尧首先挂断电话。
周忱瓷:“不只是感冒,还有发烧!”
她为苏尧在家长面前的含糊其辞很不满意,“要说清楚哦,一会再医生面前也不能乱说。”
苏尧试图
辩驳:“我忘了嘛……”
她太少生病。一朝生病,脑子糊涂,混浊得像是被人摇晃了脑浆,把理智摇得稀里糊涂。
得亏主身体的状态对‘人物卡’没有太多影响。
丁晓艳:“你家长怎么没发现你发烧了?”
在她眼里,‘裴雪归’和苏尧是不同的一个人。年长的理应更有经验,了解孩子的一举一动,知悉孩子的状态意味着什么。
这话说起来是带了点责备的。
她用温热的手掌贴了贴苏尧的额头,“可别把聪明脑袋瓜烧糊涂了。”这话带了点疼爱的,丁晓艳很少在学生面前袒露出如此温柔的一面。
周忱瓷笑嘻嘻地把脑袋也凑了上去:“老班,也摸摸我的聪明脑袋瓜。”
丁晓艳哑然失笑。
她给了周忱瓷的额头一个小脑瓜崩。
苏尧被师长的关爱暖了肺腑。
她没有第一时间应对丁晓艳的责备——对她的家长。
理所应当的,老师总会对喜欢的学生多点偏爱,更会义愤填膺地觉得学生的不靠谱家长很过分。
苏明铁、陈娟在丁晓艳这的印象不佳。
‘钟和熹’‘裴雪归’等人,在丁晓艳内心的评价是挺高的。
但她还是要为自己的学生埋怨几句:“怎么能没注意到你生病呢?”
苏尧不敢吱声。
越是混浊的脑子,越是说不出具有理智的话。万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什么,让丁晓艳怀疑起苏尧和‘人物卡’之间的关系……
好吧,虽然她大概率是知道,没人会相信‘他们’和她是一个人。
她怕的是,自己暴露的细节太过亲昵,会让丁晓艳警铃大响,揣测起成年人与未成年人的“真实关系”。
这样不行。
苏尧好不容易才让师长们相信‘钟和熹’‘裴雪归’等人,是自己的靠谱家长呢。
她垂头丧气,没敢回丁晓艳的话。
周忱瓷莫名与丁晓艳对视一眼,两人脑子里齐齐闪过一个念头:苏尧/尧尧是觉得我/老班在责备家长,所以不高兴了吗?
看着不像。
丁晓艳推测,苏尧的表情里透出的含义更类似于局促不安。
她是认为自己生病的事给谁带来麻烦了吗?
抱着这个念头,她们等来了‘裴雪归’。
漂亮青年风尘仆仆,‘他’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慌乱。看到苏尧后,明显松了口气,上前扶住。
丁晓艳:“苏尧发烧38℃,记得带去医院看看。”
她顿了一下,一秒不错地观察‘裴雪归’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她被‘裴雪归’感同身受的愁容与无措击中,最终,她没能说出太过刻薄的话,只能道:“上午来学校时就发烧了。”
‘人物卡’的大脑果然要比主身体清晰很多。
苏尧觉得自己在“冰火两重天”的境地里跋涉,一面是靠得很近,体温微凉的‘裴雪归’带来的舒适惬意,以及‘裴雪归’理智清晰的思维:一面是烧得有点糊里糊涂的主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应师长。
“是我的问题。”‘裴雪归’轻声说。
‘他’一点都没有觉得苏尧生病是麻烦那般,一字一句地温声答。
组织措辞,斟酌用语。
让‘裴雪归’来应对班主任吧。
“我没有发现苏尧生病。”
事实上,是苏尧从没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烧了。这次以后,她就知道了。
流感季节,要时不时地监测自己的体温和身体状况。
有时候,不能太迷信自己上辈子的经验,认为自己在流感季节依然强壮,不畏病毒。
漂亮青年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含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苏尧慢慢挨着‘他’,她吸了吸鼻子,可能是有了‘人物卡’这一个可用的、有逻辑的大脑,她的心定下来了。
丁晓艳、周忱瓷眼里,便是苏尧原本的局促不安,疑似怕家人认为她生病是麻烦的苦恼。在‘裴雪归’匆匆赶来,说了以上话后,慢慢消散无踪。
苏尧明显靠向‘裴雪归’的方向,心理学上,这是对某人有着依赖或喜爱时的肢体表现。
丁晓艳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假条拿着,等好些了再来。”
流感击倒了全校不少师生,每天每个班都有三五个请假的。丁晓艳自己都是强撑着来学校上课,要不是前几天勉强缓过来,她可能也得跑医院挂水两天,鸽了孩子们的课程。
周忱瓷经验丰富:“每年都要打流感特效疫苗啊!”
丁晓艳:“你这么懂,今年怎么又感冒了?”
周忱瓷唉声叹气:“我身体不好嘛!”
丁晓艳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了解这个乖孩子的体质不太行,温女士平日和她谈过女儿的健康状况,对于学习并没有要求太多,只希望周忱瓷能平安长大。当然,成绩优秀,便是好上加好的事儿了。
她们带了点刻意打着话茬,不忘悄悄关注着苏尧和‘裴雪归’。
青年用手掌贴了贴女孩的额头,脸上的情绪更加低落了,‘他’垂下的眼睫毛与苏尧不肯瞧人的耷拉眼皮,神情奇妙得相符类似。
丁晓艳听到苏尧鼻腔里的呼吸,闷闷的,带了点喘动。
她根据自家孩子的经验,拉了‘裴雪归’到一旁,叮嘱‘他’怎么做,她严重怀疑他根本没有经验,要不然怎么会错过苏尧刚来学校时泛红的脸、沉闷的鼻息呢?
“先去医院看一看。”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丁晓艳又补充了几个县内医院里口碑不错的医生,她家孩子生病时就是找这几个医生挂号的。
年轻人认真听着,不忘点头,‘他’正在学习如何好好照顾病人,照顾自己。
“退烧贴备着,吃退烧药,被子什么一定要盖好,千万不能再次着凉。”
生病太让人不安。
听苏尧时不时咳嗽一声,呼吸还有点浊音,丁晓艳忧愁皱眉。
万一发展成肺炎,那就不得了了。
丁晓艳说着,她看着漂亮青年专注地用脑子记,重复几次她的话,最后,感激地主动伸手握了握丁晓艳的:“老师,谢谢您。”
周忱瓷:“你哥哥好爱你啊。”
她很小声地对好友说,用词真挚,不含狎昵。所谓的“爱”是特别纯粹的“爱”,只有很在意某人时,才会有这样关心的、倾注所有的眼神。
周忱瓷在‘裴雪归’身上看到了。
‘他’望向苏尧的视线,带着男性少有的恬静与爱意。不是那种看得人身上刺挠的怪异情愫。
周忱瓷发誓,她在温女士、周先生身上得到过类似的注目。
只是,还是有点不一样。
周忱瓷苦恼地皱起脸,想,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她暂时没有得到答案。
苏尧:“啊?”
主身体还在发懵呢。
不过,‘裴雪归’的躯体大脑能处理周忱瓷的话,‘他’梳理了周忱瓷的谈话内容,有了合适的回复方式。当然,‘他’不能替主身体回复周忱瓷。那很奇怪。
最终,苏尧打起精神,在人物卡‘裴雪归’用手掌摸了主身体额头的动作中,勉强回过神来,“他是我哥哥嘛。”
理直气壮的口吻。
有种“是哥哥就会永远无条件爱我”的骄傲感。
平日里,苏尧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还是有点羞赧的,尤其是在师长面前,会有点装模作样。
她会像是拥有硕大财富的巨龙那样,双翼一张,脑袋一歪,将闪闪亮亮的珍宝藏在翼下,只让路人看看从身体盖不住的部分透出来的辉煌光泽。
有人好奇这辉煌光泽是什么,巨龙才会羞怯地稍稍抬起双翼边边,给他们瞧一瞧,嘿,是你们以为的“哥哥”对我的爱意。
很多,很满。根本藏不住。因为爱自己就是这样的嘛。
周忱瓷已经算是非常
了解苏尧的人之一了,她对这句话的反应不算大。能说出自己是一家之主的尧尧,有这样的语气,理所应当嘛!
倒是丁晓艳愣了愣。
她的目光落在苏尧身上,看到脸颊泛红的苏尧顶着一张标致脸蛋,年轻孩子翘着鼻子,少有罕见的骄矜起来。这孩子说着的话,让她忍俊不禁。
目送着‘裴雪归’将苏尧带回家,丁晓艳看了眼留作存档的那份假条,上头的家长签字——“裴雪归”三字,笔画瘦劲,风姿绰约。
丁晓艳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这家长是很好很好的。”一通电话就能及时赶到,一句抱怨也没有,认认真真听班主任教如何照顾生病的孩子……
丁晓艳:“真靠谱啊。”
她为苏尧发自内心的高兴。
第46章
这次流感,苏尧熬了三天,终于痊愈。
期间,Alex从‘钟和熹’不同寻常的表现中察觉到什么,他主动来电,问苏尧,得知她生了病。
“钟先生十分担心你。”
Alex在电话里说,他停顿一刻,将‘钟和熹’没法回国见她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苏尧小姐,真的很不好意思,钟先生这边临时事务需要处理,我没有办法调整行程,让他回国照顾你。”
苏尧声音喑哑,“我知道他要工作。”
她吸了下鼻子,吃着‘程妄之’递过来的削皮的苹果块。
“你让他安心工作,不用担心我。”
‘谢瞻月’在一旁,按摩着她的太阳穴——流感的表现之一,头痛剧烈,布洛芬吃过后,勉强止疼,可脑门还是有一根筋砰砰跳动,必须要手指压一压,揉一揉才能缓过来。
‘裴雪归’负责家里的大小事务,‘他’负责去医院帮忙挂号、取药,剩余两张社会融入度低的‘人物卡’在家里帮忙倒开水、盖被子、揉搓发软的小腿,再拧条毛巾擦擦额头冒出的热汗。
少了个‘钟和熹’,确实少了个有效助力。不过,三个‘人物卡’也够用。
苏尧的声音能听出真诚的善解人意,让Alex更歉疚,尤其是,扭头看到‘钟和熹’微沉的表情,‘他’正在无声地叹息。
‘钟和熹’并没有说什么。
‘他’似乎对自己身在国外的现实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疲倦地、感同身受般地摁着额角,静静地放空自己。
要不是Alex知道‘他’没有不适,恐怕也要以为‘他’生病了。
电话尾声,Alex想问‘钟和熹’需不需要和苏尧小姐多说几句,话没说出口,他自己咽下去:钟先生远比他这个外人了解苏尧。他们之间是根本不需要下属自作主张地举着手机,问‘钟和熹’要不要说几句话的关系。
又过几天,‘钟和熹’的脸色好看许多。
Alex很关心苏尧的健康,见状,心弦一动,特意回拨,得知她已经痊愈。
这一次,苏尧小姐的生病,让Alex注意到钟先生对在乎的人生病不适时的感同身受。
更严谨一点,是他’对苏尧超乎寻常的在意。
起初,Alex是在‘钟和熹’的魂不守舍中发现异样。他左思右想,认定大概率与国内的苏尧小姐有关。
果不其然,一通电话,他晓得苏尧患上流感,请假在家休息。
‘钟和熹’的异样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种异常,和Alex为父母、妻子生病时的忧虑表现截然不同。
Alex不敢多问。
他只能平铺直叙地说出自己肉眼所见到的细节:‘钟和熹’足足有三四天的情绪怪异。工作之余,眉头微皱,面无表情,气氛冷得吓人,Alex根本不敢出声打扰。
除此之外,‘钟和熹’的食欲也不够高涨,像是被苏尧生病的事情影响,心神不定,强迫自己吃下食物。
恰好,这几天的处理事务与继承酒庄相关,当地的其他酒庄主人邀请‘钟和熹’前去参加晚宴。
往常,钟先生默认前往。虽说在酒宴上的时间不长,但也算是给人面子,举杯喝酒,沾了沾嘴唇,彬彬有礼地离场。
这次,钟先生没有同意。‘他’的心情显著地不太好,最后,Alex替‘他’拒绝了这次晚宴。
……
这些微小、细腻之处。
无一不彰显着‘钟和熹’对苏尧的在乎。
或者说,是太过在乎了。
Alex的妻子在圳市,每天固定的电话聊天中,得知她身边的朋友同事被这场来势汹汹的流感击倒,好在她提前给自己、家人预约了流感疫苗。
因此,侥幸逃过了患病的危机。
Alex一边为妻子的远见高兴,一边在想,倘若他妻子不幸生病,他一样会心生担忧。可这种担忧,和‘钟和熹’的表现不太一样。
Alex吴很难说清楚他内心的直觉。
并不是吹嘘‘钟和熹’对苏尧的在意有多珍贵,或者贬低自己的情感输了一筹。而是,他清晰意识到他和钟先生对在乎的人所表达的情感略有差异。
具体是什么差异?
