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果然迟到了。
班主任丁晓艳严厉地看了眼苏尧、周忱瓷,让她们赶快回到队列里。校长在台上简单地说了军训开场内容,将话筒交给教官。
营长说完军训开场激励稿,各班的负责教官将学生们带到各自区域,开始排序列阵。
苏尧的身高在女生中算得上娇小。
教官把她安排在女生第一排的第六个。
李驰是男生里最矮的,他在男生队列里愁眉苦脸地和她对了眼神。
苏尧在校门口临时改的丸子头起了作用,她的军训帽子戴得很稳,不像隔壁女生淌着汗水,时不时就要伸手调整。
九月的天气,有点转凉,但在大太阳下暴晒,还是煎熬。
好在初一军训的难度不算高。教官不为难十三四岁的小孩,时不时就歇一会,让大家喝喝水。
苏尧在休息时间牛饮矿泉水,扭头就看到周忱瓷挤过来,小声问:“尧尧,你哥哥是不是什么富二代啊?”
她诧异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周忱瓷:“我看到他手上戴的表——很贵吧?”
苏尧听她天花乱坠:“他该不会是什么富二代吧?我感觉他像电影里走出来的人,就是那种……特别贵重的人。”
她忍俊不禁。
想了想,答:“我不知道那块表贵不贵。”多年后才会发售的限量款生肖龙表,现在怎么能估出合适的价格呢?她说不知道,是实话。
周忱瓷不意外这个答案:“我懂。我爸也有一块好贵的表,他也不肯和我说花了多少钱买的。”
苏尧没有刻意转移话题,只是静静听周忱瓷发散思维,时不时说手表,时不时夸她哥哥‘钟和熹’:“他给你扎的头发真好欸,而且一看就知道经常这样做,扎得好快!”
苏尧:“是呀,我的发型都是大人弄的。”
周忱瓷顿了顿,看了眼不远处的吴葶葶,小声对她说:“我悄悄和你说,吴葶葶妈妈查了咱们班的成绩。你比吴葶葶的成绩拔尖,她不高兴。”
说实话,苏尧并不意外。
她托着腮,听周忱瓷继续道:“我妈妈也是老师,你知道不?”
苏尧笑着点了点头,她清楚知道班上好多同学的家庭条件比她的强百倍,“我们班好多教师子女。”
在这些消息灵通的教职工子女眼里,她的档案实在太容易查了。
吴葶葶了解她的家境,周忱瓷亦然。
只是,周忱瓷仍然选择和她交朋友,从没有露出异样表情。
“嗯呐,”周忱瓷撅了撅嘴,她碎碎念,“她还说让我不要和你交朋友呢。”
“我没理她,”周忱瓷不悦地皱眉,“她凭什么管我。”
孩子的恶意从不简单。吴葶葶不喜欢苏尧,表露得有些明显了。
说着说着,周忱瓷撞了撞苏尧的肩膀,两人亲昵地挨在一块,窃窃私语,“不过,我觉得你要是之后多让你哥哥来班上接你回家,她结的联盟肯定一下子就碎了。你哥哥长得那么好看,她们肯定会愿意为了和你哥哥搭话,然后讨好你。”这种打脸情节,她在电视里看过!
苏尧挑眉:“我是不是听漏了什么?”
什么联盟?她狐疑地看周忱瓷。
周忱瓷:“吴葶葶找了我,肯定也找别人啦。”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没说具体是谁,只说,“熟悉的起码有五六个吧。我们的爸爸妈妈都认
识,从小玩到大的。”
教师子女都有圈子的,初一优班3班里,爸妈在一中任教的不止周忱瓷、吴葶葶。
大人互相认识,孩子年纪相仿。
这样的社交圈将会延续到他们上高中、上大学,乃至毕业回到这个小县城工作,县城婆罗门的缩影之一。
周忱瓷:“我猜她也和别人说了,不要和你一块玩。”
“我不喜欢吴葶葶这样做,”周忱瓷很骄傲的,她有自己的三观,“小学时她就来过这套,真烦人。”
苏尧对她说谢谢,语气真挚,笑容清浅。
“忱瓷,谢谢你告诉我。”
好友的眼睛好澄澈好明亮,被烈日光线一照,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样。周忱瓷被她看得心里热乎乎的,她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傲娇地哼了一声,“当然啦,我可不是那种拉帮结派的人。”
苏尧相信她不是。
如果是的话,上辈子平平无奇、除了会读点书,没有太多优点的“苏尧”就不会和她成为朋友了。
不过,上辈子的苏尧确实没怎么遇到过被“吴葶葶拉帮结派孤立”的经历,以至于苏尧听到周忱瓷这么一说,十分诧异。
很快,教官示意休息时间结束。苏尧在队列里立正,漫不经心地发散思维。
她猜想,前世的自己大抵是没有什么值得针对的。
那么,这辈子呢?
