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家长会安排在周六上午八点。
流程不算复杂,谈谈孩子们升上初中会面临的问题,说说新中考带来的变化,以及,家长需要为孩子们做些什么。
丁晓艳在讲台上讲着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我们3班的成绩,是一中这一届学生中最好、最优秀的,各科平均分都在年级前三,我教的科目更是年级第一。”
“这一切都少不了孩子们对我的教学工作的配合。”
她夸完孩子,聚焦于家长:“家长们不能落后,在孩子们如此努力学习的前提下,不要给孩子们增加其他压力。”
“我希望家长们知道,你们无一例外,都有着最优秀、最棒的小孩。”
她的视线无可避免地落在了苏尧的“家长”身上。
丁晓艳心中轻轻一叹。
英俊青年目光平静,毫不避讳地与班主任交汇。他的面前是年段统一打印出来的成绩单,红艳艳,很喜庆。前桌、后桌的家长很羡慕地看过成绩单上的分数,夸他家的孩子太聪明厉害了。
‘钟和熹’泰然自若地接受了所有家长的羡慕。
‘他’认真地应答:“苏尧课外书看的很多。”
“教辅买的少,她只用科任老师们推荐的那几本。”
……
“苏尧有没有吃什么补脑液啊?鱼油呢?钙片有没有?有的话推荐几个牌子?”家长们很是跟风,恨不得从‘钟和熹’嘴里扒出三校联考第一名苏尧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好想养出和她一样聪明的小孩啊!
“没有多吃什么补品,”英俊青年被家长们的追问逗乐了,他的情绪不露山水,极其冷淡,只有在提到“苏尧”时,眉宇间会绽出使人目不转睛的柔和,这一刻,他弯起唇角,“多吃肉蛋奶,补充好青春期该吃的营养就行。”
班主任讲述好学业,又提到了初中生必定面临的“青春期困惑”。
青春期生理知识、可能存在的早恋等等,都是家长会重点关注的内容。
丁晓艳:“学校这学期会安排校医来讲述生理课,我希望家长们回家也密切关注……早恋呢,是决不允许的哈。”
家长会的最后,丁晓艳让有困惑、有想法、有问题的家长留下找她聊聊。
她主动点了‘钟和熹’:“苏尧家长,你等等再走。”
‘钟和熹’颔首,示意明白。
他们进行了一番不算长,内容丰富的交流。
丁晓艳提到了苏尧的法定监护人,问‘他’和苏尧爸妈的关系如何。
是相对试探的口吻,丁晓艳没有事先下结论,径自认定‘钟和熹’‘裴雪归’和苏尧没有亲缘关系。
苏尧爸妈实在是有点不靠谱。
但如果,事情真的像是苏尧爸妈说的那样,他们确实和苏尧没有亲缘关系……
丁晓艳担忧起来:这世上哪有真心的、一味为孩子付出、不求回报的成年人?
必定是有所贪图。
图什么呢?
丁晓艳心里打鼓,她和数月前在校门口观察的教导主任一样,有了不安、古怪的揣测——会是“早恋”吗?
苏尧爸妈说他们没有这号亲戚。
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一对在外打工挣钱,小学开始就不愿意照顾孩子的父母,说的话可信吗?
班主任让‘钟和熹’留下和她谈谈,她设想的情况是非常糟糕可怕的。可真等她对上年轻人的眼,丁晓艳怔住了。
‘钟和熹’有一张在人群中极其优越的脸,随着社会融入度的提高,气质愈发超然,身上值钱的东西一件件地增多,看起来矜贵十足。
‘他’的眼睛常常露出叫人不安的冷酷淡漠,但现在,‘他’很认真,很温和。
“老师,
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他’开门见山,毫无退缩道:“你知道苏尧爸妈对她不好吧?”
丁晓艳叹了口气。
她点了点头。
‘钟和熹’和她视线交汇。
“她年纪太小,需要有大人照顾。”
丁晓艳:“可是她爸妈说……”说他们没有什么所谓的“远房亲戚”。
‘钟和熹’顿了一顿。
他冷静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如找苏尧问一问吧。”
所有事情,还是当面问当事人最为直接——不久前,教导主任在校门口质问过‘钟和熹’,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复;而后不久,教导主任主动找上准备步行回家的苏尧,聊了一聊。
具体对话和今天丁晓艳问的差不多。
聊一聊苏尧的爸妈为什么没有照顾她,在这个话题上衍伸到‘钟和熹’‘裴雪归’平时做些什么?工作性质如何?从细微之处,旁敲侧击。
成年人的话术,用在懵懂的、刚升入初中的孩子身上,非常容易测出效果的。
如果是13岁的苏尧,恐怕会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师长,让大人通过她告知的信息来侧写分析;现在的苏尧成熟稳重,会故作懵懂,乖乖地应答,顺着师长的话,三言两语地补充,让他们得到心安的结果。
——没必要说明白‘钟和熹’‘裴雪归’的具体身份。
苏尧不想让心地善良、责任心强的师长为她担心:都是她自己的躯体,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旁人眼中的俗世意义上的坏事。相反,她的生活因‘钟和熹’‘裴雪归’的存在变得更加幸福快乐了。
她希望让丁晓艳安心,一如让教导主任安心那般。
开家长会,三校联考的第一名苏尧肯定要到场:不少家长就等着问问苏尧,学习上有没有什么技巧呢?更何况,不止3班的家长会需要苏尧出来溜溜,隔壁兄弟班的班主任游龙更是向丁晓艳“借走”了她学生,让苏尧给4班的家长们说说要如何学好。
上午八点的家长会,苏尧被别的班主任借走了好久。只有中途回来一趟,冲讲台上的丁晓艳甜甜笑了,模样乖巧可爱,让人发自内心生出喜爱之情。
丁晓艳沉默了一会,觉得‘钟和熹’说的很对:她确实对成年人说的话半信半疑。
那么,找苏尧吧。
她一直没有私下里和苏尧推心置腹地聊过,一是觉得,孩子还小,生怕谈及她特殊的家庭环境,刺痛她幼小的心灵;二是她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展对话。
丁晓艳第一次遇到苏尧这样的学生。成绩这么好的乖孩子,怎么会有如此不靠谱的父母呢?
说时迟,那时快。
她和‘钟和熹’刚提到苏尧,她就优哉游哉地拿着一杯奶茶,回3班了。
其他家长们都走了,就剩丁晓艳、‘钟和熹’、苏尧在场。
英俊青年没看苏尧,冲班主任礼貌地笑了笑,大步走出班级,留给她们交流的时间。
丁晓艳亲眼看着苏尧睁大眼睛,有点奇怪她的家长怎么不和她说话就走出门。她皱起鼻子,不太高兴。
班主任的心在一瞬间松了一半。
她紧紧盯着苏尧的面部表情,想:这是孩子面对很亲近的人才会有的神情。
她很懂的。
丁晓艳的小闺女平时耍脾气也是这副架势。
她没露出任何端倪,笑眯眯问苏尧:“被老师们抓去讲学霸技巧,还有空买奶茶吃呀?”
苏尧得意洋洋地举起奶茶,“是游老师犒劳我的!”兄弟班4班的班主任游龙,也是3班的数学老师。他央着丁晓艳借走了苏尧,等忙完家长会的事儿,不忘塞给她一杯刚买的珍珠奶茶当作报酬。
她美滋滋地吸溜。
丁晓艳的心情愉快起来。
而后的对话,她没有直言不讳,而是像教导主任曾在放学时拦下苏尧那样,旁敲侧击着,迂回曲折地问。
问‘钟和熹’,问‘裴雪归’。
苏尧装作普通的、还一团孩子气、天真无邪的初中生,笨拙地、乖乖地被班主任“套话”。
她让她知道了她的父母有多糟糕:小学三年级就把她丢在家里,两人双双离开外出打工。如果有上一辈的老人能照顾她,这倒不算是大问题。
问题就在于,苏明铁的双亲过世多年;陈娟的父母传统思想,重男轻女,只会为儿子带孩子,根本顾不上女儿生的闺女。
她一直独立生活到小学毕业。
苏尧迎来了生活上的变化,她有了“哥哥们”。
她诚实地说了和‘钟和熹’‘裴雪归’的相处如何,丁晓艳听着听着,心更安了。
最后,丁晓艳直点中心,不再迂回:“苏尧,我听你爸妈说,他们没有远房亲戚呢。”
苏尧:“他们瞎说呢。”
丁晓艳十分喜爱的聪明孩子,用一双明亮澄净的杏眼,笑眯眯地说:“我爸妈撒谎,他们怕丢面子。”
她不吝于给苏明铁、陈娟身上抹灰,最好是让他们面子里子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啊?”
丁晓艳小心翼翼地追问。
苏尧故意装成“我才不在意”的样子,吸了一口奶茶,哼了声,盯着面前的桌子发了一会呆。这个表情明明没有露出任何哀伤,却让丁晓艳的心狠狠地抓起来了。
她放空一会,慢吞吞说:“父母不照顾小孩,让远方亲戚来照顾,会让他们看起来像个烂人。”
丁晓艳哽住。
缓了缓,她没继续这个伤人心的话题,而是换了个角度:“我看你哥哥……像是大城市里的人,他是哪里人啊?”
苏尧眼睫一敛。
她的脑海中预设过无数次要如何填充‘钟和熹’‘裴雪归’的个人信息——不是简单的“乙游角色策划”,而是现实中的‘他们’该有怎样合理的身世信息?
想要让‘人物卡’顺利地在社会里生活,这一项必不可少。
倘若社会融入度已到100%,‘人物卡’会如同解锁每1%融入度般自动生成、掉落奢侈品挂件——为‘人物卡’生成出没有漏洞的完整信息。
苏尧脑中的直觉正是这样告诉她的。
很可惜,时间太仓促。
‘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只到6%。
旁人问起与他有关的事,苏尧往往只能搪塞过去,还好,她还是初中生嘛。再聪明、再厉害,体力、脑子双优的三校联考第一名也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完全可以不懂这些。
于是,苏尧懵懵懂懂地歪头看丁晓艳,犹豫不决道:“应该很有钱吧,我分辨不出来。”
“他是从大城市来到这里的,”苏尧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口奶茶,“我不问这些。”
丁晓艳:“为什么不问呢?”
苏尧是聪明孩子啊,这种重要的问题居然不问……不像她该有的作风。
丁晓艳心生疑窦,她几乎要走出门摇晃着‘钟和熹’的肩膀,问他是不是给她的学生下了什么迷魂汤。
苏尧定住了。
然后,丁晓艳听到她的得意学生,慧黠冷静的小姑娘,仰着那张雪白漂亮的脸,看着她,视线飘忽,找不到落脚点般,很轻很轻地说:
“老师,如果我问了以后,他忽然觉得这个地方没有大城市好,要离开这里呢?”
光鲜亮丽、养尊处优的英俊青年在这个小县城里呆不久的。
‘钟和熹’身上的气质太过不凡。
周忱瓷猜过苏尧的哥哥很有钱:“那块手表好贵!比我爸爸的手表都要贵!”
温女士同样见过那块表,与女儿的想法一致,她认为这个青年绝不是池中之物——这个经济落后、并不发达的小县城没法盛得下他。
丁晓艳有过类似的猜想。
她总觉得,‘钟和熹’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小地方。
她的聪明学生的眼睛是亮亮的,说
这话时,非常小声,怕被教室外的某人听到那般。
丁晓艳好心酸啊。
她听到苏尧急急地说下去,“另一个哥哥也是,我不想问。”
“要是问了以后,他们要离开这里呢?”
苏尧需要向师长示弱,需要让他们知道:她不能过没有‘他们’的生活。
这是以防万一。
将来‘钟和熹’‘裴雪归’……乃至更多的‘人物卡’出现。当人们发现她和他们并没有任何亲缘关系时,发现从一开始,苏尧和‘他们’的所谓亲属关系就是谎言时,这群负责任的师长将会有所犹豫。
一个优秀聪慧的学生,是一个需要有大人照顾的小孩。
毋庸置疑,孩子需要一个稳定舒适的生活环境。
届时,他们极大概率不会作出任何让‘他们’远离苏尧的举动。
而是会保持着沉默,警惕观察着她的生活。
如此一来,师长们只会在他们认为情况不妙的时刻出手报警。
苏尧根本不会遭遇危险——都是‘自己’,‘钟和熹’‘裴雪归’的存在只会让她倍感安全,毫无风险之谈。
苏尧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她这样做,是根据经验所得——‘钟和熹’、‘裴雪归’的存在,街坊邻居们陆陆续续都晓得了。要说他们心里没有怀疑吗?那一定是有的,只是,他们看着苏尧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笑容渐渐多了,成绩保持着人人称羡的第一,时不时的还会给街坊邻居的小孩子讲讲题……
不可避免的,他们默契地保持沉默。
亲近一些的邻居会想着苏尧被‘钟和熹’‘裴雪归’照顾得很好,她父母不靠谱,还是有大人照顾比较好,他们会多看顾点,确保苏尧的安全;疏远一点的邻居会认为她过的怎样,关他们什么事呢?出现在苏家的两个成年人究竟是不是好人,和他们关系也不大,何必自找麻烦呢?
就连最讨人厌的黄乐乐都噤声。
她染回黑发后,在小卖部柜台前做作业时,看到苏尧来买东西,不会开口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就是眼神还是不太友好,忿忿的,总是要翻她白眼。
……
丁晓艳喉咙发酸。
她听出苏尧语气中的不确信,听出了孩子对兄长们的依赖。
她的学生如此畏惧着‘他们’的离开。
因此,不提,不说。
天真的想法。
好像她不提,‘他们’就会永远陪在她身边,陪她一起长大。
丁晓艳的视线落在教室门口的成年人身上。
‘钟和熹’垂着睫毛,双手揣兜,‘他’的眉骨有着锐利的线条,被秋日的光影笼罩,奇异地柔和下来。恰好,苏尧在说:
“我的哥哥们都很照顾我。”
丁晓艳啼笑皆非,苏尧装作并不是在炫耀的样子,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幸福的口吻根本掩盖不住嘛!
“每天都是他们接我上学,”杏眼小姑娘睫毛浓密如扇,笑起来,睫毛弧度上翘,让她瞧着甜美极了,“每天回家都有热的饭吃。”
“我很快乐的。”
苏尧重重地喝光奶茶最后一口,冲丁晓艳咧出笑,贝齿整齐雪白,“所以,我不问。”
丁晓艳有点伤心,又有点替苏尧高兴。
最终,她伸出双臂,轻轻地搂了她一下。
“我知道了。”
家长会尾声的谈话,到此结束。
丁晓艳不会再对‘钟和熹’‘裴雪归’的存在进行更多的追问,她将会像教导主任那样,保持谨慎,持续观察,只在认为需要师长出手时,站出来。
当然啦,苏尧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
谈话结束,立竿见影地有了效果。
苏尧的生活更加惬意。
远在外地打工的父母默认了她有自己雇来的“混混”当作“远房亲戚哥哥”;负责任的师长们晓得她的家庭情况和旁人不同,需要特殊对待,他们不再针对性地询问‘钟和熹’‘裴雪归’,只是保持着长久的注视与关心。
……
南方的秋天消失得特别快,仿佛有鬼在身后追,没多久就杳无踪迹。
气温骤降,寒潮让玻璃窗蒙上了薄薄的霜。
家长会过后的一个月。
12月13日,美好的周末。
苏尧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起床——唉,没上学,偷懒,不想整理头发,睡前看完正在追的古装剧,一头倒下睡了。
她被室内低温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好,‘钟和熹’身上热乎乎的,凑近一点,就能感受到‘成年男性马甲’源源不断的热源。
喝热牛奶,配面包,再吃个洗好的苹果。
苏尧吃饱喝足。
她的座机响了,接通,是周忱瓷兴致勃勃的声音:“尧尧,下下周五平安夜喔,我们要不要出去玩!”
“好呀!”
苏尧和周忱瓷约定了时间地点,挂断电话,看了眼日历,发现今年的冬至就在平安夜前两天。
12月22日,冬至。
不是全国性的假期,南方小县城有地方文化保护政策,冬至日上午的晨读课可以不上,让孩子们在家里吃汤圆。
苏尧决定冬至上午的早餐就是汤圆了!
计划完毕,她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还有近十天呢,居然这么早就开始计划要吃什么了。
风钻进老式窗户,刮出呼呼的响声。
室内的温度低,湿度大,冻得人受不了。
苏尧戴着手套,哀叹现在的生活环境:“还要多久才能住上有暖气的房子呢?”
或者,买一台冷热双用的空调?
撇去不久前的大购物,给主身体、‘人物卡’*2买冬装,扣除电脑租金、网费、日常吃喝,现金还剩不少,足够买一台好点的空调了。
空调一装,电费又是个问题。
现有的空调国标根本没法像二十年后那般节能省电,一个月再花个三五百在电费上,很不划算。
苏尧想了想,还是罢休。
她搂着‘钟和熹’的胳膊,认认真真地开始研究‘人物卡’数值。
‘人物卡’界面,‘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在开家长会前夕升级到6%,人物卡时长增长到6小时。
再后来升级时,人物卡的时长开始滞缓。
原来的1%社会融入度可以增加0.5小时时长;现在的1%社会融入度只能增加0.25小时。
果然,苏尧就知道‘人物卡’的时长不可能如最开始的数值公式推理那般轻易达成满足24h。
她倒不算扫兴。
这个变化是她设想过的——如果真能轻易在42%社会融入度时便达成24小时的使用时长,剩下的58%社会融入度难道就不需要解锁了吗?
这显然不合理。
‘人物卡’的所有数值规律都是靠苏尧一步步摸索出来的,就像她得亲自伸手触碰‘钟和熹’,发现‘他’很温暖,再碰碰‘裴雪归’,发现‘他’是温凉的。
一切都以实践为主。
‘钟和熹’适合寒冷的冬天,‘裴雪归’适合炽热的夏天。
夏末已过,秋天短暂,冬天来了。
南方的小小县城,开始了即将长达三个月的冬季。苏尧把自己挨着‘钟和熹’的距离凑得更紧些,直到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暖。
像挤挤挨挨凑在一块的动物。
继续研究‘人物卡’。
目前,‘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已到11%,意味着主身体、‘人物卡’*2一共挣到了一万多元的金钱。
好可惜,‘裴雪归’的升级条件太高了,她至今没舍得解锁‘他’的1%社会融入度。
‘裴雪归’的1%社会融入度需要10000¥额度,这足够给‘钟和熹’刷10%。
因此,权衡利弊,还是先给‘钟和熹’人物卡最划算。
苏尧发现这周又攒够1000¥额度,于是,点亮,升级。
她看到实体化在空气中的一条眼熟的驼色围巾,落在‘钟和熹’的颈间。
——看着是某牌子后来被电商抄袭到烂大街的款。
温暖的羊绒围巾,衬得‘钟和熹’那双漆黑的眸子多了几分冬日暖意。
寒潮来临后,冻得像冰窟般的房子里,呼啸着响动风声。
苏尧没有忘记在购置冬装时买围巾,但批发市场能买到的围巾质量真的不太行,涤纶材质,手感相对硬挺。
她想了想,决定“征用”这条新围巾——来自‘钟和熹’12%社会融入度的掉落物件。
‘钟和熹’摘掉围巾。
像是狮子王为小狮子加冕为王般,珍重、郑重地把已经带上体温的柔软围巾,小心翼翼地戴上。
浅驼色的基底,单调的格子纹路,根本没有班上女生们买的亮色的毛绒绒围巾吸睛。
但它超级温暖!
苏尧高高兴兴地戴着围巾,帮感冒发烧请假一天,没来上学的学委带领早读。
她在讲台上念着《观沧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吴葶葶迟到了,她慢吞吞地从后门进来,最开始,她没注意到同桌的穿搭变化,直到翻出课本,准备跟着早读时,才抬起头。
吴葶葶瞪大眼睛。
她不由地咬紧嘴唇:那是巴*宝莉的围巾吗?
是假的吧?
苏尧怎么可能有钱买?
她没有开口说话,没有问她是不是买的盗版。吴葶葶已经很久没有和苏尧说过话了。
很快,早读结束。
苏尧回到座位上,她的脸被温暖的羊绒围巾拢住,只露出弯弯的笑眼,笔挺的俏鼻。
冬日仿佛都不那么冷了。
浅驼色的格子围巾,柔软舒适,她长舒一口气,回应前桌李驰扭头问她的问题:“嗯,是呀,新围巾。”
李驰:“我也想买这种款式的,这是中性款吧?男生女生都可以用?”
苏尧:“对!”
“你自己挑的吗?眼光真好。”李驰羡慕极了,他一直扭着身子瞧苏尧戴的围巾,觉得这款真的成熟又百搭!他妈老是给他买一些特别幼稚的款,要么带个熊猫耳朵,要么带个小猫尾巴的。走在路上,李驰都觉得自己像是小学生!
“不是我挑的哦,”‘钟和熹’的升级融入度自带,怎么也算不得是她自己挑的,“是家里人的。”
“我征用啦!”
苏尧笑眯眯地拽了拽羊绒围巾,小小得意,“它属于我的了!”
第22章
时间流逝,过完圣诞,眨眼间,到了元旦假期。
翻译接活带来的收益已经达到每周1500元起步,意味着每两周就能解锁3%社会融入度。
与此同时,苏尧发现,‘钟和熹’的时长涨幅越来越慢。
‘裴雪归’的时长恒久不变,至今仍是3小时;‘钟和熹’的时长稳健上涨,后续数值变化越来越小。
社会融入度到达14%时,‘钟和熹’的可用时长到达8小时;此后,再升级时,增长明显滞缓。
‘人物卡’*2的总体时长不再有显著上涨,让翻译接活的收益趋向平稳,没有可提升的空间。
威客网熟悉的几个甲方发来邮件,询问近期档期安排时,不忘问一句:“元旦假期,有空多接单吗?”
苏尧对外宣称自己还是学生,干翻译只是挣点外快。
既然是学生,那么在甲方眼里,假期无疑是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来干活。
苏尧敲着键盘,将‘钟和熹’‘裴雪归’人物卡负责的内容打包发送,不忘在邮件下方附注:不好意思,没有太多时间,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安排^^
主身体需要保证视力健康发展,不适合长时间对着屏幕工作。因此,哪怕有紧急的高价日结单,苏尧都会依‘人物卡’时长来选择,不会将完不成的工作给主身体接手。
大多数时候,‘人物卡’的时长消耗得差不多时,苏尧只需要负责整理翻译成果,集合后发送给甲方邮箱,耗时不久。
发完邮件,开始计算现有资金和挣钱值。
‘钟和熹’升级到15%社会融入度,时长为8小时10分钟。
‘钟和熹’‘裴雪归’加起来就有13小时之多。
随着时长的增加,她的生活质量提升了不止一点。
虽然还达不到让‘钟和熹’接送她往返上学的程度,但已经足够了。
再加上,这个冬天有‘钟和熹’热乎乎的体温可以依赖,苏尧的情绪非常稳定。间或,有父母来电询问生活近况,她语气平淡地回复,没有再起争执。
和往年一样,接近年关。
父母通知要回家的消息:“老板放了春节假,我们会回来两周。”
“好的。”
苏尧翻着从县图书馆借来的小说,心不在焉地应电话。
父母忽然问她有没有想要的礼物:“要不要我给你买点新衣服?”
苏尧:“不用,你们挑不出适合我的,不如打钱。”
陈娟:“……”
她干巴巴道:“好吧。”
末了,自我找补,“确实哈,还不知道你有没有长高长胖呢,还是给你打钱自己去买衣服比较方便。”
苏尧无所谓那头说了什么,她兀自翻书,看到《越女剑》的精彩片段,眼睛睁大,聚焦段落。
许是几次电话交谈的态度让他们“反省”,又或者是他们害怕孩子彻底失去掌控。总之,苏明铁、陈娟居然懂得主动来电问候,时不时地问她缺不缺钱。
苏尧对生活费来者不拒。她不认为自己在有能力挣钱后就需要体谅父母,婉拒他们作为父母义务内提供的物质条件——法律规定,不管孩子年轻时有没有被抚养,等父母老了,丧失生活能力了,孩子必须要赡养他们。
对于某些原生家庭恶劣、父母失职的孩子来说,这是非常流氓恶心的规定。
苏尧确实在成长阶段得到父母经济上的支持。因此,在成年后,她给他们提供的只是法律规定的基础赡养费。
不多不少。就像是她青春期时捉襟见肘的经济条件,只够吃喝,不够玩乐。
对于父母来说,很不幸的是:他们所在的省份经济不景气,当地的实际生活成本低,即使他们不服气,法院判定每年给出的赡养费依然算不得高。
原生家庭的课题,上辈子的苏尧做过一次了。
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卷。
重生一回,限制苏尧的客观外因是“主身体的岁数”。
未成年人没法脱离监护人的掌控,苏尧不想要出错,不想遭遇风险,她希望平稳、安全地度过,直至成年。
父母的态度变化,苏尧没有放在心上。
她不是天真的孩子,认定父母的改变意味着爱——那太可笑了。
这些改变,只意味着他们恐惧、害怕将来老了失去她的赡养而已。
挂断电话。
苏尧瞟了一眼日历,确认时间。
今年的寒假从1月23日放到2月26日,报到注册时间是27日。
3月1日正式上课。
大年三十在2月13日。
父母说春节前一周会回家,意味着,苏尧必须要想办法,给‘钟和熹’‘裴雪归’找一个合适的居住空间。
1月20日到1.22日期末考。
考试最后一天,苏尧走出考场,和已经从上次月考突飞猛进考到第一考场的周忱瓷并肩走着。
周忱瓷:“尧尧,我过寒假时过生日哦,到时候你来我家玩,好不好?”
苏尧答应下来,心里琢磨着要给周忱瓷送什么礼物才好。
话音刚落,周忱瓷好奇地问她:“你呢,你生日什么时候?”
“在春天,”苏尧算了一下,她习惯过农历的生日,每年都要买新的日历本来计算,“今年是3月17日。”
周忱瓷悄悄记下。
她回家按照农历计时,确认好友苏尧的生日是农历二月初二。
温女士路过,笑了起来:“苏尧的生日刚好是龙抬头呢。”
周忱瓷:“是很好的节日吗?”
温女士想了想,说:“寓意很好,总之,是个好日子。”
周忱瓷摩拳擦掌,决定在下学期给好朋友送上最棒的生日礼物。
在此之前,她们还得煎熬地等待期末考成绩单,等待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
寒假第三天,班主任通知到校取成绩单,拿寒假作业的日子到了。
苏尧的成绩一如既往稳定。
期末考仍是三校联考,苏尧蝉联
第一。
丁晓艳嘉奖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苏尧,继续保持喔。”
苏尧点头应好。
她把成绩单、新发的《快乐寒假》一沓沓塞进书包里,嫌重,让‘裴雪归’帮她拿。
寒假几天在家,她乐不思蜀,沉迷于看县图书馆借来的《金庸合集》《古龙全集》。要不是还有点自制力,记得在十点前睡觉,她险些要熬夜看到凌晨一二点。
丁晓艳注意到她开始犯困,好奇挑眉:“没睡好?”