Alex没能看懂,他怀揣着不解与困惑,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钟和熹’。
新行程,下一个地点。
‘钟和熹’西装革履,姿势挺拔,安静地看着属于‘他’的偌大山野——一片富有价值的森林,澄净美丽的湖泊,这片土地具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当地政府正在与之协调,想要借着当地法律更新,趁机高价收土地税。Alex已经想好了如何规避高额税的办法,他们需要在这个城市里待足两周,以备应对不怀好意的豺狼政客。
英俊青年的脸在清晨的雾气中,染上了微不可察的朦胧。一道日光扎破湖上的雾气,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炫光让钟先生微微闭上眼。浓长乌黑的睫毛在下垂时,被强光照射,于眼下洇出小小的黯色湖泊。
Alex看到钟先生再度睁开眼,掏手机,对着静谧美丽的湖泊拍了一张照。
这种美景,国内没有那么常见。尤其是空旷、独属于‘钟和熹’的山野湖泊,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鸟鸣虫叫,绿荫葱葱,满目欣悦……Alex托了给钟家办理继承遗产业务的福气,有幸在这几个月里见到他过去没有机会见到的自然风光、奢侈豪宅、硕大产业等。
他照葫芦画瓢,掏手机拍照,准备将来洗出来,以作留念。
然后,他看到钟先生将这张照片发送给了谁。
完全不需要多嘴去问。
Alex晓得钟先生给谁发送了这张照片。
他安静地等待‘钟和熹’拍摄完毕,这才走上前,低声说起了今明天需要的应酬:继承钟家的遗产,总有些需要社交的人情场合。
许多人虎视眈眈想要啃下一口肉,许多人期望借着钟家这个跳板,获取更多的资源与利益……Alex提前做好调度,安排靠谱可信的人员,一步步地进行着钟家继承遗产的流程。
原定在明年五月,可以结束继承钟家资产的项目。
Alex预计的时间不会有太多差错。
他保守地想,可能还会提前一二周。当然,打工人在干正事上总要给自己预留些时间,免得老板不悦。
这种好消息,还是等日程接近,事情办得差不多,再告知钟先生为好。
Alex想,钟先生应当是非常想念苏尧小姐的。
不然,‘他’怎么会锲而不舍,每落地一个新城市、新国家,就要想方设法地通过国际快递给苏尧寄礼物呢?
前几次,Alex还会以为这是老板心血来潮;可后来次次如此,那意义就非同凡响。
再加上,苏尧小姐生病,远在国外的‘钟和熹’便像是同样被流感击溃那般,切身体会着苏尧的喜与忧般,情绪低落了几天……
——或许是‘钟和熹’只有苏尧一个家人了吧。于是,‘他’身上的在意、关心,就显得格外沉重,闷闷地,厚厚地,像是一层鹅绒覆在苏尧身上,没有给任何旁人的可能。只给她。
这是遮天蔽日的关注度。
Alex默默想。
他看着‘钟和熹’的背影,快步追上,不知不觉中,脑中闪烁一个念头:如此沉重、深厚的爱,现在看来不错,但等苏尧小姐长大以后呢?
小姑娘现在还是小姑娘,但再长大一点,就可以谈恋爱了……
他蓦地悚然。
念头被Alex匆匆忙忙地压了下去,不敢再想。
他克制着情绪:“老板,一会先去吃饭还是你有别的想法?”
上次‘钟和熹’食物过敏,之后,落地新地点,Alex严格按照体检标出的过敏项,给‘钟和熹’挑选合适的餐厅与菜谱。
“好的,你安排。”
Alex让自己全身心地沉浸于工作中。
那个念头,被他完整地压进大脑里,死死摁着,不肯让它浮起。
他忙于工作之余,偶尔,会颤颤地想,也许、大概,在苏尧十八岁,成年后……
会有一场不可预见的冲突发生吧。
Alex闭了闭眼。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抖。
真不知道未来的妹控钟先生,会如何应对妹妹可能会有的“男朋友”。
=
十月后旬。
距离上次去花都赌石,已过一个月。
‘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在广文栋协助售卖出玉石后,大幅涨动。再加上港岛两家药妆店的营业额,目前,‘程妄之’已有64%社会融入度。
‘他’的社会融入度增长,大大替代了‘裴雪归’在家里的重要作用。
苏尧想要让剩余两张‘人物卡’快速解锁,势必要接受让‘裴雪归’‘钟和熹’外出,进行投资,加速“挣钱值”的增长。
玉石售卖得到的三百多万利润,‘裴雪归’准备再来一次风险投资,‘他’又去了一趟缅区原石市场。
可惜,这次运气一般。兴许是圈内得知裴家继承人的眼光独到,认为有机可乘。
一落地花都,就有人借机谄媚,同行的老坑鬼觉得不妙,他找人问了问,得到消息,说是给‘他’挑选的那一批原石被人提前买了。
老坑鬼:“这什么批人!”
一连串的脏话冒出口,老坑鬼气得不行,他还指望着这次带裴先生、广文栋进交易场一趟,挣点佣金,再在‘裴雪归’面前挣得几分印象,为将来的合作铺路呢。
广文栋叹气,倒也不意外:“这次进场,谁都会盯着雪归少爷您瞧,交易会很不顺利。”
‘裴雪归’浅色的瞳孔印出花都开得正盛的鲜花。
麒县已是秋季。花都的天气依然炎热,当地位于热带气候区,长夏无冬。随处可见人来人往的游客们,大多是北方人来这里过冬。
‘他’的情绪稳定,对老坑鬼、广文栋说的话反应淡淡。
广文栋征求‘裴雪归’的意见:“要去试试吗?”
好料子恐怕不那么易得了,价格也会翻倍,利润不比上一次。
‘裴雪归’想了想,平静道:“去吧。”就当去玩一趟。
这一次的交易,果然如老坑鬼提前得知的消息那般。
市场上没什么好东西,一行人走动间,总有些人悄悄观察,在‘裴雪归’视线落在某处、某块石料久了点时,摊主眼睛骨碌骨碌转着,就要哂笑着将那区域的石头挪近一些;在下一个人询问时,还会故意抬高价格。
“……”
广文栋喃喃:“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
裴家做原石生意不频繁,很大原因也是同门都不爱和这些商人打交道。
他们不是什么太缺钱的人。手头其他的生意足够过得逍遥自在,老师们去世前将所有遗产交给‘裴雪归’,可他们这些徒弟们不是分文未得,经营裴家资产时,他们是独立代理人,每一项交易都有合理的分成佣金流向他们的账户。
佛荔芳、广文栋原生家庭条件就很不错,更是不爱在这种场合里砍价谈生意;方辰鸣、邹丹倒是普通家庭,摸爬滚打拼出了点家业,在社交方面能力强一些,可他们更擅长其他行业,不愿意接触玉石原石交易。
‘裴雪归’知道这次交易没法像上回那样获益颇丰。‘他’早有预料,倒也不生气——有能挣钱的消息,永远是一簇一簇的人跟着潮流来挣钱。
看完原石,挑来拣去。
‘裴雪归’什么也没买,‘人物卡’的天赋在看到这一次的交易场石料时,直觉好东西不多,真有的好东西价格高昂,再加上切割、加工费,算下来利润一般。
索性就不要了。
临走前,‘他’只给自己买了几串打磨好的翡翠玉珠,很衬手,盈盈的翠色叠在冷白手腕上,如同青竹被雨水打湿时的氤氲。
给‘裴雪归’买了一串,给主身体买了一串。
广文栋看‘他’精心挑着尺寸时,问他:“苏尧小姐喜欢这种款吗?”
他不太懂年轻人的口味,怕小姑娘觉得翡翠老气。
有时候,得是上了年纪的人才懂得欣赏玉石的美。
‘裴雪归’没抬头,掐了线,将翡翠珠子穿过,最后搭上腕扣。一条尺寸长的,一条尺寸短的,看得出来分别属于谁。
‘他’轻描淡写道:“她喜欢的。我有几款腕带、珠子,都给她了。”
100%社会融入度带来了不少珍稀物品,苏尧挑了几个不显眼的,随机换着戴去学校。
广文栋挑眉。
他听出‘裴雪归’说得不经意,颇有点“妹妹喜欢,理所应当给她”的含笑与温软。
“兄妹款啊?”
广文栋笑呵呵,‘裴雪归’点头,‘他’答:“买完翡翠,顺便去花都庙里开开光。前些天她生了病,我打算带这些珠串去药王庙里。”
生了一次病,苏尧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关注起来。
倒也不是特别迷信,但国人嘛,路过神佛拜拜,总是没有坏处的。求个心理安慰也好。
广文栋面部表情柔软下来。
他道:“药王庙还是很灵验的。”
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
没能买到好石料,‘裴雪归’没有灰心丧气。广文栋询问他接下来的计划,想了想,告诉师伯:“明年再来。”
赌石这玩意,市场里一旦开了个好东西,长达几周数月里,人人都敝帚自珍,生怕石料卖低了,自己亏了。
‘裴雪归’拿下三块好石料的事儿,起码得等明年风头才过。
现在,‘他’得想点别的法子增长挣钱值。
裴家的资产丰富,‘裴雪归’认为挣钱的机会并不缺,只看有没有合适的、短期内就能到手的。
广文栋点头:“行,到时候我再安排。”
花都药王庙算是全国范围内比较有名的一个求健康、求平安的寺庙。
人来人往,香客脸上笼罩着愁容,为至亲至爱祈愿。还有病弱的小孩在家长的带领下,在庙里磕头,泪意婆娑地祈求康健。
‘裴雪归’看得微微出神。
而后,‘他’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广文栋观察到‘他’的表情,温润如玉的年轻人目露不忍,又似联想到了谁,神情怔怔。
很快,广文栋看着‘裴雪归’往功德箱里塞了不少钱,而后,他和住持聊了几句。在住持的安排下,取了新买的翡翠珠串,带至药王庙开光仪式处。
‘裴雪归’跪在蒲团
上,闭目合十,低声祈福。
年轻人的眉眼在未褪的日间光线中,生出几分不可侵犯的灵性。广文栋点了三根香,准备给家人、妻子祈福求愿,插完香,跪拜在‘他’身旁的蒲团上,听到了‘裴雪归’轻声念:“希望苏尧平安健康。”
“不要再生病了,要健康地长大。”生病太痛苦了,千千万万要好好地度过青春期,活得长长久久,快快乐乐。
他悄悄看了眼‘裴雪归’,发现少爷闭眼时,似神佛悲悯的一凝。
雪归少爷一句话都没为自己求。
广文栋动容。
他插好香,轻喃细语了几句为家人求福的话,又在心里头默念。
广文栋知道‘裴雪归’没替自己求,但他替他默念恳求了:希望雪归少爷一样健康平安,他们四个师伯希望‘他’幸福。
拜好神佛,离开药王庙。
广文栋看着‘裴雪归’把开了光的翡翠珠串小心收起。他知道,下次再见这珠串,其中一条肯定会出现在苏尧小姐的手腕上。
……
‘裴雪归’不在麒县的三天,‘程妄之’和‘谢瞻月’负责照顾主身体的日常大小事。
流感季勉强算过去了。班上的空位陆陆续续迎回主人,苏尧戴着口罩、帽子,把自己团得很严实,不敢再大意疏忽,让自己又生一次病。
几天重病,她唯一的庆幸是人物卡‘裴雪归’的身体很强健,社会融入度100%后的‘人物卡’与活人无异。‘钟和熹’会因为食物过敏进医院,‘裴雪归’理应也会受到病毒影响,患上流感。
她很小心地不让主身体和‘裴雪归’靠得太近,在家里被照顾时,居多用‘程妄之’‘谢瞻月’这两张暂时还不能算是“活人”的‘人物卡’,以确保‘裴雪归’的身体状况。
头一天发烧时,苏尧上医院看病,医生没有让输液,开了些药。回家喝了退烧药,她倒头就睡,‘程妄之’陪床大半天,耗费了不少时长;‘谢瞻月’的时长不多,忙忙碌碌地用在了补作业上。之后,不可避免地需要‘裴雪归’。
‘裴雪归’没戴口罩进屋给主身体盖被子、测体温,前后三天,‘他’没有被传染。
当然,这和苏尧的小心翼翼、注意防护也有不小关系。
她不想让‘裴雪归’同样尝一次生病的痛苦。
那太难受了!
苏尧认真想,主身体生病了,‘人物卡’*3可以照顾自己;‘裴雪归’生病了,那就只能她努力照顾自己了……‘人物卡’之间的基础冲突性、想看相厌,让‘人物卡’生病后只有主身体可以帮忙。
她生一次病,身上使不上劲儿,还得‘裴雪归’搀着回家;要是‘裴雪归’生病,她真的挺怕扶不稳‘另一个自己’。这么一想,苏尧暗下决心:多锻炼主身体,加强运动,也要能照顾得了‘人物卡’*4。
毕竟,独身在家时,‘人物卡’能依赖的只有主身体。
这一次生病,让苏尧彻彻底底地知道自己不是无坚不摧的人,晓得要在生病时悉心照顾自己,也发现了‘裴雪归’的身体很健康,免疫系统很强;‘程妄之’的体温很适合发烧时搂着一块睡;‘谢瞻月’的手指轻柔有力,头疼时按压太阳穴非常好用……
现在的苏尧,可以很自豪地说,她身经流感,近一步地了解自己。
请假结束,返校回班。
班上的人数总算齐全。
丁晓艳的视线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地梭巡一圈,最终,感动得点了点头:“这两周来,头一次齐了。”
孩子们爆发出小小的笑声。
她鼓起掌来,学生们情不自禁地跟着鼓起掌来,隔壁兄弟班的学生们都忍不住探头来看,发生了什么稀奇事。
丁晓艳先是庆祝完孩子们的痊愈,而后,恢复常态,不苟言笑,敲着黑板,提醒大家:“期中考要到了!”
3班的孩子们爆发出一阵阵的哀嚎:“喔不!”
丁晓艳压抑着嘴角扬起的笑意,她神采奕奕,冲着这群很有活力,让她看着就开心的校园禾苗们道:“让我们奔着三校联考第一出发吧!”
流感怎么能打得倒一中初二年3班的孩子们?!
丁晓艳说完,这群刚哀嚎过的孩子们捧场地欢呼起来,为不久后的期中考提前庆祝:“耶!第一!”
苏尧眼睛亮亮,她听着身旁邬筱跟着班上的喊叫声,兴冲冲地喊“第一”。
她超大声地喊:“第一!”
有了常驻第一的学霸苏尧一块加油鼓劲,听到这声的前桌后桌们齐齐敲桌擂鼓,为班主任的鼓舞讲话加上热闹的辅助音!