可能是她看着有点碍眼吧。
苏尧不以为然,她的视线平直地略过同一排、和她间隔了两人的吴葶葶,毫不留情地冷淡穿过。
军训拉练,中途再学点红歌。一天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
周忱瓷透露了吴葶葶的“拉帮结派”计划,苏尧听了,十分感激,但她不怎么放在心上。
见机而行,水来土掩。
她不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焦虑。
即将结束一天的拉练,教官宣布明天要练军体拳,会挑出做得最好的班级当典型,于最后一天的军训汇演上做简短的亮相。
三天军训,比不上大学20天军训的练习成果。这类活动基本上是走个过场,拍点照片,应付给领导的任务。
班主任时不时会来3班所在的区域巡逻,看看学生们的情况。休息时刻,听到教官说明天要练习军体拳,为学生们加油鼓劲:“咱们3班肯定能胜过其他班,大家努力!”
教官:“明天练完我会挑出咱们做得最好的,负责领导大家练拳。”
他说完,宣布原地解散。
周忱瓷喘着热气,揽着苏尧的胳膊,眼睛亮亮的,“走!一块回家!”
回去的路上,她们没有再聊吴葶葶,只说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听了什么歌。热热闹闹,像是最普通的十三岁小姑娘,结伴归家。
……
军训三天,没有作业,班主任只让大家背诵该背的古诗词、背背英语音标等。
到家后,苏尧实在无聊,按了电视剧当背景音旁白,靠在“裴雪归”身侧,认认真真地计算‘人物卡’的数值,以及如何最大程度化的利用‘他们’。
周一到周五的上学日,‘人物卡’的时长会有冗余。
去菜市场买食材、收拾家务等,零零碎碎,算下来,两个‘人物卡’消耗得不多。等傍晚主身体放学回来,没有作业要做的情况下,时长加起来还能剩个2~3小时左右。
‘钟和熹’的3.5小时,‘裴雪归’的3小时,只有在周末才有完整消耗、没有浪费的机会。
苏尧重新清点一遍目前手头上剩余的钱。
父母给的生活费+自己摆摊+翻译接活挣的钱(已从atm机取出),扣除‘裴雪归’的伪*造身份费用、每日食材、零食、奶茶、防晒霜等。
总计剩余1980元。
冰箱里还有够吃三天的肉蛋奶。
苏尧只需要每天用‘人物卡’去菜市场买点新鲜蔬果,补充日常所需维生素即可。
她现在想要充分利用上周一到周五,‘人物卡’的所有时长,加快挣钱速度,以此积累资本,解锁出‘钟和熹’人物卡的社会融入度——将‘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快速累积到100%,会不会出现足以解决社会身份的有利变化?
她有种直觉,答案是“会”。
只要解决了‘钟和熹’的身份问题,大部分问题都能剖决如流。
苏尧知道这个年代有很多挣钱的机会。
“未成年身份”局限了她,她甚至没法踩在时代潮流上,注册电商——早期做电商的人,只要方向不出错,基本上都能挣得盆满钵满。
‘钟和熹’‘裴雪归’没有合法合理的身份出行,‘人物卡’时长太短,每日刷新,受限于主身体50m范围内……以上种种,在挣钱的道路上增加诸多阻碍。
苏尧现在能挣到的都是小钱。
挣小钱的受限同样不少:去网吧接翻译活,在上学日不合适——交通工具自行车必须用来上学,用‘人物卡’步行去网吧,耗时太多,十分浪费。
说到交通方式,近2000元现金足够买一辆杂牌小电驴,或是一个月300租一辆电动车,改变出行交通方式,以此节约时长卡的时间。然而,小县城每到年中、年底都有抓违章、随机抽查的交警任务,学校门口更是每年抽检的重点区域。
苏尧不能确保自己的运气一直很好。万一被逮住,‘人物卡’的身份证无法查明,‘人物卡’的存在会进入公众视野。
她没法承担这个风险。
苏尧苦笑想,她确实有些束手束脚。
倘若是胆子大的,将‘人物卡’当作可利用随时抛弃的工具,随随便便地接一些高薪但是有几率会被核实身份证的工作,被发现了,那就不再用,让时长耗尽的‘人物卡’消失在众目睽睽下,彻彻底底成为骇人听闻的都市异闻。
苏尧没法将‘人物卡’当作纯粹的工具。
她创造了乙游男主们,‘人物卡’的容颜、个性,无一例外,倾注了她的心血。
她希望‘人物卡’能有完整地、合法地融入现实社会的机会。
在此之前,苏尧不想有任何风险事件发生,就当她胆小吧。
她只是不想失去‘人物卡’中的任意之一,让‘他们’失去光明正大生活的机会,彻彻底底地成为都市下隐藏的影子,不能随意出门,无法进行社交……以上一切,苏尧都不愿意。
因此,她必须要想一个合适的办法,让‘人物卡’在家里也能挣钱。
苏尧靠着‘裴雪归’,她扭头看了眼‘他’亲和度极高的漂亮脸蛋,深思熟虑后,做出决定。
……
第二天,‘裴雪归’将主身体送到学校。
接下来的目的地不是回家,而是上周末去过的网吧。
前台看到‘他’,眼睛一亮,她笑眯眯地冲帅哥挥手:“今天来包机吗?”