苏尧困倦,懒得说话。
于是,让‘裴雪归’替自己回答。
“看小说看多了,”温柔貌美青年脸上有着轻微的责怪,不过,‘他’没有将情绪表露得太明显,“等她看完,这一段时间不给她借书了。”
丁晓艳和‘钟和熹’聊过一次,和‘裴雪归’同样短暂地聊过一次。
对话内容都是苏尧预料中的“成年人套话”。
‘裴雪归’给丁晓艳的印象是拥有着更柔和、明亮的底色,‘他’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浅色眼眸里浸着冬日罕见的暖光,说话时轻缓和气,亲和力极高。
说起苏尧不乖的“坏话”,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忧心忡忡的大家长。
在丁晓艳的注视下,苏尧揉了下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声不吭的,蔫头耷脑的。
丁晓艳啼笑皆非。
她目送着苏尧坐上自行车后座,看着穿着厚厚棉袄的小姑娘挨着年轻家长,一边搂着腰,一边打瞌睡。
欢快的迎春街头音乐响起,丁晓艳搂了搂棉袄,让寒风远离自己,然后,她轻轻叹,想:今年上学期的教学成绩不错,希望明年还能继续保持。
过个好年!
……
赶在父母回家前,苏尧用手头的现金在苏家附近1公里范围内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
小县城的经济不好,房租没有大城市那么高,正常价位在400-800左右,根据房型、地区上下浮动。
三室一厅一阳台,位于三楼,自带家具,拎包入住。
800元一套房子,比以上普通房子优越的地方在于装修现代,布局合理。以及,三室面积相同。其中,有两间位于东边、西边,距离远,能让‘人物卡’*2处于疏远的、舒适的状态。
房东是本地人,年纪在四十左右,手头房子多,对于自家房子价格稍高很有信心,认定值得这个价。
签订租房协议时,房东看了眼‘钟和熹’,好奇问了一嘴:“帅哥,你是来我们这小破地方工作的吗?”
他挺好奇这么帅的年轻人来这干啥。
“来散散心。”
‘钟和熹’对陌生人的口径大多时候不会统一,虚虚假假,半遮半掩,说得含糊,防备意味很强。
房东半信半疑。
他看了一眼显然是从大城市跑到小县城来玩的帅哥,笑了笑,没问为什么挑了这个地方散心——该散心,该找点风景优美的景区啊!
房东不懂,但也没不识趣地追问。
合同押一付三。
小县城对于租房时提供个人身份信息登记审核并不严格。苏尧经过筛选,挑了这个房东,确信他基本不会向租客索要承租人身份证件,这才找上他。
果然,如她所想。
合同还是房东现场手写的,不像未来电商上能买到的模板式租房合同,一条一条细则列得清清楚楚。
房东让‘钟和熹’签了个名,就潇洒地把合同收了,把房租加押金收走。
他名下的房产多,房子租出去后,除非租客主动联系,否则,一般不会主动上门问。
苏尧需要的就是不爱过问个人隐私的房东。
送走房东,收拾东西。
‘钟和熹’升级社会融入度后,陆续拥有的个人挂件、初始自带的西装,个人洗漱用品,再加上入冬购物时,新购入的男装。
‘裴雪归’的初始衣服,个人洗漱用品,新购入的男装等。
搬家的动静挺大。
隔壁邻居问:“苏尧,你哥哥们不打算在这住了吗?他们要走了吗?”
苏尧坐在椅子上,看着‘钟和熹’‘裴雪归’一人一边地收拾,几个月下来,‘他们’的东西零零碎碎不少,新买的行李包都塞满了。
邻居是透过半敞的院子门看到这一幕的。
苏尧没遮遮掩掩,她抬眸看向邻居,答:“要搬家,这里不方便他们工作。”
邻居犹豫了一会,暂时没走。
趁着‘钟和熹’‘裴雪归’还在忙,他悄悄向苏尧招手示意:“你过来下,叔叔问你点事。”
苏尧跳下椅子。
程建国关心地问:“你哥哥们是不是因为你爸妈要回来过春节,才准备搬家的?”
苏尧没想到他居然猜出真相——为了方便‘人物卡’*2的日常工作,她决定父母在家时,每天醒来,到新住处使用‘人物卡’,避免浪费时长。
她没有立刻回复。
程建国从她的脸上得到答案。
他叹了口气,“唉。”
“你爹妈不照顾你,一回来,真正照顾你的还得走人,那叫什么——”程建国扒拉着脑中词库,终于想出个自认为准确的词,“鸠占鹊巢!”
苏尧忍俊不禁。
她倒是接受良好,没什么低落情绪:租了房,更方便了。
新租的房子里有冷热双用空调,冬天还剩些时日,她不需要掏钱买新空调,只要付出电费就能享受温暖的室内环境。算了一笔,还是很划算的。
等父母走了,租了三个月的房子能继续住。
新住所距离学校更近,路线更接近县中心,有一条刚开发的公交线路。
苏尧放学回家陪周忱瓷走一段路后,剩下的两三公里,完全可以乘坐公交车回来,方便又省力。
当然,早上还是要接送的。
苏尧没有智能手机,现有科技亦没有发布出合理好用的地图定位软件,根据公交班次推送下一班公交的到达时间,节约乘客的等待时间。
再加上,小县城的公交车不如大城市准时,常有误差,路线规划更不算合理,歪歪曲曲,总是拐到其他站点,全程时长耗时多,不如骑自行车两点一线耗时短。
所以,早上去学校,想要不迟到,还是自行车最方便快捷。
程建国对‘钟和熹’‘裴雪归’的印象不错。
年轻人日常工作时间不算固定,据说是靠电脑办公挣钱,比小县城里靠实体经济吃饭的人要神秘很多。
程建国挺羡慕这种年轻人:不需要体力,只靠脑力就能挣钱,还能把妹妹照顾好……
这种家长,可比苏尧的爸妈强多了。
他问苏尧:“你爸妈回来多久啊?会不会呆着就不走了?”
苏尧莞尔:“他们不去挣钱,难不成要坐吃山空吗?”
她耸了耸肩,又说:“家里可没有那么多钱。”
苏家确实是他们这一片街坊邻居里经济条件最不见起色的。
苏明铁、陈娟打工好几年,一年攒不下三千块。和他们一块去打工的夫妇,早就把老房子修了,还攒了一笔钱,打算在市里买房呢。
或许和孩子的性别有关,生女儿的父母斗志不强,认为完全不需要为女儿存些家底:总归是要嫁出去的人,没必要拼死拼活地攒钱。又不是儿子,要买房;女儿嘛,生来就是替她未来婆家养的。
程建国咋舌。
这话题不能深入,一深入,他就想抨击苏尧爸妈的家庭观念、育儿观念了。
“咱们不说这个。”
程建国主要是关心苏尧能不能适应,他看着这四个月以来发生在邻居家闺女身上的变化——蝉联第一名的好成绩还是其次,苏尧本就聪明,小学时成绩就是班上翘楚;他亲眼看着苏尧长高了,脸圆润了,眼睛亮晶晶,气血很足,瞧着真的很幸福,是被好好养着、爱着的模样。
现在的苏尧,看着才像是有家的人。
程建国其实并不善言辞。
他憋了半天,叹息说:“苏尧啊,主要是怕你在爸妈回来后不适应。”
亲近的邻居会考虑到孩子所依赖的成年人离开这里后,会不会给孩子的情绪带来负面影响。
苏尧有
些动容。
她垂了垂睫毛,笑着应程建国:“我习惯了,反正他们回来呆的时间也不多。”
程建国听着她轻快说:“往年春节只回来住一周,今年据说长一点,两周。”
“熬熬就过去啦。”
“谢谢叔叔关心!”
‘钟和熹’距离院门最远,‘他’似有所觉,抬眸看来,见是程建国,放下手里的活,大步走来。
‘他’似是听了对话的尾声,没有全部听清,不过,这足够英俊青年做出反应。
程建国听到‘钟和熹’温声说:“搬的新家很近,尧尧平时还会去那儿玩。”
语气是含着深深笑意的,“新家有她的房间,随便她住。”这句话是为了将来苏尧离开苏家,时不时去新住所,打个预防针,免得关心她的邻里街坊担忧。
程建国“诶诶”两声,替苏尧开心了:“那挺好,挺好的。”
程建国回家时,和妻子提到自己和苏尧的对话。最后,不免叹息。
“前几年吧,苏尧每到寒假就高兴的不得了,和小阳炫耀自己爸妈要回来。”
“苏明铁、陈娟要走了,她就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看他们,包着泪,一句话都不说。”
彼时的苏尧,现在的苏尧。
变化太大了。
邻居夫妻俩脑中齐齐闪过这个念头。
他们想得更多,就像曾经忧虑过‘钟和熹’不可能在这个小县城待太久的丁晓艳那样。
“你觉得,他们能陪苏尧一直读书下去吗?”
高美忧心忡忡说,“万一年轻人事业变动了……”
她总觉得苏尧会很伤心的。
程建国不说话了。
他沉沉叹气。
=
2月13日,除夕。
苏明铁、陈娟没出门和麻友们摸牌。
除夕夜的晚饭是陈娟做的,手艺一般。苏尧随便应付了几口,说自己要出门放鞭炮和烟花,转头就到新住所。
实体化‘人物卡’*2,在新家里安安逸逸地看电视(房东配置的是新款超薄液晶电视),开着暖空调,听着外头炸在空中的烟花爆竹声。
春晚小品很有趣,熟悉的北方口音响起,主演成熟老道的台词,幽默地勾起苏尧脸上的笑容。
她高高兴兴地追完了大半春晚。
到点,让还有时长的‘钟和熹’载着主身体回家。没有按照过去习惯的路线将自行车停在院内,而是靠在路边,自己步行走入巷中。
‘钟和熹’目送着主身体安全到家,这才准备骑走自行车,回到新住所——时长还有很多,足够‘钟和熹’在新家里收拾好家务、再敲会键盘。
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黄毛出现了。
黄乐乐抱着手臂,目光扫向英俊青年。她在寒假又染了头黄毛,在路灯下,头发金黄,搭配着勉强合格的妆容,看起来比真实年纪大了几岁。
“喂!”
‘钟和熹’抬眼朝她的方向看去。
他神情冷淡,倨傲轻慢。
黄乐乐大起胆子,问他:“你有没有谈对象啊?”
‘钟和熹’皱起眉头,‘他’完全没有对黄乐乐态度友好的必要。因此,面无表情地忽视她。
黄乐乐脸上青白交织。
她还是第一次被男性这样彻底地无视。自从会打扮后,社会上不少男的总是会出声恭维她,跟在她屁股后面,笑着喊她“靓妹”。
黄乐乐跨了一步,她缩近和‘钟和熹’的距离,企图靠近。
“你刚才接苏尧回家?你真的是苏尧的哥哥吗?我听人说,你过年没有去苏尧爸妈家拜访啊。”
能从黄乐乐嘴里漏出这句话,意味着苏尧的街坊邻居们并不是全部都相信苏尧所说的“远房亲戚”论。
春节前后,亲戚之间总会多多走动。
‘钟和熹’‘裴雪归’没有到苏家拜新年,这个态度足够让很多人心生狐疑。
偏偏,苏家非常安定。
怀疑的邻居们私下偷偷交流,没有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提。
黄乐乐她爸昨天遇到苏明铁,无意间提到了苏尧的成绩很好,又说苏尧平时都比他闺女早去学校:“要是我家乐乐有苏尧那么好学就好了,我还给她买了电动车呢,她都不乐意早起去学校读书。”
“苏尧坐人自行车后头,天天六点多就出发上学。”
这些话透露出的信息量足够明显:苏尧有人载着去上学。
苏明铁的反应挺耐人寻味。
他哼了一声,没当场怒气冲冲地追问是谁,只说:“她脑子聪明,翅膀硬了,我这个当爹的可管不住。”
陈娟亦然。
买东西时,听到这些话,当作没听到般,故意闲扯到别的话题去。
像是不想要承认,在他们这对父母失职的情况下,有人替代了他们,给予苏尧足够的关爱。
……
黄乐乐以为自己的这句话能得到‘钟和熹’的情绪波动。
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英俊青年用那张让人目眩神迷的脸,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毫无在苏尧面前的温和柔软。
旋后,‘他’毫不客气地开口:“离我远点。”
黄乐乐愣住了。
而后,她的脸涨红,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没说“滚”字,可这句话的效果毫不逊色于让她滚开。
她鼓起勇气,想要用成熟的打扮吸引‘钟和熹’的注意力——最好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像他这样好看的人,黄乐乐从没有见过。
偏偏,‘钟和熹’对她不假辞色。
对她非常讨厌的苏尧极尽温柔。
很难说,黄乐乐试图搭话的动机有没有让‘钟和熹’和她恋爱,抢走苏尧在乎的人,彻彻底底地赢一次。
没人在乎她的想法。
‘钟和熹’准备离开。
黄乐乐突然冲着英俊青年的背影吼了一句:“她有什么好的?除了成绩好,有什么优点值得你们一个个捧着?”
说完这些话,黄乐乐胸膛起伏。
她说得嫉恨,满是愤怒。
街边满是鞭炮碎片,红红灰灰地躺满大道,等待凌晨的环卫工人前来清理。
‘钟和熹’站在路灯下,平静地望了她一眼。然后,他说:“她哪里都好。”
黄乐乐呆怔,她起伏的胸膛骤然颓唐。
她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
垂头丧气地回了家,黄大宇看着面色不佳的女儿,“乖女,怎么了?”
黄乐乐一句话都不想说。她快步走到卧室,重重地甩上门。
=
苏明铁和陈娟回家过年,带来的困扰只有一周半。
可能是他们受不了变化太大的苏尧,又在街坊邻居那接受了太多怪异的注视……他们坐立难安,芒刺在背。
最终,决定过完年,初五就走。
这一周多,苏尧上午醒来,总是要出门玩,玩了大半天才回家。苏明铁不爽过,说她满脑子只想着出门撒野,被苏尧怼在他鼻子下边的成绩单震慑住。
一学期,四次大考,蝉联第一。
这么好的成绩,做父母的还敢对她外出玩有任何意见?
如果是陪读在身边的爹妈,当然可以有意见。
可惜,他们不是。
因此,没有资格。
临走前,陈娟望了望家里的窗户,她没看到想要看到的画面。
最后,失望地走了。
苏尧长舒一口气。
总算捱过最艰难的阶段,她苦闷地蹙起眉头,想,还是和‘自己’呆着最舒服。
再环顾周围一圈,苏家的破落院子太漏风了。春节回来,苏明铁象征性地买了点春联福字贴上,连漏了缝隙一直在呼呼钻进寒风的窗棂都没管,塞了点报纸应付了事。
苏尧不想再呆在这里。
她收拾了课本,把寒假作业带上,用家里座机给周忱瓷拨电,说自己换了电话:“我哥哥搬新家了,新的座机号,你记一下。”
周忱瓷拿着笔,在纸上记录,刷刷刷。
“好啦,记好了!”
写完以后,周忱瓷问:“下次打新的座机就能联系上你,对吗?”
苏尧笑着应是。
她没让‘人物卡’突兀地实体化在当下——街坊邻居们知道‘钟和熹’‘裴雪归’搬家了,总不好忽然出现,让人惊诧‘他们’从何而来。
于是,背着书包,步行前往新家。
小县城没有禁燃烟花爆竹,一到白天,孩子多的地方就闹腾着放二脚踢、仙女棒,随地可
见燃放后留下的黑色印记。混合着硝石味,冷冷地迎着寒风,钻进苏尧的鼻腔。
她迎面撞上了邻居家叔叔的大女儿。
程巧:“尧尧,你要去哪里呀?”
顺手还塞了一把巧克力给她,补充说:“是我家亲戚拜年时送的进口糖!纯可可的,比代可可脂好吃多了!”
苏尧眨了眨眼:“谢谢姐姐,我准备去哥哥家拜年。”
程巧恍然大悟。
她一定和家长八卦过苏家,聊过苏明铁、陈娟早早返工的事。
于是,很怜惜地冲她笑笑。
她平时没那么嘴笨的。可是今天,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年初五,好多人还在过年的氛围中走街串巷、四处拜年呢,看着背着书包茕茕孑立的苏尧,程巧张了张嘴,只憋出一句:“你哥哥们好。”
苏尧失笑,她亮着眼,璨璨说:“是的,他们最好。”
苏尧知道邻居们私下里会说些什么。
小县城的家长里短,永远是人们八卦闲聊的重点,她并不在乎,甚至还觉得挺有趣:八卦中苏明铁、陈娟的名声应该是愈发臭了吧?
和程巧分道扬镳,步行不到一公里,沿街还有售卖春节的糖果、零食、年糕。
苏明铁、陈娟过年时并不舍得买这些东西。今年一样,他们只买了一点瓜子粿条。苏尧不喜欢他们买的味道,一口没碰。
到达新家。
实体化‘人物卡’*2。
苏尧决定豪奢一把,让‘钟和熹’‘裴雪归’一块出动,完成本可以由一个人力独立完成的事。
她系上羊绒围巾,左边是‘钟和熹’,右边是‘裴雪归’。
环视一圈,确认主身体、‘人物卡’*2都是光鲜亮丽,穿着厚实保暖,大拳一挥!
出发!购物!
过一个迟到的春节!
……
周忱瓷挂断电话,和准备出门吃火锅的爸妈说:“尧尧换新电话了!”
温女士叮嘱她:“抄新电话了吗?不要抄错噢。”
周先生摸着刚打理好的发胶头,对着镜子美滋滋地展示新年新衣服,确保外形完美后,大手一挥:“宝贝们!出发吃火锅!”
小县城美食街区刚开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海鲜火锅。
周忱瓷期待已久!
一家三口,骑着小电驴,速速到达。
进店,大年初五,破五节,迎财神。
来吃饭的人不算太多,周忱瓷率先挑了一个好位置,专注坐下,开始点菜。
沉浸于兴奋中的周忱瓷骤然被温女士提醒了,她被妈妈推了推手臂,“你的好朋友也来吃饭啦。”
周忱瓷:“?”
她抬起头,看到了比他们来得更早,已经开始吃上火锅的苏尧……还有,她的哥哥们。
三人挑了个四人座。
苏尧身边坐着貌美的哥哥,他正在挽着袖子下料,寥寥水雾中,五官氤氲着浅浅的朦胧。
不知怎的,周忱瓷总觉得他看起来没有以前一个人接送苏尧上学时那么温柔,像是……遇到不喜欢的人那样?她眨了眨眼,觉得肯定是错觉——下一刻,他将熟透的食物盛出,摆在苏尧的面前,动作还是一样的温柔嘛!
苏尧对面坐着英俊的哥哥,他一直都不算是平易近人的长相,帅得有点酷酷的,是初中生最喜欢的那种大帅哥。但他也好温柔,帮苏尧把熟了的食物放进蘸料碟,蘸好。
周忱瓷莫名有种直觉,要不是现在在店里,可能他就要亲手喂了。
“要过去聊一聊吗?”温女士问周忱瓷。
周忱瓷摇了摇头,她说:“不了,一会吃完了再去吧。”
她笑眯眯地捧了脸,对温女士、周先生说:“我们是一家人出来吃饭,尧尧也是欸。”
“都好幸福!”
第23章
寒假在2月26日结束,周忱瓷的生日在2月20日,苏尧带着礼物上门参加生日宴会时,她正愁眉苦脸地赶着寒假作业。
“作文还剩三篇,写一篇过生日的主题,再写一篇春节拜年的主题……”好友捏着手指头数,最后,实在想不出新的作文主题,翻了《中考满分作文》,挑了一篇素材,一本正经地决定“借鉴”,“最后一篇,迎春主题!”
周忱瓷扭头看到苏尧:“尧尧,你写完寒假作业没有?”
“写完了。”苏尧眨了眨眼睛,她没说自己靠着‘钟和熹’‘裴雪归’,寒假第一周就写完了全部作业,剩下的时间都在玩。
周忱瓷好羡慕啊!
生日宴会顺利进行,快结束时,她给苏尧装了一大块没碰过的蛋糕,打包回家:“给你哥哥们吃。”
周先生为女儿笨拙地学习大人招待亲戚朋友的架势,感到好笑——家族聚会时,剩下的折箩会有主人交代给亲戚带回去。周忱瓷学得有模有样,把干净的、没碰过的生日蛋糕当成“折箩”了。
苏尧没有拒绝。
她和周忱瓷挥手说再见。
步行回新家,把生日蛋糕放进冰箱里,再拿出县图书馆刚借来的新书,津津有味地读。
寒假就这样闲适、舒坦地结束。
2月27日,报到注册。
负责帮班主任登记的班长邬筱冲苏尧腼腆地笑了笑,她软乎乎地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3月1日,开学。
新的学期,人人都带着期待。
上学期成绩一般的孩子在开学时立下雄心壮志,计划着每天回家要读多少篇好词好句,背诵多少个英语单词……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孩子们的宏图大志在回家看到电视机时消散无踪,临睡前,暗暗握拳:今天就算了,明天一定!
苏尧看着李驰在开学第一天时,在课桌边缘贴了课表,写了新学期必定完成的计划;还没过一周呢,他就丧气地撕掉:“唉,计划有变,下次再说吧。”
她忍不住笑。
过了个年,丁晓艳还给几个学生调整座位:孩子青春期发育,寒假吃得好,营养充足,个儿蹭蹭地窜上去,春笋般拔地而起。
吴葶葶本来想要让她妈妈和丁晓艳商量一下,换个位置坐。
她性格外向,更想要和自己聊得来的小姐妹们坐在一起。
可惜,丁晓艳的要求很严格——如非身高增长、校园霸凌等情况,是不能够随意调换位置的。
吴葶葶的个子刚过一米五八,还是稳坐第二排的身高。
至于苏尧,她确实长高了很多,每天睡觉小腿都抽痛,个子稳健地涨,目前是一米六一。
两人的身高差得不多,没有特殊原因,丁晓艳不会随意调整位置。
半年左右涨了近十公分的身高,让苏尧的营养有点“跟不上”——不是吃喝上的问题,而是大腿上飞速蔓延的生长纹,像是薄薄的叶片脉络,又像是白色闪电,爬在逐渐丰腴饱满的肢体上。
开学第二周。三月十一日。
周五下午,周忱瓷本来要约着苏尧一块走回家,顺路去学校附近新开的奶茶店买杯奶茶喝。
没料到,好朋友婉拒。
“我来月经了。”苏尧脸色有点苍白,她叹了口气,“第一天,有些不舒服,得打车回家。”
周忱瓷关切极了:“会疼吗?”
“不会,只有一点不舒服。”
苏尧是醒来时发现的,她换掉脏了的裤子,把自己收拾好,让‘裴雪归’接送自己上学,‘钟和熹’在家里收拾床铺。
得亏房东提供的床铺席梦思上的塑料膜还没拆开,床垫没脏,只脏了床单。
‘钟和熹’在家里用冷水洗了床单,再丢进洗衣机里复洗。
最后,挂在阳台上。
她想着上午发生的事,思绪恍惚,再一抬眸,对上周忱瓷关心的眼神,心里一热。
周忱瓷的发育更早,小学六年级就来月经,在这方面比苏尧有经验多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需要卫生巾吗?我书包里有多的。”
“不用啦,我有提前准备。”苏尧很早以前就为自己的青春期预备好相关用品,小背心、卫生巾等,搬家时一块搬到新家。
初中时期的男生们,是提到“卫生巾”就会怪吼怪叫一通,挤着眼睛,满脸怪笑,嗷叫着“xx来姨妈了!”“xx发育了!”的可恶可恨年纪。
女生们会更谨慎保守,说起这些,声音偏低,含蓄腼腆。
3班暂时还没出现过这类情况。班上的男生还保持着正常人样,没有搞出让丁晓艳心力交瘁的青春期不可避免的性别事件。
苏尧说起自己来月经时,很坦荡平静。
正常的分贝,没有任何害羞、不好意思的情绪。
班上不少人没走,路过的男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苏尧没有什么反应,她轻飘飘地看了看那个男生。
男生一僵,同手同脚地走了,一句玩笑话都不敢说。
周忱瓷没注意到这几秒的刀锋剑影,她答:“好哦,那我陪你到校门口去打车吧。”
一中校门口有个专门的出租车站台,招手即停。
两人一起走到出租车站台。直到打到车,周忱瓷往家的方向走。
临走前,周忱瓷还冲苏尧说:“我家里有《青春期的小秘密》,明天我带来给你看。”
苏尧想说自己不需要。但她看着傍晚霞光中,好友那双盛满关心的眼,还是应了:“好。”
“谢谢忱瓷,明天见!”
出租车过了几个红绿灯,不到15分钟就到达新家楼下。
坐上电梯,开门,撂下书包,立刻实体化还有时长的‘钟和熹’和‘裴雪归’。
上午,‘钟和熹’洗完床单,提前下楼,去附近300米内的小超市买了点日用、夜用卫生巾,又买了点红枣、枸杞炖汤补气血。
炖好的汤水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一下。
刚回到家,苏尧完全不需要再动弹,就能享受到‘人物卡’*2存在的好处,美滋滋地喝着红枣枸杞汤。
来了月经,意味着苏尧离成年更近一步。
这一次,发育期的困窘与尴尬不复存在。
当天的作业,苏尧安排‘钟和熹’去做——踏入三月,‘钟和熹’的人物时长缓慢增长,终于,在22%社会融入度时,涨到了9小时。
一个成年人,撇去睡眠的7-8小时,以及几小时的通勤、午休时间,9小时足以应付大部分市面上的工作。
‘人物卡’不需要睡眠,只需要食物带来的热量填饱肚子。目前,‘钟和熹’需要一天1.5顿的饭量,来满足日常出行,完成独立事件。
伙食费的开销难免增大。
好在,这都是小问题,苏尧很能挣钱。成年人力*2挣钱养家,主身体在学校里认真读书……安排得井井有条,条理清晰。
生活毫无压力。
苏尧躺在软乎乎的沙发上,看着‘钟和熹’在书桌前模拟着主身体的字迹,用一小时半写完各科作业。
收拾书包,准备好明天上课的书本。
‘人物卡’时长还剩下4小时。
现在是晚上八点。
苏尧本该不浪费时长,安排‘钟和熹’继续忙翻译工作挣钱。但是,她忽然想要温暖的抱抱。于是,奢侈地挪动了‘钟和熹’的时间,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
她感受到自己的后颈被温暖的手掌轻轻捏着,缓解着上学低头写作业时的僵硬,手法无比舒适。
半睡半醒间,小腿重重地抽动一下,闪电般窜过,泛出叫人眼眶发热的痛楚。
苏尧皱起眉头。
后颈的手掌落在小腿腿肚上,一下一下地按摩,终于,将那难熬的、青春期的阵痛彻底驱离。
她长舒一口气,用力把自己的脸埋在了‘钟和熹’的胸膛。
苏尧睡着了。
=
3月17日。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
一进门,周忱瓷羞答答地把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递给苏尧:“一点小心意。”
上次她生日,苏尧送了她一个很漂亮的日记本,硬皮封装,纸张质量特别厚实细腻,钢笔字写上去都不会洇到背面。
周忱瓷很喜欢那个本子!