只有第二排的前同桌吴葶葶似乎没有那么起劲,她在所有人欢呼时,悄悄地往身后看了一眼。第四排的苏尧。
吴葶葶想到了上次月考自己落后的成绩,想到苏尧稳定第一的优异,还有,班上所有人都在为学霸热烈、并不矜持独立的参与度而高呼。
热闹是他们的。
吴葶葶心思乱如麻。
她快速地垂下脑袋,自欺欺人,仿佛这样就听不到与成绩有关的一切。
第47章
初二上学年,期中考。
三校联考,各校老师抽签选科目出卷。
一中抽中了英语。丁晓艳负责英语试卷的阅读选题和作文选题,她根据往年全国初中试卷模版,找到对应合适的题目,在原题基础上改题。
出卷完毕,丁晓艳和年段英语组的几位老师们谈了谈,“这次的难度还好,属于适中范围。”
丁晓艳表示同意。
卷子排版结束,电子版存在u盘里,给英语组组长收着。
下周一期中考,电子档交给学校打印室批量打印。
几个老师们各自有一份纸质版,以备不时之需。
吴葶葶敲门进办公室,给丁晓艳上交班级的英语听写本。她是教师子女,很了解这类大考由本校老师出卷的模式,视线一落,看到了一旁别班英语老师用教案本盖住的考试原题。
吴葶葶像是被磁铁吸引一样,使劲盯着。
丁晓艳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
她接过听写本,低头翻了翻,让吴葶葶明天收练习册。
然后,想到什么,温声道:“上次英语成绩考了127分,我知道你的能力可以稳上135分的。”
“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的基础很好,可以发挥出最好的能力,老师相信你。”
丁晓艳的语气很柔和,一点也不刻薄,带了点小心翼翼。
吴葶葶匆忙收回视线,她低下头。
她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丁晓艳。
丁晓艳看出她的情绪不对劲,心里暗自决定要在期中考后的家长会上和吴葶葶妈妈聊一聊:给孩子太多压力是不行的,会摧垮一个孩子的自信心和学习能力。
身在教职工圈子里,如吴葶葶母亲这样严苛要求孩子成绩的家长不在少数。
丁晓艳知道吴葶葶妈妈对吴葶葶的要求很严格。上次月考出分后,她打了电话,特意问了吴葶葶最近的上课状态如何,话说到最后,不免提到调换位置可能给吴葶葶带来影响,有点推锅的意思,认为丁晓艳是故意不让吴葶葶好过。
丁晓艳的回应冷静。
她直截了当告诉吴葶葶妈妈,苏尧的个子高了,吴葶葶个子小,两人坐在一起,对后排的学生不公平。
又反问她,如果真想要和苏尧当三年同桌,那就得跟着苏尧的身高安排来,让吴葶葶坐在第四或第五排,你愿意吗?
吴葶葶妈妈哑了,没话说。
坐后排,怕孩子个子矮看不到前排的黑板,也怕讲台上的老师们没法关注到孩子。
吴葶葶妈妈自己就是老师,晓得坐在前两排的优势很大。她既不想放弃女儿在第二排坐,又不想放弃苏尧这个尖子生同桌。
丁晓艳可不惯她。
初二学年,给身高长了不少的孩子们调位,基本上没有家长反对,仅吴葶葶妈妈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来她家。丁晓艳婉拒了,并告诉这个同校同事,自己不会因为送礼失败的事对吴葶葶另眼相待。
这才将这件事应付过去。
丁晓艳看着吴葶葶恍惚走出办公室,心里轻叹,很快,她暗下决心。
——个人生活里,她也要努力收敛起教师职业带来的严苛和高标准,不能唯“成绩论”,这严重影响整个家庭氛围。吸取教训,好好对待她家孩子。
吴葶葶的脑子不笨
,就是被家长的高标准给压迫得没法维持住成绩。
上次月考,吴葶葶的成绩排名下滑到一百多名,主科语数英的分数在110~128区间,副科掉得厉害,有一科目险险擦过70分。其余科目都在75分以上。
和初一年的成绩相比,确实是落后不少。
丁晓艳揉了揉眼,疲惫想,当班主任啊,就是没有科任老师轻松。她还得兼顾孩子们的心理问题。
……
期中考。
苏尧还是第一个考场,第一个考生号。
同考场的是年段前三十名,大家都是尖子生,认得彼此脸熟,3班占了六个,别班的同学们看着3班其余5人跑到苏尧面前,央求着说想要沾沾福气。
周忱瓷理直气壮,伸手要抱抱。苏尧无奈地纵容着搂了一下她,得到好友闷闷的笑声:“把你的考运分我一点!”
就连3班男生都扭扭捏捏地恳求:“击个掌吧。”
苏尧:“……”
她啼笑皆非,给女生们一个亲昵的抱抱,给男生们一个痛快的击掌。
他们心甘情愿地回到位置上,准备考试。
其他班的同学们蠢蠢欲动,奈何,和苏尧不太熟,考场老师进来,他们按捺住心思,老老实实地准备开考。
此次考试,对于苏尧,难度不高。
流感刚过,3班同学们好紧张这一次考试,希望能考出好成绩。
苏尧在家里很充分地复习知识点,她使用‘谢瞻月’。同时复习,相当于一天多了3小时!
期中考试的卷子题型,全部都是苏尧会做的。
填满卷子,细心检查一遍,时间到了,完美收卷。
三天考试结束。
周四正常上课。
科任老师们都是在考完当科后,收卷,当天立刻开始不记名的评卷工作。
丁晓艳的英语在第二天考完,考完后她处理好学校事务,和同事们各自分了一沓卷子来评。
效率很快。翌日,全年级的英语成绩都出了。
登记成绩时,丁晓艳特意看了眼班上几个成绩落后的学生。看到吴葶葶的卷子,眉头扬了扬,她翻了翻答题卡,发现分数居然比上次月考好上不少,吴葶葶拿了143分。
丁晓艳非常欣慰。
等到所有科目都出了分。
丁晓艳发现吴葶葶只有英语一科成绩很好,其他科仍然是上次月考的水准,这让她高兴又无奈:她自己的课代表,成绩提高了,当老师的自然高兴;但她不仅仅是科任老师,还是班主任,自然也要操心孩子们的其他科目。
只能将这件事暗自放下。
等待家长会时,和吴葶葶家长聊一聊。
此次期中考,苏尧是三校联考第一名。
她高了第二名12分。
预料中的好成绩,丁晓艳能很坦然地对外说自己班上有个成绩稳定的三校第一(根据三校师资分配,几乎等同于“全县第一”)的苏尧。
她在班上大肆夸奖一番,3班为苏尧鼓掌。邬筱托着脸颊,侧着脸专注地看苏尧,这个文静腼腆的班长对她有种热烈、温暖的关注度,和周忱瓷时不时看她的视线很像,但要更内敛一些。
苏尧冲她微微一笑。
邬筱害羞得低下头,她轻声说:“苏尧,你真的好棒。”
没有人不喜欢夸奖,苏尧也不例外。虽说,这辈子她在成绩上已经得到过非常多的赞扬,但只要是真诚的、温软的赞许,她还是很喜欢,很愿意听。
“谢谢!”
邬筱更害羞了,她喃喃说:“我要向你学习。”
班长邬筱的成绩属于中上,不像周忱瓷那样已经固定在第一考场(年段前30名),她的成绩在第二三考场徘徊(年段31~90左右)。
稳定这个成绩,能上一中高中部。
邬筱现在有更高的目标。特别是在身边有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学霸新同桌后,她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苏尧莞尔。
丁晓艳在班上宣布了家长会时间,“这周六上午八点,不能到场的家长请亲自打电话给我。”
和初一一样,期中家长会永远是最重要的。
苏尧捧着成绩单高高兴兴回家,决定犒劳一下自己。
周五傍晚,‘裴雪归’驱车,苏尧坐副驾驶,前往市区新开的商业广场,去尝刚开没多久,特别火爆的粥底海鲜火锅店。
‘人物卡’程妄之、‘谢瞻月’没有实体化,这顿饭只有主身体和‘裴雪归’。
期间,‘裴雪归’接了一通电话,佛荔芳询问他近期行程安排:“十一月有几个活动,你有意去吗?”
报了大致的时间点、地点。
‘裴雪归’只答应了其中一个行程。
其他行程有冲突。
“尧尧要开家长会,我得去参加。”
佛荔芳恍然,笑着问:“考得怎样?”
‘裴雪归’:“是以前的水平。”
佛荔芳查过苏尧的资料,自然知道她的以前水平是多少——“第一名啊?”年长者真的很惊喜,连声夸奖,“真是厉害!”
‘裴雪归’内敛地笑了笑。
‘他’简单应了几句,说自己在外头吃饭,和苏尧一起:“庆祝一下期中考的成绩。”
佛荔芳:“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
挂了电话,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想,雪归少爷已经完全过上了有家庭的生活。
这是好事啊。
可是,某一瞬间,佛荔芳与远在海外忙于工作的Alex同频。她踟躇地想到了一个将会随着苏尧年龄增长,势必出现的问题:苏尧是雏鸟,雏鸟长大,羽翼丰满,终有离家的一天。
届时,雪归少爷该如何自处呢?
她不敢想下去,只能忧愁地轻叹。
她甚至有些自私地在想:老天爷,让苏尧小姐慢点长大吧。
佛荔芳真的不想看到在苏尧长大,恋爱离家后,伤心欲绝、失魂落魄的‘裴雪归’。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拧巴起来。
=
家长会当天,‘裴雪归’充当苏尧的家长到达现场。
和去年‘钟和熹’来开家长会时的感受差不多。
初二年,丁晓艳更关注的问题除了青春期心理,还有新中考带来的压力:物理期中考的难度加深,全年段平均分只有70+,3班的班级平均分在82分。是全年段第一,帮低分班级拉高了整个年段的分数。
但这远远不够。
优班的水准,还要更好,更高。
物理老师高岳语气激昂地说完讲话,末了,道:“我会和丁老师一块监督3班孩子们的成绩,新中考物理占比很大,不容小觑,也需要家长们的配合,让我们稳住成绩,期待中考!”
丁晓艳相当配合高岳的工作,点了点头。她对自己班上的孩子们有着高大的期望与目标,一年磨合下来,她非常清楚班上同学们的学习能力是很合格的,没有谁在读书方面的智商稍显薄弱。
本来,作为尖子生家长,丁晓艳理应让“苏尧的家长”上台讲一讲如何培养孩子,养成自主学习的能力,保持大考第一等等经验。
她考虑到苏尧和家人的关系不同寻常,否定了这个念头。
只让苏尧简单说了说平时怎么攻克难题,利用课余时间……
优班的家长们如痴如醉地听着讲台上苏尧的讲话,她用词朴素简单,罗列自己回家后的作业安排——有谎言。事实上,苏尧更多是多线并行,让‘人物卡’一块写作业,她分心操纵,快速解决每日作业。
苏尧在演讲时换了个说法,结合上辈子没有‘人物卡’金手指时自己的学习节奏,再叠加今生今世的现实,井井有条地阐述。有困惑的家长举手提问,她非常认真地答复。
丁晓艳在一旁看,微笑。
流程走到尾声。她挑了几个家长,留下来聊一聊。
‘裴雪归’正在给苏尧收拾此次家长会的演讲稿。
邬筱的母亲问了‘他’一句:“你是苏尧的哥哥啊?”
苏尧的好成绩与几个帅气哥哥的存在,在班上是很有名的,学生们
私底下都会和家长八卦。
‘裴雪归’颔首。
‘他’举止有礼,轻描淡写地应对着其他家长的好奇。果不其然,有家长问怎么培养出像苏尧这样的小孩,他们真的太羡慕了。
‘裴雪归’:“我没怎么在学习上督促过她。”
“她自己在学习上就很用功。”
说得很真诚。
丁晓艳路过,抬了抬眉毛,想到之前某次电话家访,‘裴雪归’不慎暴露自己帮苏尧写作业的事。她没在公开场合上说出‘他’对苏尧的溺爱,只意味不明地与‘裴雪归’对视一眼,得到年轻人略显局促的轻咳。
‘他’想起那件事了。
苏尧凑近,没能来得及溜走,就被其他家长央求着问了不少问题。
她好无奈,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复。
同时,被点名留下谈谈的家长们,按照顺序,依次来讲话。
吴葶葶家长在最后,她心不在焉地看着鲜红成绩单上吴葶葶的排名——得益于英语成绩的提高,排名进了18名。
险险进了一百名。
丁晓艳和倒数第二的家长说完以后,扭头喊吴葶葶妈妈:“孙老师,您过来下。”
谈话都是很私人的。
丁晓艳会放低声线,不让周围的家长凑近听太多。
她因人制宜,不同问题不同对待方式。
孙老师走了过来,她去年带了一中初三年的英语,送走一届学生后,教学成绩很不错,又接手了某个怀孕老师的初三班,留在初三年段教英语。
能被临时吩咐带毕业班的老师,都是教学成绩好,能力手段出众的。
丁晓艳对孙老师的能力非常敬佩,但她知道,如她这样的老师在工作上能做得很好,生活里当家长就不一定非常完美了——丁晓艳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她很懂同行。
家长会,一个确认学生目前状态,找出解决方案的最佳地点。
丁晓艳对吴葶葶的成绩了如指掌:“英语提高了很多啊,我很高兴……”
孙老师自己就是教英语的。
丁晓艳认为这句话夸得没错,她指望着从孙老师嘴里得到附和:不仅仅是丁晓艳教得好,也是孙老师在家里管得好,双管齐下嘛。
一抬眸,谁料,孙老师的脸绷紧了。
她的脸沉得吓死人。
“好个屁。”孙老师气咻咻地说完,又隐忍下去,似是难以启齿,深深呼吸几下。
丁晓艳错愕。
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出了什么事?”丁晓艳直率问,孙老师叹了口气,难得在丁晓艳面前放软了脸面,羞愧道:“这次成绩有水分,晓艳,你得帮我瞒着。”
一时间,丁晓艳脑中闪烁过无数个念头。
最终,她组织措辞,严谨小心地开口:“办公室里的原卷?”