‘裴雪归’的目的不是这个。
‘他’的长相比‘钟和熹’要温和,下垂的眼角天然具有无辜柔顺感,谈吐间更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这是今天选择‘裴雪归’出门进行独立事件活动的重要原因。
“妹妹。”他的年纪和前台美眉相当,声音低沉悦耳,十分抓人。前台脸一下子红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手指抓着桌面上的纸巾盒,眼神飘忽地听他说出来意:“我想请你帮个忙。”
网吧有渠道拿到电子城的二手电脑,或是提供租借笔记本电脑的服务。
小县城里的电子城大多坑人,太多冒牌货和性价比极低的电子垃圾。
买衣服时,苏尧了解当地的批发价,再开口说方言,拉近和店家的距离,轻松讲价,完美收官;但对于这个年代的电子产品,苏尧一知半解,她听过太多电子城连自家亲戚都要坑骗的例子,所以不想耗费精力跑一趟电子城。
等说清楚自己的来意,前台恢复冷静,她迅速回到了“做生意”的状态,说:“你预
算多少,想要买还是租笔记本?”
两种选择。
买的话,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大概要2000-6000左右,根据性能分高低价位,苏尧没办法一次性支付,她还得腾出200左右的经费用来支付3g网络资费。
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由年轻漂亮的男人垂着眼睫毛,温和婉转地吐出。
“我的预算不高,只有一千五。”
前台想了想,联系了老板,帮忙找了个性能一般,押金只要1200,月租金300的笔记本电脑。
至于办上网卡,网吧没这项业务,前台建议去附近的营业厅办理。
目前,电话卡还没有要求强制实名,上网卡可以买不记名的。于是,又是两百元支出。
花了一千七解决了在家办公接翻译的基础工具;‘裴雪归’多拿了100元整钞,在告别时塞到前台的手里。
前台美眉愣了,她想要拒绝。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温柔大帅哥冲她深深笑了。
他弯起眸子,微微下垂的眼角无辜,衬着光线下鲜红的鼻尖痣,平添几分小镇青年只能在电视机上看到的风情。
‘裴雪归’用那双浅褐色的剔透眸子,温和说:“我知道你帮我向老板要了内部价。”
成年人的世界里,人家愿意帮你忙,不能没有眼色,将别人的帮助当作理所应当的事。
苏尧利用了‘人物卡’的美貌和亲和力,她当然可以说这是前台自愿帮的,可世界不是仅靠“美貌”就能运转自如,永远无往不利。
一点合理的利益,是人际关系中良好的润滑剂。
‘他’没有再多说下去,只是重申一遍:“谢谢你。”
前台面红心跳,她托着腮,目送着漂亮男人带着新租来的笔记本电脑离开。
圆滑成熟的社交手段,让她对‘裴雪归’的印象更好。
虽说租借了电脑后,再见到杏眼小妹妹、两个合不来的大帅哥的几率降低,前台的心情依然不错,她哼着歌,冲进网吧的常客展露笑颜。
——见了帅哥,还小赚100!谁能不说一句,她今天走了大运呢?
=
军训第二天,练习军体拳。
3班班主任丁晓艳对学生们有着不小期待——班内大多数是各小学的尖子生集合,再有家庭教育条件胜于大部分同级学生的教职工子女,她有所期待,也是正常。
被寄予厚望的优班,在各方面都应该成为优秀的存在。
教官教导军体拳,她顶着大太阳给孩子们加油鼓劲。
在班主任期待的目光下,3班的练习成果比其他班强了许多。
不苟言笑的教官在休息时间,准备挑两个做的最标准的人在前边带领。
一男一女。
女生挑选个子较高的邬筱,165cm。
男生挑了身量适中,和邬筱差不多高的孙浩。
吴葶葶的脸色在教官挑了邬筱后暗沉下去,她咬着嘴唇,一副十分不开心的样子。和她扎堆坐在一块聊天的三两女生,开始小声地安慰她。
邬筱被点名当了带领练拳的女生,高兴得脸红扑扑。之后,她连休息时间都放弃了,默默在一旁给自己加练,教官给她和孙浩开小课,教导着每一个动作标准化,力图做到最好。
周忱瓷挨着苏尧坐,两人默默观察着不远处。
“吴葶葶的脸好臭。”苏尧喝水,点评。
“是呀,”周忱瓷从兜里掏了一把糖,塞给她两颗,窃窃私语,“吴葶葶的动作蛮标准的,可惜个子不高,没进教官法眼。”
苏尧嚼着糖果,她问周忱瓷:“你和吴葶葶小学一个班吗?”