她让爸爸帮她在出差时留意了一番,给苏尧买了一个音乐盒,打开能听到去年她们一块回家时,mp4里最经常听的那首流行歌曲。
周忱瓷和苏尧一致认为她们审美相近,喜欢的歌都是差不多!
音乐盒的价格不高,不到100元。
价格和苏尧送的日记本基本持平。
苏尧完全有能力买更贵的礼物送给周忱瓷——她手头的现金有一万多,足够买时下最流行的电子产品。
周忱瓷家庭条件比苏家好太多,收贵的礼物不会是负担,可那并不意味着这便是合理的。
苏尧不想看到周忱瓷担忧地皱起脸,苦恼地问她怎么买了这么贵的礼物。
在合理范围内买最合适的礼物,才是这个年纪该做的。
14岁的生日,苏尧提前订了8寸蛋糕,样式精致。
周忱瓷还是第一次来到苏尧的家。进门送完礼物,她好奇地四处张望,在苏尧的默许下,打开了主卧。
室内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品是新换没多久的纯棉四件套,床头还摆了几本小说,是县图书馆里借来的新出版书。
房间面积不大不小,物品陈列非常温馨,灯光是恰到好处的柔和。
周忱瓷打量着主卧时,厨房传来下锅爆炒的动静,一阵阵香辣涌进鼻腔,她反射性地涌出唾液,“尧尧,今天吃什么呀?”
苏尧念了一遍菜名:“红烧肉、干锅田鸡、糖醋排骨、干烧明虾……”
饭是由‘钟和熹’负责烧的。
‘裴雪归’的时长不算多,出门购置买了菜,其他活都由‘钟和熹’来做。多余的时长,用来过生日宴。
苏尧的14岁生日,理应有全部的自己在场。
周忱瓷是苏尧邀请的唯一一个朋友。
热乎乎的美食在前,色香味俱全。周忱瓷不和苏尧客气,拿着筷子挑了自己喜欢吃的,狠狠夸苏尧的哥哥:“真好吃!”
英俊青年倒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温和地开口,让她喜欢多吃一些。
‘裴雪归’的脸色平淡,看不出好坏。周忱瓷平时挺粗神经的,今天苏尧生日,难得有机会和苏尧的哥哥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观察的距离更近了,她忽然发现:苏尧的两个哥哥呆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是没那么高兴的。
他们脸上的表情远不如单独出现在苏尧身边的高昂,让她心里古怪地生出疑惑来:他们关系不好吗?
美食在前,周忱瓷来不及想太多。
生日宴上,最高兴的莫过于苏尧,她听着好友的夸赞,与有荣焉,笑眯眯地点头,“手艺超好,对不对?”
周忱瓷狂点头!
她愣是吃了好几碗饭,吃的都快走不动了。
最后,吃生日蛋糕。
周忱瓷给苏尧唱生日歌,看着她在蜡烛下闭着眼皮,默默地许愿。生日歌停了,吹灭蜡烛。
这期间,‘钟和熹’‘裴雪归’也开口唱了。
他们的声音好温柔。
周忱瓷看着苏尧吹灭蜡烛,她是寿星,第一块蛋糕是属于她的。
寿星切蛋糕,前两刀下去,苏尧切了好大一块!周忱瓷瞪大眼睛,“尧尧,你这么爱吃蛋糕吗?”她顿时想,上次她生日给她打包的蛋糕是不是少了?明年她生日再请尧尧来玩,得多预留一些蛋糕……
苏尧:“欸?”
她第一时间没懂周忱瓷的脑回路。
旋后,看着好友瞪圆的眼,惊讶的表情,她意识到周忱瓷误会了什么。
前两刀划拉出的超大一块的蛋糕,足足有三个人分量。
苏尧快刀斩乱麻,将这一大块挪到一旁,然后,给周忱瓷切了一块:“这么大够不够?”
第二块给周忱瓷。
周忱瓷不好意思起来:“尧尧,先给你哥哥们切嘛。我最后一个就可以呀。”
苏尧笑了。
室内灯光下,她的脸是健康漂亮的
雪白,眼珠清亮圆润,和身旁的兄长们五官并不肖似。可三人都有着得天独厚的美丽线条,具有让人看得目不转睛的魅力。
她笑着把第一块切出的蛋糕,平均分了。
说起来,也不算平均——周忱瓷观察到,苏尧的那一块形状没那么规律,大小很糊弄,特别随便地划拉了一下;但她在分配给‘钟和熹’‘裴雪归’时,特别讲究,两块大小趋于一致,随便拿一块都行,没有偏颇。
糊弄的那块给主身体,平均分配的两块给‘人物卡’*2。
周忱瓷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从苏尧分蛋糕的较真中,明白这两个长相好看的大哥哥……好像真的是不太对付啊!要不然,苏尧怎么会这么谨慎对待属于他们的蛋糕分配?
她完全忽略掉苏尧把第一块属于“寿星”的蛋糕分给两人的事,只顾得研究‘钟和熹’‘裴雪归’的人际关系了。
鬼鬼祟祟地观察一通。
周忱瓷在临别前,小声对苏尧说:“你哥哥们关系不太好呀?”
苏尧没想过这一点能瞒好友多久。
她沉思一会,决定给‘他们’的关系上一点模糊的概念。
“嗯,他们关系不太好。”
“为什么啊?”周忱瓷替好友操心,愁眉苦脸,“这会影响到你吗?”
她关心的只有苏尧。
苏尧的手掌被她紧紧握着,小姑娘比她还紧张呢,愁闷地锁紧眉头,嘀嘀咕咕,“大人可千万别吵起来闹起来……那不好。”
“不会的,”苏尧说,她斟酌言语,用周忱瓷能懂、能接受的方式,继续道,“其实是他们的工作内容有些冲突。”
‘人物卡’在设定之初,各分支剧情线中认定其他‘人物卡’为情敌的设定,影响了现实中‘人物卡’的使用状态。
苏尧自是不可能说,一切源于‘人物卡’的初始设定。一旦说出口,只会让外人惊恐不解。
因此,换个说法。
用普通人能懂的方式。
周忱瓷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们是在竞争公司上班吗?”寒假追了《夏*家三千金》,对里头的剧情津津乐道,非常喜欢和好友聊电视剧后续发展的周忱瓷,发散思维,想入非非:“那种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敌对公司?”
苏尧想了想,“差不多吧。”
“可他们彼此看不惯,怎么会住在一起呢?”
周忱瓷观察过室内房间,两个成年人的房间敞敞荡荡地半开着,位于一南一北,距离很远,里头的陈设冷淡严肃,私人物品有限,全是大人的风格。
不像苏尧的房间,私人物品很多,借来的小说夹了书签,随随便便放在床头。床头抽屉里还塞了一大把的发绳发卡。
苏尧不知道周忱瓷脑子里的想法,她邀请好友来时,特意收拾了房间里的物品,个人归个人——主身体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放满三个房间,‘人物卡’根本没有睡眠的需求,多租两间只是为了确保‘人物卡’实体化时有合适的空间可以回避——譬如,‘钟和熹’在房间里敲键盘工作时,苏尧可以到‘裴雪归’在的房间里,动用‘裴雪归’人物卡一块写作业。
她的发绳、发卡、换洗的校服,随拿随放的借阅小说,习题本等,概率均等地分布在三个房间里。
‘人物卡’的私人物品都很规矩地放在应该放的房间里,苏尧曾有一次不小心,将‘钟和熹’的私人物品掉落在‘裴雪归’的房间门口。当时,‘钟和熹’和‘裴雪归’人物卡的反应就很微妙了,是浑身心泛触的不适。
自此,苏尧小心翼翼,不让‘人物卡’的私人物品混放,避免发生不良反应。
生日前一天,苏尧抓紧收拾好,以确保周忱瓷来家里做客时,不会惊讶于家里个人物品的混放。
那会对小姑娘造成强大的冲击。
“……”
苏尧被周忱瓷的疑惑问住了。
最终,她审慎思考,郑重回答。
“大概是因为我在这吧。”
周忱瓷睁大眼睛,她懵懂极了,而后,听好友轻快答:“他们再不对付,看不惯彼此,都得忍着,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看着没有关上的房门里,苏尧的哥哥们一个冷着脸收拾碗筷,一个沉默地将剩菜放进冰箱里。
周忱瓷懂了。
她揣着苏尧临走前塞给她的一袋新买的零食(温女士不让她吃太多的,她最喜欢的一款薯片)回到家,在温女士准备没收时,举着零食,后退几步,“这是尧尧给我的折箩!”
“……”
温女士实在无语,扭头对丈夫道:“你看看你女儿!还折箩上了,上次给尧尧拿她的生日蛋糕当折箩,现在尧尧生日蛋糕给她送零食当折箩,这什么有来有往的‘狐朋狗党’!”
语气是责备的,眼里却是带着笑意的。
周先生哈哈一笑。
他挤了挤妻子的肩膀,“小朋友嘛,多纯真好玩的感情。”
周忱瓷嘿嘿笑着,夹带着她的薯片一溜烟进了卧室,关门前,还不忘告诉爸妈:“今天吃得好饱,尧尧的哥哥做饭,手艺超级好!”
温女士无奈叹气,高声喊:“既然很饱了,不许吃零食!明天我要检查!”
……
三月尾。
南方的春和秋都很短暂。大多时候,初春刚来,还会遇上不妙的降温,让人们临时加上厚厚的袄子,看着枝头泛绿的景色直叹气:这究竟是入春了,还是仍在冬天啊?
苏尧在初春天晴时不开暖空调,但今天实在很冷,于是,又开了。
室内暖烘烘的,她翻着书,让知识点从脑海里闪烁几次,加深印象。
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丁晓艳对班上同学的期望很高。
不少人在偷偷观察着苏尧的考试状态,看她会不会掉下来——蝉联第一的好学生,能将这个传奇称号延续下去吗?
初一年下学期,教科书的难度提高;某些学生突飞猛进的阶段正是初一年下半年到初二年上半年。
上学期的期中考、期末考是三校联考。
两次三校联考,第一名都被一中苏尧拿下。
城关、二中的老师们不甘示弱,希望新学期新气象,让本校的尖子生拼一把,夺过苏尧第一的名次,因此,又联合着来了一次三校联考:总不可能这一届的学生里,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苏尧吧?
丁晓艳没提这件事,她不想给苏尧太大压力。
是吴葶葶某日冷不丁说了。
“城关、二中说是要在这次三校联考里拼出成绩,”她没有直白点出另外两个学校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夺走期中考三校联考的第一,“我记得上学期期末考,城关的孔樊、二中的任慈月只比你少了几分。”
孔樊、任慈月,很耳熟的名字。
苏尧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前世,三校联考争夺第一的多是这两人,一中拿下第一的次数很少,印象里只有一次。
一中、城关、二中,是县里公认最好的三所初中,每年中考全县第一都是出自这三所学校。县城乡下的偏僻初中,教育资源差,教师不多,生源普通,中考成绩不太给力。
不过,她们这一届中考出分时,一中的生源质量还是最高,重高上线率远超城关、二中。
城关、二中有顶尖尖子生,但中等偏上的生源不多,重高上线率差了许多。
重生后,苏尧的成绩替一中拿下了三校第一。这下,连一中这一届生源唯一的弱点都没有了。
她看了眼吴葶葶。
吴葶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耸了耸肩。她确实不喜欢苏尧,但她也有着一中的学校荣誉感,更别说,她妈妈是一中的任职教师……
吴葶葶更宁愿是苏尧拿下三校联考第一。
苏尧对考试信心十足。不过,她并不认为自己能靠“重生”的优势永远站于不败之地。
想要保证优势,依然需要灌注足够的努力和汗水。
考试前的复习时间。
苏尧特意腾出空,没让‘人物卡’工作,她利用主身体、‘钟和熹’‘裴雪归’,三线操纵,快速地过完各科考纲内容,确保自己完全掌握知识点。
外头天气很冷,室内开着暖烘烘的空调。
苏尧握着笔,在纸张
上写完最后一行,准备休息。她凝神望了望窗外,翠绿的春意流泻于街头的树木尖梢,被寒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叶子,倏忽,她想起了过去。
上辈子的苏尧成绩很好,但并没有得过第一。三校联考时,最好的成绩是前15名——当然,她毋庸置疑是个聪明学生,这个成绩依然可以稳上重高,只是,远不如孔樊、任慈月那样,他们是每次联考结束后,被各科任老师讲卷子时,喟叹着提到的“城关孔樊这次是第一”或“二中任慈月拿了第一”……
即便素未蒙面,一中学子仍然从他人口中听腻了“孔樊”“任慈月”的姓名。
唯一一次,一中拿下了三校联考第一。同届一中学生都为此狂热,与有荣焉。
苏尧记得是班上学委单良拿下的。
三校联考前三的分数咬得很紧,单良只比后两名多了1.5分。
唯一一次的三校联考第一,恍若昙花一现。
很快,之后的三校联考,第一名又被城关、二中轮流接手。
苏尧托着腮,眨着睫毛,平心静气地想,重生以后,城关和二中的同届学子们,会像她前世那样,听腻了她的名字吗?
她抿唇微笑。
月考结束,成绩公布。
苏尧蝉联第一。
城关初一7班,二中初一2班的班主任在班上公布此次三校联考的成绩,不免提到了第一名,隔壁一中3班的苏尧。
城关的孔樊转着笔。
二中任慈月静静地听。
“和上学期一样,一中苏尧又是第一名。”班主任的语气里带了激赏。
“这是她连续三次拿下三校联考第一了——按照我们三个学校的水平来算,她可以说是我们这一届的……”
“全县第一。”
孔樊停下转笔的动作,确认了下自己和苏尧差了有14分,忍不住叹气:这差距有点大了。
任慈月默默地开始改错题,她的分数比苏尧低了11分。
一瞬间,两人脑中齐齐掠过一个念头:差个三五分,还能说是老师评卷松,语文作文多给分。差个十来分……那就只能是苏尧更厉害了。
什么时候能赶上一中苏尧呢?
他们只好将希望寄予下一次的三校联考。
孔樊咕哝:“希望这三年不要让我听腻苏尧的名字……”他都快把苏尧的名字倒着写会了!尧舜禹的尧!苏绣的苏!他连几笔几画都算得清清楚楚。
任慈月托着脸颊,陷入思考,她内敛文秀地想:不知道苏尧长什么样呢……会是经典的学霸长相吗?真希望有机会认识一下啊。
第24章
‘裴雪归’在小超市里购物,挑拣新进的蔬果。挑橘子时,听到一旁的大妈们嘀嘀咕咕:“说是就趁着小情侣们在体育场谈情说爱时拿针管戳人,警察一直没抓到人……”
“真的假的?得了病没去治,拿脏血去害人?”
‘裴雪归’不动声色地听。
其中一个大妈撇着嘴,“那是艾滋病,治不好的。估计那晦气死人玩意快没命,想着去地府多拉几个人呗。”
“哎呦,听着吓人,那还去跳广场舞吗?”
“我闺女不让去了,过阵子再说。”
大妈们说着,带着打折买一送一的鸡蛋前往结账台。
‘裴雪归’买好需要的食材,缀在结账队伍尾巴,听大妈们不再说方才的话题,转到最近热播的《媳*妇的美好时代》。
走出小超市,阳光肆意地洒落在人们身上,太阳高高地爬在空中,带来春末的燥热。
短暂的春季一晃而过。四月初,不少人换上短袖,光着两条胳膊在路上走着。
沿街行人注意到从超市里走出的年轻人,拎着一大袋东西,盯着路边贴的浅红色社区街道公告纸。
【县体育场设备维护、橡胶操场重新浇灌,近期不予开放,请广大群众们知悉。】
落款时间,是这周一。
年轻人顶着那张清俊漂亮的脸,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
一中,初一3班。
丁晓艳没注意到班上同学的躁动,直到英语课结束,她没有立刻离开班级,听到第一排的李驰扭过身和后桌聊八卦:
“我妈不让我周末去体育场打球了,说是报复社会的艾滋病一直没抓到呢。”
他心有余悸,手臂上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上周被戳的情侣,是大学生,据说连夜去市里的医院检查了。”
苏尧听着李驰说话,停了手上的笔,她说:“体育场这周开始就没开了。”
‘裴雪归’人物卡外出采购时,看到附近街区的公告。疑似是口口相传的“艾滋病病人报复社会事件”带来的影响。
李驰愣了下,挠了挠头:“这我不知道。”
吴葶葶斜了他一眼,语气平平,说:“我妈说,是怕报复社会的再在体育场害人,政府把体育场先关了。”
苏尧没说话。
丁晓艳严肃起来。
趁着班上同学们在,她敲了敲讲桌,让孩子们出门注意安全:“不许在外面玩得太晚,最好有家人陪着,听懂了吗?”
学生们齐声应好。
周忱瓷从爸妈嘴里得到了更多“可靠消息”,下午放学时,她挺忧虑,让苏尧最近回家注意一些:“好恐怖的,万一被传染,艾滋病没得治!”
苏尧安慰她:“没事,我和你走一段后,后半段坐公交车回家。”
自从搬了新家,苏尧把苏家的座机电话呼叫转移,又改了平时回家的方式。
现在,她的时间大大节省。早上,‘人物卡’其一接送,下午放学,和周忱瓷走一段路,分别时在路口公交站牌等车,坐公交车回去。
总的来说,比起步行回家的安全性提升了不少。
周忱瓷勉强放了点心。
两人针对“艾滋病用针管装脏血害人”的事,聊了一路,周忱瓷说,“县体育场的监控坏了,没有拍到是谁,警察没抓到人。”
这个年代的“天眼”本就分布不多,苏尧清晰记得,艾滋病无差别用脏血捅人事件给县城笼罩了长达两个月的阴影。
此次事件发生后,县财政向上级批了公款,将县城里的大部分公共场所监控维护修缮。
苏尧经历过前世饱含恐惧、惊慌的两个月,她在警方成功抓捕恶意传播艾滋病的嫌疑人后,总算能松一口气。
彼时,苏尧可没有现在这么安全。
受此事影响,她害怕得要命,生怕上学、放学的路上被穷凶极恶的嫌疑人抓了戳几管脏血,患上终生无法痊愈的病……两个月里,她的精神无限紧绷,甚至打电话哀求过爸妈,能不能回来陪她一段时间。父母毫无疑问地拒绝了,借口说他们手头有活,工头不让撤,让她自己找几个同路的同学一块上下学。
可谁像苏尧那样需要步行5公里上学,往返10公里呢?出了这件事后,就是需要走路回家的孩子都有爸妈接送了。
最后,警方抓获嫌疑人。
班上有点人脉,家里和警务系统有牵扯的同学,悄悄拿了一张嫌疑人照片,在班上传播:“这就是那个死变态!好恶心的长相!”
前桌传到苏尧手里,她盯着那张清晰的、丑陋的,让她惶惶长达两月的恶人。
她盯得太久,等不及的同学捅了捅她的后背:“看完了吗?”
苏尧这才将照片传给别人。
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那个死变态的长相。
……
周忱瓷:“唉,啥时
候能抓到啊,真的好恐怖!”
苏尧没作声。
艾滋病病人理应在疾控部门备案登记,出事后,警方本可以通过疾控部门的资料一个个筛查。可惜,她印象里,这个病人是从外地过来的。艾滋病备案信息在各个地区间并未互通,全国范围过广,想要找到一个报复社会的嫌疑人,如同茫茫大海里寻找一颗砂粒。
两个月时间里,警方发出悬赏,还有险些感染上疾病、幸好及时去疾控中心阻断的大学生情侣的父母登报悬赏:只要提供有效信息或亲自抓捕到人,必定重金酬谢。
最后,这个艾滋病病人是在手头的药吃完,不得不去疾控中心开药时,被值班护士察觉异样,报了警,这才抓获。
苏尧对这件事的印象深刻,她记忆力很好,特别是在她的人生里占据了极大影响力事件的人物。要让她按照嫌疑人的长相,画出画像,是有60~70%的准确率。
但她没有正当理由去报警,那会暴露自己,因此,还是保持沉默。
县城不大,艾滋病这种和“性”有关的绯闻轶事,总能让人在第一时间产生兴趣。
不管男女老少,都很关注这件事的发展。
3班的教职工子女里,有亲戚在警务系统上班的同学,在班上神神秘秘地说:“我舅舅说,这个病人就是知道哪里监控坏了,故意往那里钻,专门挑年轻人害!”
小县城的经济条件不好,公款调拨具有难度,能花在公共监控上的款项不多。或许这正是嫌疑人选择在这个小城镇里动手害人的真正原因——没有监控可以记录影像,便能如鱼滑入浩瀚大海,转眼消失无踪。
“你当警察的舅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抓到人啊?都过去两周了。”
“这我哪知道。”
“我觉得够呛,”有人摇头晃脑,一副警察靠不住的样子,很是怀疑,“都说案发前48小时是黄金时间,没找到人,那肯定是抓不到了!”
舅舅是警察的同学甲和那个怀疑警察抓不到人的同学乙拌了几句嘴。很可惜,由于艾滋病病人确实没抓到,同学甲歇声,没有底气再辨,他挺郁闷:抓不到人,群众恐慌实在正常,情有可原;只有抓到人了,大家才能相信警察是确实有干活嘛。
掐指一算,艾滋病病人伤人事件过去两周整。
明明是闷热的天气,街边看到的正在走路的学生们却大都穿了长袖。
很多学生被父母耳提面命地叮嘱:“多穿个外套,穿短袖光着两条胳膊,人家针筒一戳就进去了!衣服还能挡一挡。”
事实上,多一层布料的抵挡作用其实不大。
聊胜于无。
周忱瓷她妈塞给女儿一件防水防晒衣,面料特殊,材质硬挺,针头没法立刻戳进去。
她穿了一天,觉得安全感满满,立刻想要给苏尧多带一件。
苏尧婉拒了,她说自己已经提前买了。
她早就没有十多岁时那么惧怕了。拥有了‘人物卡’*2,大大加强单独在外行走活动的底气,毫不畏惧存在暗处的危险。
不过,为了让关心她的人放心,她还是去买了一件防晒衣备着。
防晒衣的材质不错,让人安全感满满,近期学校里十有六七的学生人手一件,全是家里人给准备的。
虽说许多人都穿了,然而,时间一久,防水防晒衣不够透气,人人穿着都有点埋怨:警察怎么还没抓到那个神经病死变态啊?
拜托办案给力一点,还他们一个正常的夏天吧!
……
五月一日,劳动节假期三天。
‘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已经达到39%,可用时长10.5小时。
放假前,丁晓艳提到假期安全,发了学校要求家长签字的“安全承诺书”:“不许去海边、江边、河边游泳,去年中考结束,有已经考上高中的孩子去游泳,溺死了两名。”她将生命消逝的惨痛案例说给班上的孩子们听,将黑板敲得梆梆响:“听到没有?再热都不许去游水!”
话说到这,停了一停。
丁晓艳补充说明:“还记得上个月体育场的事情吧?现在那个变态还没被抓到,大家尽量少出门,不要老是出门玩,三天假期专心在家做作业,放假回来刚好期中考。”
讲台下哀鸿遍野。
丁晓艳非常严肃:“我不希望我班上的孩子们出任何问题,你们的家长也不希望自家孩子们出事,大家安安稳稳地过完假期,快快乐乐地返校回来读书,听见没有?”
“知——道——了。”
一片拉长的应和。
丁晓艳暂时放了点心。
劳动节放假。
周忱瓷爸妈带着女儿去隔壁城市探亲,顺带玩一圈,算是远离小县城潜伏在暗处的“艾滋病危机”。
五一假期,周忱瓷对好友的安全问题非常放心。在学校时,她很操心苏尧回家路上会不会遇上危险。但只要放假在家,苏尧就是和她哥哥们住在一起,两个成年人在,完全不需要担心!
某些时候,周忱瓷有种奇异的天赋,能看透苏尧的主身体和‘人物卡’之间存在着相当亲密的关系,并直觉认定,只要‘他们’在,好友不会有任何危险。
电话里,她欢快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得来苏尧的笑声:“你说的没错。”
“他们会保护我。”
末了,苏尧让周忱瓷好好玩,不要老是操心她,又让她记得写作业,别拖到最后一天才写完。两人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结束亲密朋友之间的电话社交。
到了饭点。
苏尧不太想烧饭。恰好,五一假期,县城中心的美食街有活动,自助烧烤打88折。
瞄了眼‘人物卡’剩余时间,‘钟和熹’剩下8小时,‘裴雪归’今天还没用,满满当当的3小时。
出门!吃烧烤!
打车去美食街,出租车司机瞄了眼后座三人。中间的小姑娘在翻看车上的广告杂志,身旁两个成年人如同保镖,把她夹带中间。
“去吃烧烤啊?”
出租车司机闲聊着问,没料到回的居然不是旁边两个大人,而是未成年人:“是的,新开的那家烧烤店。”
司机热络话多,一路聊了不少八卦,说着说着,不可避免地提到最近县里监控多了:“之前几个路口本来没有监控,现在都不敢超速喽,一超速就是扣分加罚钱。”
“也安全了嘛。监控多了,小偷小摸的人也少了。”
苏尧的手肘碰到‘钟和熹’和‘裴雪归’,她嘴上说着,心里浮起几分忧虑:电子眼覆盖率是逐年上涨的,她的‘人物卡’还能有多少时间呢?她已经在尽力确保‘人物卡’出现的场所是私密安全的——平时只在家里出现,对外宣称‘人物卡’的工作是电脑办公,在外想要出现时,只在公厕独立单间里“实体化”。
总有一天,监控会全面覆盖在大街小巷里。
‘人物卡’们必须要尽早地刷满社会融入度。
苏尧心事重重地垂下眼睫。
司机对她的答复很赞同:“说的也是,监控多了安全,上次死变态拿针搞人,派出所到现在都还没抓到人。”基层群众对此相当不满,认为公家人是吃白饭的,税交了那么多,怎么能不干实事呢?