孙老师压抑着情绪,她为自己女儿做了不良的偷窃偷看原卷的行径感到无尽的可耻,脸都红得不行,她强撑着,“是。”
一中初二年负责出此次的英语卷。
孙老师能坦率承认,没有把事情瞒住,也是对丁晓艳的信赖,以及,她真是没辙了。
她三言两语带过自己发现吴葶葶干坏事的前因后果,大抵就是母亲最容易发现女儿的忐忑不安,再等孩子上学时,进卧室翻了翻,看到了一份原卷。
孙老师自己就是一中的老师,晓得平时办公室里老师们大多没有戒心,不认为原卷会被学生取走,往往随便塞进抽屉里,有时候都不会锁起来。
吴葶葶是丁晓艳的课代表,她了解初二年英语老师们平日的习惯。
丁晓艳的原卷不好拿,可其他老师的,她略一琢磨,就“拿”到了。
丁晓艳的脸沉了下来。
她听到孙老师说:“我真想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做?她最擅长英语了,我还是教英语的……”为了这次家长会,她特意从初三年匆匆跑下来,参加了大半场。
只在任教的初三班级,班主任们喊她去做点英语讲话时,急急忙忙上楼,说完,又踩着高跟鞋下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孙老师忍住眼中的泪,她低声说,“初二年,很关键的一年,她这样做,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丁晓艳沉默。
班上的家长们大多聚在苏尧那块角落,给她们俩的谈话腾出了足够的空间,没有人凑近听。只有‘裴雪归’似有察觉,抬脸看了看丁晓艳,在发现丁晓艳的黑脸与孙老师的愁闷后,‘他’皱了皱眉。
“晓艳,算我求求你,要不让苏尧调回来吧?”
孙老师对苏尧有着奇迹的信赖,她说,“苏尧和葶葶做同桌时,葶葶的成绩还算稳定,就是初一年下学年,交了几个坏朋友,跑去外头玩,被我喝止住了,她和她们断交了。”
“本来,我以为初二年开始,她们继续当同桌,葶葶的成绩能慢慢回来的。”
吴葶葶初一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在第一考场,29名。
29名到现在的98名,差了太多。
丁晓艳不肯应吴葶葶家长的央求,“不行。”
孙老师:“为什么不行呢?优生带差生,这不是班级上最普遍的事吗?”
她说得声音高了一点。
‘裴雪归’走了过来,‘他’问丁晓艳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情绪激动的孙老师瞬间噤声。她深感羞耻,不想让丁晓艳说出事实。丁晓艳确实不会把隐私告诉别的家长,但事关苏尧,她认为有必要让‘裴雪归’知情。
“吴葶葶的家长想让苏尧和吴葶葶一起坐。”
平铺直叙地说完。
丁晓艳头痛不止,她强忍情绪,平心静气对孙老师道:“这是苏尧的家长,总不能只你一个人说,也要问问人家家长同不同意吧?”
‘裴雪归’看向孙老师。
事实上,苏尧早有察觉,认为丁晓艳和吴葶葶妈妈谈及的内容关乎于她。周忱瓷很早就向她透了底,说是吴葶葶妈妈很不死心,一直认为吴葶葶成绩差了是因为没能和优生做同桌。
——丁晓艳给吴葶葶新安排的同桌是班上的中等生。排名比吴葶葶少了十几名。这点差距很快就能补上来,但吴葶葶妈妈显然不这么认为。
苏尧能理解每个家长都认为自家的孩子是最优秀的,但不能理解这个世界都要随着该家长的小孩转的道理。
丁晓艳已经被吴葶葶家长弄得没话说。
她太心累了。
她疲倦地叹气,冲‘裴雪归’道:“我不会为苏尧调位,现在她的位置就是最合适的。”
孙老师急了。
“苏尧家长,请你体谅一下我为母用心吧,葶葶不能被差生影响的,她的成绩可以更好的,她有这个能力考好,只是现在一时间没法调整过来,需要好学生帮忙。你家苏尧和我们葶葶互帮互助不好吗?初一年的时候当同桌也挺愉快的,不是吗?”
‘裴雪归’收敛了脸上的温柔和雅,‘他’冷冰冰地甩出几句话:“吴葶葶妈妈,在我看来,你家小孩也是差生。按你的理论来算,我家尧尧为什么要给你家小孩‘扶贫’呢?”
孙老师愣住。
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请求太过分,只是,因有一中老师的身份,不管怎样,丁晓艳都愿意给她一些面子;她自以为,班上的家长们也会理解她作为母亲的苦心。
没料到的是,苏尧的家长根本不吃她这套。
‘他’轻飘飘地将她的话打了
回来。
用的还是孙老师的那套“优生和优生坐,差生和差生坐”的理论。
“我也怕苏尧被你家孩子影响。”
温柔刀最为致命。
‘裴雪归’说着讥诮的话,眉眼间涌动着怒不可遏。‘他’很少这么生气,可谁能想到,就一个初中学校里,遇到一个不喜欢的同学,还能遇上这个不喜欢的同学的奇葩妈妈呢?
成年人能说的话比未成年人更多,更刻薄,更尖利。
苏尧用主身体在丁晓艳面前时,总要乖一点,让丁晓艳看着她就情不自禁地微笑,夸她是顶顶好的孩子——苏尧不好意思地承认,她确实很喜欢师长的偏爱与注目。那会让她心里头暖呼呼的。
而‘人物卡’就可以肆意妄为些。
苏尧想在老师面前装乖,‘人物卡’则替她说一些气势汹汹的坏话。
孙老师脸色青白交织。
丁晓艳有点震撼。她忍不住看了眼不远处的苏尧,苏尧还在给几个家长分享自己课外阅读的书目,说话细声细气,笑容甜美,毫无攻击性。
她的家长,漂亮俊丽的青年站在这,用截然不同于过去的神情,说着让她有点爽,又有点懵的话。
“吴葶葶家长,你家小孩没那么讨人喜欢。”
‘裴雪归’根本没听到方才丁晓艳和孙老师的对话,不清楚吴葶葶已经干了坏事,偷了英语原卷,‘他’只说:“作为家长,我不会同意苏尧和吴葶葶做同桌。”
孙老师灰白着脸。
她想说什么,可在‘裴雪归’凛冽的目光下,硬是不敢多说,这个家长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并不认为她是一中的在职老师就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想要说,自己可以给苏尧私下补习,只要苏尧愿意和她女儿做同桌……转念一想,苏尧的成绩根本不需要请补习老师,一时间,无话可说,
谈话自此结束。
‘裴雪归’看着孙老师踩着高跟鞋,埋头离开教室,‘他’扭头看了下丁晓艳,口吻柔和起来,“丁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太生气了。”
丁晓艳摆了摆手,她算是知道,这次‘裴雪归’的呵斥后,孙老师一定不敢再向她提要求,让吴葶葶和苏尧重回同桌关系了。她彻底松了口气,脑中闪烁过不可告人的爽快与感激。
与此同时,丁晓艳确实为‘裴雪归’保护苏尧的那一面凶狠凛然而震撼。
她张了张口,又咽下了想说的话,只憋出一句:“苏尧家长。”
‘裴雪归’用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漂亮眸子瞧人,看不出丁点的吓人,‘他’好有礼貌,很耐心地开口,“您说。”
丁晓艳:“尧尧这次成绩很好,回家多夸夸她。”
她脑子转不动了,只能说出这句万金油话术,让家长多夸夸孩子。
‘裴雪归’绽开笑容,‘他’很骄傲地点了下头,“当然,一考完我就带尧尧出门吃大餐了。”
幸福的生活细碎,融化在年轻人温润优雅的音调里。
而后,‘他’穿着修身风衣,看着苏尧走近,情不自禁地伸手整理她被家长们凑近而乱蓬蓬地炸起的额头刘海。
苏尧眨着眼睛,问丁晓艳、‘裴雪归’:“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丁晓艳连忙摆手:“没什么!”
‘裴雪归’不说话,只是微笑。
顿了一顿,丁晓艳犹豫了一会,她想知道这次她的调换位置,苏尧满不满意。
问出口后,得到的答案是很喜欢。
苏尧:“班长人很好喔,她性格超级棒!”
邬筱做同桌,可比吴葶葶强了几千倍。
苏尧无声地撇嘴,难得有了几分青春期的幽微阴暗思想:吴葶葶这种人,爱孤立人,喜欢他人的关注度,典型的霸凌小妹,也就是她的家世给了她充分的条件拉帮结派。
正常一点的人才不愿意搭理她呢。
像周忱瓷、邬筱,就不爱和她打交道。
丁晓艳松了口气。
她笑起来:“那就好。”
很多时候,她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决策出错,影响到孩子的学业、生活,好在,现在看来,初二年调整位置的满意度在90%,唯一不满意的只有吴葶葶家长。
但这也没办法。
丁晓艳无奈想,谁让孩子们青春期个子窜窜长呢?根据身高安排位置,合情合理,谁都挑不出错处,只有苛刻的孙老师对此不满,但她不满也就不满吧。
反正,换座位事件主人公及主人公家长都站在她这边。
丁晓艳仰首挺胸。
家长会彻底结束。
丁晓艳笑眯眯地和苏尧、‘裴雪归’说再见。
‘裴雪归’自吴葶葶家长离开后,整个人恢复如沐春风的状态,笑吟吟的,清澈明丽得像是春天的第一束晨光。‘他’悠悠哉哉地背着苏尧的书包,脚步轻快,步履刚好,和苏尧并肩而行。
‘他’身旁的苏尧正在喝着从校园便利店里买的加热甜牛奶,喝得眼睛亮亮,开开心心地喝了几口,觉得要分享给身边人!
她从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里取出另一个口味的甜牛奶,给‘裴雪归’插好。
漂亮年轻人低下头,‘他’的眉眼在秋末初冬的光线下那么昳丽,水墨般轻描勾勒出的五官轮廓,衬上‘他’喝牛奶时安静优雅的动作,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的神祗。又像是收敛了所有戾气,将自己的锋芒藏起来的无辜野兽。
丁晓艳看得微微发怔。
她目送着两人离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想到:谁能猜得到,这个漂亮年轻人居然会用那么温柔美丽的脸说出那样刻薄尖利的话呢。
说实话,她真是很震惊。
‘裴雪归’对吴葶葶家长一连串的反应,发生得突然,结束得太快,她现在才有时间反复咀嚼其中的细节。
‘裴雪归’太护着苏尧了。
像个从不动怒的硕大猛兽,身侧藏着的小兽被人觊觎,便张开血盆大口,狠狠从恶人身上撕扯下一口血肉。
然后,还会优雅地合上嘴,不易察觉地拭去血痕,又亲昵地用鼻子拱拱身侧小兽的脑门。
小兽浑然不知。
她还发出咕噜咕噜的,甜美温暖的声音,翻出肚皮,亲亲热热地和‘他’待在一块。
第48章
家长会结束第二天,周忱瓷给苏尧打来电话,她说,昨天她妈去找同事要资料,路过教师小区时,听到吴葶葶家里在吵架。
温女士不太爱对女儿说学校同事里的龃龉矛盾。
奈何自家小孩是个“小八婆”,一半心思放在学习上,一半放在吃瓜八卦上。周忱瓷天天兴冲冲地问温女士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她只好挑着捡着把能说的说了。
“为什么吵架?”苏尧诧异。她知道“教师小区”,算是一中许多老师的住所集聚区域。
前些年,一中手头有不少名额,可以让在职老师们以较为优惠的价格首付买房,集中于庆邸小区。一中不少教职工都买房在这里,大家都把这叫做“教师小区”。
周忱瓷:“不晓得嘞,可能是这次成绩她妈不够满意?”
“但是她这次排名进步了呀。”周忱瓷纳闷。她记得吴葶葶英语考试的成绩不错,上140分了,单科在班上排名前十呢。
吴葶葶家长只对丁晓艳说了她取走办公室英语原卷的事情。
丁晓艳不会随便在外头说,她怕一旦事情暴露了,对吴葶葶有影响。即便这件事本就是吴葶葶的错。
到时候孙老师把责任推卸到她这个班主任身上,那就不妙了。
至于吴葶葶家里,为这次考试成绩翻天覆地的前因后果,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能在教师小区里吵得沸沸扬扬,足以说明这次吵架阵势很大。
周忱瓷:“该不会是她谈恋爱了吧?”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要不然吴葶葶家里怎么会炸成一锅粥!
两人八卦了一会,最后,还是没得出个结论来。
周一上学。苏尧在班
上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年段里有学生偷了出题卷,尚未查出谁是“偷窃者”。
丁晓艳上课时,看着讲台下交头接耳的学生们,她忍住将视线投向吴葶葶的冲动,敲了敲桌子,平心静气道:“这些事和我们无关,专心准备下一次考试就好,咱们这次三校联考的成绩非常好,我很满意。”
插科打诨地把学生们的注意力转移走,下课了,丁晓艳才松了口气。
吴葶葶瑟缩抱着英语作文本到丁晓艳的办公室。
周围的几个英语同组老师们并不知道失踪的英语原卷就是眼前这个学生拿走的。
她们议论纷纷。
“是不是小陈你放家里忘记了啊?”