“那倒没有,我是她隔壁班的。”
“但她……”周忱瓷试图客观,但她真的很不喜欢吴葶葶的某些做法,说出口,显得气咻咻,“她班上有个很聪明的女生,成绩很好,人也漂亮,是跟着爸妈工作,跑来我们这边借读的,初中回沪市了。”
“吴葶葶总是说她坏话。我不喜欢,很少搭理她。”
一听就知道,被嫉妒的女孩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负责任的爸妈领着孩子在工作所在地读书,到期后转回了原来的发达城市。
苏尧把脸靠在周忱瓷的肩膀上,她比她稍微高了一点,高度刚好够。
周忱瓷很喜欢好朋友的贴近,两人像是猫猫狗狗贴贴一样,亲热地搂了一会。
她小声问:“尧尧,你害怕她孤立你吗?”昨天说完吴葶葶的“事迹”,今天苏尧主动提起吴葶葶,周忱瓷以为自己说的话吓坏她了。
苏尧一怔。
她还没说话,就听到周忱瓷说:“你不要害怕啊。我和你说,不管怎么样,我会陪你玩的,上厕所我们一块,课间体操时间我们也一块去操场。”
初中时代,拥有一个厕所搭子、上午课间操同伴,不形单影只,是上辈子的苏尧从没有过的经历。
她短暂地和班上沉默孤僻、文静内敛的女孩子结伴过几次。后来,她们有了自己的交友圈,她恢复了独来独往。
大多时候,13岁的苏尧不够时髦,不知道最近流行什么,没有合适的话题和朋友交往联络。
要是成绩至上的私立初中,像苏尧这样的学生不会有类似的苦恼与困境——班主任、科任老师天然地喜爱能为学校带来成绩的好孩子。师长的喜爱会让学生在群体中得到关注度。
一中不一样。
优班里太多家庭条件优渥的教职工子女,同时,这是集合了大部分尖子生的班级。苏尧的成绩能排在前五,但前五里还有更能说会道、性格讨喜的学霸。
班主任丁晓艳喜欢好学生。她对苏尧一直不错。
不过,苏尧清楚,丁晓艳和吴葶葶、周忱瓷的父母所在的圈子联络更深,优班选课代表时,语数英三科挑选的学生都是老师们熟悉、认识的同事小孩。
县城婆罗门嘛。
她活过一遭,了解得透彻。
因此,当周忱瓷信誓旦旦地说出她会陪她时,苏尧微笑起来,她牵着她的指尖,盈盈道:“忱瓷,我好喜欢你。”
她喜欢这样温暖的友情。
重活一次,当然要和上辈子经历不一样的事!上辈子没能维系好的珍贵友情,这辈子的苏尧不打算放弃。
周忱瓷嘿嘿笑,她小声哼哼,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私心啦,我觉得你长得好可爱的——”
“你哥哥也很帅。”
“哦对了,今天接你的哥哥和昨天不是一个欸!我上次就想问了……”
周忱瓷喋喋不休,亲昵地左顾右绕,央着苏尧说她哥哥们平时是怎样的人……
苏尧:“……”
她能怎么说呢?其实‘哥哥们’都是自己?周忱瓷一定会认为她在发神经。
她被磨得没办法,最后,只好按照自己策划‘乙游男主们’时初步设定的性格,给了最粗略、刻板的印象。
“一个很冷酷,一个很温柔。”
周忱瓷眼睛睁得亮亮,她听完,反驳了其中一点,“不,我感觉他们都很温柔。”
苏尧茫然,她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周忱瓷可是亲眼见到过‘钟和熹’为她改发型,她认真说:“昨天你哥哥帮你扎丸子头,我看到了,他看你时,好温柔。”
“可能他对外人比较冷酷吧,”耸了耸肩头,周忱瓷非常羡慕地撞了撞她的肩头,感慨道,“我也好想有这样帅气英俊的哥哥啊!”
还是青涩懵懂的年纪,能在别人口中拥有一个帅气哥哥,那含金量可太高了。出去走路都带风!
苏尧居然有两个!
真是羡煞人也!
=
军训第二天,傍晚回家。
苏尧立刻用上了租来的笔记本电脑。
插上上网卡,挪了个合适的位置放电脑。
军训没有作业,夜晚的时间充分空余。
浏览威客网,接活。
电脑还没革新换代,笨重极了。性能也
只是一般,够浏览网页、办公码字,收发邮件等。
上个4*99页游玩小花仙,电脑就会发热发烫。
好在苏尧没有娱乐需求,上午‘裴雪归’的3小时已经消耗完毕,她准备利用‘钟和熹’的人物卡时长,在夜晚时分,接了两个翻译单子。
威客网的账号显示账号等级已经到3级。目前网站内的低廉、日结翻译单子存量不多,有了笔记本电脑,她可以开始考虑接一些千字高的周结、月结订单。
家里的现金只剩下180元。
省省够用一周。
苏尧挑了一个日结单,一个周结单。
深夜用电脑,直至‘钟和熹’的时长剩下20分钟,苏尧暂时收起不用。剩下的活儿让主身体来干,好在工作量不大,她简单地收了个尾,发出邮件。
此时,是晚上十点二十三分。
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苏尧愣了下,她合上电脑,走到座机前,接起电话。
父亲醉醺醺的声音传来,“女儿,最近学习怎么样?”
苏尧有近十天没有给父母打电话了。
她垂着眼睫,平静应答:“爸,这几天刚开始军训,还没上课。”
“怎么没给我和你妈打电话?”