受限于案发当时的监控设备损坏,警察们暂时无计可施。
到达自助烧烤店,下车。
苏尧进店挑了食材结账,让‘钟和熹’‘裴雪归’一个负责素菜,一个负责荤菜。
她最后收尾,撒调料。
分工合作,流程通畅,非常默契。
隔壁桌食客都有点看呆了。
苏尧吃饱以后,心情勉强好了一些。
打车回家。
晚上八点,‘裴雪归’的时长剩下15分钟了,苏尧将‘他’收了起来,她开始清点目前手头的现金:
‘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已到39%,意味着苏尧利用‘人物卡’*2挣到四万多元。
去年九月到现在,扣去房租、水电费、日常开销,手头现金剩下两万多。
苏尧有考虑过购置一部智能触屏手机,但她算了算,感觉自己能用到的场合不多:‘人物卡’在家里上网办公,正常社会新闻资讯都能通
过电脑获取。
学校不让初中生带手机到校,丁晓艳只允许学生们在校内大型活动时带手机进行摄影。买手机似乎并没有那么必要。
与此同时,‘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逐步提升,出现在现实中的“挂件”越来越丰富。
每一件都很昂贵,是苏尧暂时没法购买的物品。
‘钟和熹’试过将部分挂件或穿或佩在身上。苏尧发现,‘他’看起来越来越像是她曾经策划‘角色’剧情时的一版设定——一个华贵靡丽的成年人。
窄小的廉价穿衣镜清晰印出‘钟和熹’沉默英俊的脸,连带着漫不经心整理袖口扣子的动作都显得仪态翩翩,完全是有着良好教养,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他’局限在租来的房子里,使用着客卧23平米的空间。
苏尧列着数字,算一周的翻译接活收益:上周是1600。
‘钟和熹’的时长增幅越来越慢,未来几个月恐怕都是每周约1600元的收益……
算到最后,她粗略估计:至少还需要半年以上。
这是个不妙的消息。
县城出现艾滋病危害群众的事件,市里调拨给县城的公款,率先用于增加电子监控数量、维护修缮公开场合的监控上。大概在两到三个月内彻底铺设完毕。
完善‘人物卡’的社会融入度迫在眉睫,这件事成为沉甸甸的,挂在苏尧喉咙里的铅球。她叹着气,感到焦虑。
久违的危机感让苏尧辗转反侧。她在假期第一天,罕见地睡不着觉。9点上床,翻来覆去,到9点半,还是清醒。
最后决定去冰箱里找点吃的。
‘钟和熹’的人物卡时长剩下4小时。
今天的苏尧无心翻译工作,她喝着从冰箱里取出的牛奶,热了一遍,还是不满意,决定让下楼附近夜市买点夜宵。
‘裴雪归’时长卡剩余不多,暂时不用。
‘钟和熹’的时长对付今晚,绰绰有余,甚至还多余了两小时没能用上。
苏尧和‘钟和熹’并肩走在路边。
南方小县城的夏天深夜是很热闹的,收摊收市很晚,有的生意好的烧烤摊子会到凌晨一二点才闭店。
苏尧特意往县里最热闹的夜市一条街走,她踩着塑料拖鞋,穿了一件薄外套,光裸着两条腿,和‘钟和熹’在路边还在售卖的摊子上挑挑拣拣,看有什么想吃的。
“吃烤串吗?”老板招呼。下午刚吃的烧烤,苏尧不想吃,她摇了摇头,温声拒绝。
隔壁摊位在招呼:“四果汤!有原味,奶茶味!妹妹要不要来一碗?”
“来一碗吧。”
路灯暗淡,苏尧的身高长到一米六多,正处发育期,身形有了少女的窈窕轮廓;身旁的男人高大寡言,一路跟着她买东西,沉默地伸手接袋子,付钱。
乍一看,像是年轻情侣。
这条摆摊的街走到深处,路灯越来越黯淡。
水果捞的摊贩老板亲热招呼:“妹妹,吃不吃水果捞啊?甜得很,有现切西瓜、芒果、梨……”
四果汤和水果捞都是甜品,有点重合了。
苏尧正在犹豫,准备拒绝。
老板眼睛一转,对‘钟和熹’说:“给你对象买点啊——”
苏尧:“……”
她无奈开口:“阿姨,这是我哥。”
摆摊的阿姨愣了下,诶呦了一声,“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俩是情侣,真不好意思。”
她又换了套说辞,努力推销:“那让你哥哥给你买点呗?”
“我这家水果捞可是上过电视的,”阿姨伶牙俐齿,说的天花乱坠,“天天都有人来慕名来买呢!”
‘钟和熹’看了眼腕表时间,现在才十点十一分。
多买份甜品吃,倒也不会浪费,苏尧吃不完,给‘钟和熹’‘裴雪归’吃。
这么一想,脸上的犹豫就露出来了。
阿姨见状,更是热情,“妹妹,我也要收摊了,你要的话我算七折给你嘛!”
最后还是买了。
‘钟和熹’双手满是路边摊的美食。
准备回家!
苏尧折返,这条道路的路灯前后两端总是黯淡,只有中间一段最为光亮。单身女性孤身一人走着很容易心惊肉跳,好在她有‘另一个自己’陪着,因而,无所畏惧。
她心不在焉地路过刚才走过的烧烤摊。
摊位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客人。
老板正在埋头收摊。
坐在啤酒箱旁的那个客人在灯光下,忽然间,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苏尧脚步停了下来。
她看到那个客人趁着老板没注意,往烧烤摊上敞开的、供客人们使用的大罐调味料里吐了口唾沫。
然后,他翘起嘴唇,露出一个阴恻恻的表情。
再抬头,看到苏尧和‘钟和熹’,男人扯了扯嘴角,那张脸完整地落进苏尧眼中:熟悉的,丑陋的,让她曾经惊恐过两个月的恶人。
烧烤摊老板终于忙活完,抬起头,乐呵呵对男人说:“哥,吃完没?没吃完我先把椅子撂这让您坐着?明天上午我再来收。”
男人装模作样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吃完了。”
账都是提前结的。
老板很热情:“下次再来哈!”
男人歪歪斜斜地往街道深处走,时不时还骂着“臭表子”的污言秽语。
苏尧脚步不停,她在路灯最黯淡处,接近深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开口喊了那个男人:“喂!高鞠栋!”
男人错愕地转过头来,他迎面应上了冷冷热热的路边摊食物,砸得他眼前一片模糊,他惊恐起来,“我操!你他妈谁?!”
他还没来得反应。
一个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男人颤抖起来,他六神无主,嘴里念叨着“不能受伤”“不能受伤”——艾滋病病人的凝血功能有障碍,一旦受伤,很难恢复。
明明没有被打中,他已经腿软到站不住了。
‘钟和熹’上前,反身一压,将男人的双手重重地扭在男人背后,让他彻底失去反抗的可能。
一连串的动作,全程耗费不到3分钟。
苏尧默默地折步返回烧烤摊,喊住烧烤摊老板:“叔叔,借我手机。”
老板茫然,掏出手机:“怎么了?小姑娘,刚才和你在一块的男的呢?”
所有事情发生地又快又急,苏尧的大脑极速运作,她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带来重大的改变——
“我要报警。”烧烤摊老板瞪大眼睛,他看着苏尧拨通派出所的电话,年轻小姑娘的声音镇定冷淡,然后,他的眼睛越瞪越大。
“我看到有个男的很可疑,他冲着烧烤店老板的调料罐里吐了一口唾沫——”
这个推理看起来并不算具有逻辑。
接警员以为这是烧烤店老板和顾客产生争执,她说:“是老板和吐口水的顾客打起来了吗?”
“没有,不是。”
苏尧眼也不眨,她平静得不可思议,“我看到他吐了一口带血水的唾沫。”
假的。
她根本没看到,但如果真要较真地问起,苏尧也有办法应对:说灯光太暗看错了。
未成年人报警,容错率是很高的。
“我怀疑他是之前那个有病的变态,就是上个月在体育场拿脏血捅人的死变态。”
被‘钟和熹’扭着按在地上的高鞠栋惊慌失措地仰起头来。
他显然没料到自己只是在烧烤摊吃了东西,吐了口唾沫,就被路人认定“可疑”。
烧烤摊老板破口大骂起来:“我操了!他妈的!你个死瘪三你个没*眼的死玩意!你往我摊子里吐口水?!”
接警员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她严肃起来,“好的,我们马上出警,你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苏尧:“夜市一条街,具体方位——”
她念了电线杆上
的编码,以确保警方能及时、迅速地到达。
‘钟和熹’没有离开。
‘他’屈膝,以身体的重量,顶住高鞠栋的背,重重压着高鞠栋,不让这个死变态有任何挣扎的可能。
苏尧的心跳如同急促的鼓点,她闭了闭眼,想到前世自己盯着嫌疑人那张清晰的、极尽丑恶的照片时,听到身旁同学议论着那个疾控中心发现嫌疑人的护士领到了多少赏金。
“之前体育场被拿针管戳的大学生情侣,家里好像很有钱,那对大学生的爸妈第一个月悬赏了十万块钱,第二个月又加了五万块钱。”
“护士最后拿了十五万!”
“真的假的啊?”
年幼的苏尧恨恨地想,这个死变态害她两个月都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活该被逮住,最好判个死刑!
与此同时,她还很羡慕那个拿了悬赏金的护士:十五万啊。要是她能遇到这个死变态就好了,不要十五万,一万块钱就够了。
苏尧想买辆自行车,想要买几件新衣服,还想要去夜市一条街吃点路边摊。
……
在暗淡的路灯下,苏尧听到呼啸而来的警车声,看到高鞠栋变得灰白的脸。
苏尧对上‘钟和熹’的眼。
她大步上前,攥住了‘钟和熹’的手。
成年人的手宽厚温暖,她的手满是冰冷。
她轻轻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在警察下车按人时,主动举手:“是我报的警。”
第25章
深夜十一点整。
年轻警察观察着坐在桌前的报案人,他用手肘捅了捅老警察:“小姑娘还是个初中生欸,胆子怎么这么大啊?”他语气里满是倾佩。
老警察正在用湿巾使劲擦手。
他是此次出警,负责押送高鞠栋的主要警员,期间一片混乱,他一个不小心,手碰到了高鞠栋的脸。
人体肌肤热乎乎的触碰,让老警察浑身鸡皮疙瘩,感觉像是手上被撒了一泡热尿。
老警察总算把手擦干净了。他还有点发毛呢,眼睛一斜,看着被单独押起来的高鞠栋,望见他满脸苍白、魂不守舍的样子,根据多年基层办案经验,心里头基本确定:这人就是上回在体育场里拿脏血害人的嫌疑人。
“确实胆子大,”老警察夸道,他扭头看了一圈,“逮那死变态的帅哥人呢?”
苏尧正在口述报案经过。
她听到老警察问话,抬了抬眸,“我肚子饿了,他去买点吃的。”
老警察想起摁住高鞠栋时,那满地的夜市食物——汤汤水水的全撒了一地。他理解地点了点头。
烧烤摊老板跟来警局,简单地做了记录,而后满脸晦气地回去准备大清洗他的摊位:“妈的,恶心死了!”
派出所民警们默不作声,心里都悄悄记下了老板的摊位号,准备叮嘱亲朋好友们最近不要去夜市吃东西。
烧烤摊老板是无妄之灾,倒霉到极点。
但他比几周前在县体育场无辜被脏血捅的大学生情侣要幸运太多了。
起码,他不需要去打阻断药,没有人身危险。
烧烤摊老板离开派出所前,殷勤地握了握办案民警的手,希望他们之后不要提到这个死变态是在他摊子上吃烤串时被逮住的:“警察叔叔,我全家就靠这个摊子挣钱,可不能被他坏了名声。”
民警晓得这个情况。幸运的是,高鞠栋是烧烤摊老板招待的最后一个客人,在他之前的顾客们不会被他怀着恶意的唾液影响。因此,好声好气地做了承诺:“我们会让润笔的警员写警情通告时尽量不提到你的摊位。”
“你也尽快回去清洗你的摊子,该扔的扔了,我们事后会去检查的。”
烧烤摊老板千恩万谢地走了。
临走前,他感慨万千,和派出所上夜班的警察们同一个想法:“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胆量大,脑子聪明,发现可疑就喊人去逮,居然还真的逮准了。”
幸亏,苏尧及时发现,及时报警。
烧烤摊老板浑身发毛,他一想到那死贱种把口水吐他摊子里,万一下一个顾客吃了得病……那他可就是传播艾滋病的罪犯之一了!这种病传染别人,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
“你哥呢?”警察环顾四周,没看到‘钟和熹’,他问,“要做个登记。”
高鞠栋的身份信息已经拿到了,他们连夜和高鞠栋所在户籍的派出所民警联系上,确认了他确实是“艾滋病病人”。而后,再一审问,他六神无主,慌得嘴直打磕绊,完全不需要多加什么心理暗示,糊里糊涂地供述认罪。
顺利到整个审问流程不到20分钟。
十点二十,出警,逮人,再到审问结束。
总时长也才40分钟。
高鞠栋面如死灰地盯着审讯墙,只在警察合上口供记录本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运气不好。”
他太背了。怎么会想着晚上出门吃夜宵,吐了口唾沫,就让那小丫头片子发现了?还让她喊她男朋友给摁住了?
高鞠栋喃喃自语:“妈的,臭情侣,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他丑陋的脸在派出所白织灯下,像极了陷入死境的野兽,十分骇人。
派出所里有经验的警员们都没敢说什么话刺激他,就怕这戴了手铐但还剩张嘴能动弹的死变态,发起疯来用牙咬人——他们有家有室,万一hiv职业暴露了,那真是没处哭去。
因此,高鞠栋误以为苏尧、‘钟和熹’是年轻情侣的话说出口,没人纠正,任由他发疯。
‘钟和熹’从派出所走进,他提了一袋便利店买来的独立包装面包。
准备登记信息的警察看到他,“诶,刚才还在说你去哪了,快来登记一下。”
“姓名、联系电话填一下,有带身份证吗?身份证号记不记得?”民警递过纸笔,嘴上问道,他自己问完也觉得好笑,“我就多余问。你和小姑娘大晚上出来买夜宵,指定没带身份证。”
有身份证的话,机子一刷,什么信息都有了。
苏尧心里打了个突。
她托着腮,高声问民警:“警察叔叔,我没办过身份证,也需要身份证吗?”
年纪小的孩子大多没有身份证,除非父母特意带去办理。大多时候,他们用个户口本入学,平日里也没有用到身份证件的场合。
民警对这类情况已经很熟悉了,他笑眯眯地应她:“不用,今天太迟,你和你哥明天白天再过来补录信息就行。”
一说话,一打岔,再听‘钟和熹’开口。
“身份证确实没带在身上。”身份证号码更是不能乱填,jia证上的号码是苏尧胡诌的。
‘钟和熹’眼也不眨,握着笔,温声询问:“先写姓名和联系方式,等白天我再来所里补充信息,可以吗?”
这都是小事,民警让他先写名字,“ok的,这大晚上的确实不方便。”
见义勇为、逮住困扰了警察们长达一个多月的“艾滋病病人”,所里的气氛实在不错,大家心情都很放松。
‘钟和熹’握笔写下自己的姓名,座机电话。登记信息时,没有任何紧张感,平静地让人无法怀疑‘他’有任何可疑之处。
39%的社会融入度,足够短暂地应付当下——深夜时分,所有办事民警们都沉浸在逮到嫌疑人的惊喜中。
苏尧垂着眼睫毛,她让‘钟和熹’走到身旁,陪她坐着。
民警很热情,帮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配着面包吃。
“小妹妹,你怎么想的啊?怎么就觉得这个男的有问题?”
苏尧认认真真地说了报案时的想法,依然是“看到他吐了口带血水的唾沫”的说辞,再代入不久前县体育场发生的恶性伤人事件,“而且,他看起来就像是干坏事的恶人。”
“非常猥琐。”
相由心生,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民警们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他们看过戴了手铐、单独关押起来的高鞠栋,极度认可“非常猥琐”这句评价,同时,视线流连在今天见义勇为的“兄妹俩”身上。
穿着一件薄外套的年轻女孩,杏眼明亮,声音清亮,一身正气;身旁的英俊男人,样貌有些太过出色了,是小县城很难见到的好长相。他正将身上的外套脱了,盖在小姑娘光裸的小腿上。
五月,深夜还是有些冷。
民警见状,扭头把立式空调温度调高些,派出所所长急匆匆地从大门口进来了。一对珠光宝气的夫妇在他身旁并行走进所里,嘴里说着:“那个死变态在哪?”
何桂彦、林鹃夫妇俩一接到所长的消息,立刻放下手里头的事情,把现金准备好,驱车赶到派出所。他们迫不及待想要怒骂那个害得他家闺女服用了快一个月阻断药的死变态,同时,不忘感激逮住罪犯的恩人们。
苏尧捧着温水,仰着头,看着无辜被害、幸好及时服用阻断药的女孩爸妈。
所长已经从警官嘴里得到报案人的具体信息,晓得是个未成年小孩报的警,是同行的大人出力逮的人。
他在来的路上,将这些信息告诉夫妇俩。
何桂彦、林鹃立刻上前,他们顾不得去看被关押的死变态高鞠栋,连声说感激。
何桂彦很用力地握了握‘钟和熹’的手,双目含泪:“太感谢了,恩人,大恩不言谢,我们之前登报的悬赏,带足现金,你们千万要收。”他右手边一直提着一个皮箱,里头塞满现金。
林鹃握着苏尧的手,情难自禁,眼睛红了,抽泣起来:“小姑娘,谢谢你们,我闺女被这贱人害得几宿几宿睡不着觉,连大门都不敢出,就怕再遇到这样的变态。”
“人逮住了,我们做父母的也放心了。”
苏尧的手被中年女人紧紧握着,她感受到为人父母的忧心忡忡与得知嫌疑人被抓住后的彻底放松。林鹃的热泪淌在她的手背上,她微有动容。
“我闺女怕得要命,连续二十几天都要吃阻断药,吃得浑身起反应,痛不欲生呐。”
报复社会的恶人轻率的一个举动,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年幼的苏尧在警察未能逮住高鞠栋的两个月里,长期处于焦虑状态中,精神紧绷,时常咬紧牙关,无法放松。直到确认恶人被捉,她终于能松口气。时隔多年,她依然能回忆起那段时光里的艰难。
被恶人拿脏血伤害,不得不服用阻断药,自此开始畏惧出门的无辜女孩,只会比她更加痛苦,更加害怕。
何桂彦、林鹃有钱,为了让女儿的阴影尽早离去,特意登报发出十万元的悬赏,希望助力警方早日逮到罪犯。
登报一个月时,毫无动静。又在原有基础上多加了五万块,刚登报一个白天的功夫,他们就收获了好消息。
何桂彦、林鹃两人说着感激,小提箱里的现金推到救命恩人手里:能让女儿的心理阴影消失,那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钟和熹’的手指触碰到手提箱。
与此同时,苏尧脑海里的‘人物卡’数据出现大幅异动。
她的心脏咚咚跳动。
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了深夜11点33分。
‘钟和熹’人物卡:39%社会融入度,可用时长10.5小时。
【金钱:已挣190037元
(40000¥额度已使用,余150037¥额度)】*
她迅速勾选了剩余的61%社会融入度。
【金钱:已挣190037元
(101000¥额度已使用,余89037¥额度)】
人物卡显示晚上12点后刷新变化。
还剩下27分钟。即将迎来新的一天。
苏尧定了定神,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立刻温声地谢过十分激动的夫妇俩,询问了派出所所长:“我们可以直接拿走这些现金回家吗?”
派出所所长显然没想到负责发话的是苏尧,他试探着看了眼‘钟和熹’,发现这个长相英俊凛然的成年人已经完全将谈话的掌控权交给了她。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静地侧过脸,听她说话。
说实话,苏尧并不在乎来自有钱夫妇的悬赏金能不能确凿无疑地到她手里——她更在乎从悬赏金里得到的“挣钱值”,其产生的价值远超于货币本身。
所长道:“暂时还不能带走,我们所里要做一个流程登记。”
个人悬赏金和公安通缉令悬赏金的性质不同。
前者需要根据税法规定计算并缴纳个人所得税。因此,所长说:“这悬赏金是给谁的?”
“你们平分?还是……”所长耐心道,“小姑娘,你虽然是未成年人,但是也要缴税,得让你爸妈来代理申报——”
偶然所得的税率是20%。
听了这话,何桂彦、林鹃连忙道:“这个税的钱我们出,不能让恩人的钱少了。”
于是,到苏尧手里的悬赏金仍是实打实的15万元。
悬赏金暂由派出所代为保管。
时间不早。
关于获取悬赏金之后缴税的事,再牵扯下去可能要扯到‘钟和熹’。
零点一过,苏尧不确定100%社会融入度的‘钟和熹’身上会出现什么变化——社会融入度的提高,实体化在‘人物卡’身上的物件一定会吓到旁人。
每一次社会融入度的升级,都是只有主身体在的私密场合里发生。
苏尧斩钉截铁道:“警察叔叔,我想回去睡觉了,明天上午再来派出所行吗?”
“我们派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谢谢。”
何桂彦、林鹃夫妇俩还不打算早走,他们准备看看那个死变态,痛骂一番,发泄怒火。再联系律师,让他以故意伤害罪在牢里蹲个几年!
他们感激地目送这对兄妹离去。
见义勇为的主人公们离开了,派出所里的八卦闲聊依然没散。
“那个死变态真是恶心,满嘴脏话,我看他一眼都嫌脏。”
高鞠栋满嘴污言秽语,一直在说自己被“臭情侣”害惨了。
“说起来,我怎么觉得那个帅哥的脸有点面熟?”说这话的民警望着‘钟和熹’远去的背影,忽然道。
“你是说他长得像明星吧?”
民警摇了摇头,他踟蹰了一会,“不是,肯定不是明星。”
他思来想去,搞不懂忽如其来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奇了怪了。
出警时还没有这个感觉呢,给小姑娘、年轻帅哥登记信息时也没有……
所长和何桂彦、林鹃夫妇刚来没多久,他就觉得这帅哥瞧着很是面熟。
民警百思不得其解。他怀着困惑,决定等白天帅哥来补充身份信息时再问问看。
……
派出所距离新家的位置不算太远。
苏尧不想让警察送她回家:太危险了,零点将至,‘人物卡’即将刷新,社会融入度升级后,会出现意料不及的“挂件实体化”。
因此,尽早离开,确保安全。
可就算距离不远,步行依然需要一段时间。
苏尧不得不握着‘钟和熹’的手,挑着暗沉的、监控设备暂时没有铺设的小道走。
‘钟和熹’的腕表显示时间即将到达深夜12点。新的一天。
苏尧感受到心跳在砰砰砰加速,她用力地和攥住‘另一个自己’的手,成年男性的手依然温热,好像再大的事都无法对‘他’产生影响,不像主身体,手掌心涌出薄薄的冷汗。
她在微薄灰暗的街角,听着秒针转动,嘀嗒,滴答。
时针、分针、秒针重合的那一刻。
‘钟和熹’情难自禁地弯了弯脊背,‘他’身上多了好几件东西,就连裤兜里都是满满当当的东西,猝不及防的重量让‘他’错愕地嘶声。以至于不得不挨着主身体,靠着苏尧撑住。
苏尧正面半抱着‘钟和熹’的腰,伸手摸进‘钟和熹’的左边裤兜里,她摸出了一大把的豪车钥匙。
车标都是熟悉的。苏尧前世工作后准备买车,手头资金充裕,朋友推荐了不少牌子,顺带邀她去了一次豪车展。
数了一下,足足有十把豪车钥匙。
再伸手一摸右边裤兜。
苏尧摸到了一只手机。
这下,她顾不上观察‘钟和熹’身上多了的其他的贵重首
饰了。
手机是这个年代有的型号,不似‘钟和熹’解锁1%社会融入度时出现在手腕上的奢侈限定龙年腕表。苏尧猜测,是为了合理的“科技兼容时代”。
手机是关机状态。
长按开机键。
几千条短信叮叮叮地覆盖住苏尧的视野。
‘钟和熹’蹙着眉,一点点地解掉身上多余的饰品,61%的社会融入度让他身上增加了非常多的值钱玩意。
豪车钥匙还是其次。
苏尧匆匆一瞥,发现他的手指上还戴了几枚宝石戒指,手腕上除了腕表还有几条华贵的男士手链,摘着摘着,兜里没处放。
‘钟和熹’默默地摸了摸苏尧的衣服口袋,叹气——原来在派出所里盖腿的外套兜很浅,塞了两个钥匙就满了。苏尧出门时穿的薄外套没有口袋。
真为难。
苏尧一边打开手机,浏览短信,一边伸手,让‘钟和熹’把尺寸合适的戒指套在她的手上。
‘钟和熹’的尾指戒指。
苏尧戴在尾指上稍显松了,换到中指上,刚刚好。
身上忽然多了些贵重金属,其重量猝不及防,让‘钟和熹’必须脱掉一些,放在主身体上。
于是,苏尧的左右手上都戴上了手链,还帮‘钟和熹’分担了几颗宝石戒指。
将这些东西处理好,加上手机,数了一遍,有61件。
苏尧拉着‘钟和熹’的手,继续走路,回家。以‘人物卡’的视角观察道路,她亦趋亦步低着头看手机。
几千条短信里,撇去无用的营销广告消息。
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苏尧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直觉认定100%社会融入度会为‘钟和熹’填充社会身份信息,让‘他’合理合法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想的没错。
根据短信接收时间来看,去年八月尾,一条来自国外的手机号码发来消息:
【钟先生,我们需要谈谈有关继承遗产的事,请您收到消息务必回拨,您忠实的代理律师Alex。】
很显然,这个消息没有任何有效回复。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再后来,这个手机号码重复发了数百次通知。以每日一到两次的频率送达。
关于“继承遗产”。
关于“‘钟和熹’的失联”。
从去年八月,持续不断到今天。
最新的一条短信,内容是:【钟先生,你好,我是负责您将要继承的遗产的代理律师ALex。距离您失联已经过去了251天,我希望您安然无恙,属于您的遗产还在等待您的接收,我相信您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长篇累牍的情感废话。
充斥着Alex对于无法完成这一单巨额遗产的代理的深厚遗憾。
短信末了。
代理律师Alex像之前每一条短信那样,不抱希望地重复说明:【不管您是否对世界产生失望,为此远离家族,与世隔绝……我还是希望您能看到这条信息,并予以回复。您忠诚的代理律师Alex。】
苏尧默默地仰起脸。
她盯着‘钟和熹’在街头灯光下显得俊美无俦的漂亮脸蛋,还有,因61%社会融入度实体化的昂贵物品,沉甸甸地压了一路,因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人影,在‘他’的视野中看到了握着手机的自己。
苏尧慢吞吞地垂下眼睫毛。
她拨通了Alex的电话。
跨越大西洋的电话,在嘟声响起一下后,立刻被接通。苏尧听到一道低沉儒雅的男声,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激动:“请问,是钟先生吗?”
‘钟和熹’低下头,将脸贴近苏尧举起的手机——他身上东西太多了,裤兜装不下太多,其他兜又太浅,撇去牵着主身体走路的手,另一只手里满满当当都是东西。
那头没有立刻得到回应,声音霎时有点惊慌:“hello?是钟先生吗?”
代理律师Alex显然思维发散,恐慌到以为自己失联数月的身价不菲的当事人是遭遇了什么不妙的事,他脑中急转:“你需要什么?需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别让我的当事人——”
“我是钟和熹。”
低沉悦耳的男声,咬字清晰,冷淡得近乎不近人情。
Alex愣住,旋后,他激动起来:“钟先生!”
“您这段时间还好吗?我一直联系不上您,无法处理您的家庭事务——”
苏尧暂时没空应对Alex的狂热情绪。
她需要Alex把‘钟和熹’的身份证件相关信息发来,以确保白天去派出所时能予以补充登记。
“你手头有我的身份资料,传邮箱发给我。”
作为代理律师,Alex无疑有着继承人钟和熹的所有资料——原件可能没有,但身份证号是一定有的。
Alex犹豫不决地追问:“您需要您的身份资料?”