陈老师摇了摇头,被同事们一说,也开始怀疑自己,她琢磨着,“我班上没有成绩一下子突飞猛进的学生啊,英语这科,他们水准还是那样。”怀疑来怀疑去,只怀疑了自己班上的孩子,根本没想到可能是别班的学生。
丁晓艳示意吴葶葶将作业本放下。
她没有第一时间让她离开,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吴葶葶头越来越低。
“孩子,成绩不是最重要的。”
末了,丁晓艳说得很轻,没有让别的老师听到,她只说出这一句话。
旋后,叹气道:“回班上去吧。”
吴葶葶身上又冷又热。她怕丁晓艳收回了她当课代表的职位,让班上同学怀疑起她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进而联想到年段里的“英语原卷失踪案”;又怕丁晓艳在办公室里想要警告她些什么,让丢了卷子的陈老师发现是她拿走的……
忧虑让她冷汗涔涔,恐惧让她内心焦火。
回到教室,吴葶葶低着头,满脑子空白地在纸张上写写画画出无意义的符号。
新同桌在加班加点地写作业,她瞧了她一眼,撇了撇嘴。
新同桌的家长也是学校老师,只不过不在一中任教。她们这些教职工子女们的社交圈子大多重合,吴葶葶妈妈想要让吴葶葶和苏尧继续做同桌的事情,她有所耳闻。
新同桌内心无语:搞得像是她很愿意和她一块做同桌似的。
她一想到自己因为成绩没有特别优异就被吴葶葶妈妈“狗眼看人低”,心里不爽。
新同桌决定回家多吃几块排骨,多补充钙片,早点长高,下学期让老班给她调到后排去。
哼。
当然,长高并不是她唯一的计划。
身高这种东西全看基因。万一实在长不高,那她也要有其他计划:成绩要爬上去,让吴葶葶妈妈没话说——成绩差的只是你家女儿罢了,跟同桌毫无关系。
“好神经。”想到吴葶葶她妈,她横眉冷对。
新同桌嘟囔着骂了一句,一点都不给长袖善舞、拉帮结派的吴葶葶面子,她继续专注解题,给自己定下小目标:月考排名要进步起码20名!要比吴葶葶高!
她不知道的是,按照吴葶葶的正常水平,这次期中考她的成绩就已经超过她了。只不过,偷了英语原卷让吴葶葶的成绩虚假地多了些分,排名进了18名。
……
期中考后一周,年段里关于“英语原卷失踪”一事悄然落幕。
苏尧隐隐觉得已经有人知道真相,但碍于情面,没有直白说出。
她发现,吴葶葶的“小团体”似乎不再待见她了。看到她时,倒是不会直接避开,只是神情里颇为复杂,有点犹豫,不是很乐于亲近,疑似被家长耳提面命过什么。
周忱瓷好茫然,不晓得短短几天内,吴葶葶身边居然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回家问她妈,她妈妈拍了拍她的脑门,“别问太多,你和尧尧好好玩、好好学习就行。”
将这件事复述告诉苏尧,苏尧若有所思。
她没有把猜出的结论告诉周忱瓷——温女士一定知道了什么,但顾及到同事的脸面与小孩的心理健康,不愿点评,不想推波助澜,只想做个沉默的旁观者。
她附和着温女士的话:“是啊,少理无聊的人了。”
两个年轻小姑娘亲热地凑在一起,说了半天话。周忱瓷似懂非懂,她牵着她的手指,忽然来了一句:“等我上大学了你要告诉我。”
苏尧挑眉。
周忱瓷语气坚定:“我知道你肯定猜出来什么了,只是不方便说,对不对?”
苏尧弯起唇角。
她答应下来:“行,长大了再说。”
班上的气氛尚算平静。
丁晓艳巡班时,看到课间吴葶葶不再和她的“好朋友们”一块结伴上厕所了。
“好朋友们”三三两两地散开,要么凑着一块聊明星,要么凑着说家长最近给买的mp4下了什么新歌,要么挤到苏尧身旁笑眯眯地请教解题。
她知道某些教师家长已经晓得卷子是谁拿的。
他们碍于情面,没有直白对孩子说。
孩子们是最敏锐的。
可能是从旁枝末节,又或者是在吴葶葶长期的紧张焦虑中发现了端倪,最后,默默地远离她。
这算不算孤立呢?
丁晓艳心中没有答案。
她不是全能的,只是尽自己所能。
况且,班上不止吴葶葶一个需要关照的孩子,她还有很多学生要照看呢。
吴葶葶偷拿原卷的事不是从丁晓艳嘴里漏出去的,并且,她没有扣下吴葶葶的“课代表职位”。这就是丁晓艳作为班主任能做到的最大帮助。
想着想着,下一节课的物理老师高岳进班,苏尧作为课代表协助着上台使用物理教具,班上的同学们笑着地仰头看着讲台上的物理课代表,眼神炽热友善。
铃声响,丁晓艳离开教室门口。
=
初冬将至。
‘人物卡’界面上,‘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已到73%。
‘裴雪归’参与了佛荔芳组织的文化会议后,趁还没回麒县,‘他’决定投资奶茶行业,抓紧时机,在国内奶茶行业尚未填满竞争者时,抢占先机。
此次投资,使用了‘裴雪归’名下的资金,再加上三块石料的利润300万,一块投入。总计3000万。
初步计算,此次投资倘若获利100元,按照主身体及‘人物卡’挣来的本金占据份额比来算,“挣钱值”上涨10元。
记忆里,这两年是国人对奶茶的的认真变化升级的一个阶段——原来的“廉价粉末冲泡”到“鲜奶加茶”升级转型,奶茶的品牌化、健康化等,成为奶茶市场的大趋向。
投资奶茶行业,首要抓紧的是避开同质化与健康概念,同步抓紧品牌定位与营销,还得确保选址正确,深入下沉市场。
苏尧不敢确保自己的重生金手指能一直有效,她让‘裴雪归’参与其中,逐步了解该行业,再挑选合理的经理人代为操持。
需要奔波在全国各地选址,再高度参与奶茶店的各种决策。
三千万的资金,足够在非一二线城市,即小县城等地区开设50~70家的直营店、加盟店。苏尧准备走“农村包围城市”的线路,让奶茶店源源不断地提供利润。
为此,‘裴雪归’特意寻了方辰鸣,询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可靠经理人。方辰鸣师伯惊讶自家少爷决定投资新行业的事,没有多问,他介绍了几个自己认识很久,能力出众的经理人。
经过筛选,苏尧选了一个蛮眼熟,在未来小有成就的经理人何高宇。
苏尧将‘裴雪归’决策要开设的奶茶店与‘钟和熹’名下利用Alex达成的药妆店定位等同——这都是每个月能稳定提供“挣钱值”的店面。
目前,药妆店已经在准备第三家。港岛选址需要高价租金,好的临街铺位难寻。Alex吴寻了港岛的朋友,这才找到了能媲美第二家的药妆店铺位。
如无意外,明年春季可以正式营业。
奶茶店需要装修时间,长则一个月,短则两周,装修速度快的已在营业阶段。
两家药妆店加目前已经在营业阶段的奶茶店,带来的日利润上涨额,约有13万¥~16万¥。
‘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以每日1%的喜人速度上涨。
11月23日。
今年教学安排的运动会时间因当地气候、全国性流感影响,比去年迟了几周。
体委根据去年的报名名单,一一问过。大多数同学都愿意参加报名去年的项目,只有几个去年没拿到奖牌的垂头丧气:“算了吧,还是让别人参加吧。”
体委加油鼓劲:“今年万一能拿呢?别气馁啊!”
心思摇动的还是参与了,心思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老老实实写加油稿吧!名额给别人,让有机会拿奖的拿奖!”
于是,今年的参赛人员有了点变动。
丁晓艳看着体委交上来的名单,从上至下的看。
五六个学生还是报名了去年的项目。
有一个学生脚腕扭了,遗憾告别运动会。
还有一个学生觉得自己不能浪费名额,说会多写广播稿,还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扫了一圈,果然,去年拿了名次的孩子们依然愿意参与此次运动会。
苏尧在女子1500米的报名单里。
她在班会上简单地说起运动会报名的事。这次,丁晓艳没有“新
官上任三把火”的热情与积极,她更注重孩子们的安全和健康:流感季刚过,有孩子体质差,还没养好身子。她希望参赛的孩子们一定要注意,不要因为运动会受伤。
班会上,有学生自愿举手补上了还没有人报名的项目,有学生高高兴兴地迎着班主任的目光,举着提前准备好的广播稿,乐滋滋地说:“老班!去年多写的稿子,今年能用吧!”
丁晓艳忍俊不禁。
初二年的运动会在阴差阳错下,在期中考后,算是给孩子们考后的“奖励”。
距离运动会开幕式还有两天。恰逢周末,苏尧决定去县体育场跑圈——原本封闭的体育场恢复使用,广场上已经聚满了跳着广场舞的阿姨老太们,跑道上有不少年轻人在挥斥汗水,还有打着八段锦的人跟着随身小广播的节奏运动。
原先笼罩在县体育场的阴霾已然消失。
周忱瓷来凑热闹,她们提前约了见面时间。
到点。她在体育场大门口找到穿着运动服的苏尧。一见面,周忱瓷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好友的胳膊,感受到秋冬薄款运动服下坚实有力的线条,羡慕极了:“好有劲儿!”
苏尧捣蛋鬼,杏眼一睁,露出笑容,做大力水手姿势,把周忱瓷逗得哈哈大笑。
她陪着苏尧慢跑,几圈后,苏尧开始自己的节奏,周忱瓷体力跟不上,只好在跑道附近给苏尧加油鼓劲。
锻炼了一小时,收工回家!
周先生骑着小电驴来接周忱瓷,问苏尧有没有人来接,要不要他送她回家。
苏尧笑眯眯地拒绝了,“我哥哥来接。”
周忱瓷搂着爸爸的腰,探头探脑地看苏尧身旁:居然不是‘裴雪归’,是‘程妄之’欸!
前段时间,接走生病的苏尧、参加家长会的是‘裴雪归’。周忱瓷对这个总是照顾着苏尧,不似‘钟和熹’好久没在,只时不时回国一趟与之见面的哥哥很有好感。
对‘程妄之’的感受就还好。
主要是,她与‘他’打交道的机会不多。
英俊青年冲周先生、周忱瓷点了点头。
‘他’的眼珠在夜晚八点的路灯下显得幽深,像极了在暗夜中幽幽发亮的动物瞳孔。
周忱瓷好奇:“尧尧,裴雪归没有来接你吗?”
苏尧回答:“他去外地了。”
经理人何高宇准备和几家原料市场谈独家配方,‘裴雪归’需要去视察供应链的建设,确保连锁奶茶店的中央厨房、仓储等。
‘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已经到达90%,预计一周内能解锁100%。
一切正如预期。
苏尧想着‘人物卡’界面,心中松了口气:完成‘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就只剩下‘谢瞻月’了!
一个个‘人物卡’的解锁,社会融入度的升级,所带来的成就感既让苏尧快乐,又不免为自己骄傲。
周忱瓷提到‘裴雪归’,‘程妄之’的脸色在暗淡夜幕中瞧不出太多情绪,下一秒,‘他’的手轻轻靠在苏尧的肩头。
周忱瓷无声地盯了一会,发现苏尧脸上的表情很淡定,一点都不觉得这姿势有什么问题。
周先生没注意到这一幕,他着急回家,问周忱瓷一会要不要吃点夜宵——温女士禁止进食的“垃圾食品”,他鬼鬼祟祟问女儿,“去吃麻辣烫吧?”
周忱瓷被爸爸的话吸引,瞬间忘记了刚才看到的画面,同样鬼鬼祟祟地应:“行,我们偷偷吃,不要让妈妈发现。”
苏尧莞尔地听着这对诙谐可爱的父女说话,她本能地靠近了‘程妄之’,汲取人体温度,抵挡冬日寒冷。
主身体长高后,‘人物卡’*4依然可以很轻松地将主身体抱起,毫不费劲;根据‘人物卡’特性,意识放空时,‘程妄之’会习惯性地将手搭在苏尧的肩头——并不是那种青春期男生戏弄喜欢的女孩时,故意用高高的个子、重重的手臂去压女孩的肩头,把女生压得又累又难受,而后坏笑着跑掉,等待女生反击的动作。
‘他’的搭肩动作很轻,力度适中,没有施加多余的重量,更像是一种安全的保护,半臂伸出,揽着苏尧。
运动过后的身上冒出薄汗,被风一吹,有点发凉。
‘程妄之’挡了不少风。
父女俩商讨出吃什么,这才决定骑车启程。
苏尧冲他们挥手说再见。
被周先生、周忱瓷的夜宵讨论说得饿了,她准备就近找一家店吃。
‘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接近100%后,除去睡眠时间,‘人物卡’时长等同于人类在外活动的时长。早上八点实体化后,可以支撑着使用到晚上十二点。
县体育场附近的监控已经铺设完善,不便于‘人物卡’的忽然出现。因此,苏尧使用‘程妄之’,没有利用“在主身体身边50m范围内实体化”的能力,而是从一开始,就让‘程妄之’骑车送主身体来县体育场,在一旁安静等待。
锻炼结束,‘程妄之’这才出现。
周忱瓷没发现,她还以为‘程妄之’和苏尧约定了回家的时间,非常准时地到达来接呢。
县体育场附近有不少餐饮摊,路过的摊贩们招呼着揽客。
苏尧买了点关东煮。
她捧着杯子,和‘程妄之’找了个路边椅子坐下。
‘程妄之’手里的关东煮和苏尧手里的品类不同,量更大一点。
‘人物卡’社会融入度上涨后,所需要的热量增加,现在的‘程妄之’一天需要两顿左右。时不时还要加餐,饭量比同时期社会融入度的‘裴雪归’大得多,苏尧抬头看了看‘另一个自己’,看到冷风中的皮衣英俊青年,低眸专心吹着手里的丸子。
点关东煮时,‘程妄之’手里的那一份丸子品类和苏尧手里的不同。
丸子不烫了。
苏尧张嘴凑过去,直接一口咬掉。
平时在家里,她吃饭时也是这样,很习惯主身体先吃——当然啦,‘人物卡’都是成年人,耐得住饥饿,哪有未成年人发育期时饿得可以对月狼嚎,嗷呜嗷呜吞下一大盘的食物。
况且,社会融入度没有达成100%时的‘人物卡’,味蕾总是欠缺点功能性作用,品尝食物时很难尝出食材真实的美味。
因此,苏尧总会是第一个品尝‘人物卡’手里的食物的人。
她嚼着丸子,眉头舒展开,锻炼一小时消耗了不少精力,饥肠辘辘,正需要热乎乎的关东煮犒劳自己。
‘程妄之’不着急吃。
‘他’低着睫毛,吹着手里的丸子,苏尧埋头戳自己手里的关东煮时,自然而然地把签子递到她的嘴边。
路过的行人驻足。
一对小情侣,女生气恨恨地锤了一下身旁的男友,阴阳怪气,意有所指道:“你怎么这样啊,每次我吃什么都要先抢一口。”
她手里是一份炸好的薯塔,刚出锅没多久,第一口就被男生啃掉大半。女孩气得都要哭出来了,“你明明说不喜欢吃的,干嘛非要吃我的!”