“你们工作忙,不想打扰你们。”她开始无聊抠座机的螺旋线胶皮。
“你读小学时不是这样啊,”父亲的语气变了,像是试探,“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苏尧抠胶皮的动作放慢了。
她听着父亲含着醉意的腔调,想着过去的自己有多恐惧听到父亲喝醉后拨来的电话,因为那意味着醉意驱使下的成年人会说一些伤人的话。
有时候,是抱怨她花钱太厉害:“一个月七百,吞金兽噢。钱丢进水里还能有声响。”
有时候,是质问她为什么没考到班上第一:“你不是学习最好吗?要是读不了,我给你找个电子厂的工作,包吃包住,一个月四千……”
有时候,是夹枪带棒的,“什么叫做钱不够,一个月七百还不够?拿钱去买零食了?家里没这条件,不要随便花钱。”
“谁说了什么?”苏尧猜到父亲想说什么,她托着腮,拉长音调,懒散随便的,“爸,你在担心什么啊?”
他打马虎眼,说得含含糊糊,她也反打回去。
父亲呵呵干笑。
上回接电话是苏尧她妈,他只在一旁听了个大概,还没直面过苏尧,不晓得她变化这么多。
工地工友晚上吃酒聊天,说到自家孩子争不争气。小包工头难得加入,请了只脆皮鸭子,喝着喝着,炫耀般说到自己考上大学的孩子,毕业后工资不少,不用像他们一样戴着安全帽在工地里满身泥灰。
听得苏明铁心里蠢蠢欲动,很想逞一次当爹的威风。吃酒结束,他准备来电督促一下苏尧,让她奔着考好大学的目标去。
结果,电话一通。听到她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语气,苏明铁心里一慌。
这慌乱,让苏明铁想到街坊邻居劝过的话:“闺女这么小,得有人照顾,没人照顾的娃娃总是可怜的。”从苏尧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有人这样说。
再大点,隔壁程建国老婆拉了他老婆,问她有没有教孩子生理知识,闺女来月经了没有,家里有没有卫生巾备着。
以及,这些年,还有几个生不出崽子要绝户的司马玩意,知道苏尧的情况,想着搭把手资助她……苏明铁死都不愿意他们把女儿带到他们家里照顾,总觉得这群生不出崽的人看中了苏尧脑子聪明,想让她记恩情将来反哺。
——该反哺也是反哺亲生父母,关这群外人屁事!
但他到底是有点心虚的。
因此,怀疑是不是有人说了些什么,让苏尧对亲爹妈心生冷淡。
苏明铁和街坊邻居关系一般,平时也没联络。
无从得知女儿的近况,再加上苏尧不同寻常的反应,苏明铁心里直犯嘀咕——小学时还不是这样,他记着呢,闺女一周总要打两三次电话。有段时间她在家里怕鬼,晚上总哭哭啼啼地打来电话,他们没什么耐心,让她被子盖厚一点、开灯睡觉,就挂了。
……
“爸?”
苏尧开始无聊了,她等不来后一句,手痒想挂电话。
“你妈说几句。”
苏明铁没话题了,眼睛一斜,老婆就在一旁,他迅速把手机给她,努嘴示意。
电话那头换了个人。
母亲的声音没有醉意,听着很是清醒。她问苏尧:“尧尧,你上初中了,胸疼不疼啊,有没有来月经啊?”
往常苏尧会很珍惜和母亲聊女孩子之间的话题,电话讲到发热都不舍得挂。现在,苏尧算了下自己的发育周期,感觉这辈子可能会比上辈子更早一点发育。
她回:“没有来,但应该快了。”
说的漫不经心,关注重点明显不在电话那头的母亲身上。
苏尧默默想,最近睡觉时不时小腿抽痛,做梦踩空的错觉,每晚都有。
营养好点的女孩小学五六年级就发育了,上辈子的苏尧到初二才有了少女的轮廓。
最近的肉蛋奶补充得很好,如无意外,初一就能正常发育——卫生巾又会是一项支出,喔,还有女孩需要的小背心。
不着急,明天出门买包日期新鲜的卫生巾备着,一年内都能用上。
母亲居然主动提了:“你来月经了和妈说啊,我让你爸多打50给你。”
苏尧:“……”
她的注意力全回来了。
一时间,忍俊不禁。
她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月经悄无声息地来了,校裤脏了一大块,是周忱瓷拉了她,从她妈妈的办公室里借了一条高年级学姐的备用校裤。
小县城一袋杂牌卫生巾要8块钱,还是黄乐乐她妈算了成本价给她,又问她要不要拿块红糖回去泡水喝。
苏尧挺幸运,她没有痛经的毛病。来月经时,第一天稍显虚弱,后几天又生龙活虎。
她知道自己正式进入青春期后,打了电话给妈妈,和她汇报消息。彼时,她还没想过一个月要多出几包卫生巾的支出,是第二个月生活费到手后,惊觉钱可能要不够用。
于是,小心翼翼地打了电话问爸妈,能不能多给一点。
她爸说,“一个月七百还不够?别的孩子有你这个条件吗?爹妈不在身边管着,多少人羡慕你呢!”
十四岁的苏尧哭了。
她妈在电话那头不说话,过了半个月,才给她多加了50元的卫生巾经费。50元啊,撇去卫生巾的费用,想去批发市场买两条替换穿的小背心,捉襟见肘。
现在,她妈居然这么主动提?