出于谨慎,Alex保守道:“我当然可以给您。但是,我想先确保您的安全,请您告诉我您目前的具体方位。这几个月来,我想尽办法试图联系您……”
苏尧看着‘钟和熹’人物卡上显示的100%社会融入度,以及,明亮的、让她喜悦的24小时时长。
她隐约猜出Alex为什么联系不上‘钟和熹’的真相:在社会融入度还没完满的情况下,‘钟和熹’无法长时间出现,没有合理合法的身份,所有相关信息都无法窥见。
她的‘乙游男主’在获取所有社会融入度后,终于,从怪诞的‘人物卡’形式,彻彻底底地变为真实存在的人物。
这个世界为‘他’补足了一切。
苏尧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思绪蔓延,千丝万缕,极力思索着,Alex是现实中存在的人,还是世界为‘钟和熹’的存在而填充生成的人物?
她需要验证,或许,等之后和Alex见面后,可以考究一番。
‘钟和熹’冷淡地补充,“我在麒县。”
Alex疯狂地搜索了一通,最后,在电话里茫然道:“……钟先生,您去这鸟不拉屎的小县城干什么啊?”
苏尧:“……”
她忍耐着Alex对她家乡的犀利点评:“这个城市,我在地图上翻了半天都找不到,您去这个地方做甚么啊,难怪我找不着您。”
“闭嘴。”
‘钟和熹’发出被冒犯的声音。
Alex:“对不起,是我僭越了。”
他压抑着联系上失联已久的金主带来的偌大惊喜,缓和情绪,小心翼翼道:“我猜,您一定是有理由才要留在这个城市的吧?”
‘钟和熹’低垂下眼睫,‘他’的瞳孔被苏尧手上的宝石戒指印出掠影般的虹彩。在漆黑的,仅有微茫的夜晚,像沉默的猫科动物,发出沉沉的咕哝。
“嗯。”
少说少错。
苏尧认为自己在还没见到Alex时,还是不要多说些什么。
那头的Alex罕见地安静下来。
从接通电话后,他就一直保持着奇异的兴奋,为自己可以开始处理客户的项目,获取巨额报酬而狂热。
他后知后觉地从狂喜中浸入冰冷的理智里:失联多月的客户钟先生,在这些时日里,与世隔绝般地不与外界联络。
这个小县城里,是有什么他要留下来的理由吗?是人,还是某件东西?
Alex心事重重地结束通讯,定下机票,他一时间不知道,飞机落地后,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第26章
丁晓艳接到通知,她班上的学生苏尧见义勇为,抓住了不久前全县沸沸扬扬的“艾滋病病人害人事件”的犯罪嫌疑人。
她先是一愣,在所长的赞不绝口中,先问关键:“孩子有没有什么人身危险?
她应该没事吧?”
派出所所长:“没事的,她很聪明,让同行的大人动手。”
丁晓艳松了口气。
她知道所长联系的目的:麒县本地报纸准备进行一次专访;市里、县里都有媒体要采访此次见义勇为的未成年人。
苏尧的父母不在,学校班主任便成为媒体采访的对象之一。
这种有利于宣传的事,丁晓艳没有拒绝的理由,约定了合适的时间,在派出所见面,进行简短的采访。
丁晓艳急急忙忙地撇下假期。
劳动节假期第二天上午十点,她赶到派出所,见到苏尧。
她看到苏尧,上前就是一阵认真仔细的打量,甚至上手摸了摸,确保她真的没有出什么事,总算放心。
“你这孩子!”
丁晓艳紧绷的心总算缓和下来。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苏尧听出丁晓艳语气中犹存的惊慌,她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自己确实没听丁晓艳的话——班主任在放假前耳提面命,让班上的同学们乖乖的,千万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
听了一旁民警们更详细的案情汇报后,丁晓艳更生气了。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责怪地瞪了苏尧一眼:“这么晚还出门吃夜宵?老师叮嘱你们的都忘了吗?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
苏尧仰着脸,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听丁晓艳批评。
一旁的民警还替她解围呢:“要不是苏尧晚上出门吃东西,也没法逮住那个艾滋病嫌疑人。”
“一切都是因缘巧合!”
“可能那个死变态就是注定要被我们有胆有量的小朋友逮住的!”警察们乐呵呵说。
丁晓艳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她确实为苏尧“见义勇为”的事高兴,可高兴之余,更多的还是胆战心惊:万一苏尧出什么事呢?她都不敢想这个可能!这么好的孩子,真要出了什么事……
当然,在媒体记者采访面前,她用着华丽辞藻,极力称赞苏尧的聪慧胆大:“她是我们一中初一年的第一名!连续几次三校联考第一!虽然我不太赞同未成年人直面恶人,但我必须要夸奖苏尧的胆量,她确实是我教学生涯来罕见的好学生……”
记者们的眼睛越来越亮。
显然,一个优秀的尖子生在深夜吃夜宵时,机智发现“艾滋病变态”的细节更有传播的价值,他们已经想好标题要怎么写了:【考场内外皆楷模:全县第一尖子生智擒艾滋恶意传播者!】
全称采访过程耗费一小时。
丁晓艳口干舌燥地送走了一波波的媒体记者,扭头,看到苏尧笑眯眯地托着腮,小声地向她说对不起:“老师,下次不敢了,我一定会认认真真地听您的话。”
丁晓艳:“我才不信呢,你胆子大得很。”
她嘴上说着,手上温柔地拍拍苏尧,颇为多愁善感地低声道:“老师是担心你,你要晓得,你还小呢,真要出了什么事,伤心的人很多的。”
苏尧明白。
丁晓艳说“为你伤心的人会很多”时,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你哥哥呢?不是说是和哥哥一块出门,然后逮住那个死变态的吗?”
苏尧说:“他不想出镜。”
事实上,是苏尧决定不让‘钟和熹’出镜。
‘钟和熹’拥有亟待继承的巨额财产。
除此之外,她了解的内容并不多。
Alex还没到达麒县,她不愿意横生枝节——100%社会融入度已经达成,然而,苏尧对‘钟和熹’的身份信息暂时还没有完整清晰的概念。
她确实收到了来自Alex发送的‘钟和熹’身份证件等电子数据,但那远远不够。
一旦出镜,可能会带来无法预料的风险。
苏尧对待‘人物卡’常常保守,昨天大胆地在39%社会融入度的情况下,使用‘钟和熹’,让‘钟和熹’进了派出所,与警察面对面交流,已经耗尽了她最大的果敢勇略。
……
此次采访,记者们的重点完全放在了县一中的苏尧身上。
警方明确提到,报警人苏尧是在同行某个大人的协助下成功按住“艾滋病传播者”高鞠栋。这位成年人并没有出镜的打算。
拒绝出镜的前提下,‘钟和熹’明显没什么爆点。
再加上苏尧“全县第一”的亮眼成绩,他们自然而然地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苏尧身上,专心润笔撰稿,决定写出一篇叫全县人民都惊叹叫绝的新闻稿!
除此之外,十五万元的私人悬赏金的归属更是引人瞩目。
高鞠栋被抓后,父母第一时间拨来电话,问她是不是真拿了那十五万元的悬赏金。
彼时刚好是上午九点多,苏尧在派出所。
她刚到没多久,就被所长唤着来接电话。
派出所警察有义务通知未成年人的父母,苏尧知道苏明铁一定对这十多万的悬赏金蠢蠢欲动。
“我没收。”她答。
苏尧知道父母的德性,真要让他们知道这十五万元落到她手里,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从她手里套到钱——他们会从工地回来,为达成目的锲而不舍地纠缠。
为了杜绝这个风险,苏尧让‘钟和熹’接手了这一笔悬赏金。
不管是主身体接手,还是‘钟和熹’接手,到头来都是她的。
“你没收?”苏明铁怒气冲冲道,“十五万,你疯了不要啊?”
“警察联系时肯定告诉你了,我没动手,我只是负责报警。”
苏尧平静地应答。
她早就想好如何解决掉金钱带来的麻烦事:“动手逮人的另有其人。我不想让你们靠这笔钱享福享乐,所以拒绝了,那笔悬赏金全部归他。”
她太过直白果断。
明确说自己不愿意让父母享受到她带来的金钱,用词毫不留情,没有任何委婉余地,让电话那头的苏明铁、陈娟呆怔。
几秒后,陈娟哭天抢地:“我这是养了什么女儿啊?十五万块钱,我们挣十年都攒不到这么多。你要是拿了,我和你爸可以好好陪你,靠这笔钱供你上大学,你难道不想我们陪在你身边吗?”
苏尧很淡定,她一点也不受母亲的哭嚎影响,“不想。”
“好好打工吧,下个月生活费记得给我,别妄想着靠女儿的钱偷懒过活,我知道你们每天都在搓麻打牌。”
“真要领了那笔悬赏,究竟是给你们搓麻将用了,还是真能全部用到我身上?”
她轻快说,“我知道你们什么德性,我不信你们。”
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扭头,看到派出所里的众人,他们目光复杂。
所长和何桂彦、林鹃夫妇看了眼苏尧,以及不远处的‘钟和熹’。英俊青年的五官确实有点眼熟,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是谁的——这个年代,还有不少人不怎么会玩互联网,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刚刚兴起,很多年轻人关注着科技新产品,会花重金购入,如年轻民警会玩得懂互联网;年纪更大点的,更依赖于纸媒、电视媒体等消息渠道。
“钟和熹”这个经由100%社会融入度补全身份信息的名字,距离小小的县城太过遥远。
麒县的群众们更多关心着油盐酱醋、柴米油盐,只有新潮的年轻人会主动去搜寻与之相关的内容。
他们没有认出他是谁。
苏尧说悬赏金全部给他,所长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和苏尧父母联系上,他知道这个年轻的、有胆量的女孩是独立生活的。昨天一同来派出所报案,成功逮获高鞠栋的年轻人并不是她真正的“哥哥”。
要是苏尧的爸妈对钟和熹有强烈不满,怀疑他目的不纯。所长倒是可以以人民警察的身份质问年轻人一番:你究竟和苏尧什么关系?一个成年人为什么会在未成年人身边?是不是心怀不轨?
偏偏,苏尧的父母并不靠谱。
派出所所长说起这一号年轻人,他们的态度是“我们晓得有这个人”,这种知情态度,让所长没法多做什么。
有时候,父母的权力大于天。
基层办案,父母家暴孩子,就算孩子哭喊着跑到派出所报警,警察们也没太多办法,只能多做调解,再把孩子送回父母身边。
苏尧的爸妈不提他们对年轻人的存在有所怀疑。
那么,警察们就不好对‘钟和熹’表态质询。
何桂彦、林鹃夫妇俩倒是心直口快,客客气气地问苏尧:“妹妹,你确定你不要这一笔悬赏金?全部给你哥哥吗?”
十五万元,是一笔很大的金额了。
够在小城市里全款买下一套房子,够一家三口衣食无忧好长一段时间。
苏尧很冷静,她对他们,以及一旁围观的民警说:“是的,我希望悬赏金全部由他接手。”
“他能把这笔钱全部花在我身上。”年轻女孩语气相当笃定,平静得像是能让‘钟和熹’完完全全按照她的想法做事那般,理直气壮极了,她继续道,“要是给我那对不靠谱的爹妈,不出几天,全在赌桌上赌没了。”
这个说法,让众人陷入沉思,他们面面相觑。直到几小时后,苏尧和‘钟和熹’离开派出所,负责登记报案消息补录的年轻警察说了‘钟和熹’的身份,他们幡然明白,苏尧让‘钟和熹’接收巨额悬赏金的真实原因。
……
麒县派出所。
挂断父母的电话,继续剩下该做的事。
上午十点。
在Alex提供了‘钟和熹’的身份信息后,‘钟和熹’在登记补录案件信息时,填写了正确的身份证号。
信息联网查询,准确无误。
办案民警盯着电脑上‘钟和熹’的信息愣了一会。
苏尧正在外头接受采访。
‘钟和熹’在派出所里静坐,‘他’拒绝了出镜,等着她完成采访流程。
民警一步一步地挪着凑过来,他昨晚就想问了,忍了好几个小时,总算等到正主到达派出所。
“你真是钟和熹本人吗?”
民警举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光线不够好,摄影技巧一般的照片。由于主人公实在出众,拍摄背景格外华贵,因而分外夺人眼球——英俊青年西装革履,正拉开车门,神情冷漠地下车。
照片背景里,有高举的话筒和摄像头,纷纷攘攘的人影被光影虚化,更突出了照片中心的主人公。
民警的问询很客气,是那种对待身居高位、家财万贯的人的拘谨。
‘钟和熹’第一时间没有作声,只以颔首作为回应。
民警兴奋起来:“我昨天看到你,感觉很面熟!我凌晨回家查了下,就猜应该是你。”
凌晨时,‘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已达到100%。民警搜索到的信息势必是世界补全‘钟和熹’后的完整信息。
‘钟和熹’抬了抬眼皮。
‘他’的神情蓦地冷淡起来,民警心里打鼓,他总觉得这一刻的‘钟和熹’并没有前几刻的温和——似乎是,提到了和他的家世有关,表情便不那么客气了?
民警定了定神,他尴尬地收起手机,只敢默默补了一句:“哈哈,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国了,小道消息都说你不在国内……”
‘钟和熹’没作声。
‘他’从口袋里找出手机,开始搜索与“钟和熹”有关的信息。
这本该是凌晨就干的事,硬是拖延到了现在。
凌晨,零点刚过。苏尧和‘钟和熹’带着沉甸甸的昂贵饰品回家。
苏尧本想要熬夜研究‘钟和熹’,看看100%社会融入度让‘他’多了什么。顺带用手机联网搜索‘钟和熹’的三字关键词。
她没能熬住。
短时间内的肾上腺素爆发带来的兴奋让苏尧得以冷静地应对高鞠栋,再带着存在身份危机的‘钟和熹’进派出所,插科打诨地瞒过了民警要求的信息登记流程,又在慌忙与惊喜中,获取100%社会融入度,再联系上‘钟和熹’的代理律师Alex,获取想要的身份信息。
一切都让人身心疲惫。
苏尧回到家,回到安全的小窝,她的精神瞬间放松了。
主身体的精力消耗殆尽,迫切需要睡眠充电。
‘钟和熹’的精力还剩一些,但也不多。倘若有精力条实体化,‘他’头顶的精力条同样岌岌可危,接近红底。
匆匆忙忙地洗脸洗漱,换掉脏兮兮的衣物,穿上干净柔软的纯棉睡衣,苏尧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钟和熹’也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们进入睡眠的时间点并不重合统一——苏尧率先陷入深睡,‘钟和熹’迟了十多分钟,还能有余力将主身体的被子盖好,开好合适的空调温度,再关上门,返回‘钟和熹’的卧室。
苏尧本来想过和‘钟和熹’一块睡觉。
可惜,‘钟和熹’体温较高,五月盛夏,一旦贴近就像火炉,她实在不想干扰自己的睡眠状态,遂作罢。
醒来,是早上八点。
洗漱刷牙,吃早饭。
没过多久,派出所来电,让他们去所里补记信息,顺便确定悬赏金的归属。
前前后后,时间快得像是被谁加速过。到达派出所后,没多久又接了一通父母的电话,时间刚到十点,苏尧见到丁晓艳在外头接受采访,与此同时,‘钟和熹’补录报案信息。
从头到尾,不管是主身体还是‘钟和熹’都没有私人空间。
睡前,提醒自己要记得用互联网搜索‘钟和熹’的相关内容,醒来以后,忙着忙着,硬是拖延到现在。
直到,民警举着手机,好奇地问他是不是‘钟和熹’本人。
主身体在外接受采访。
‘钟和熹’终于闲了下来,在室内搜索信息。
原本说话的那个民警悄悄地看了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英俊男人,看他垂着眼眸,眉骨锐利的线条在室内灯光下愈发冷峻。他盯着手机屏幕的神情越来越严肃。
民警低头看了下自己手机上刚搜到的消息——几条新闻,真真假假,真实性不高,娱乐性更多,分别是:
【细思极恐!钟氏唯一继承人失踪前真实细节曝光!代理律师承认无法联系其本人……】
【惊爆!钟和熹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知情者曝:或许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以此挽救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代理律师全网恳请媒体谨言:我相信钟先生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陈年旧闻。
从去年八月开始到今年五月。
民警咋舌,他点进搜索到的“钟和熹”名人词义。撇去一堆看不懂的名词,专注于普通人最关注的资产值,数了一长串数字,发现不远处正襟危坐的英俊男人比他想象中的还有钱。
——这么有钱,失踪好几个月,居然在麒县出现?
民警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又一联想昨天出警时,钟和熹听着门外接受采访的那个小姑娘的话,沉默地摁住了死变态高鞠栋,亦趋亦步地跟在她身后,到达派出所……给小姑娘买饭,给她盖衣服,细心呵护着。
他晃了晃脑子,总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实在让人意料不及,让人想不明白‘钟和熹’和苏尧之间的关系。
点进“钟和熹”的个人百科,再次确定上面的信息没有任何存在世上的亲属——那么,苏尧究竟是他的谁?
方才,苏尧和她爸妈的通话内容,大家都听到了。
说这话时,大部分没认出“钟和熹”是谁的人都有点怀疑,怀疑苏尧是不是被所谓的“哥哥”骗了:十五万呐!真的不是小数目!就算是按照报案人数来分,一人一半,小姑娘也该有七万五!
小姑娘太笃定了。
她信任钟和熹,就像是信赖自己一样,把全身心都付诸于他。
年轻民警当时还没开始补录昨晚没登记的信息,不好出声,说自己觉得这个帅哥不会是贪墨小姑娘悬赏金的人——这种有钱人怎么会看得上十五万元?!
民警盯着他身份证前六位编码,忍不住嘀咕一声:“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啊。”
不敢去打扰‘钟和熹’,年轻民警悄悄地看手机,把自己凌晨
搜索来的所有新闻资讯重复浏览一遍。
他扒拉完从互联网上搜来的文字讯息、图片讯息,其中,有一个互联网上公认可信度最高的传闻:
[钟和熹,一个目前没有任何亲属存活在世的有钱人。钟家的生意远居海外,早年国内完全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直到去年,钟家上任掌权人去世,留下巨额财产予以钟和熹继承。
偏偏,在这时候,钟和熹消失了。]
[钟和熹的遗产代理律师曾经私下寻求过国内知名私家侦探,请求帮助寻找钟和熹的踪迹,以确保遗产继承项目的流程顺利进行……]
[直到今年五月,仍毫无消息。]
[很多人认为,钟家近代的人丁稀落,源于钟家血脉的“诅咒”,随着上任钟家掌权人于中年因恶疾逝去,钟和熹失去了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与此同时,钟家的“遗传病”在他身上陆续显现。再多的财富也无法拯救他的性命。正值青春,面临死亡,无限可悲。]
[这或许正是他对世界产生失望,为此拒绝联系代理律师,拒绝继承财产的真正原因。]
[ps,小编认为,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钟和熹与世隔绝数月,不肯接手钟家那么多财富的真实原因!认为赞同的,请留评点赞!]
民警的账号默默地给这个分析了具体时间线,给予吃瓜群众们良好体验的八卦贴点了赞。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不远处的‘钟和熹’一眼。
他左思右想,总觉得眼前的男人瞧着身强力壮,根本不像是生了病的人。
“难道真是生了病,所以跑小县城疗养?”民警喃喃自语,末了,不可理解地摇了摇脑袋,“就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医疗条件这么差,压根不适合疗养吧?!”
……
苏尧同样搜到了这一个吃瓜贴。
和心生怀疑的民警不同,她清楚知道‘钟和熹’这具身体健康无恙,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重疾”。
Alex发来的身份资料里,能够予以参考的内容寥寥。
苏尧得到了‘钟和熹’的身份证号。
除此之外,还有与这个吃瓜贴里有所重合的部分信息——确实存在有一个已经死亡的上任“钟家掌权人”,与钟和熹的关系属于叔侄,是近二十多年来,钟家现存唯二的两个血脉亲人。
资料显示,钟家的基因里有着显性遗传病。
Alex似乎和她一样,看过互联网上广为流传的八卦贴,对其中的传闻深信不疑。因而,短信中殷切诚恳地提及过不管他是否对世界产生了失望,他都希望他能联系他,协助办理继承遗产的流程。
苏尧猜测,Alex能从这一笔遗产代理中获利颇丰,否则,他不会如此忠诚、频繁地联络‘钟和熹’。
同时,她发现,目前‘钟和熹’有关的身份信息,并不算清晰明了。
苏尧若有所思。
她隐隐有种预感:世界为‘钟和熹’补全的身份信息模糊且具有不确定性。某种意义上,是为了让‘钟和熹’最大限度地拥有自由。
拥有留在她……留在苏尧身边的自由。
在小县城里,‘钟和熹’选择和一个年幼的、父母缺位的孩子生活,选择成为“她的哥哥”。
在从头彻尾了解了他失联经过的Alex眼里,他无疑会是一个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成年人。
对于孑然一身的成年人来说,和另一个、孤形只影的孩子成为家人,似乎是一种救赎。
第27章
赶在假期尾声,Alex风尘仆仆地到达麒县。
Alex有因事制宜的行事习惯,到达麒县当天,他率先在当地定了合适的旅馆,上网搜了近期当地的新闻。
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发现钟和熹有任何曝光媒体下的有效资讯。
钟先生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嗅觉敏锐的人发现他的存在。
这让Alex心中有了初步的考量:钟和熹失联数月,隐姓埋名,直到前天凌晨联系他……很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必须要与他联络的事——这意味着什么?
Alex焦虑地思索各种可能:
缺钱了?钟先生需要动用遗产?
还是钟先生真如传闻所说,患病严重,决定开始处理钟家的遗产,为死后做好准备?
亦或者是人生有了新的目标?决心回到既定的人生轨道,承担钟氏继承人应尽的职责?
Alex不可避免地想了许多。
不能怪他浮想联翩,想象力如此丰富:去年八月到今年五月,间隔9个月的时长,钟和熹杳无音讯,耗费各种手段,依然无法寻得他的丁点踪迹。
钟先生主动联系的初始动机,会对他的工作进程产生什么影响吗?
Alex希望能完美地做成这一单代理工作。显而易见,他的事业会因此更上一层,为此,他愿意付出全部精力来完成钟先生的想法——只要能将继承遗产的全部流程走完,他什么都愿意做!
Alex怀揣忐忑,拨通钟和熹的电话。
他态度诚恳,请求约定见面时间。
=
‘钟和熹’挂断电话。
苏尧翻找着衣柜里的初始西装——很好,找到了,太久没穿,有点起皱。拿新买的熨斗烫了烫,将布料整理得平整垂坠,又从抽屉里挑了几件合适的搭配。
一只腕表。一条领带。
累赘的昂贵首饰没有戴在身上。
和Alex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
苏尧提前准备好出门穿搭,安了心。然后,在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让‘钟和熹’‘裴雪归’帮忙一块写作业。
本来Alex想要约今天下午,苏尧婉拒:这三天假期,她忙得像是打了旋儿的陀螺,根本没空写作业。
五一假期后刚好是期中考。
苏尧得先搞定自己的学业,再去应对‘钟和熹’人物卡融入现实后的所有事件。
她将事情安排分布得相当合理:
‘钟和熹’负责数学作业;‘裴雪归’负责语文作业;主身体负责英语作业。
其他副科的作业量不大,谁先搞定手头的主课作业便接手下一项。
终于,写完作业。
时间已到傍晚,苏尧看了眼窗外西沉的太阳,伸了个懒腰,她的视线落在卧室里的手提箱上——里头是何桂彦、林鹃夫妇的悬赏金,整整十五万元。
加上苏尧之前挣来的剩余现金。
现在,她手上一共有十七万多。
这些现金都是可使用,毫无法律风险的货币。
苏尧收回眼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人物卡’界面——解锁了‘钟和熹’的100%社会融入度,‘裴雪归’的社会融入度迫在眉睫。
【金钱:已挣190037元
(101000¥额度已使用,余89037¥额度)】
还剩下89037¥的挣钱值额度尚未使用,苏尧本该立刻点击解锁升级,但她犹豫了。
她盯着‘人物卡’界面,思索。
‘裴雪归’的1%社会融入度需要10000¥来解锁。
剩余的额度足够支付‘他’的8%社会融入度。
‘人物卡3号’的解锁条件是10万¥挣钱值。这个最初宛如天堑的数字,在现在看来,并不遥远。
再攒11000¥左右,她就能解锁‘人物卡3号’。
苏尧扭头看了看‘裴雪归’。
8%社会融入度和一个新的‘人物卡’,孰轻孰重,放在天平两端,内心衡量,很快有了答案。
苏尧决定再等等,攒满10万¥额度,换取‘人物卡3号’。
做出决定,苏尧本该放松,但她
莫名有点沮丧,最后只能解释为:给‘钟和熹’解锁社会融入度时,她总是攒够了1000¥就立刻解锁,翌日凌晨零点刷新出‘人物卡’新状态,她感受着社会融入度不断上涨带来的变化。
将‘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填满后,她理应让‘裴雪归’有一样的升级解锁流程。
苏尧却犹豫了。
这种决定带来的情感并不仅仅对‘裴雪归’人物卡的微妙歉意,还有轻微的不适——可用的额度暂时不用。必须保守地囤积,让她时刻保持着忍耐之心,直到攒够10万¥,解锁下一张‘人物卡’。
苏尧托着腮,叹气。
还好,‘钟和熹’的身份合法后,她可以利用十多万的本金进行投资,利用重生带来的先知优势,在短时间内获取足够的挣钱额度。
至于‘钟和熹’的遗产继承,是否能算入主身体和‘人物卡’的挣钱值?‘钟和熹’的100%社会融入度完满后,苏尧有过困惑,很快,她当机立断,进行了一次测试。
昨天下午离开派出所后,苏尧找了一家黄金回收店,将‘钟和熹’社会融入度升级后出现的一件纯黄金首饰以当日金价回收。
此前,‘钟和熹’升级社会融入度带来的昂贵饰品,要么如奢侈限定龙年表那样,流入二手市场容易引来关注;要么不好变卖,在小县城没有合适的回收渠道。为了‘人物卡’的安全,苏尧暂时不考虑利用‘钟和熹’升级社会融入度带来的物件刷取财富。
直到100%社会融入度达成,61件新获取的物件里,出现了一个纯黄金饰品,与此同时,‘钟和熹’拥有合法合理的身份,小县城黄金店可回收成年人带来售卖的金子。苏尧开始尝试。
此次交易结束,挣钱额度并未上涨。
苏尧通过这次二手售卖,确定‘人物卡’原身自带的财富变卖后产生的价值,无法记入“挣钱值”。
结论清晰明了:
苏尧没法通过刷‘人物卡’的财富来快速解锁升级其他‘人物卡’的社会融入度。
根据这个逻辑推理,‘钟和熹’的遗产继承将不会带来“挣钱值”的上涨。
……
‘裴雪归’伸手将地理练习册拿起,翻到该做的单元,逐字逐句地阅读,誊写答案。
苏尧放空自己的主身体,开始偷懒,让‘钟和熹’‘裴雪归’完成剩下的副科作业。
——挣钱的事可以暂缓几天。先和Alex聊聊,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再确保下一步怎么走。
——‘裴雪归’明天接送主身体上学。‘钟和熹’有了合法的身份,还是不能购入电动车或小轿车,她不太敢让社会融入度为0的‘裴雪归’骑车,万一路上遇到交警查证件,那会很糟。
——对了,‘钟和熹’还能如之前那样“收起来”吗?