男生手足无措,“我、我逗你玩呢……”
女生:“你看看别人的男朋友!”
苏尧没听到,周围人多,声音嘈杂,她没理会外界的声音,非常专注地吃,吃了个半饱,觉得可以了。
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剩下的关东煮塞‘程妄之’手里了——该‘程妄之’吃了!看了剩下的量,够‘程妄之’吃个五分饱。
关东煮不能当饭吃,回家再做点正经饭。
这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惹来小情侣中的女生激烈反应。
她盯着自己手头的薯塔,看着身旁永远说“自己不想吃这个”,但等她点了餐,总要笑嘻嘻地凑上来“给我尝一口”,尝一口时总要啃上大大口,害她吃都不尽兴的男友。
哦不,是前男友了!
女生把一口没碰的薯塔摔在男生身上,“分手吧!”
男生被沾满调料的薯塔摔得满脸懵,而后,才想到追上去。
女生早已经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周边一阵哗然,买关东煮、薯塔、烧烤等顾客嘀嘀咕咕起来,“直接甩脸上了…
…”
“我刚看着那男的对女的说自己不想吃,等女的付款了,又腆着脸凑上来说尝一口。哎呦,真抠门。”
“说是就一口,结果把那土豆串啃了一大半!”
苏尧:“?”
她茫然抬眸:发生了什么?
炸薯塔老板、关东煮老板等摊贩们默默旁观着小情侣怒斥分手的画面。很快,他们视线挪转,落在苏尧、‘程妄之’身上,感慨道:“妹妹,还是你旁边这位好啊。”
“又贴心,又照顾人,这才是好男人嘛。”
‘程妄之’正吃着主身体剩下的关东煮。
她紧挨着‘程妄之’,犹豫了一会,“谢、谢谢夸奖。”
不管怎样,对‘人物卡’夸赞,只管接受就是了!
第49章
运动会当天,初二3班的学生们举着牌子,运动员列队,喊着“3班3班,斗志昂扬,拼搏进取,学业领航”的霸气口号,完成了开幕式。
有过初一的经验,体委分配着没有参赛的同学们参与着运动员的赛程,为运动员们加油鼓劲。
人手一份的校历,苏尧的名字赫然在纸。
周忱瓷翻着校历,与有荣焉,“好棒的尧尧!”
体委分配好观赛人员,扭头问苏尧,“今年有机会再破纪录吗?”
周忱瓷抢话道:“哪能次次都破纪录啊!想太多了!”她先堵上别人的嘴,不让别人在赛后看到苏尧的成绩说些难听话——她对苏尧的能力相当自信,但保不齐有意外事件发生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不能纵着别人把好友捧得太高。倘若苏尧一不小心跌了下来,这些人会是第一个嘲讽的。
她之前还说自己暗恋体委呢,结果,在班上没少见到周忱瓷呛声他。
苏尧:“……”
她眨了眨眼,慢条斯理道:“看情况,刚流感痊愈,还没好全呢。”
体委问话时真没有抱着什么坏心思。
他哪能对班上最牛的学霸有什么嘲讽、看笑话的意思啊,只是口直心快,说完,被周忱瓷怼了一下,他后悔了。小麦色肌肤上浮起几分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挠了挠脸,讨好地递了自己刚买的几瓶饮料,“喏,请你们喝。”
周忱瓷撇着嘴拿了。
苏尧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忍俊不禁,没多说什么,一样接了。
1500米女子长跑安排在运动会第二天。
其他短跑项目分预赛和决赛,1500米长跑不同,大多数初高中只安排一次大赛,首赛结果即最终成绩。
苏尧简短做着热身,听着广播中来自3班的稿子,专门点名到她,稿件文字里盛满同班同学们用心书写出的热情与鼓舞。
广播站播音员是高中部的学姐,笑意晏晏地念出稿子,温柔地说完结语:“苏尧,3班全体同学为你加油!”
丁晓艳依然是对运动员们耳提面命,长跑等短时间内耗费大量体力的项目,她尽力做到自己都在场——运动员的家长自然也在。
苏尧的哥哥,不那么熟悉的一个,有着桀骜不驯的英俊气质。‘程妄之’双手插兜,脚边放着提前准备好的保温杯、功能性饮料、面包等,眼神笔直,凝视着苏尧做完全套的热身准备。
枪还没响时,需要提前收掇一下头发、衣服。
丁晓艳看着苏尧的长发被英俊青年扎了起来。
苏尧好久没理发了。一年过去,头发长了很多,足够‘程妄之’用手指轻松地扎出一个饱满的发丸,‘他’低头,从手腕上用牙齿轻轻衔住皮筋,反手扎好。动作流畅。
最后,为了确保跑步时头发不散乱,伸手进兜里,摸出几只金属发夹,把丸子头贴紧,避免碎发随着奔跑步伐跌落。
准备工作完成。
裁判示意,几秒后,枪响。
苏尧如离弦之箭,脚步如风,踏在红色塑胶跑道上,周边充满着来自同学们的加油声:“冲冲冲!”
“苏尧你最棒!”
流感击溃了不少同学,运动会时间推迟数周。讲道理,这天气并不适合狂奔。
上学期还能跟跑一阵子的学生们,拖着沉甸甸的厚棉服,跑了半圈,喘不动气了,摆手对丁晓艳道:“老班,跑不动,真的跟不动。”
长跑运动员需要有人在内圈陪着。这不仅是精神上的支撑,还是维持节奏的有效方式,避免前期速度太快导致后期跟不上。
丁晓艳晓得去年时苏尧就没有怎么依赖班上同学的陪跑,可那时候学生们起码跟了一二圈,后面断断续续有人换着陪,倒也不算是让苏尧落单。班上同学们很有集体意识,没让她孤零零一人奔波在1500米的跑道上。
今年天气不妙,冷空气涌入肺里,呼吸间都是冰冷的,凉飕飕的。
丁晓艳瞅了一圈孩子们,叹气,准备自己上阵。
她踩了踩脚下的平底鞋,庆幸做了准备: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但好歹也得让苏尧有人陪着一起跑吧。
还没动作,已经跑了四分之三圈的苏尧接近3班的方位。
周忱瓷接了‘程妄之’递过来的保温杯,她听到苏尧哥哥用词简短,干脆利落道:“我陪跑,让班上的孩子们别跟了。”
“帮我拿着,一会儿跑完了给尧尧递上。”
被青年叮嘱了几句,周忱瓷像是被长官安排了任务的下属,肩膀收了,背脊挺直,情不自禁:“喔!好的!”
回过神来,周忱瓷抱着保温杯子,默默想:感觉‘程妄之’和‘裴雪归’是特别不一样的人。
苏尧的哥哥‘裴雪归’非常温柔,平日里做事天然让人信服;‘程妄之’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做正事时还是蛮靠谱的。
注意到丁晓艳踩脚预备的动作,‘程妄之’冲师长礼貌性地颔首,平静道:“老师,您歇着就行,我陪尧尧跑。”
事实上,苏尧真的不太需要有人陪。
去年的运动会,初一新生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多数围观的同学们都没法跟完她的全程跑步。他们只能时断时续。
要么她跑了半圈时,冲上来加油鼓劲,高呼几声,随后,气吁吁地落后几拍;苏尧一边专心跑,一边为同学们的关爱莞尔。
在毫无规律的加油鼓劲频率下,她跑完了全程。
这一学年的运动会,苏尧晓得流感和天气让同班同学们跟跑不起来,余光一瞥,丁晓艳都在准备陪她跑了。
苏尧认为还是不要折腾老师为好。
让‘程妄之’上阵吧。
丁晓艳:“欸?”
她错愕一秒,看着年轻人抬脚跟上苏尧,‘他’的背影挺拔,短发被寒风吹得往后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英俊得像是什么校园偶像剧里的坏男孩,偏偏举止温吞,‘他’沉默地跟上在跑道上的年轻女孩,像个骑士。
周忱瓷捧着保温杯,半蹲下来,炯炯有神地看着好友、好友哥哥的背影。
体委刚从跳高项目那过来,他气喘如牛地摸了把汗。
“咋了?”
周忱瓷瞟了他一眼,“喏,我们跟不动了尧尧的跑步节奏,天气太冷,尧尧哥哥跟跑。”
体委的视线落在了跑道、跑道内圈,渐渐地,看得入迷了。
“好默契的频率——”他组织语言的能力颇为笨拙,“练过好多次了吧?”
体委的成绩一般,家里人早就想着让他高中走体育上大学。因此,他很了解运动项目中的配合有多重要。
1500米长跑不能类比马拉松的高强度,但本质还是相似的。
职业配速员要和参赛者培养出足够的默契,让整段竞速节奏适中,占有优先性。
苏尧是上学年的破纪录选手,她本身的运动天赋出众,再加上‘程妄之’刚刚好的陪跑频率,硬是将身后的参赛者甩得远远。
体委:“好牛的默契!”
周忱瓷不说话。
她盯着苏尧和苏尧哥哥‘程妄之’的跑步频率,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出神,扭头一看,周围同学们也看得发呆了。
和去年‘裴雪归’的陪同情况不同,当时,大家看着‘裴雪归’在赛后扶着苏尧慢走的身影发呆,齐齐被画面里的温柔与呵护击中。
现在,他们为‘程妄之’的陪跑,陪跑中的无尽默契着迷。
苏尧并不晓得操场上的同学们看着她跑步的背影发呆,有女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着脸害羞对同伴道:“苏尧的哥哥好帅啊……看起来就是很有安全感的人!”
虽然顶着一张坏男人的脸,可做的完全都是好男人的事。
有人感慨着长跑时陪跑人的默契,认为这一定是练习过多次才有的结果;有人羡慕着苏尧有这么英俊好看的哥哥,脸红心跳。
去年,‘裴雪归’在时,并不需要陪跑。
初一3班同学们自告奋勇着要积极陪跑,一段一段地补上空缺。即使没人能坚持全程,但人数完全够了。
今年情况不同。
外界因素影响,让‘程妄之’成为陪跑的最佳人选。
‘他’确实做得很好。从开始,到结束,完整地跟跑到终点。
班上同学们没有了用武之地,丁晓艳跟了一段,满脑子告诉自己“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奈何,她体力跟不上,只好目送着苏尧、苏尧家长的背影,在他们靠近时,爆发出身体里最高昂的加油声:“冲冲冲!”
最后一圈。
‘程妄之’留有余力,‘他’的身量高大,为了配合主身体,还特意缩小了每一步的步履距离,刚好与自己期间并跑。
呼吸中,寒风带来的凉意刮过‘他’和主身体的脸。
还剩二分之一圈。
该加速了。
苏尧抬高步伐,奋力向前冲。她对破纪录没什么执念,只要保持住第一,给班上加分即可。
冲破终点线时,裁判欢呼,3班的同学们集成人堆,拉扯着嗓子大喊:“苏尧你太牛啦!”
周忱瓷举着杯子准备给苏尧喂几口。
天冷,跑步时不可避免地嘴唇干燥、喉咙干渴。
不过,还没等她动作。
‘程妄之’:“先慢走一会。”
长跑消耗的精力确实不小。
‘程妄之’人物卡的体力倒是相当充足,压根没有疲累,‘他’还能陪着苏尧在跑道上慢慢走,等待身体肌肉缓过劲儿来,这才接过周忱瓷手里的温水。
是带了点甜意的葡萄糖水。
苏尧啜饮着,感觉缓过劲来。
没喝完的水,盖了杯盖,‘程妄之’拿走了。
苏尧一般不会在学校里和‘人物卡’太过亲密,那会让师长怀疑起她和‘人物卡’们的关系。
如果是在家里,苏尧喝不完的水,吃不完的东西,就是由在家的‘人物卡’负责解决。
虽说有钱,但还是不能浪费。
苏尧在这方面有自己的执着。
周忱瓷:“苏尧,你哥哥不喝水吗?”她小声问。
苏尧脸上还有运动后的潮红,她扭头看了‘程妄之’一眼,在周忱瓷看来,就是无声地问了一下渴不渴。旋后,‘程妄之’答:“不渴。”
话音刚落,剩余的参赛者陆续地冲过终点线。裁判确认好每个选手的时长,而后,念出她的名次:苏尧,毋庸置疑的第一名。
班主任丁晓艳为她的好成绩欢呼。
很快,裁判对着秒表,认真看了好半天,“又破纪录了。”
“我靠!”
“苏尧!”
3班的同学们扭头看向班上的学神、女子长跑之神,双目里满是倾佩,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做到的?”
裁判走过来,他知道苏尧的名字,晓得这学生是智力、体力双优的好学生,看着这破纪录的长跑时间,摇了摇头,开玩笑道:“要不是你成绩这么好,我真想把你抓到省队去。”
体委:“我靠!真的太牛了,这完全就是未来的省级运动员啊!”
苏尧冲裁判微笑,她的杏眼在运动后格外明亮耀眼。好多同学们悄悄看她,男生女生都有点面红耳热,拥挤着要上来祝贺她:“你太棒了!”
‘程妄之’握着保温杯,站在她身后半尺的距离内,另一只空闲的手拦住听到成绩太过激动的3班同学们,怕他们撞倒主身体。
英俊青年的五官带了点漫不经意,‘他’运动过后,只多了点薄汗,覆在额头。坚实有力的手臂将苏尧虚揽在怀里,并没有碰到苏尧的任意一处。‘他’非常完美地将别人挡在手臂之外。
周忱瓷:“尧尧,要不要吃糖果?”
她也没能挨着苏尧,硬是在‘程妄之’的手臂范围圈外站了一会,等到苏尧主动凑近,张唇含了她剥好的葡萄味软糖。
带了夹心馅儿的葡萄味软糖,吃起来好甜,口感美妙。
周忱瓷一鼓作气往苏尧手里塞了七八颗,大气道:“给你准备的!”