苏尧笑了,她觉得讽刺。
她没生气,慢吞吞开口,“妈,你还挺好的。”
过去的苏尧会说“妈,你最好”。
电话那头出现了一刻凝滞。
“哈哈,妈当然爱你,”母亲强笑两声,“当妈的哪有不爱女儿的呢?你是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苏尧“嗯”了声。
她从这通电话里得出结论,父母根本不知道苏家住进了两个‘成年男人’的事,街坊邻居们都没和他们说。
她懒得提醒。
他们知道了肯定会生气,愤怒家里进了莫名其妙的、他们不认识的人。更会质疑她哪里认识的男人?后续的麻烦太多。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以她对父母的了解,他们可能得半年后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苏尧:“还有没有别的事?我困了。想睡觉。”
电话打断了苏尧的作息,平时这个点她都已经收拾收拾上床,准备睡觉了。
“……”
不留反应机会,苏尧挂了电话。
她没有太多情绪起伏,收拾了该收拾的东西,上床。
翌日,军训第三天。
上午训练,下午3班代表初一新生打军体拳,告别短暂的初中入学军训。
苏尧按部就班地跟着班级节奏练完,没去刻意观察吴葶葶看着带领的邬筱、孙浩时露出的微妙表情。等校领导在台上为初一新生们锻炼出自己的意志力表示满意,宣布今年军训结束后,解散离场。
周忱瓷:“尧尧,一块走!”
军
训结束得早,下午第三节课还没结束,才下午四点。
苏尧和周忱瓷半途分别,步行回家。
她扫了眼时间,还没到五点半。
苏尧不想让上辈子忽如其来的青春期发育再成为尴尬的、不堪回首的记忆,她要用更健康、更明亮的经历覆盖。
算上昨晚接的日结单子,钱足够了。
于是,揽上‘钟和熹’的腰,坐上自行车后座,前往批发市场。
再见服装店老板,老板惊讶地看着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小美女,和你哥哥又来啦?”
高春花看着穿着一中校服的小姑娘,觉得几日没见,她长得更讨喜漂亮了——大眼睛忽闪忽闪,还梳了个丸子头,要不是季节不对,真像是年画娃娃。
“要买些什么呀?”
英俊好看的成年人安静地推了推妹妹的肩膀,把女孩推进服装店,低垂眼睫毛,轻声说:“姐,帮我妹妹挑一些女孩子穿的衣服。”
高春花懂了。
她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神情柔软地牵了小姑娘的手,小声问:“来买小背心呀?”
苏尧“嗯”了一声,很响亮的。
高春花又抬头看了看‘钟和熹’,他没有进服装店,挑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很有礼貌地看外头的街景。这片是郊区,没什么好景色,接近傍晚,有的店铺已经准备收摊了,灯火一盏盏地灭。
成年人的瞳孔里,忽闪忽灭的灯火,为他英俊得超脱现实的脸染上几分人间烟火气。
高春花领了苏尧进去,“来试试,姨姨女儿喜欢这几款,不过她是大姑娘了,尺寸会大喔,你得挑小丫头穿的……”
一些本该来自母亲的教导,从陌生的、只有几面之缘的老板嘴里吐出,她说的漫不经心,像是唠家常,显得不很刻意。
苏尧乖乖地听。
她已经很懂这类知识了——再怎样,跌爬滚打着长大的女孩总会慢慢知道,从朋友、从师长嘴里晓得生理知识。但她并没有说自己都懂。
最后,挑了几件合适的小背心,能穿到胸前有少女的起伏。
和上次见面相比,兄妹俩的经济情况显然要好上不少。
又可能,是成年人不打算在这上面讲价省钱。
总之,高春花没等到帅哥娓娓动听地央求便宜些。
她忍不住开玩笑:“今天不讲价吗?”
帅哥微微弯了下嘴角,他的瞳孔亮亮,批发市场的灯光落在高耸笔直的鼻梁上,更显棱角分明,英俊迫人,“今天不讲价。”
苏尧不会再过窘迫的日子了。有了租来的笔记本电脑,在家里可以独立办公,她能在学校上课的同时,利用‘人物卡’接单干活。‘人物卡’冗余的时长能有2~3小时,一日日累积,一天能靠翻译攒下200~300元,这还只是周一到周五的薪酬。
高春花哈哈一笑。
她冲大帅哥挤了挤眼:“我已经打过折了。”
高春花隐隐猜到,这对兄妹俩的家庭情况不太好。指定是父母不在,要么死了,要么不管不顾。
得让哥哥操心妹妹的事。
她怜惜地摸了摸苏尧的脸颊,得来小姑娘甜甜的一笑。
高春花想了想,在他们决定要走前,嘱咐苏尧一句:“尺寸不合适了再来我店里,姨给你挑合适的码。”
“姨姨店里的小背心绝对是最舒服的款,我闺女也要穿呢。”
苏尧应下。
她冲高春花挥手说再见。
‘钟和熹’朝老板颔首示意,礼貌作别。
骑上自行车,坐上后座,搂紧自己,在跌宕的道路上,昏昏欲睡。
夜幕降临,他们的影子被悠长道路上的路灯斜照,时长时短。像张牙舞爪的猛兽和蜷缩酣睡的幼崽,那样的亲密无间。
第17章
军训结束,正式进入教学阶段。
丁晓艳在英语课结束后,简单提了提这周班会要竞选班干部,不记名投票,让学生们准备好竞选稿。
撂下这些话,丁晓艳赶往兄弟班4班上课,班级开始躁动。
周忱瓷拉着苏尧一块上厕所,回教室的路上,问苏尧有没有什么想当的职位,她怕她们冲突了。
苏尧:“没有。”
她真挚诚恳说,“我好忙的,班干部更适合时间比较多的同学来做。”
周忱瓷说话直率,“那你投我吧,我想当班长!”