苏尧冷不丁想到这一茬。
她试了一下,惊诧发现,‘钟和熹’还是可以被收回‘人物卡’界面。
试完以后,立刻放出。
苏尧并不打算再尝试将‘钟和熹’收回‘人物卡’界面。
多一个24小时可使用的‘成年男性身份’,生活增加了无限便利,收起后消失于虚空,成为‘人物卡’,只会凭添‘钟和熹’个人身份的危险性。
万一哪天被监控摄像头拍到,凭空活人消失或凭空大变活人……
对‘钟和熹’而言,这无疑是一种不必要的风险。
除非,将来主身体遭遇险境。苏尧凝眸,预设了最坏的情况,她想,届时,她会尝试着让‘人物卡’出现在她身边。
但那都是现在无需考虑的事。
目前,最至关重要的是学习!
作业做完了,还有正事要干呢,假期结束,期中考就要到了!
苏尧叹着气,揉了下眼,找到这次期中考的考纲范围,她得认真复习,隔壁城关、二中的尖子生可是非常努力的,她不希望落后于人。
哦对了,图书馆借来的初中生必读名著要到期了……不想再记着时长,及时退还。既然有钱了,那就买一整套回来吧。苏尧想到自己现有的十多万元现金,内心充实饱满,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
Alex目瞪口呆地看着‘钟和熹’带着一袋书,冷着脸走到餐厅包厢里。
麒县没什么私密性强的咖啡厅,只有组团吃饭的包间隔音效果不错。
Alex挑了半天,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带上厚厚的继承遗产所需的各种法律文件,准备和钟先生谈谈。
他想谈的内容很多。
首先,要告知钟先生失联后,钟家遗产中部分流动资产的近况,再询问钟先生近期有无安排,是否愿意和他飞往国外,处理异国的不动产、动产……最后的最后,他想问问钟先生是否有考虑过让他继续负责将来的个人财产代理?他希望能和钟先生有长久的合作机会。
Alex吴猜想过钟和熹可能是因为“身体原因”,远离外界,自我隔绝。他没想到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钟先生看起来非常健康,除了眉宇微蹙,神情冷淡以外,瞧不出任何异样。
以及,让他吃惊呆怔的某一个细节:
英俊年轻的钟先生手里还提了一袋书——透明塑料袋能透出书名,是国内初中生新课标必读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鲁滨逊漂流记》等等,系列套装书,和单本售卖的不同,上头特意标注了“初中生必读”的字眼。
Alex:“……”
他一时间忘记了原来设想好的所有问题。
“您、您在麒县,有孩子了吗?”
不怪Alex口出妄言。
看到一个成年人手里提着这类书籍时,旁人的第一印象绝对是:这些书一定是替家里的孩子买的。
钟先生没有适龄的弟妹们——Alex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那么,只可能是“孩子”。
不对啊,等等、等等!他脑子急转,拍了下大腿:钟先生今年才24岁,怎么可能会有初中生那么大的孩子?
Alex吴脸上变化莫测。
‘钟和熹’有所察觉,但他没有主动提,只平静地坐下,占领了主动权,眉眼冷漠,倨傲开口,回答他见面第一句就问出的“愚蠢问题”:“吴律师,我没有孩子。”
Alex本能地绷紧脊背,他面带笑容,对着面前这个比他年轻了十岁的青年道歉:“不好意思,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不想让客户率先怀疑起自己的专业性。
年过三十的律师迫切需要靠这一笔遗产代理项目来提升自己的事业高度,为此,他愿意极尽所能,倾其所有。
Alex吴小心翼翼地试探:“钟先生,冒昧问一句,您在麒县是独立生活……还是和其他人一同生活?”他的视线落在了“初中生必读经典”上,焦心不已地等待答案。
Alex得到他隐有猜测,最终落实的答复。
“后者。”
‘钟和熹’不打算瞒着代理律师。
事实上也没有瞒着的必要。苏尧和‘钟和熹’长达数月的同居,Alex事后查一查,就能晓得。
Alex在试探,‘钟和熹’也在试探。
要试探出Alex对‘钟和熹’的态度,了解律师对于办理遗产继承项目有多少渴望,再通过Alex目前接手的工作,确认他是不是这个世界为了‘钟和熹’而生成的角色——很快,有了结果。
在‘钟和熹’冷淡慵懒的疏远保守态度下,Alex略有紧张,他为了让自己的专业性得到钟先生的认可,开始自证近年来他替客户们一手操办的遗产继承成果:“您看,港岛这位知名女星前年去世,就是我替她完成离世后的所有遗产继承及分配……”
手机屏幕上,是苏尧前世听过的英年早逝、香消玉碎的知名女明星。
上辈子的苏尧没有关注过这位年轻貌美的女明星死后的遗产分配。
但女明星确实存在,不是虚拟的,类似npc般的
人物。
见‘钟和熹’听了他说的话,面上态度略有缓和。
Alex松了口气,他语速很快,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您叔父安排给我的任务是联系上您,让您顺利继承钟家的所有遗产,只有完成这项工作,我才能获得相应的报酬。”
刚接手这个工作时,Alex狂喜不已:为客户处理继承遗产的事务并不难,更别提这种家族里只剩下一根独苗,没有任何分配问题的项目,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天上掉下的富贵啊!
可惜,没等他高兴多久,他发现自己压根联系不上这位客户,他彻底傻眼了。
一时之间,Alex焦心似火,他寻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人脉,最终仍毫无成效。
九个月的煎熬等待,终于让他等来了将要掉入口中的甜美硕果。
Alex:“钟先生,我相信您愿意亲自联系我,一定是准备接手您叔父留下的所有遗产。我可以根据您的日程安排,来确定之后的事项进程……”
他口干舌燥地说完继承遗产需要干的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飞往国外,处理“钟和熹叔父”的所有遗产。这些财产的归属,必须要继承人亲自到场。
‘钟和熹’沉默地听,他面上波澜不惊,内心估算着“人物卡”的家族产业:国际渡口、酒庄、庄园、艺术品收藏……
遗产很多,价值不菲,势可敌国。
这些信息非常陌生。哪怕是苏尧曾经在策划游戏时,为“乙游男主”设定了足够吸睛、相当优渥的物质经济条件,也很难预想到,现实中真的会有“人”拥有这么多的财富。
恍惚只是一刻。
‘钟和熹’人物卡原生自带的财富到底不能让主身体在短期内获取足够的“挣钱值”,从Alex口中得到的信息更近似于一种平铺直叙的客观数据,和‘他’关系不大。
因而,‘钟和熹’面上的表情依然漠不关心。
他看起来并没有为偌大财富动容,瞧着情绪寡淡。
Alex内心煎熬。
他总觉得钟先生是在思考要不要根据他所说的行程安排出发,进行他逃避了数月的继承遗产项目。
——不是吧!有钱人这么不在乎金钱吗?
Alex几乎都要两眼一黑了,他真想摇晃面前钟先生的肩膀,恳求他去继承那么多的财富了:别人都恨不得是他本人,能拥有这么多的钱,美美享受世界。可钟先生是怎么个回事,视金钱如粪土吗?
念头直转,Alex无奈苦笑。
他无声叹息。
唉,可能有钱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吧。
如果是Alex吴本人,绝不会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蜗居。他下飞机,从市区打车,还被黑车司机多要了两百块车费,怕穷乡僻壤多生是非,Alex硬着头皮给了。
总之,他对麒县的印象一般,不晓得钟先生为什么愿意在这里留下。
“钟先生是外地人,住在这难道不会被本地人欺负吗?”
Alex内心腹诽。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钟和熹’身上。
英俊青年似是思索片刻,问他:“要忙多久?”
Alex强忍激动,他目光灼灼,不高不低,以最忠诚的语气,最值得信赖的表情,告知钟先生:“您叔父留下的遗产数额过大,与这几个国家有经济上的牵扯……”他简单地说明一番,“需要您亲自到场。”
看出‘钟和熹’表情的凝滞,Alex匆忙补充:“您请放心,您只需要进行必要的签字,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解决。”
奇怪的是,钟先生对于他需要做的事并没有太多反应,倒是对时间很是在乎:“具体需要多久?”
Alex粗略计算,试探道:“一年?”
他亲眼看着钟先生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他若有所思,平静开口,“不能更快一些吗?”
‘钟和熹’有了合法合理的身份,要是一直忙着处理继承遗产的事务,该怎么利用十多万的本金挣钱?主身体在上学,‘裴雪归’不能长时间出现……
“钟先生,您需要继承的财产真的非常非常多。”Alex苦笑一声。
有钱人理应对这类事情有概念的,看钟和熹身上的衣物,再联想他有能力瞒过无数人,隐藏在这个小县城里,代理律师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钟先生绝对是很有手段的年轻人,单论“隐姓埋名”的技术就堪比罪犯……Alex认为钟和熹一定清楚继承财产需要耗费一定时长,尤其是,钟家的资产相当分散,“狡兔三窟”般在各个国家留下源源不断生钱的富贵之源。
那么,钟先生这样说,一定是这个小县城里有什么他必须要留意的、在乎的人或事物了。
不久前,Alex有过类似的联想。
钟和熹带来的初中生必备名著,更是让他的猜想有了对应的佐证。
会是什么人呢?
Alex开始不安,他担心横生枝节。
‘钟和熹’倒是没有想过拒绝继承遗产。
‘人物卡’的原生财富虽说对挣钱值无用,但并不代表着‘钟和熹’就得拒绝掉这一切,选择永远地蜗居在主身体身边——重生以来,苏尧拥有了‘成年男性马甲们’,由此体验另一种人生。
她希望能通过‘钟和熹’的双眼,看看这个世界。
另一种人生挥斥方遒般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带来无限的可能。
苏尧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有所留恋:‘钟和熹’人物卡需要暂时离开,那主身体身边只剩下每日仅有3小时时长的‘裴雪归’了。
生活的便利度会下降很多。
‘钟和熹’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Alex看得胆战心惊。
他焦虑得开始抖腿,生怕钟先生开口就是:我不想继承遗产了,请你回去。
他真心实意地希望上天能帮帮忙,满足他这个忠诚的、想要挣一笔大钱、让事业更上一层的可怜律师吧。
最终,Alex的祈祷得到了上天怜悯。
“给我几天时间。”
钟先生沉沉开口,他的眼珠在包厢灯光下显得黢黑冷淡,某一瞬间,Alex不那么确信地想,他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是不舍吗?
来不及分辨,听了钟先生的答复,Alex立刻应下。
他连忙开口:“当然,您在麒县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吗?我可以帮您,您尽情吩咐。”
‘钟和熹’想到什么,他抬眸看了眼殷勤的吴律师:“帮我补办身份证。”
这个年代还没有异地办理身份证的政策。
‘钟和熹’没有办法凭空变出可过安检机器的身份证。事后想要离开麒县,飞往国外,还得先有身份证。
Alex迅速答应下来。
他联系熟人,让钟先生签了一份委托代办书,申请异地补办。
预计补办身份证的时间在五到七天。
末了,Alex礼貌客气地问:“您近期住在哪里呢?能否方便给我一个地址?”
Alex很怕这次见面一结束,钟先生又一次消失。他迫切需要钟先生的更多信息,以此确保工作顺利进行。
‘钟和熹’看出Alex对完成这件工作的强烈渴望。‘他’内心一哂,对Alex能从这一单工作里得到的报酬有了更可观的估量。
既然决定与Alex联络,又和他进行了遗产继承的谈话,‘钟和熹’便不可能再消失。
苏尧希望在‘钟和熹’还没离开时,挣出剩余的一万一千元,以此解锁‘人物卡3号’。
她原本计划中并未将“解锁人物卡3号”列为非常必要、立刻完成的事项。
奈何,‘钟和熹’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以此完成‘人物卡’原生自带的家庭背景、财富归属确权。
时间真的很紧张。
苏尧给自己定了一周的时间,她很快想好短期内挣钱的方案:
主身体面临期中
考,没法一同陪着去挣钱;好在,‘钟和熹’有了个人身份,可以进行更多商业行为。
……
Alex得到了钟先生目前的住址。
他保留着与客户之间的距离,没有擅自上门访问。翌日,礼貌来电,询问他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钟和熹’:“我准备去市区一趟。”
Alex立刻想到自己从市区搭车到麒县,被黑车司机狠狠宰了一顿的事,立即自告奋勇:“钟先生,我可以陪您一同出门办事!”
苏尧背着书包,坐在自行车后座,懒洋洋地靠在‘钟和熹’的身上。‘钟和熹’正在和Alex连电。
五月,天气很好,空气清新。
她能嗅到‘钟和熹’身上和她的校服一样的洗衣粉芳香,很淡,很柔和。刚起床没多久,‘钟和熹’的发尾有点乱糟糟的,苏尧在自行车后座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她总觉得‘人物卡’完成100%社会融入度后,陆续有了“活人”的感觉,主要体现在‘钟和熹’的胡茬生长速度更吻合一个成年男性应有的速度(之前很慢,就像时间在‘钟和熹’身上滞缓般),‘他’的指甲同样需要修剪,连带着头发都有在生长的趋势……‘他’开始需要一日三餐,有人类的正常身体反应。
唯一不变的,还是仍在【儿童模式】下的男性性征。
这些变化在脑中过了一遍,很快,苏尧皱眉。
——再过一周,她就没法和‘钟和熹’贴近了。
苏尧微不可察地叹息。
‘钟和熹’回复电话那头的Alex:“等我半小时,在我家楼下见面。”
Alex答好。
他挺懂事,没有冒昧问钟先生是要去做些什么。
等‘钟和熹’送苏尧上学回来,提前候着在楼下的Alex吴律师,一脸震惊地看着昨天还西装革履,眉眼冷峻,倨傲漠然的英俊青年,穿着普通短袖、长裤,他看起来平易近人,从沾了泥尘的自行车上下来。
如果不是‘钟和熹’不冷不热地冲他颔首,Alex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错愕极了。
恰好,小区楼下走过一个熟悉的邻居大妈,她乐呵呵地冲‘钟和熹’打招呼:“送你妹妹上学回来了啊?”
‘钟和熹’在Alex视线内,冲大妈温和地颔首,他微微笑了,“是的。”
大妈手里拎着一袋子青菜:“诶呦,今天乐佳家超市里有新鲜空心菜哦,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说你妹妹最爱吃嘛!”
空心菜4月份成熟,5~7月份大量上市。
苏尧很喜欢吃炒得脆脆嫩嫩的本地空心菜,和新家附近的阿姨们熟了以后,会央着她们有遇到合适的新鲜蔬菜,告知一下采购信息。
“一斤一块八!不要买贵了哈!”
“好的,谢谢阿姨。”
Alex惊恐地瞪大了眼,他看着不苟言笑的英俊青年——这个出生于高门大户、千金之家,过的都是堆金积玉日子的富家公子,硬是在大妈说完消息后,让他在原地等了等,去隔壁50米远的乐佳家超市买了几斤新鲜空心菜。
大妈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妹妹”?然后,钟先生又为“妹妹”亲自去买了几斤空心菜?
Alex目瞪口呆。
他想到昨天在餐厅包厢里的对话,‘钟和熹’承认自己并不是独身一人……以及,他提着的一袋书,初中生必备名著……
所有的所有,与当下现在看到的一切,线索重叠。Alex不可置信。
他盯着‘钟和熹’手里提着的超市塑料袋,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第28章
孤家寡人的钟先生给自己找了一个妹妹?
这是Alex脑子里第一时间回荡的想法。
还没等他想清楚,Alex听到‘钟和熹’简单说:“我上楼一趟。”
把新鲜蔬菜放在冰箱里。
带上笔记本电脑,再将家里的装现金的小提箱取出。
‘钟和熹’没有拒绝Alex一同出行的原因之一,便是身上带了不少现金,多个人多个保障。
Alex在楼下等候。
他目送‘钟和熹’上楼,下楼时换了一身体面昂贵衣服,神情冷淡,冲他抬了抬下巴,“走吧。”
Alex按捺不住好奇:“钟先生,您去市区是打算做什么呢?”
等出租车期间,他不免张口问。
“做点买卖。”
这四个字,让Alex沉默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钟和熹’一眼,试探说:“您缺钱了吗?”
Alex绞尽脑汁,准备用最合适、不冒犯人的口吻,说自己手头很宽裕,钟先生需要的话,他可以立刻去银行里取现。
话还没说出口,‘钟和熹’轻飘飘的一眼,以及后面的话,阻止了他想要说的字句。
“我不缺钱。”只是缺少“挣钱值”。
在这个小县城里,十几万元足够一个未成年人、两个成年人衣食无忧几年。Alex的借款对挣钱值无用,还是得让‘人物卡’自己去挣。
Alex满脸空白,他不明白账户上有着一长串数字的有钱人为什么还要在这小城市里“做点买卖”?难不成这里有什么新的商机吗?
很快,出租车开过,‘钟和熹’招手,车停。
“去市区。”
司机看着两人,方向盘一打,装腔作势道:“我打表哈。”
Alex警觉皱眉:他从机场到麒县时,司机也说要打表计费,结果最后还是黑了他200车费!
黑车司机的套路就是坐上车后,先是说自己会打表计费,放松乘客警戒心,再故意绕远路,最后借口要过高速,实际走国道,临下车时再骗一笔高速费。
Alex不想再经历一次类似的遭遇。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自己是律师,你要是开车乱来的话,他会报警的。
下一秒,身旁的钟先生开口了。
“走麒麟高速,高速费43元,”‘钟和熹’了解麒县去往市区的正常费用,‘他’用着一口娴熟的本地方言,和司机有来有往地搭话,“别打表了,我们俩按包车算,再加个高速费,给你170。”
司机愣了下,他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青年顶着一张完全不像是麒县本地人的俊脸,说着再地道不过的方言,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一时间,宰外地人的念头消失无踪,他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是本地人啊,我还以为你俩是外地人。”
Alex闭上了嘴。
他默默地听着司机热情问钟先生,“去市区干啥啊?工作啊?”
‘钟和熹’笑了笑,“嗯,工作。”
司机又瞧了眼Alex,“你朋友应该是外地的吧?”他认为自己眼力没那么差,这两人里总该有一个是外地吧!
Alex:“……”
他干笑一声。
司机显然同意了170元包车的方案。期间,时不时还热情地邀请‘钟和熹’点歌,从《荷塘月色》到《老男孩》,一路上,歌曲不断,嗨得不行。
Alex全程保持着闭口不言的状态。
接近两小时的车程结束。
Alex站定在路边恍惚了一会,询问‘钟和熹’:“您居然会说这里的方言吗?”在车上没说,怕司机认为钟先生不是本地人,改变主意,借机宰客。
直到下车,他实在忍不住,终于开口。
“嗯。”
‘钟和熹’没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说,他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刚好,准备去的地点还在工作时间。
Alex只好自己脑中风暴:钟先生会说一口流利的本地方言,
连黑车司机听他口音都不觉得是后来学的……他在这个小县城里生活了9个月,是抱着永远生活下去的打算,彻彻底底融入到县城居民中去吗?
他一边想,一边回忆自己刚来麒县,被黑车司机整整宰了430元的车费。
“……”Alex苦笑一声,他本来认为自己作用很大,遇到黑车司机时能使用法律武器威慑对方(也让钟先生对他的专业性有更高的评价),奈何,他的本领毫无发挥之地。
钟先生自己就把事情解决得尽善尽美。
Alex吴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钟和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律师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此行最终目的地是市区的某银行总行。
十七万的现金,短期内想要挣够1.1万元的利润,即6.47%的利润率。
对于有前世记忆的苏尧来说,难度不高。
苏尧的青春期没有太多闲工夫来了解麒县以外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她不关注国际、国内重大新闻,也不太了解这段时间的科技快速更迭带来的新商机……对于黄金金价更是一知半解。
成年以后,上了大学,事情有了变化。苏尧逐渐从封闭的、只知道学习的呆子变成主动向外索求、了解外部信息的人类。
大学选修课上,老师会重点讲述国际上的大小事,通过黄金金价的变动来印证国际经济体系的动荡——苏尧记的内容不多,只记了几个关键节点。
这一年的初夏,某国的量化宽松,导致黄金作为避险资产价格上涨。
前天,苏尧去金店二手回收黄金时,听金店老板提了一嘴,说是最近金价陆陆续续地在涨,县里准备结婚买三金的年轻人有的手头紧,正在观望,准备过段时间金价跌了再买,但他觉得今年恐怕跌不下来:“早买早安心喽,越等越贵!结婚的事可等不及!”
Alex隐隐猜出钟先生此行的目的。
他看着‘钟和熹’拿着临时补办的身份证(Alex托人办理的临时身份证,有效期3个月,他担心钟先生在麒县没有身份证不便于出行),办了一张银行卡,又开通代理账户,准备买卖“纸黄金”。
无实物交割,适合短线交易的“虚拟黄金”,是‘钟和熹’拥有合法合理身份后能快速获取利益的有效途径之一。
当天买入,当天就可以卖出的纸黄金,最适合短线投资者。
Alex:“……”
他张了张嘴,有点茫然地想:钟先生图什么啊?这十多万块钱,还得他亲自来银行一趟,开个账户,再耗精力搞短期交易?
钟家资产一秒钟获取的利润就是这本金的百倍不止!
Alex满心困惑,但他一个字都不敢吭。
为了方便短线交易,这几天,‘钟和熹’不打算回麒县。
定了合适的酒店,Alex紧随其后,跟屁虫般好声好气地问‘钟和熹’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能看得出来,‘钟和熹’选择开户搞纸黄金交易的事真的把他震撼到,以至于,Alex吴非常担心钟先生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背后可能代表着其他深意——偏偏,Alex怎么也想不通!
他疑窦重重,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出一个合理解释钟先生目前在做的事情是出于什么原因。
一周结束。
‘钟和熹’拿着新开户的银行卡,包车回麒县。
短线交易耗费精力,需要实时盯盘。
得亏苏尧记忆力不错,现实中的重大国际事件也没有出现偏移,她利用了“重生”带来的先知,通过一周时间,在海外交易市场重叠时段里及时抛售,快速积累出3万多的挣钱值。
最后,‘钟和熹’带着存了二十万元的银行卡,回家。
……
主身体已经成功考完期中考,顺利拿下三校联考的第一。她的成绩相当稳定,五一假期时发生的见义勇为一事更是让“苏尧”这个名字在全县出了名。
一中还特意给她办了个颁奖仪式,联合当地派出所,派发奖章、奖品,让苏尧的名字挂在当地报纸上长达一周。
班上的同学对她“智擒变态”的事表示震撼。
一直看不惯她的吴葶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沉默了好半天。
最后,她小声地说,“你真的挺厉害的。”
苏尧平静地接受了她的夸奖。她托着腮,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淡定从容,并不为自己的出名而骄矜得意。
丁晓艳在班上夸完苏尧,不忘强调了她的想法:“见义勇为的事,你们这群孩子独自一人时绝不可以去做,听到了吗?”
她将视线落在苏尧身上,补充说明:“苏尧这次能成功地帮助警方捉捕嫌疑人,是因为身边刚好有大人在,苏尧哥哥一米八多快一米九了,人又高又壮,很有力气,能桎梏一个成年人。你们没有这个本领,就不许乱来。”
末了,丁晓艳主动为苏尧鼓起掌。
显然,她很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而骄傲,满眼都是笑意。
全班上下都为她鼓动,还有爱捣乱的男生像狼嚎一样尖叫起来:“苏尧牛x!”“苏尧你好帅!”
苏尧:“……”
她忍俊不禁,无奈地耸了耸肩头。
只有周忱瓷发现好友这一周都不太高兴。
她原本以为会不会是苏尧吓到了:十三四岁的初中生嘛,遇到死变态,干完见义勇为的事情,事后惊慌害怕,是很正常的。
周忱瓷耐心地观察了半天,发现不是这样的——苏尧胆子很大,回家路上,再说起“见义勇为”的事时,她依然冷静,语气轻松,毫无畏惧。
只是,很明显,她常常走神,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学校里。
与此同时,周忱瓷发现,早上接送苏尧的哥哥只剩下一个了。
她隐约察觉到,这可能是苏尧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
周五下午,周忱瓷忍不住问了一句:“尧尧,你的哥哥呢?很帅很酷的那个。”
苏尧背着书包,她表情微妙起来,周忱瓷分辨不出好友的情绪意味着什么。
很快,她说:“他有事出门了,下周二回来。”
周忱瓷莫名听出几分低落。
她试探着问:“是去工作了吗?”
温女士之前和周忱瓷闲聊时,说了她对“钟和熹”的第一印象:是个很贵气的年轻人,不像是这个小县城能留得住的。
她们是旁观者,不了解苏尧和‘钟和熹’之间的关系,只以最外人的眼光分析,认定一个样貌英俊出色,看起来养尊处优,身世不凡的青年,留在苏尧身边照顾她,这个理由固然说得过去……但,时间流逝,年轻人总要忙自己的事业嘛。
‘钟和熹’又不是苏尧的父亲,不是她的监护人。
哪能长久地留在她身边呢?
周忱瓷从没有主动在苏尧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她很有点鸵鸟心态,认为这种揣测不该是她一个外人来说的,说出口只会伤害朋友之间的感情。以及,万一‘钟和熹’真的离开了,那不是还有‘裴雪归’嘛。
直到今天,望见苏尧微微拧起的眉头,周忱瓷咬了咬嘴唇,她晃着她的手臂,软软地问:“你这几天不高兴是因为他吗?”
一直没敢问的事,总算问出口。
苏尧回过神来。
她看到周忱瓷那张关切的脸,看出好友眼中炯炯亮亮的担忧。
她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苏尧有那么一瞬间的啼笑皆非:她对人物卡‘钟和熹’暂离身边倒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只是盯着黄金市场波动太过费劲,为了在一周里牟取足够多的利益,攒够‘人物卡3号’,操纵‘钟和熹’时常常全神贯注,以至于主身体有时候都会有些走神。
除此之外,还有‘钟和熹’在生活上的缺位,导致主身体不得不多做一些过去从不用自己来干的事。
3小时的‘裴雪归’,只够上学时接送一下主身体,再在回家的路上买个菜,回家提前备菜等等。
苏尧每天都要给‘裴雪归’留出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以备不时之需。
少了一个‘人物卡’,生活环境带来的危机感稍有上升,她得腾出‘裴雪归’的时长,确保独居未成年女性的安全。
苏尧的作业必须得
自己写了。
得亏期中考刚结束,科任老师布置的作业量不算多,苏尧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只是,在家里盯着厚厚的作业发呆时,她情不自禁要叹气几声,疯狂想念能帮忙分担每日作业的‘钟和熹’。
周忱瓷没有等到苏尧的回答,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
苏尧一看她有点沮丧,忙道:“还好,我期中考还拿了第一名呢,有什么不高兴的。”
她笑了笑,眼睛弯弯,月牙一双。
周忱瓷:“……真的吗?”