她没有参与运动项目,这并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周忱瓷提前准备好糖果、功能型饮料等等,给她最好的朋友苏尧。
可惜,她无声叹气:苏尧哥哥‘程妄之’准备得很齐全,让她没有发挥之地。
周忱瓷看了‘程妄之’一眼,自我安慰道:好吧,苏尧的家人关心她,那就是一样的了。
她没有起到明显的作用,但也很好了!
见证苏尧成功拿下1500米女子长跑第一名,又破了纪录。
校历上,初中部三个年级的记录是根据年段来分配的,苏尧破的记录是初二前三届的一个学姐。
也就是说,明年运动会时,只要苏尧的记录没有被破。
一中初中部,初一年、初二年的1500米历史保留第一名就都是苏尧。
校历上,会有苏尧的名字*2。
丁晓艳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上前,搂了搂苏尧:“孩子,真棒!”
苏尧将脸埋在班主任的肩头,小声笑起来:“还好啦,一般般棒。”带了一点娇气、矜持的口吻。
丁晓艳摸着苏尧汗湿的额头,催她进教学楼缓一缓,“不要被风吹了,去教室里。”
她不能陪,后面还有运动项目要跟着。
苏尧依言照做。
往教学楼走的时候,班上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看着苏尧和‘程妄之’并肩而行,好奇问:“苏尧,你哥哥也好厉害啊,你们是不是锻炼过很多次?怎么能跑步时步子都一样大呢?”
苏尧回:“是呀,我们练过的。”
其实并没有练过。只是,‘程妄之’是‘另一个自己’,自然而然地具有无法言说的默契。这样的默契,在别人看来,就很特殊了。
之后,女生们围绕着‘程妄之’问了一些话。问题冒昧,苏尧不打算回,‘程妄之’一样装作没听到,冷冷地无视。
这种在‘人物卡’身上很不礼貌的行为,在‘他’身上硬是多了几分合理性。
周忱瓷和苏尧的距离最近,她注意到身旁的女生们在看到‘程妄之’无视了她们的追问后,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更激动了。
周忱瓷:“……”
可能这就是“坏男人”对青春期女孩的吸引力吧。
她故作成熟地哀叹,内心对‘程妄之’毫无遐想,今天运动会陪跑一事后,她更改了对苏尧哥哥‘程妄之’的印象,渐渐觉得‘他’可靠起来。
虽然,还是不如‘
裴雪归’那样具有亲和力,让她很愿意搭话。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不错的。
‘他’当哥哥是很合格的。
到教室,苏尧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专心吃周忱瓷给她的夹心软糖。
一口一个,吃到最后还剩下两颗时,想到什么,扭头给‘程妄之’塞了两颗。
‘人物卡’运动过后的饥饿感迟迟才浮上。
好在,苏尧兜里还有糖。
女生们被其他项目吸引走,跑回操场,给其他运动员加油。
周忱瓷说自己要打点热水喝,走出教室。
室内只剩下苏尧和‘程妄之’,于是,‘程妄之’旋开保温杯,专注喝水。
‘人物卡’嘴里还有夹心软糖的果味,配着温水喝,再吃一块提前准备好的面包。
苏尧捧着脸,盯着‘另一个自己’瞧,思想放空,社会融入度已到97%的‘程妄之’预计这两天能解锁到100%,她开始考虑‘程妄之’会有怎样的家世背景、职业天赋……
‘他’的社会融入度升级带来了不少实体化挂件。
与赛车相关的东西很多。
头盔、手套,护目镜等等。
苏尧看‘程妄之’的眼神很专注,连周忱瓷回来都没发现。小姑娘站在班级门口没敢动弹,她蹑手蹑脚地看了一圈走廊,发现没有人,再看室内。
其实,苏尧和她哥哥的动作根本没有什么暧昧可言。
他们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不管是刚才在塑胶操场上的陪跑,亦或者是到达终点时的陪伴……还是现在。
苏尧秉持着在学校里与‘人物卡’保持距离——除了一看就让人生出信赖的‘裴雪归’(得益于‘人物卡’的温柔性格,和‘他’靠近并不会惹来太多怀疑),她可以不那么避讳地贴近,其余‘人物卡’的外表、性格让她有些束手束脚。
‘程妄之’咀嚼着面包,无声地进食。
苏尧托腮安静看‘他’。
周忱瓷视野里,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前后桌的位置。苏尧反身坐在椅子,双臂撑在椅背,左手手肘搭在支点上,杏眼明亮,睫毛上扬,若有所思地看‘程妄之’。
按理说,被人这样看久了,难免会局促不安,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沾了东西或是吃相难看……
有句话是那么说的,凝视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软暴力。
周忱瓷想,她很喜欢尧尧,但如果真要被尧尧这样猛猛地定住眼神看,也会有点尴尬,会狂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让尧尧不高兴了。
‘程妄之’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泰然自若地接受了来自妹妹的所有打量,从上至下的,毫不客气的,带了点侵略性的。
从进食开始,再到结束收尾。
苏尧都在看‘他’。
保温杯里最后一口温水被‘程妄之’喝完了。
周忱瓷恍然:这是刚才尧尧在喝的水杯。
她并没有想太多。
作为非常了解苏尧、苏尧家庭的好朋友,周忱瓷和苏尧哥哥们同餐桌吃过饭(尧尧的生日宴上及后来的几次见面吃饭),她并不认为喝同一杯水有什么不对劲。
这种事情在苏尧身上十分正常——她哥哥们给她烧饭,也会吃她的剩饭。
就像周忱瓷的爸妈。
家人就是这样嘛。你不嫌弃我,我不嫌弃你。喝杯水算什么呢?
周忱瓷轻轻敲了一下教室门,提醒苏尧自己要进来了。
苏尧晃过神来,她朝周忱瓷看去,小姑娘笑眯眯地问:“你干嘛一直看你哥哥呀?”
周忱瓷很好奇!
苏尧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持续了很久,看人物卡‘程妄之’,思考与‘人物卡’关联的琐碎,端量细察中,眼神带了旁人看起来带有压迫感的“凝视”。
她忖量一会,组织措辞。
“我在看‘程妄之’的脸。”
周忱瓷扬眉,仿佛有个问号具象化地浮现在脑门上。她很困惑地重复,问:“看干嘛?你天天看还不够啊?”
苏尧插科打诨,准备糊弄过去:总不能说自己在想‘程妄之’有什么家世背景吧,还是换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说法比较好。
于是,苏尧平铺直叙,不带任何少女心思,解释道,“刚才我们班几个女孩子一直在看‘他’,好像对‘他’有一点点——”
“喜欢?”
周忱瓷心有灵犀地拍了下桌,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苏尧说的话吸引了,“没错!我觉得有!”
“八卦小能手”周忱瓷正式上线!
苏尧成功地转移了周忱瓷的注意力!
满分操作!谁能不说一句苏尧厉害!
她悄悄地、不经意地笑了起来。
周忱瓷热议着,慢慢又将话题转向班上的初恋迹象,“感觉班上有人谈恋爱了哦。”
“真的假的?”苏尧是真好奇了,她上辈子可没怎么听说过初中有谁成一对的事。
周忱瓷嘿嘿笑,凑近耳语,嘀嘀咕咕。
苏尧听到了一个班上特别文静的男生和他前桌同样文静的女生的“疑似恋爱”的传闻,不由目瞪口呆,“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周忱瓷用手指做了个缝拉链的动作,“不要说喔,应该只有我发现了。”
她对自己发现恋情端倪的敏锐性沾沾自喜,“我火眼金睛啦。上次一不小心,看到他们在课桌下牵了下手。”
苏尧竖着大拇指。两人头挨头,聊了好几分钟。
‘程妄之’很自觉,撑着脸颊,自她们开始聊天时,懒洋洋地扯着嘴唇。
聊完八卦,周忱瓷才有心思抬眸。
她头一次在没有苏尧开启对话的情况下,主动问‘程妄之’:“苏尧哥哥,你对我们班女孩子一直看你,有什么感觉吗?”
周忱瓷问得无心。
她单纯就是无聊了,再加上,今天对‘程妄之’的印象好了许多,胆子也大了点。
周忱瓷观察着‘他’。
‘程妄之’抬了抬眉。
‘他’后仰着靠椅,不似方才苏尧凝视时,身体是主动前倾的姿势。
周忱瓷不懂心理学,但这无疑是带了点疏离的动作。紧随其后,她听到‘他’说:
“我不管这些。”好没礼貌的话。
在‘他’嘴里吐出,奇迹般地理所应当。
“我只在乎我妹妹。”
英俊青年懒洋洋道,然后,‘他’咧出一个带了点雪白犬齿的笑容。
第50章
11月28日。
‘程妄之’的社会融入度到达100%当天,阴天转晴,苏尧接过校长的颁奖奖牌,迎着冬日的太阳,露出深深的笑容。
周忱瓷在台下为好友喝彩。
初二3班的学生们发出热烈的掌声。
今年的初一新生们都眼熟苏尧,平日里在教学楼看到她,乖乖地喊“学姐好”。不管男孩女孩,都用特别仰慕的视线看她。
“苏尧”在一中初中部赫赫有名。
周忱瓷看着苏尧挂着奖牌轻快走下台,路过初一学生阵营时,迎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哇!”“学姐好牛!”
一中初高中部的教学楼方位不同。日常上学,初中、高中分流,一南一北,很少碰面。只有大型活动时才有机会碰上。
初中生这边闹腾,高中生们忍不住凑个热闹,四处张望,发现主人公是个漂亮小姑娘,一时好奇,问到最后,知道这是今年上过当地媒体的“勇气可嘉初一生”,还是蝉联第一至今的尖子生。
高二年某班列队里。
“我们老班是不是琢磨过想等苏尧升高中时带她啊?”男生喋喋不休,“刚好她上高一的时候,老班把我们这班带到毕业,接手下一届新生。”
“是她吧,”另一个男生扬眉,他长得俊俏,带着好奇的视线看苏尧,“成绩真好啊,难怪老班那么喜欢她。”
还有个男生泼凉水:“初中读得好,可不一定高中就能学得好呢。我初三中考数学145分,也不影响我现在大考只考了100分上下。”他酸丢丢道。
俊秀男生斜了他一眼,“那是你成绩不行。”
另一列的女生行列里,有广播站的站员,高挑女生笑着说:“我知道这个妹妹,初二3班的,她长跑的时候好多人给她写广播稿呢。”
想了想,回忆了下此次运动会的广播稿内容。
女生:“没记错的话,还有初二其他班的学弟学妹给她加油。”
“哇!”
这种好人缘、年段珍宝般的人物,太过少见,几人齐齐惊呼起来。
俊秀男生远远看向初中列队中的苏尧,看着
小姑娘众星拱月般地走进人群,激起周边一阵躁动,遥遥距离下,能听到他们面带笑容,真心祝贺着她。
初高中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从不是什么小混混、非主流,这种在外头拉帮结派的绯闻轶事,顶多谣传几周,便悄无声息,没人在乎。
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永远是长相好,成绩好,优秀拔尖的学生。
苏尧吻合以上每一个条件。
甚至,要比高中部决定走艺术,样貌出众,在贴吧里被冠称为“一中校草、校花”的高中生还要夺人眼球。
没办法。
漂亮加成绩好,永远是王炸。
没有话题度,无聊的学习生涯里,这样的“人”出现了,会给同届的学生们青春期里带来浓墨重彩的一抹亮色。
当然,不乏有许多人在暗地里看笑话,觉得苏尧的成绩绝对不会一直稳定下去——就算中考拿了全县第一又怎么样?男生发力晚,说不定读高中时就有聪明的男生比她强呢?
苏尧没理会运动会颁奖上来自四周的目光,或不善,或八卦。
带着奖牌回家,苏尧继续处理‘程妄之’社会融入度100%带来的一切。
……
今天凌晨,时间刚过零点。
苏尧没有睡觉,怀揣着紧张和激动,等待着‘程妄之’100%社会融入度的刷新解锁。
100%社会融入度实体化后的物件,和‘钟和熹’‘裴雪归’的一样。是一部智能手机。
款式要更新一点,今年下半年秋季新发售的安卓手机。
苏尧握着手机,犹豫起来,‘裴雪归’的100%社会融入度让她有了点心理阴影。
倒不是畏惧,只是担忧,怕人物卡‘程妄之’就是这么不巧,拥有一个糟糕的家庭环境。
‘程妄之’的家世背景、社交关系绝不会复刻‘裴雪归’,这有违“乙游男主们”独特、迥异的个性化。
‘钟和熹’无父无母,‘裴雪归’有个混蛋父亲,那么,‘程妄之’呢?