苏尧应好,又问:“要我帮你看看演讲稿吗?”
周忱瓷眼睛一亮,“好呀!”
“下午放学一块走,你去我家坐一会,帮我看看演讲稿。”顿了顿,她歪着脸问,“你家里人会不会着急?到我家的时候给你哥哥打个电话说一下?”
苏尧眼也不眨,撒了善意的谎言,“没关系,家里人知道我和你一块回家,不碍事。”
周忱瓷:“好,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回教室。
接下来的几节课,吴葶葶有些心不在焉。
明天就要开班会,她明显想要“拉票”,课间时间总是和熟悉的女生们挤挤挨挨地低头商量。
苏尧没太在意她。
直到放学,周忱瓷在班级门口等着她一块回家,吴葶葶喊住正在收拾书包的苏尧,“同桌,你明天会竞选吗?”
苏尧看了她一眼。
“不会。”
“那你投我好吧?”吴葶葶从书包里拿了个漂亮的笔记本,递给她,“这是我妈妈从港岛买来的本子,送你。”
苏尧低眸扫过笔记本的封皮,发现这款笔记本居然不算陌生——初中时,她收过吴葶葶送的一本,当时的吴葶葶没说“竞选班长投她”,而是更婉转、没那么明显的话术,似乎是说……她小学时就当了六年班长,她很有经验。因此,初中同样打算竞选。
前世的苏尧曾在开学当天,被吴葶葶状若无意的嫌弃话语刺痛,窘迫得想要钻进地缝里。
军训过后,吴葶葶送的漂亮笔记本,被苏尧当作是同桌友好的破冰之举。再后来,竞选班干部时,听着同桌在讲台上活力四射地说着自己在小学时的班长经历。
13岁的苏尧似乎没什么理由不投给性格活泼的同桌。她为她的竞选增加了一票。
苏尧盯着笔记本封皮上的花体logo,她平静地将它推还回去,说:“不用,我不缺本子。”
周忱瓷似有所觉,她想要走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被苏尧一个眼神阻止。高了她一点的小姑娘茫然地眨了眨眼,撅了下嘴,乖乖地站定在班级门口。
吴葶葶脸涨红了。
“这个本子很贵的,你用的本子才两块钱一本,我这个一本就二十几呢。”
她穷追不舍,显然不相信家境不好的同桌会拒绝。
苏尧:“靠送礼物拉投票不好。”
她说得正义凛然,一下子把吴葶葶刺得没话说。
说实话,苏尧内心还蛮“敬佩”吴葶葶这种人。
年纪很小,就懂得社会的规则,利用送礼的方式获取自己想要的利益。
但她并不算全然赞同她的做法。
尤其是,她的好朋友小姑娘周忱瓷参与竞选,和吴葶葶是对手的情况下,苏尧当然无理由地站在周忱瓷那一边。
她不可能收了点好处就将票投给吴葶葶。
要说撕破脸也不至于,苏尧宽容地想,吴葶葶至今还没做出触及她底线的事——事实上,越是油滑的性格,越不会做出贻人口实的事——吴葶葶就是这种人。她只会暗戳戳地刺你一下,让你想不通,生闷气。
没关系。
苏尧可以让她不爽嘛。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你难道没有自信吗?觉得大家都不会投给你,所以……要靠送本子来拉人情?”
苏尧一本正经说。
吴葶葶第一次遇到这样性格的人。
苏
尧像一块根本敲不动的石头。
她咬紧嘴唇,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
“是你爸妈平时也这样做,他们教你吗?”