她忧愁地盯着苏尧的脸,抱怨道:“你都有黑眼圈了。”
苏尧:“……”
‘裴雪归’帮忙一块写作业的时间大大缩少,再加上她更喜欢让‘成年男性身份’处理家庭事务,多余时间才用来写作业。所以,苏尧独立处理作业的时间显而易见得漫长起来。
有时候没掌控好时间,睡得迟了。
原本被娇惯、呵护得很好的身体状态一下子有了反应,眼下出现了薄薄的、青色的黑眼圈。
苏尧不能对周忱瓷说,是自己写作业的时间太长了,没休息好,有了黑眼圈。
周忱瓷肯定觉得她在撒谎:成绩蝉联第一的苏尧居然说自己写作业时间太长了?这让她们这些成绩没有她好的人怎么办啊?
就算是实话,也得藏着。
况且,有些想法先入为主后,是很难改变的。
她破罐破摔了,顺着好友的意思说了下去:“好吧,我是有一点焦虑。”
周忱瓷竖起耳朵倾听,完全是一副“我愿意帮你分担心事”的认真专注模样。
“钟和熹去工作了,我不适应这样的生活。”
苏尧叹气。
“你不是说他下周二就回来了吗?”
“……”
苏尧最近沉默的次数有点太多了。
周忱瓷担心起来。
“怎么了?”
苏尧给好友先下了一剂预防针,她的‘人物卡3号’将要到来,‘钟和熹’即将离开麒县,人际关系上的变动无法掩饰,不如提前说明。
“说不定他这次不回来了。”
周忱瓷听到苏尧平静地说,她看着好友垂着眼皮,默默地踢了一下路边的小石子。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可是夕阳落在她身上的霞光让她朦朦胧胧的,像是一个易碎的彩色泡泡,一戳就要碎掉。
周忱瓷的心都拧巴住了。
她结结巴巴地问:“什么意思啊?你哥哥要走吗?”
周忱瓷差点要说“他不是说要照顾你吗?”,她硬是忍住了,没给好友明显低落的情绪上再戳一刀。
“嗯,”苏尧淡淡说,“他要走了。”
周忱瓷:“不能不走吗?”
她真的很为好友的生活担心,如果少了一个哥哥……好吧,之前她听温女士说时,天真以为苏尧还有一个哥哥可以依靠,就算‘钟和熹’要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真等到了这关头,苏尧的失落情绪感染了她,她感同身受地难受起来。
“不能吧,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苏尧说得含糊,她用‘钟和熹’身份和Alex简单聊了这一年里继承遗产需要办理的各项流程,总的来说,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外,中途可能会有国际航班在港岛、沪市转机,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能回麒县一趟,就是交通耗时比较久。
‘人物卡’的收起和实体化可以让‘钟和熹’在远距离下回到主身体50m范围内,但苏尧不会这么做。
她只会考虑将来在某些空闲时间里安排‘钟和熹’通过正常的交通方式回到主身体身边。
周忱瓷并不晓得好友还在盘算着如何让‘钟和熹’在离开麒县后挑合适的时间回来,她以为‘钟和熹’一旦离开,就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这下,她彻底明白苏尧一周以来的魂不守舍、兴致怏怏是为什么了。
周忱瓷想说不要难过,可她一个比苏尧家庭幸福美满的同龄人,要说让她接受大人会离开的事实,听起来更像风凉话,而不是实打实的安慰。
她词穷了。
词穷之余,周忱瓷望见苏尧的脸——好友的眼睛是特别圆特别可爱的杏眼,周忱瓷认为她长得特别像是橱窗里的瓷娃娃,皮肤白白的,秀秀气气,盈盈一笑,眼睛会像月牙一样弯起来。
现在,她不怎么笑了。
周忱瓷看着看着,一时间,内心升腾起某种愤慨,她觉得‘钟和熹’真的很坏!怎么可以因为工作就要把苏尧丢在一边呢!
他这样,岂不是和尧尧的爸爸妈妈一样了!
周忱瓷替苏尧伤心。
她湿了眼眶,小声说,“尧尧,我希望你高兴。”
苏尧错愕地看着好友红着眼,嘟嘟囔囔着“擅自离开小孩的大人都是坏人”的话,蓦地,哭笑不得。
——好吧,周忱瓷这样想,实在情有可原。
苏尧牵着多愁善感的好友的手,安抚她的情绪:“我没有伤心,我说真的。”
因误解而产生的悲伤情绪,让苏尧觉得好笑,又很是动容。只有很关心、很爱她的人,才会因为她生活上的变动而愤慨连连。
周忱瓷连“帅气哥哥”都不喊了。
她埋怨地说,“这样的大人很不好!”
——让苏尧伤心的都是坏人!
周忱瓷吸了吸鼻子,她又问:“你的另一个哥哥呢?该不会也要去工作吧?”
苏尧浅浅估算了一下目前的“挣钱值”。
‘钟和熹’在交易市场里根据市场波动进行短期投资,“挣钱值”的上涨速度喜人,比预期好得多。
‘人物卡’的社会融入度升级解锁,随着‘钟和熹’身份的完善,苏尧有了更多新想法:既然‘钟和熹’人物卡的原生财富带来的利润不能增长“挣钱值”,那么,换个方式——如果用之前主身体和‘人物卡’挣到的本金,利用‘钟和熹’人物卡的家族人脉进行项目投资呢?
当然,这得等“人物卡3号”解锁成功后再说。
‘钟和熹’人在麒县,还没有正式接手‘人物卡’原生自带的硕大财富。一切想法都需要等待,等待攒够10万¥挣钱值,等待‘钟和熹’的异地补办身份证到手。
苏尧很冷静,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逐步解锁‘裴雪归’的社会融入度,不需要太过着急。
目前看来,‘裴雪归’还能在主身体身边呆上一段时间。
“他暂时没有工作上的变动。”苏尧思考完毕,回答周忱瓷。
周忱瓷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好友身边有大人照顾总是让人放心的,虽然少了一个……她丧丧的,勉强打起精神来,转移话题,企图让苏尧高兴起来:“周末我们一块去看百花展吧!森林公园有活动呢,‘醉美花海’,听说很美呢!”
好友的插科打诨,显然是为了让苏尧忘记‘钟和熹’即将离开的“伤心事”。
苏尧没有拒绝周忱瓷的善意,她笑着答应了。
……
周末过得很快,时间溜溜达达地到了周二。
‘钟和熹’疲惫地靠在车座上,Alex沉默地替他拿着行李——上周出发时,随身带着的装现金用的行李箱派不上用场了,回程只带了笔记本电脑。
这一周,他们在市区居住,奔波于酒店、银行。
目前的纸黄金交易渠道主要通过网上银行、电话银行、柜台交易。电话银行的效率相对低下,因此,大部分投资者是通过网上银行进行操作,有大额的交易需求时才会前往柜台。*
‘钟和熹’开户后,多数时间是在酒店里使用电脑登录银行官网进行操作,挣到足够的“挣钱值”后,最后一天,再到柜台将所有纸黄金资产卖出,转为现金。
Alex在这一周里,见过‘钟和熹’深更半夜下楼吃夜宵,惫懒地垂着眼,神情寡淡,吃着随便买来的面包,应付一顿,又匆忙离开。
他忙活了七天。
最后,带着一张有20万元的卡,准备回到麒县。
Alex一直不明
白他忙活着是为了什么。
直到,司机一路疾驰,将他们送到‘钟和熹’的住址。
Alex终于看到了‘钟和熹’的妹妹——他之前就想见一见了,经由邻居大妈的一提,‘钟和熹’为妹妹买菜的一连串事件发生,Alex非常想要认识这个由‘钟和熹’亲自选择的,属于他的家人。
他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孩,背着书包,从公交站走出,眉头微蹙,直到,看到钟先生。
她的眼倏忽亮了。
‘钟和熹’大步走上前,主动伸手将书包摘了下来。明明在车上还很疲惫的成年人,状态一下子好了许多。他不说话,只干事,把沉重的书包背在身上。
Alex距离他们有几步之远。
‘钟和熹’像是这时候才想起要介绍他给年轻女孩认识。
他定了定神,低声说:“Alex,姓吴,我的代理律师。”
年轻女孩睁着那一双明亮的、璨璨的杏眼,打量着Alex。她有一种奇异的气质,生机勃勃,如同正在成长的树苗,细细的枝叶向外、向上生长。她有着令人目眩的生命力。
“你好,我是苏尧。”
Alex呆怔地,随着苏尧主动伸出的手,下意识地拘谨回握了一下。
然后,‘钟和熹’顺手把卡塞进苏尧的兜里了。
Alex:“……”
Alex:?!
他瞪大眼睛,张口结舌,“钟先生,您忙了这一周,是为了……”
为了挣一笔钱,然后给她?
苏尧接过银行卡时并没有想太多,或者说,从‘钟和熹’递出银行卡开始,再到接过,都是本能的动作:‘钟和熹’的身份证快要邮寄到了,预计明后天就要离开麒县。
‘钟和熹’新办理的这张银行卡,将会方便苏尧的日常生活,也便于日后实践她的想法:使用这20万的本金,利用‘钟和熹’人物卡拥有的原生人脉,寻找合适的投资项目,迅速扩张,将剩余‘人物卡’全部解锁升级。
先给主身体收着,省得忘了。
‘钟和熹’可以不用这张实体卡进行操作,现有银行陆续开通了手机银行业务,有投资需求需要通过本人操作的,完全可以利用手机app来实现。
这张卡,留给主身体,杜绝了未来挣钱转到父亲苏明铁卡上,存在被父母发现、转走的风险。
……
她没料到Alex会以为‘钟和熹’千里迢迢跑一趟市区是为了挣钱给她。愣了一秒,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思考:这么想似乎也没错?‘钟和熹’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挣钱嘛!可是,这说法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莫名让人不爽。
Alex苦笑起来,喃喃道:“钟先生,您手头的资产,漏一漏就能让不知道多少人吃喝不愁啊。”
‘钟和熹’的表情冷淡,他背着苏尧的书包,黢黑幽深的眸子里露出几分对他的审慎。
Alex抹了把脸,认真道:“如果您有这个需求,想要在出国前将您的妹妹安置好,我会帮忙的。您何必要耗费一周时间,挣那点钱呢?”二十万,对于一个继承了浩瀚身家的钟先生而言,完全不该如此辛苦地去挣。
Alex已经完全想清楚了。
面前拥有明亮双眸的女孩,显然是‘钟和熹’自己挑选的家人。
失联的九个月里,钟先生的人生发生了新的变化。
Alex话还没说完,他听到‘钟和熹’平铺直叙地开口,语气说不上是傲慢,但也不软和,硬邦邦的,是对他的说法的反驳:“这笔钱并不是靠我一个人挣来的。”
年轻的杏眼女孩,摸出兜里的卡,她拿着卡,挑眉,对着明显把她看低了的Alex开口,声线清澈,泛出让人心悸的淡漠。
“Alex,你应该不知道吧,这张卡里原有的十多万现金,都属于我。”
以及。
苏尧居高临下地眯了眯眼,她平静地说出事实:“在你没来以前,‘钟和熹’是我在养的。”
都是自己嘛,自力更生地养活自己,当然可以说是“我在养”。苏尧相当理直气壮!
Alex愣住了。
他看了眼‘钟和熹’,发现钟先生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他弯了弯嘴角,笑了一下。
“是的,她照顾我。”
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浮起柔软的笑意。
第29章
“您的意思是,这九个月……”Alex的表情僵硬,他真的没想到钟先生这段时间都是靠苏尧养的。
‘钟和熹’脸上的表情笃定且温柔,他毫不避讳地承认。承认自己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由苏尧照顾了很长一段时间。
Alex:……
他立刻明白,自己的话让苏尧、钟先生不悦。他是个聪明人,迅速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是我误解了。”
苏尧接受他的道歉。
显然,Alex还有更多困惑,比方说为什么‘钟和熹’不选择直接从个人账户上转钱给苏尧,以作离开前的“报酬”。他暂时没能得到答案,苏尧亦不打算说明。
何必解释呢?‘钟和熹’没有向Alex吴解释的必要。
Alex没有勇气直接问,苏尧直接把问题当作不存在。
和‘钟和熹’久违的,隔了一周的见面,让苏尧心情好了许多。
她肚子咕咕作响,已经非常想念‘钟和熹’在的时候——彼时,家里的人手充足,完成各种事的效率都很快。一回家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做作业根本不需要熬到晚上十点,常常提前一两个小时完毕,还能腾出时间看电视、看小说。
她大步往家的方向走,‘钟和熹’背着书包,沉默地跟着。Alex亦趋亦步地跟着,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苏尧没打算让Alex过分接近自己的生活。
‘钟和熹’与Alex进行联络是100%社会融入度刷满后带来的,主身体没有必要和他牵扯过多。
除此之外,她尽量避免让Alex发现其他‘人物卡’的存在。
其他‘人物卡’还没有刷满100%社会融入度,与之接触,可能带来未知的风险。
末了,‘钟和熹’只给Alex留了一句,便匆匆跟着主身体上楼。
“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Alex目送着两人离去。
背着书包的钟先生,承认这段时间是由年轻女孩照顾自己的钟先生……
这一切信息量带给他的震撼太多。
以至于Alex差点没晃过神来。
他内心下意识地把对苏尧的态度提到最高标准:被钟先生如此重视在乎的人,是绝不可以轻易疏忽、掉以轻心的。
类似的错不能再犯。前一刻,苏尧的不悦、‘钟和熹’的冷淡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Alex揉了把脸,警告自己必须引以为戒。
家。熟悉的温暖的家。
‘钟和熹’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整整一周的分离带给主身体、‘钟和熹’的除了遥远的距离,生活上的不适,还有一点点直到见面后才泛起的酸涩情绪。
苏尧靠在‘钟和熹’身旁。她嗅到‘人物卡’身上很淡的洗衣液芳香,和家里常用的洗衣粉味道不同,市区连锁酒店的洗衣间用的是其他牌子,气味大相径庭,让她不太适应。
当机立断,换一件衣服。
‘钟和熹’换好家居服,走出卧室,苏尧再嗅嗅,心满意足:这才是熟悉的味道!
很快,主身体和‘人物卡’都饿了。
‘钟和熹’在厨房拿食材做饭。
苏尧在客厅里,正准备去阳台晒衣服,她接到周忱瓷的电话。
“尧尧,你哥哥回来了吗?”
周忱瓷一直替她记挂着‘钟和熹’周二回来的事情,放学时,她在校门口还故意磨蹭了一会,以为‘钟和熹’会来一中校门口接她。
苏尧语气欢快:“回来了。”
周忱瓷替她高兴:“真好!”
过了一会,周忱瓷悄声问:“他还走吗?”
“……”她犹豫了一会,告诉周忱瓷,“他说大后天要走。”
好友唉声叹气,怕她伤心,连忙转移话题,“尧尧,我有一道题不会做,你教教我吧。”
苏尧在电话里给她解了题,难题解决,周忱瓷还约她周末出去玩,小姑娘心思单纯,估计是怕她遭遇家人的分离,心情不好,想要约她出门散散心。
厨房里乒铃乓啷,她掏出‘钟和熹’的手机。手机里显示着Alex发来的消息:身份证后天能到麒县。如无意外,大后天他们需要启程。
短信末尾,Alex很客气礼貌地说,想让钟先生提前准备好与苏尧的离别,倘若有需要,他可以花钱雇人在麒县照顾苏尧小姐:【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提前告知我,我会帮您解决。】
‘钟和熹’继承遗产的第一步是去最近的港岛。Alex在代理补办身份证时,将护照、入关证等都准备齐全。
苏尧托着腮,她对Alex吴没有太多个人情感。对他的工作态度倒是挺认可,这种靠谱、敬业,完美地解决了‘钟和熹’的所有身份难题。
她不需要在这方面耗费多余的精力。
方才电话里,周忱瓷一问到‘钟和熹’是否会留下,苏尧就开始琢磨着要怎么在‘钟和熹’离开后,让‘人物卡3号’合理地出现——租房时只租了三室,苏尧自己住一间,其余两间面积大小相同的房间给‘人物卡’。
‘钟和熹’‘裴雪归’各占一间。
‘钟和熹’在市区忙着纸黄金交易,刚攒够了一万多的挣钱值,满足10万¥挣钱值时,苏尧立刻将‘人物卡3号’解锁。
‘人物卡’界面显示需要48小时的缓冲时长。
两天后,‘人物卡3号’显示可以实体化。初始可用时长3小时。
苏尧却没有合适的机会将‘他’实体化——没办法,家里的房间不够住,‘钟和熹’的房间暂时空置,她倒是想过先让‘人物卡3号’先“借用”,可这个念头一旦闪烁出现,远在市区的‘钟和熹’就浑身不爽,无法接受,几乎没法进行手头的工作。
彼时,‘裴雪归’人物卡刚好在做家务。
这具‘成年男性躯体’没有太大的反应,波澜不惊,非常平淡地进行着剩下的活儿。
苏尧明白这是‘乙游男主角色’的基础设定带来的相性不合。
如果让‘人物卡3号’呆在公共空间(客厅、阳台),倒也不失为一个暂时的办法。然而,客厅和阳台里覆盖了‘钟和熹’‘裴雪归’存在的痕迹、印记。
苏尧尝试过实体化几分钟,没多久便浑身刺挠,更像是将一只猛兽强行塞在某个受限的小箱子里,让新的‘人物卡’极度不适。她实在没办法委屈‘另一个自己’。
只好等‘钟和熹’回来,再以‘他’的身份重新租一个房子。
原本和房东签好的三个月合同,默认一个月续一次。
‘钟和熹’回来后,先给房东发了消息,询问有没有更大的更合适的房子,房东立刻说有,地理位置还更好:“县中心,就是租金贵了点。”
租金不是问题。
定了明天看房的时间,苏尧翻看‘人物卡’界面。
‘钟和熹’通过纸黄金市场交易获利三万多元,解锁了‘人物卡3号’后,挣钱值还够给‘裴雪归’解锁1%社会融入度。
苏尧此前点亮了‘人物卡3号’。
界面信息显示:
‘人物卡4号’的解锁要求更高,是100万¥。
【金钱:已挣220678元
(201000¥额度已使用,余19678¥额度)】
再点亮裴雪归1%的社会融入度。
【金钱:已挣220678元
(211000¥额度已使用,余9678¥额度)】
裴雪归的‘人物卡’界面显示将在今晚零点后刷新。
很快,饭熟了。
需要一日三餐的‘钟和熹’坐在餐桌旁,细细品尝自己做的家常菜。
重新拥有亲密贴近的‘钟和熹’人物卡,苏尧愉快地度过了这一天晚上。她的作业有‘另一个自己’分担了,‘裴雪归’的剩余时长又能尽情挥霍——家里有了一个24小时都在的‘成年男性身份’,真的很安全!
苏尧笑眯眯地托着腮,让‘裴雪归’给主身体梳头发,修长的男人手指穿梭过发丝,带来让她昏昏欲睡的舒适;‘钟和熹’在一旁奋笔疾书,将最后一项作业写完。
终于,苏尧又可以赶在十点半上床睡觉!
=
翌日清晨,房东热情来电:“帅哥,要看新房吗?”
“我现在人在楼下。”
‘裴雪归’负责送主身体上学,‘钟和熹’负责看新房子。
房东手头的好房子确实不错,位于县中心,是新的小区,周边设施完善,距离县一中更近,骑自行车的时间优势不少。
套房接近195平米,四房一厅一厨,主卧最大,剩余三间客卧面积相同,格局相似。
房东看‘钟和熹’挑选,他挺好奇‘他’为什么换新房,之前三室一厅不够住吗?
“这是多住进来一个人啊?”
三室一厅换四室一厅,显然是家里多了一号人。
房东问,‘钟和熹’回,“是。”
不同于上次签合同没有要身份证登记,租好新房,‘钟和熹’主动提了:“要我的个人信息吗?”
‘钟和熹’很快要离开麒县,万一后续房东需要信息登记,再联系重新补上也麻烦,不如现在一次性搞定。
房东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他看着‘钟和熹’在新的租房合同上写了身份证号,摆摆手道:“写也行,不写也行。”
他挺满意这个缴费及时的租客,还不忘多嘴一句:“我手头还有更大的房,你之后有需求记得找我哈。”
说完自己也乐了:哪有人刚换完租的房又想租新房啊?
他没想到‘钟和熹’真的有所犹豫,回答:“过段时间可能真有这个需求,到时候联系你。”
‘人物卡4号’的解锁条件比前面三个都要高,需要100万¥挣钱值。
‘裴雪归’的1%社会融入度需要1万¥,目前还需要99万¥。
‘人物卡3号’目前的使用次数很少,苏尧在‘人物卡’界面看到了‘他’的升级需求:1%社会融入度需要10万¥挣钱值。意味着,‘人物卡3号’的100%社会融入度需要1000万¥挣钱值。
总的来说,这些‘人物卡’的升级解锁难度都是越来越高的。
‘人物卡4号’什么时候能解锁?苏尧不太确定,她有利用本金投资项目的初步概念,等‘钟和熹’前往港岛时再启动计划。
房东乐呵呵地应下:“行,我给你把房子留着。”
漂亮话说完,房东美滋滋地带着租金走了。
搬新家!
‘钟和熹’的24小时时长起了巨大的作用。
联系搬家公司,让搬家公司的人来负责‘裴雪归’的个人物件。
前前后后,不到半天,又换了个新住所。
‘钟和熹’还去手机店买了一只新手机,给主身体用。
安卓触屏机,插了一张电话卡,买好合适的电话套餐,放在家里主卧抽屉里,以备不时之需——丁晓艳不让学生带手机去学校,能用到的场合也就只有周末或学校活动日。
离别前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Alex来电通知‘钟和熹’,“钟先生,身份证件提前邮寄到了,您这边方便取吗?我给您送到楼下?”
‘钟和熹’告知他新的住所地址。
Alex压抑着讶异:怎么第二天就换了个新房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乘坐出租车到新小区楼下,他带着公文包,环顾四周:‘钟和熹’电话里说的新地址和昨天的旧地址,小区
物业的安保程度明显不同。肉眼可见,这里的绿化、周边设施都要强于旧址。
小区门口甚至还有一个保安亭。
Alex对‘钟和熹’在意苏尧的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他认为‘钟和熹’搬家,很可能是为了他离开麒县,能尽力地保障苏尧的安全——更高档一点的小区,更合适的居住环境……这些细节,无一不印证着钟先生对苏尧的拳拳爱护。
和之前一样,‘钟和熹’不曾邀请Alex上楼。
Alex习以为常,他自认为和钟先生的交情还不到对方能坦荡告知这九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地步,也非常理解他的警惕:
孤身一人、没有其他亲人的钟先生,拥有了一个新的家人,对外人心生戒备,是很正常的事。
Alex从不曾感同身受过‘钟和熹’的生活。他和部分媒体、网友想的一样,‘钟和熹’定然是精神崩溃,选择离开大众视野,隐姓埋名,直到他主动联电出现。
这期间,苏尧的存在一定为‘他’的生活注入了新的能量,让钟先生有能力去处理与钟家遗产有关的所有事务。
Alex的想法源于对苏尧的初印象。
——那实在是个很有生命力的女孩,毫不畏惧年长者的质疑,冷静反驳Alex对她的“轻忽”。
事后,Alex决定通过某些手段了解苏尧。时间太紧张,再加上麒县本地没有什么私人侦探业务,他只好换个方式,大量地寻找麒县本地的新闻、搜索县城一中的校园资讯等。这次他并不是毫无收获。
Alex惊愕发现,这个女孩真的很优秀:不仅成绩名列前茅,还在晚上出门吃夜宵的路上为警方成功逮捕了某个嫌疑人,市里都有媒体报道这件事,着重描写了她的见义勇为之举。
与此同时,Alex注意到“见义勇为”发生后几个小时,正是他接到钟先生来电的关键时刻。
媒体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见义勇为时,苏尧身边有个不愿出镜的成年人。Alex怀疑这就是钟先生本人。
他将所有信息整理好,根据细节一一揣测分析。
最终,得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但往往越不可能就越是事实的真相:
问:钟先生为什么会在苏尧见义勇为后,决定联系Alex?
答:当发现这个小镇和外界一样同样存在着穷凶极恶的坏人时,钟先生必须考虑用家族的能力来保护苏尧。
Alex联系了苏尧所说的“在你没来以前,‘钟和熹’是我在养”的话,他脑中风暴,得出结论:
钟先生想要保护她。
不论是为了报答苏尧照顾他的恩情,还是想要呵护自己选择的家人……
钟先生决定放弃过去的选择,重新进入大众视野。
沉寂九个月,无数人在私下揣摩,怀疑‘钟和熹’得了和他叔父一样的遗传病,人命危浅,找了个地方准备无声无息地去死。
……谁能料得到,他在一个小县城里安居九个月,又因为妹妹选择重新出现呢?
他将证件交给‘钟和熹’时,钟先生穿得闲适,纯棉短袖、牛仔长裤,他的手肘处还有浅浅的灰痕,见Alex好奇看来,用另一只手随便抹了下,应付地擦掉灰,“刚才在搬家。”
Alex张了张嘴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他看着钟先生略带薄汗的额,湿发垂落,将青年锋锐的眉眼浸得柔软许多。一时之间,他不知道‘他’离开苏尧后,能不能适应迥异于小县城的生活。
Alex不敢多说什么对工作进程有影响的话。
他保持缄默,并真诚希望时间赶紧到后天——早点开始遗产继承的流程吧,祈祷事事顺遂。
Alex打探消息时,很注重钟先生的个人隐私,他不敢对他太过冒犯,因而忽略了新的租房信息和上一个旧居的不同。
三室一厅还算是租房时的合理选择。毕竟是有钱人嘛,哪能甘愿住在逼仄窄小的套房里呢?
三室一厅,一个做书房,两个做卧室,一人一间,相当合理。
他并不知道新住所是四室一厅——这就耐人寻味了。
有四室一厅租房需求的往往是一大家子。
Alex的胆憷,让他错过了解这九个月里,与钟先生共住一个屋檐下,相性不合,无法忍受彼此的‘另一个人’,以及,近日又多了一个‘同居者’的机会。
……
人物卡3号‘程妄之’终于有了能生活的空间。
新家,主卧稍大于其它三间客卧,苏尧毫不犹豫地选了这间给主身体住,其他三间随机分配给‘钟和熹’‘裴雪归’‘程妄之’。
实体化‘人物卡3号’,苏尧总算能好好地打量、观察她的新‘人物卡’。
——程妄之。
苏尧给‘乙游男主角色’起的名字。人如其名,‘程妄之’有一张桀骜不驯的脸,笑起来会露出一对虎牙,更显气质胆大妄为。
‘钟和熹’冷峻,‘裴雪归’温柔,‘程妄之’嚣张……
‘乙游男主们’的差异性并不止于此。
‘钟和熹’的初始衣物是西装,非常符合100%社会融入度完善后的家世背景:拥有偌大财富需要继承的富家公子。金装玉裹、美如冠玉。
‘裴雪归’的初始衣物是衬衫,与‘钟和熹’西装内打底的衬衫不同;衬衫明显是外穿的款,扣子是玉质,温润美好——苏尧暂时不清楚‘裴雪归’100%社会融入度填满后,‘他’的身份会补齐出哪些信息。1%社会融入度解锁后,出现在‘裴雪归’身上的是一枚玉,瞧着价值不菲。
‘程妄之’的初始衣物就很有趣了。
‘他’穿着皮衣,搭配着一条牛仔裤,上衣内衬是黑色无袖打底,意识操纵时,苏尧稍有收敛,不会露出太乖戾的表情;意识稍有走神时,‘程妄之’会展露了‘人物卡’的自带属性,完完全全是个“坏男孩”。
很帅气,会让年轻女孩面红耳赤的“坏男孩”。
苏尧盯着‘程妄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程妄之’脱掉皮衣后,里头的黑色无袖打底露出的两条手臂——肌肉线条优美,并不是那种健身房练出来的粗壮肌肉,它比少年薄肌更坚韧厚实一些,是恰到好处的美。亮眼得不可思议。
‘钟和熹’即将要离开麒县,‘程妄之’的出现势必瞒不住苏尧亲近的朋友。
搬进新家,翌日,苏尧决定让‘程妄之’接送自己上学。
教导主任是第一个发现苏尧的“司机”换了一个的。
戴着肩章的中年人错愕地盯着苏尧,看她从自行车后座下来,依然同过去一样,从不回头看接送她的“司机”。
这次,司机不是教导主任熟悉的‘钟和熹’‘裴雪归’。而是一个……穿着皮衣,脸确实很帅但是莫名有点痞坏相的青年?