霎时间,她脑海里掠过无数个家庭背景的设定。
得益于上辈子的策划能力,苏尧随机组合,就能组合出与‘钟和熹’‘裴雪归’全无相似性的设定。
思考无用,徒加焦虑。
苏尧不再犹豫,她摁住开机键。
点动屏幕,打开通讯录。保存的电话号码不多,三三两两的人,没有特定的称呼,只有普通的人名,分辨不出与人物卡‘程妄之’的关系。
通讯录里没有“父母”的备注,也没有同姓的人名。
苏尧思忖片刻,打开短信界面。
手机关机时,电话拨入,开机后不会有未接来电显示,如果号码开通了来电提醒业务,短信中会有提醒。
她找到了来电提醒短信,几百条。
是备注为尼奥的人打来的。
忽略掉垃圾短信,又找到【尼奥】发送来的短信,提取出有价值的几条文字,与‘程妄之’的职业有关:
【哥,领航员的事你再商量商量呗?我这边真没辙了。车队老板想要塞人进车队玩,他儿子想出名,想当你领航员。说实话,这事儿本来不该我这个经纪人管的对不对?你是车队里的一员,本来就该服从车队的安排……】之后是一长串没有太多有效信息,只有情感倾诉的苦恼与抱怨,大意是,‘程妄之’的离开让经纪人尼奥无计可施,一边是车队老板,一边是手头的赛车手。他作为中间人很为难。
苏尧挑眉,她看出这个经纪人对‘程妄之’的态度,并不如Alex那般忠诚。
定了定神,接着看。
【哥,你一走怎么没声没息了,撂下合同就走?】
【不是,你去哪了?你真“雇佣兵”啊?算了,你看中哪个车队了?我帮你联系转会。】
中间穿插着几条询问,关于‘程妄之’的近况,以及是不是‘他’有心仪的车队,要不要经纪人帮忙联络等。
随着时间推移。
经纪人尼奥苦涩发来一条短信:
【哥,你一走,车队真的完蛋了,上回又特么垫底……我带的约翰被老板儿子强行当了领航员,赛事彻底砸了。】
以及,最近一次的情感倾诉,少了抱怨与责怪,满是对‘程妄之’离开的理解:
【我之前还以为你撂下合同走是要转会,sorry,你之前的职业经历确实不太体面,完全是雇佣兵的架势……我们刚签约也不久,不是很了解你平时的作风。】
苏尧思绪停滞,她扭头看了看‘程妄之’,人物卡英俊桀骜的脸上有着无法被驯服的傲气,再加上尼奥所说的“雇佣兵”,以及,签约时间短的重要内容。
她若有所思。
【现在我晓得了,你是明智的。知道老板让他儿子进车队玩就是不在乎这个车队。】
【我手头的另外两个赛车手,约翰、杰克,现在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呆了,准备转会到xx、xxx】
短信的时间跨度从‘程妄之’首次实体化在苏尧身边开始,再到一周前。
经纪人尼奥有气无力:【对了,哥,你失踪得太久了。你爸妈有事联系车队找不到你,现在催命一样地找我。看到消息麻烦尽快联系我。】
【听说是你爸妈那边有喜事,他们想邀请你去。你父亲说他儿子结婚,你母亲说她女儿孩子满月,你得出席。】这条短信可推断出的内容让人震撼。
苏尧:“……”
她沉默。
主身体紧挨着‘程妄之’,她苦恼地瞟了‘他’一眼。
经纪人尼奥的短信里已经给出了不少重要信息,‘程妄之’因车队老板的决定离开,撂下合同即走。而后,车队垫底,濒临崩溃。
从尼奥的言语中可以推断,‘程妄之’算是赛车界里片叶不沾身的“雇佣兵”赛车手,加入过许多车队,转会频率很高。‘他’的成绩斐然,天赋出众,恐怕是能多次转会的原因之一。‘程妄之’与尼奥的关系生疏,两人更多是依靠利益建立联系。
除此之外,‘程妄之’有父母,有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这无疑是一个庞大的,混乱的,听起来就抓马的家庭。
搭配‘程妄之’频繁转会,在别人看来绝情无义,毫无忠诚的职业选择……
好吧,真的很抓马。
苏尧犹豫。
她在考虑要不要让‘程妄之’联系上人物卡的家庭——倘若人物卡‘程妄之’的家庭背景比苏尧的原生家庭还要糟糕,她不打算让‘程妄之’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这想法烙在苏尧的脑海里,深刻且固执。
凌晨解锁100%社会融入度,苏尧没有马上处理好与‘程妄之’有关的一切。
她把属于‘程妄之’的东西重新收拾好,凝视着1%社会融入度带来的个人徽章,上面的赛车颜色热烈深红,‘程妄之’在主身体身后,与之默契地轻轻叹气。
好麻烦。
苏尧想,她不喜欢应对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
怀揣着苦恼,她难得没有去主卧睡觉,而是搂着‘程妄之’,紧贴着人物卡的体温,心事重重,最后,陷入沉睡。
清晨醒来。
苏尧梳理今天要干的事:让‘裴雪归’通过师伯,找合适的私人侦探,查询与‘程妄之’有关的事。
‘裴雪归’人在外地,正好能和方辰鸣碰面。
‘程妄之’接送到校门口,苏尧参与校运动会的颁奖仪式。
回家,她终于有空继续处理与‘程妄之’有关的一切。
经纪人尼奥和Alex吴在职业追求上有着异曲同工的靠谱和专业性。
‘程妄之’的离开让一个车队彻底陨落,足以说明‘他’的天赋如何;尼奥尝试过寻找‘程妄之’,因手下赛车手约翰、杰克都是签约这只车队,为了利益着想,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车队老板的谈和想法,想要给‘程妄之’更好、更优的待遇,让这车队的寿命更长,让约翰、杰克能在该车队里发挥作用……奈何,他找不到人!
尼奥不肯放弃——再找一个像程妄之这样的天才赛车手,难度太高了。
他只恨当初和‘程妄之’签订合约时,自由度太高。尼奥当时没觉得有什么,还庆幸能和‘程妄之’签上合同呢。
这种富家公子哥大多不追求事业,家庭方面有桎梏,不愿‘他’进行危险性强的活动,要求经纪合约和车队合约的束缚性低,不能对‘他’有任何实质性的要求。
能力出众,天赋亮眼,更是让‘程妄之’在赛车手人人厌弃的频繁转会中杀出一条路。
从早期入行的租借,到后来,签束缚力不高的合同。
这类合同违约金总是高的。
问题是,这点对于普通赛车手而言约束性强的协议,对‘程妄之’毫无用处。‘他’确实有钱支付起每一笔转会的违约金,除此之外,还有看中‘他’天赋,需要在赛程中利用‘他’,主动愿意付出违约金协助转会的车队。
有人算过,‘他’靠赛车挣的钱和违约金相比,前者并不能覆盖后者。
毋庸置疑,这种频繁转会的雇佣兵姿态,让‘程妄之’的出名之路里叠满骂声。国内赛车并不算火,但只要是在赛车相关的贴吧里,总有一些忠实拥趸车队狂骂着‘他’的不忠:“妈的,赛季一过就转会了,太见了。”
“程妄之究竟是什么身份啊?凭什么他就能付得起转会违约金?我靠,富二代别来搞好吗?不爱这个事业就请放过,老老实实浪费你那天赋继承家业去。”
尼奥晓得‘程妄之’的家庭背景很好,年过二十的青年手里头阔绰得要命,和赛车行业里不少家庭普通,承担不起好车、零部件的选手不同,‘他’是真来玩的。
这个家世、这个天赋,让尼奥及签约‘他’的车队不得不捏着鼻子,强忍着对合同约束性的不满,签下合约。
订立合同时的约束力太低,导致‘程妄之’放弃这个车队的“背信弃义”毫无法律风险,轻飘飘洒下一笔违约金就离开了。
‘程妄之’无声无息,撂下合同了几个月。
尼奥发散思维:今年五月中旬,他就联系不上‘程妄之’,电话不通,短信不回。
现在都快12月了,接近半年的时间。
顶着寒风,经纪人在赛车道边,熟悉地摸到‘程妄之’的联系方式,拨出,准备迎接着电话未接通后的自动挂断。
他盯着赛车道,听着轰鸣声,忽地,手机接通了。
“我靠?”
苏尧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年轻男声,“哥?是你吗哥?”
‘程妄之’的手机拨出电话,苏尧开着电脑,浏览着国内赛车赛事,她根据‘程妄之’的名字搜索,发现篇幅不多。
国内赛车并不算火热,她不得不深入,扒到赛车贴吧、论坛等地去查阅相关资料。
‘程妄之’加入过许多车队,频繁转会的行径毫无忠诚可言。最后一只车队(也就是尼奥短信中所提及的),车队境况岌岌可危,许多人都在讨论,说是‘程妄之’性子高傲,不愿顺从车队老板捧着自家儿子当领航员的想法,径自离开。
这个具有天赋的赛车手的离去,彻底击碎了该车队最后的生命力。
……
【牛得要死,但我得说,这个雇佣兵做的还不错,让老板儿子那傻吊做领航员,是不把车队赛车手的命当命。】
【那傻吊fia的考试通过没?该不会证件都没拿过就想着当领航员爽一把吧?】
【谁懂我看到程妄之拍拍屁股走了的爽感……妈的,资本家和富二代打起架来确实很牛,比钱多?违约金一甩就走,谁理傻吊】
苏尧快速浏览着文字,脑中组织着所有信息。同时,尼奥激动的声音迎合着赛车跑道上的轰鸣声、猎猎风声涌进耳膜。
片刻后,‘程妄之’开口:“是我。”
尼奥:“哥!你这半年多去哪了?”
他喜极而泣,“你终于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我们的经纪合同都快到期了,你看看啥时候我们续签一下?对了,哥,今年的赛事你错过了好多,能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吗?”
尼奥语速很快,将这半年多来,‘程妄之’缺失的赛事逐一道来。末了,不忘问:“能问问你这半年多在哪吗?我现在人在墨x哥,这几个月一直跑国外忙赛事,托国内的朋友查,也没能找到你的近况。你爸妈都在问你去哪了。”
苏尧听着尼奥的试探,她在通过经纪人的话,缓慢推断着‘程妄之’的家庭背景、社交圈关系链——一个能支付得起合同违约金的浪子赛车手,和父母的关系会是怎样?
“他们找你?”
‘程妄之’淡淡问道,没让尼奥听出其中的打探。
尼奥:“是的啊哥。”
他琢磨了一会,无意吐出一句:“他们还问我你是不是又准备转会了,有任何金钱方面的问题,找他们。”
尼奥算是知道‘程妄之’哪来的钱了。
‘程妄之’父母双方都很有钱,两人一婚离异,各带了一个小孩,二婚后生下‘程妄之’,而后离异,各自又成家。算下来,‘程妄之’父母目前都是三婚。
他们倒也没苛待‘程妄之’,该有的钱都给。
尼奥没有探寻‘程妄之’个人生活的意思。他赛车脑,只想着挣钱,恨不得现在飞到‘程妄之’身边,把人抓着,提到赛场上。
“哥,你打算怎样?是忙完父母那边的事再工作,还是……”
尼奥期冀问。
通过对话,苏尧内心对‘程妄之’的家世背景有了一个基础的概念。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盯着虚空发呆一会,作出决定:“把他们的电话发给我。”
‘程妄之’的声线平静,尼奥恍然,明白‘他’准备先忙完国内的事再考虑自身事业,忙不迭地表示自己忠诚,这种油腔滑调和Alex吴浑然不同,“你和我签订合同时,要我不许将联系方式交给家人,我一直按照你说的做,没给你爸妈。”
如果违约,‘程妄之’是可以直接和他解除经纪合约的。
尼奥不蠢,他唯利是图。
在‘程妄之’父母通过车队联系他时,歪谈乱道,东扯西拉,硬是不给他们真正的联系方式。
他唯一需要在意想法的人只有‘程妄之’,至于‘程妄之’父母,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要到了联系方式。
运动会颁奖礼刚结束没多久,苏尧盯着纸张上记录的电话号码,一股疲倦涌上心头,她嘟囔了一句:“我算是懂了为什么说无父无母、又能挣钱的男人才是最好的。”
放在择偶市场上,如‘钟和熹’那样的男人,价值不菲;如‘裴雪归’的也不错,虽然有个混蛋爹,但他不值一提,相当于没存
在。
人物卡‘程妄之’的家世背景有点太多、太杂了。
苏尧倒不是嫌弃‘程妄之’,她只是,只是……
唉!
拨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中年女声,略有点受宠若惊的,“妄之?”
‘程妄之’:“是我。”
那头得到确定,惊喜起来。
“你最近去哪里了?你姐姐生小孩了,晓得不?下周满月酒,地点在……”
中年女性说了一通,最后,通知道:“对了,我和你陈叔叔离婚了,又找了个男朋友,有空来沪市的话,我和他招待你啊。”
三婚的丈夫姓陈,新的男友……
苏尧痛苦面具,她刷刷地书写,记录着与‘程妄之’有关的人物关系链,与此同时,为了保证信息真实性,已经让‘裴雪归’联系方辰鸣师伯,找私人侦探的渠道,获取与‘程妄之’有关的所有消息了。
挂断电话前,中年女性说自己给‘程妄之’名下的账户打了一笔钱,这钱不单独是她给的:“你外祖父在几个小孩里最疼你了,他好久没见你,怕你没钱花。”
阔绰的家庭才能养出这种不谙世事,人生里似乎只有恋爱、结婚的恣意女郎。她笑吟吟地说完,“你姐姐小孩满月,记得来啊!”
结束通讯。
换下一个号码。
接起电话的中年男人和‘裴雪归’的渣人父亲截然不同,他的语气儒雅温柔,带了点风流劲儿,说着长子要结婚,“妄之啊,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出现?”要说担心,也是有的,但显然,这个中年男人生活里还有更多乐趣可以追求,‘程妄之’不算是他及前妻眼中最重要的人物。
倒是两方的祖父辈都最疼爱‘程妄之’。
“你祖父遗产公正了,”许是程家钱财多,又或者是程父没那么在乎手头的资产,更爱及时行乐,对父亲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你占大头,你哥和我占剩下一半。”
苏尧托腮,沉默地听着这复杂到她瞳孔震惊的‘人物卡’身世背景。
程父:“喔,你祖父说,你哥都二婚了,你什么时候领一个回来?”
他还挺沾沾自喜的,“我们程家多出情种。”这情种无疑是带了点混乱意味的,是“多情”而非“忠贞”。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父说时,听到电话那头有轻柔叹气声,很快,次子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不会。”
“什么不会?”程父茫然。
下一秒,他听到次子近乎隐忍,咬牙切齿,轻缓开口:“我不会像你、母亲那样……”
苏尧头痛。
‘程妄之’100%社会融入度带来的信息补全,真的让她好头大。
听着‘程妄之’父母对待爱情、婚姻的态度,更是让她扶额,深深叹息。
她发誓,才不会让‘程妄之’做肖似父母的多情薄幸人!
程父:“啊?”
“我不会像你、母亲那样,做多情种。”
他听到次子说完,梆的一声挂断电话。【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