他听到苏尧甜蜜地冲他打招呼:“老师早上好!”
教导主任下意识地以笑容作回应,他很喜欢苏尧。谁能不喜欢活泼朝气、礼貌聪明的好孩子呢?蝉联三校联考第一的苏尧在全校都是出名的,高中部很多老师都在期待两年后,她考进高中部,进他们教的班呢。
“等等,”被苏尧的笑容迷惑了一秒,教导主任忽然警觉,“苏尧,今天接送你的是……”
苏尧没有回头看‘程妄之’,‘程妄之’一直目送着她走进校门,直到被教导主任拦下搭话。
苏尧预备着教导主任去质问‘程妄之’,所以没让‘程妄之’立刻离开。
她对关心她的师长总是很有耐心,不愿意让他们担心自己。
“是哥哥!”
教导主任:“之前的哥哥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程妄之’,说话语气多了几分担忧,“之前可不是他送你上学。”
‘钟和熹’会有一年时间没法再接主身体上学。
于是,苏尧耸了耸肩头,她平静地说出事实:“有一个要走,他是新来的。”
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目瞪口呆:“……什、什么?”
他听着苏尧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哥哥的离开,又若无其事地说自己有了一个新的哥哥,“……总之,他要工作,没法接我。”
教导主任曾经设想过的最坏情况发生了——他认为苏尧很可能要面对照顾她的家长离开。不管是‘钟和熹’还是‘裴雪归’,看起来都不像这个小地方能留得住的。
这个可能性极高的糟糕未来令教导
主任辗转反侧,深感不安,担忧这孩子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情绪会不会出现问题……
一个家庭情况糟糕,成绩优秀的好孩子,总是能牵动师长们的心。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但好像又没有那么坏。
教导主任茫然地看向‘程妄之’。这个有着青少年最喜爱的、桀骜难驯气质的英俊青年,居然将要替代苏尧的一个哥哥,负责接送她上学?
五月中旬,天气热得难以忍受,太阳一高,柏油路上滋滋冒出白雾,正是盛夏奶茶、果茶最为畅销的时节。
青年穿着无袖黑色背心,遥遥地凝视着苏尧和教导主任说话。
说话的时间太久了,上课来不及,苏尧匆匆向教导主任说再见。
她赶着学校铃声,冲进校园。
‘他’像是被苏尧的着急忙慌逗乐,情难自禁地笑了起来,炎炎夏日,青年的脸在阳光下慵懒轻佻,眼尾轻扬,流淌出挑逗人心的玩世不恭。
第30章
‘钟和熹’即将离开麒县。
临走前,‘他’尽可能地利用24小时带来的优势,将近期需要用到的东西一次性采购齐全,又仔细地查验家里的水管、电路,避免上学时家中发生安全隐患。
‘裴雪归’的人物卡时长为3.5小时,‘程妄之’的人物卡时长为3小时。
加起来只有6.5小时,必须斟酌着使用,尽量不浪费。这些能用‘钟和熹’来完成的事,还是用‘他’比较合算。
正式离开的当天。
Alex提前定好了前往市区机场的车,老老实实地在钟先生新家楼下等着。他坐在小区门外的石墩上,环顾着这个小镇,听着路人们嚷着不太能听懂的南方方言。
今天是周五。
原计划是上午出发启程,‘钟和熹’想要趁着主身体在学校上学,把琐碎的、需要人力精力的小事提前搞定,因此拖延。忙来忙去,时间流逝,到了下午,‘钟和熹’想了一想,索性连晚饭一块煮了,等放学回来有饭吃。
Alex本以为钟先生忙几小时就能搞定,没想到‘他’连晚饭都要给苏尧烧好才愿意走。
坐在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石墩上,Alex吴无声叹气。
他并不敢出声提醒钟先生时间,生怕青年一犹豫,不想离开。
这种预感从他赶来麒县起,便持续不断地在脑海里翻涌。
尤其是,Alex了解到‘钟和熹’的计划表里仍有回到麒县的行程……霎时间,他明白苏尧小姐在钟先生心目中的地位。
非常重要。
他时刻警醒自己,不可以轻易忽视与苏尧相关的事务,那可能决定着他工作的成败。
Alex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钟先生和苏尧的关系,抬手看了下时间,下午四点半。钟先生应该要等到苏尧小姐五点半放学回来再走?这样还来得及告别?
Alex认为,‘钟和熹’会在六点左右出发。
他的预估出了错。
刚到五点,‘钟和熹’带着极其简单的一只行李箱,下楼,冲他颔首,语气平淡:“走吧。”
Alex下意识道:“您不等等苏尧小姐吗?”
一切时间安排都根据钟先生的想法来,包车司机腾出了足够的时间来接待这一单,Alex连机票都多定了几张,随时预备钟先生的行程。
‘钟和熹’烧完了饭,将热腾腾的饭菜放在保温盒里,以备主身体放学一回来就有得吃。‘他’对Alex的疑惑予以反应,英俊男人抬了抬眉,深邃轮廓在傍晚霞光下有着奇异的漠然,乌睫阴沉沉地压住瞳孔,显得不近人情,这个神情效果立竿见影,让Alex瞬间噤声。
Alex吴在麒县的近两周时间里,常常看到钟先生与他认为的“豪富继承人”不同的一面——不管是擅长本地方言,会穿质量一般的衣物,还是为苏尧洗手作羹汤。
这些时刻里,钟先生无限接近于一个普通人。
观察久了,Alex会错以为‘钟和熹’便是如此。
他的想法大大出错:只有在苏尧身边,‘钟和熹’才会显露真正温和的一面。
‘钟和熹’的温柔和缓,只会因为与苏尧有关的一切而牵动。
前往市区进行纸黄金交易前,旧住所的邻居说有新鲜蔬菜可以买,‘钟和熹’温和以对,客气礼貌地谢过邻居,而后亲自去给苏尧买好;方才Alex联络询问他预计何时出发时,‘钟和熹’在电话里说自己需要再检查一下家里的水电,以及,给苏尧烧完饭再走:“她放学回来就能直接吃。”
Alex局促道:“不好意思,钟先生,我看时间刚好五点,苏尧小姐五点半放学回来了……以为您打算和她正式告个别再走。”
‘钟和熹’:“不用告别。”
‘他’的声音很冷静,暮色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闪烁,拉动的行李箱滚轮在地面上发出咕咚的摩擦声,像刀刃破开丝绸,硬生生地在Alex耳边炸了一下。
“又不是不回来了。”
Alex连忙附和:“是,您说得对。”
坐上车,他在副驾驶的位置悄悄看车内后视镜,后排的钟先生正在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英俊男人大理石雕琢般锋锐冷淡的五官骤然覆了某种叫他不安的情绪,像是心事重重,像是不愿离去。
包车,到达机场,坐上最近的一次航班。
空姐盈着笑脸为头等舱的贵宾们送上饮料,服务到位地询问是否还有其他需求。
‘钟和熹’百般无聊地看着舱窗外的景色。深夜时分,城市缩为小小的亮亮的存在——和二十年后的华灯霓虹相差很大。国内还不像二十年后那样实现全面发达,只有繁华的一二线城市才有如此明亮的夜景。
麒县的黯淡踪影在航线中只是稍稍一掠,几秒便看不到。
长达十多个小时的航班。
Alex注意到钟先生的表情愈发冷淡,他心里一个咯噔。
……
‘钟和熹’人物卡距离麒县越远,苏尧的感觉就越微妙。
她慢吞吞地翻开语文老师要求背诵的古诗文经典内容,心不在焉地默念几句,念着念着,把行数看串,险些背错。
‘程妄之’打着赤膊,正在厨房里加热晚饭——‘钟和熹’临走前一次性做够了主身体和‘人物卡’*2的饭量,还够再吃半顿,当作夜宵。
苏尧正处发育期,学习很用功,上学时常常饥饿,胃口大得很。
晚餐吃完过了三四个小时,想吃夜宵。索性让‘程妄之’去冰箱里拿剩饭,加热一顿。
与‘钟和熹’的距离已经远超此前‘钟和熹’在市区的一周。
苏尧本来以为‘人物卡’的离开对自己没有太大影响——能有什么影响呢?‘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达成100%,意味着她可以体验新的人生,在主身体还在小县城上学时,便以‘成年男性身份’环游世界,增加阅历,还能利用‘钟和熹’的身份使用20万的本金进行项目投资,快速增加“挣钱值”。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件好事。
她没料到的是。
距离越来越远,“分离焦虑”忽然冒上心头。
不仅仅是‘钟和熹’这具躯体的情绪低落,主身体一样不高兴。
苏尧默默地叹气,她强行压抑了一会,没忍住,盖上书本,决定偷懒,不背诵了。
‘程妄之’热好了饭菜。
苏尧去厨房,闷不吭声地开始吃夜宵。
她心情不好。
‘裴雪归’的时长3.5小时,今天用的不多,只在上午接送往返时花了0.5小时(新家距离县一中很近,交通时间大大缩短),剩下3小时。
‘程妄之’的3小时还剩下1.5小时。
苏尧实体化了这两张‘人物卡’,让‘他们’陪着。
吃完夜宵,‘裴雪归’洗碗,‘程妄之’去阳台晒衣服。
最后,苏尧坐在沙发上,看着周五晚上的综艺。
热热闹闹的综艺,明星艺人们玩着游戏,旁白音诙谐有趣,引来观众连连笑声。
‘人物卡’之间并不能靠得太近,好在,只要有主身体进行缓冲,稍近一些没有太大的问题。
苏尧左边挨着‘裴雪归’,右边挨着‘程妄之’。
主身体的情绪在另外两个‘人物卡’的陪同下,逐渐趋于平和稳定。‘裴雪归’的手指搭在苏尧的发尾,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梳理,像是在安抚一只幼崽。
‘程妄之’的手指被苏尧捏着玩,‘他’的手掌很像大猫的爪子,骨节分明,不知道是不是‘人物卡’的设定影响,意识稍有游离时,‘程妄之’常常本能地手指攥紧,形成拳头。苏尧伸手去碰,又会像是肉垫弹出尖甲的大型动物,顺从地展开,搭在苏尧的膝盖上。
苏尧通过‘人物卡’*2得到了心灵上的缓冲和慰藉。
‘钟和熹’人物卡的躯体反应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机场落地,已是第二天的早上九点。
‘钟和熹’在飞机上浅眠了几小时,没有深睡,神情疲惫,瞧着难以接近。港岛这边的联络人接到人时,没敢多说话,小心翼翼地取了行李,将求救的目光投向Alex。
Alex吴提前和港岛的负责方联系过,他并没有提前对联络人告知过钟先生的个人习惯与具体性格——没办法,他并没有比外人了解‘他’更多。
不过,他还是开口解围了一句:“先带我们去酒店吧,舟车劳顿,钟先生需要休息。”
‘钟和熹’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他’疲惫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感受着躯体里流淌的焦虑——与主身体乍然分离,如此遥远,带来的体验太过糟糕,必须要好好休息。
于是,出机场,去半*岛酒店。
‘钟和熹’消失的九个月,不仅仅给所有利益相关人带来困惑与惶恐,还让有所耳闻这件事的人们心生好奇。
“钟先生之前住在哪里?”
Alex没有回答港岛联络人私下里的询问。飞机上,‘钟和熹’相当不客气地要求他谨言慎行:“不要向外透露任何与苏尧有关的事。”
钟先生将在麒县发生的所有事,和苏尧小姐在一起的九个月当作巨龙的宝藏,不肯外人窥探分毫。
他保持缄默,摇了摇头。
联络人:“不能说?”
Alex转移话题,“让钟家的离岸信托基金的运营部门负责人做好等待,钟先生需要休息好才能详谈事务。”
联络人没能从Alex嘴里套出‘钟和熹’的消息,她挺不甘心,又将视线落在了大步走在前、肩宽腰瘦,英俊凛厉的男人身上。
步伐有力,体魄强壮。
钟先生并不如媒体曾经猜测的那样,是“身患重病,隐姓埋名,默默去死”。
港媒嘴巴毒辣,曾经在去年写过《狗仔直击:金漆棺材自己钉,百亿富豪人间蒸发,家族遗传病如此恐怖》《风水师爆:钟家毒血统,豪门彻底玩完,遗产充入国库……》等一系列吸引民众购买的八卦报刊。
沸沸扬扬了大半年,‘钟和熹’一次都没有出面。
这次,是Alex吴以代理律师的身份,替钟先生联系上他们,刚收到消息时,所有人都以为Alex是开玩笑:找了九个月的人,怎么忽然出现?
再追问是不是‘钟和熹’的身体状况不好,需要将尚未经手继承的财富重新安排,Alex的答复确切肯定:没有这回事,钟先生很健康。
至于为什么不出现……这个古怪的、叫人不解的谜题,暂时没有答案。
联络人咋舌。
她从Alex嘴里掏不出答案,倒也不算泄气,小跑着跟上前,“钟先生,这里走。”
苏尧工作后去过港岛许多次,大多是为旅游,小部分是工作。彼时见过的港岛风貌与现在肉眼所见的截然不同——有的建筑在多年后已经消失,有的建筑刚建没多久,非常崭新。密密匝匝的人流从路边走过,以‘钟和熹’的视角,看到了一家游客们常逛的手信店。
视线停了停。
‘钟和熹’长腿一跨,进店,选了自己喜欢的纪念品,一箩筐地买了不少。
联络人有些错愕,她看着俊美无俦的钟先生刷卡结账,将这一箩筐的纪念品带走。Alex仿佛未卜先知,他走上前,低声问了几句,得到‘钟和熹’的颔首,立刻将那一袋子的纪念品接过。
“这是……”
Alex没多做解释,他示意联络人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请钟先生去酒店休息。”
下一刻,他驱车前往附近的DHL寄件,将‘钟和熹’挑选的纪念品全部打包寄往麒县,收件人,苏尧。
办完一切,将物流号单子保存备份。
Alex匆匆回到酒店,果不其然,见到了还没正式休息的钟先生。他解开了袖口,露出一截腕骨,疲惫地抬眸看向落地窗外的江景。
身在麒县,钟先生很少有这样的表情。
Alex:“钟先生,我把您的礼物寄出去了。”
递交物流单号纸件。
Alex惴惴不安。
好在,他的努力卓有成效。
‘钟和熹’脸上的表情明显好了不少,他掀起眼皮,很淡地冲他点了点头,“谢谢。”
因距离产生的分离焦虑,通过寄给主身体的“礼物”,获取到心灵上的暂时安抚,‘钟和熹’的躯体反应没有那么难熬了。
相隔千里的苏尧终于缓了一口气,她为自己在港岛看到旅游纪念品时的灵机一动感到满意。
说实话,当时‘钟和熹’的状态不佳,极度类似和‘裴雪归’‘程妄之’相性不合的紧绷不适感。
但又不是完全的一致。
苏尧绞尽脑汁,企图分析‘人物卡’出现这个反应的真正原因。
她剖析了几种情况,最终根据几个月来的经验,得出结论:大抵是因为‘裴雪归’‘程妄之’能够在主身体旁,而‘钟和熹’的距离太过遥远,导致‘人物卡’出现异动。
这种反应太过微妙。
‘钟和熹’依然能够自如活动,依然能正常地和旁人社交,但躯体里总有着蔓延的、叫嚣的不安与焦灼。
寄出礼物,躁动的情绪得以平静。
苏尧苦中作乐地想:现在的‘钟和熹’就像是不久后出现的一款放置类手游的小动物主人公,外出工作需要时不时地寄回礼品或手信,才能保证正常。
和《旅行青*蛙》不同的是,焦灼等待青蛙寄回明信片的不再是屏幕前的“主人”。
而是寄出礼物的‘钟和熹’人物卡。
只有寄出礼物,‘钟和熹’的状态才能恢复平稳。
……
周末,周忱瓷电话里提前约好苏尧一块出门玩。
她知道了‘钟和熹’离开的消息,心地善良的小姑娘生怕好友无法接受,心情低落,特意找了个刚开的蛋糕店,约她出来吃甜品。
也就是今天,她第一次见到好友的新哥哥‘程妄之’。
周忱瓷呆呆地看着‘程妄之’骑着自行车将苏尧放在蛋糕店门口。
她结结巴巴地问苏尧:“这、这是谁啊?”
榕树如盖,‘程妄之’在阴凉处,没有立刻离开。
自行车还是周忱瓷很眼熟的那一辆。
最开始,是‘钟和熹’骑的,后来加了个‘裴雪归’,再后来,又多了‘程妄之’。
苏尧拿应付教导主任的那一套对周忱瓷道:“新的哥哥。”
周忱瓷瞪大眼睛。
她话都说不利索了:“尧尧,你哪来的这么多哥哥?”
远房亲戚的说辞漏洞百出,尤其是,‘钟和熹’‘裴雪归’‘程妄之’的长相风格各异,完全不像是有什么亲缘关系的——哪怕说是苏尧父
母两边的亲戚,也不好解释,哪有人的远房亲戚都这么帅这么好看的啊?
周忱瓷左思右想,想不通。
苏尧托着腮,她算着‘程妄之’的时长还有2.5小时。这家蛋糕店离新家有点远,没有合适的公交路线,所以决定让‘程妄之’等着,和周忱瓷约会完毕,再一同回去。
至于周忱瓷发自内心的疑惑,苏尧想了想,道:“他自己找上门的。”‘钟和熹’的身份完善后,Alex脑补认定‘钟和熹’是主动留在苏尧身边的说法,可信度很高。苏尧索性直接借了这个设定,同样套用在其他‘人物卡’身上。
周忱瓷的脸绷得紧紧。
她不安地挪动两下屁股,“自己找上门的?”
苏尧点头,坦然道:“我和你说实话,不许在外头乱传哦。”
周忱瓷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姿势,很认真,很忠诚道:“一定不乱说。”
“这几个哥哥都是自己找上门的。”
话音刚落,点的小蛋糕上桌了,奶油芳香,叠了一颗颗饱满的蓝莓,让人食指大动。
苏尧垂着眼睫毛,她用勺子开凿蛋糕,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
周忱瓷:“自己找上门?”
她茫然起来,“为什么啊?”
苏尧用勺子戳着蛋糕胚,湿软绵密的戚风让舌尖覆上美好的体验,她没有抬头,语气随便,“大概是因为‘他们’也没有什么家人吧。”
“门外的‘程妄之’,”苏尧想了想,模糊了‘他’出现的时间点,“其实之前我就知道‘他’了。”
这话并不假。
苏尧盯着‘人物卡’界面,努力囤积10万¥挣钱值时,把这张灰色的、暂时无法使用的‘人物卡’的五官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真的很早就知道‘程妄之’的存在。
“‘他’是在‘钟和熹’离开后才来照顾我的,”苏尧耸了下肩头,“刚好嘛,‘钟和熹’走了。我又有新的哥哥可以照顾我。”
她没有解释更多。
只是在提起‘钟和熹’时,明显有着失落。
苏尧了解周忱瓷,这个有着一颗热烫心灵的善良女孩,得到部分答案后,再看她的情绪低落,便不会追根问底。
周忱瓷沉默。
她的视线落在了店外不远处,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成年人。
‘程妄之’穿着新买的衣服——当然是新买的,‘人物卡’们根本没法互相穿彼此的衣服,只是手指触碰不同‘人物卡’的个人衣物,便如被针扎般不适。
所以,家里的洗晒衣服时,往往只有苏尧的衣服是‘人物卡’*3都能随意触碰的,‘人物卡’*3的衣物在时长不够,没法自主收回的情况下,全是苏尧动用主身体去取。
为了迎接新的‘人物卡’,搬了新家,多了一间房间给‘程妄之’住,苏尧还不忘去买一些适合‘程妄之’的衣服。
‘程妄之’穿的衣服和‘钟和熹’‘裴雪归’的都是同一个批发市场买的。
款式上有所区分。
苏尧妆点‘人物卡’*3的衣着打扮时,有点像是在玩真人娃娃,尤其是在她手头钱多了以后,给‘人物卡’*3买衣服就不那么重视价格了。她基本上不和老板讲价,倒是老板还挺愿意给她打折,哪怕苏尧说自己手头宽裕了很多,老板还是笑眯眯地要给优惠。
“小美女,你厉害得咧,上回看新闻,胆子那么大呢!”
服装店老板高春花认出了小美女是谁,还晓得她学习成绩真的很棒。
成年人嘛,对于学习好、讨人喜欢的孩子总是会有点优待的。
因此,哪怕这次大帅哥没来,高春花还是乐呵呵地给打折。
……
‘程妄之’并不耐热,苏尧买的男士衣物里,无袖坎肩背心比普通的纯棉短袖更合适,阳光下,舒展的手臂肌肉线条让人挪不开眼。
出门时,苏尧还挑了一顶可以遮一遮阳光的鸭舌帽,扣在‘程妄之’脑袋上。
榕树下,桀骜青年的五官被帽檐压着,只露出很有辨识度的鼻梁和嘴唇。
‘程妄之’有着一张稍显肉.欲的嘴唇,低垂眉眼,不正眼瞧人时,自然而然地带有某种隐忍的失控感;当‘他’集中注意力,对外界作出反应时,那种无法被驯服的气质便脱然而出。
周忱瓷得到苏尧的答复后,保持了好久的沉默。她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好友为什么和她的‘哥哥们’有种旁人插足不进去的默契与温存。她以十多岁的年纪,因有着与苏尧的亲密好友关系,奇迹般拥有了洞幽察微的能力。
——他们都没有家人。
——尧尧是他们的妹妹。
——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自己想要的妹妹。
——一个成年人走了,另一个就想要补上空位。
周忱瓷吃完一块蛋糕,托着腮,看着苏尧向老板多要了两块同款蛋糕,准备打包回家。
尧尧的一个哥哥去工作了,不在麒县,自然享受不到这美味蛋糕。
苏尧只点了两份,等待打包时。
周忱瓷看着她,若有所思道:“尧尧,你哥哥会不会吃醋啊?”
苏尧定住了,她诧然地扬起眉毛,惊讶周忱瓷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周忱瓷挠了挠脸。
说实话,她对‘钟和熹’‘裴雪归’是最熟悉的,尤其是‘钟和熹’,平时听苏尧说的次数也多,见他的次数也多。
苏尧隐约察觉到她的真实想法,她缓慢眨动眼睫毛,耐心听好友说下去。
“你哥哥,很酷很帅的那个,我对他比较熟一点。”
人之常情。
‘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1%升级条件比其他‘人物卡’都要简单。因时长多,出现在好友周忱瓷面前的次数就要多了。
“他会不会吃醋你有新的哥哥?”
周忱瓷真的有点好奇,原谅她吧,她只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小女孩罢了!她早就见过‘钟和熹’和‘裴雪归’的不对付,两个好看漂亮的大人见到彼此往往冷着脸,就连最温柔的‘裴雪归’都忍不住要臭脸的!
因而,她非常好奇‘钟和熹’对‘程妄之’替代了他离去留下的空缺,会有什么反应。
苏尧:“……”
她同时间感受着远在港岛,刚休息好,正在处理遗产事务的‘钟和熹’的情绪反馈。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好半天,她才扬了扬唇,看着榕树下的‘程妄之’,语气莫测,“谁知道呢?”
周忱瓷听到好友闷闷地说了一句:“就算他不高兴有其他人,也没办法。他鞭长莫及。”
……
Alex承诺的没错。需要‘钟和熹’做的事情不多,大多是签字和了解遗产近况。钟家所有的资产都有相对应的负责人亲自管理,即便‘钟和熹’这个法定继承人消失了九个月,所有资产依然保持着稳定的发展。
‘钟和熹’正在了解港岛近期的投资,负责人在详述着他认为有投资前景的项目。
苏尧也在根据自己的重生经验进行考虑,她需要前期积累资本,短期套现,将20万本金迅速扩大化,等资金更丰厚,再将部分本金进行长线投资,留一部分流动。
比*币套利的年利率回报率在这几年里相当高,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交易所安全性低下,需要分散存储至冷钱包。*苏尧考虑取用3万本金进行投资,现在的比*币价格很低。但她并不打算将钱全部投入——纵使比*币在多年后价格飞涨到万金难求,她也不能将所有本金倾注其中。
苏尧需要考虑时间效率,她需要稳定的,每时每刻都能有资金入账的项目,以此来解锁其他‘人物卡’的社会融入度。比*币这种需要囤积,多年后再进行抛售的情况并不适合她。
港岛股市里有几只她曾经想过要进行长期投资的核心标的,适合长期拥有,预计7~10年后涨超200倍。
能最快短期套现的,是港岛旅游业兴起,内地游客对奢侈品、药妆、代购奶粉的需求激增。苏尧打算先用20万本金中的15万,在铜锣*湾租用临街铺位,开设一家药妆店。
以上,是她在以‘钟和熹’身份落地港岛后,迅速琢磨出的一套方案。
……
Alex一直陪同钟先生处理事务,他了解了‘钟和熹’想要单独开一个账户,管理租用临界铺位,开药妆店。
对于这种毛毛雨般的挣钱投资方式,Alex已经很懂得不去过问‘钟和熹’为什么想要这样做——有钱人嘛,想法总是和普通人不同的。
他拍着胸口说自己会帮钟先生处理好这些手续。
港岛的事务大概还需要两周左右完成。
负责人敲了门,刚想请‘钟和熹’参与今晚某个商会晚宴,便看到‘钟和熹’忽然愣了一下,倏忽间,‘他’的表情暗沉下来。
Alex:“钟先生,您今晚想要去这场晚宴吗?”
他从负责人手里拿过请帖,回头一看,钟先生的表情非常不乐观。Alex心里开始打鼓,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气氛凝滞。
好久,‘钟和熹’像是缓了过来,他疲惫地撑着额头,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毯发呆,好久,才开口:
“Alex,再帮我寄一点东西回去。”【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