苏尧好奇地问,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坏心思,眼睛又圆又亮,天真无辜,盛满困惑。吴葶葶被她看得心里一咯噔,不说话了,开始闷头收拾书包。
凝视是最高级的心理博弈术。
苏尧清楚人际交往时该如何动用眼神,让对方无地自容,尤其是某人本就做了不该被摆在正面上的事。
她一直看着吴葶葶,看她收拾好书包,一声不吭,拔腿往外走,站在门口的周忱瓷还被她撞了一下。
“刚才发生了什么?”回去的路上,周忱瓷好奇地问,苏尧只说吴葶葶想要用笔记本贿赂她,而她坚守本心,清正廉洁,拒绝诱惑。
“尧尧,你说话太逗了。”
周忱瓷吃吃地笑,“我看到她今天带了好多本子来,课间休息她分给不少人呢。”
她全程看完发生了什么,虽然听不大清楚对话,但也晓得苏尧拒绝了吴葶葶的“漂亮笔记本”。
“你可以收了嘛,本子很漂亮。”
周忱瓷怕她和吴葶葶的同桌关系崩了。班主任丁晓艳安排座位时就说过,除非身高长得太高,她不会随意再调换位置,现在的安排是最合理的,这意味着她们起码要坐同桌一两年。
“然后再偷偷地投票给我,反正是不记名的嘛。”
周忱瓷不是蠢蛋。她有自己的处世之道,一点点谎言加鬼灵精,足够应付大多时候很难拒绝的事。
苏尧失笑。
她说:“我不缺一个本子,也没那么需要她做我的朋友。”和周忱瓷面对吴葶葶时需要考虑的不同,她们的父母人脉圈重合,如果关系不好,很容易传到彼此父母耳里,影响同事关系。
苏尧不需要考虑这些。
很快,周忱瓷的家到了。
家长不在家。她在玄关处换了鞋,跑上跑下,给苏尧倒了点橙汁,分享了家长刚买的瑞士卷,“帮我过目一下,演讲稿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苏尧喝着清爽橙汁,帮周忱瓷改了改几个微小的段落,最后总结,“你自己写得就很好,根本不需要我嘛。”
周忱瓷捧着稿子笑眯眯,她被好友夸得飘飘然,对竞选班长更有信心。不过,她觉得蝇头小利对同班同学的作用很大,拿了吴葶葶送的笔记本的人不少,他们大概率会“吃人嘴软”,投给吴葶葶。
竞选班干部嘛,尽力而为,结果如何,她都能接受。
临走前,苏尧被周忱瓷塞了两块瑞士卷,刚想要拒绝,她义正言辞道:“我的‘贿赂’,请尧尧大人投我一票!”
苏尧:“……”
她忍俊不禁,带着两块瑞士卷回家。
上午负责接送苏尧的‘裴雪归’,骑着自行车回家时,还剩2小时多的时长,苏尧没有收起,而是连续使用,用租来的笔记本电脑接单干活。
最后剩了20分钟左右,她才收起。
苏尧使用‘人物卡’时偏向保守,她不会将‘人物卡’其一的时长太早全部使用,消耗殆尽。
独居生活时,两个成年男性的5分钟加起来无疑胜过一个成年男性的10分钟。将来解锁剩余两个‘人物卡’,苏尧也会如现在保留着‘人物卡’的部分时长,避免意外发生。
回到家后,苏尧使用‘钟和熹’,让他处理‘裴雪归’没干完的活儿。
‘钟和熹’双手腾不出空,忙着敲键盘;苏尧时不时地投喂一下‘另一个自己’——写作业的时候,左手空闲,完全可以喂自己零食,再给成年人躯体塞几口。
苏尧把自己的夜晚安排得相当美好。她的作业很少,初一课程还不到需要她下功夫的时候,简简单单半小时解决。
做完作业,开电视,听每日新闻,了解社会动态,再看热播电视剧。
刚过十点。
苏尧困了。未成年人需要睡饱8小时,有助于正常发育,因此,哪怕还是很想玩,她还是强压住念头,洗漱刷牙,准备睡觉。
成年人的意志灌注于年轻的身体,带来的影响非同寻常。
苏尧精心呵护主身体,将牙齿刷得干干净净,确保不会长蛀牙;额头与刘海的交界处冒出了一颗浅浅的青春痘,摸起来有点刺痛,她拿了芦荟胶,涂了一些,又抹了保湿面霜。最后,上床!
一夜无梦。
醒来,苏尧的青春痘消了。
‘钟和熹’接送上学,到校门口,已经对苏尧的接送司机*2十分眼熟的秃头教导主任沉稳地瞟来眼神。
苏尧冲他微笑,甜甜说早上好。
教导主任颔首,他观察着苏尧的表情,发现这小姑娘还是和最初一样。
对接送她的帅哥们不予理睬,进校门的步伐雄赳赳,从不回头看身后。
越是亲近的关系,越是不予避讳,理直气壮,光明正大……苏尧正是这样做,由此,带给教导主任的困惑就越深。出于责任,教导主任调了档案,查了查苏尧的家庭情况,发现这孩子的情况说不上太坏,但也算不得很好。
父母长期在外务工,不能照顾她。
小学毕业档案上,班主任写评语,说她是个很懂事、独立的小孩,但她希望,柔弱的小花在这个年龄有合适的大树可以遮风挡雨。
……
教导主任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师长,不会随意妄自找家长,让孩子迎接家长愤怒的狂风暴雨。
他见过军训时‘钟和熹’给她梳头的画面。虽说只有几分钟,但也能看出‘钟和熹’的手法确实很家长,感觉像是家里有闺女那般娴熟。
苏尧表现在外的冷静更是减轻了教导主任的担忧。他罕见地和颜悦色起来,大步走向‘钟和熹’,趁他还没走,主动搭话:“你是苏尧的家长吧?”
苏尧的脚步一停。她忍住没有回身看教导主任,顶着‘成年男性身份’,用‘钟和熹’低沉优雅的嗓音,冷静地答:“我是。”
教导主任:“你和苏尧什么关系啊?”
‘钟和熹’的眼珠宛若明镜,看出教导主任在担心什么,“您请放心,我是她远房亲戚,是哥哥,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教导主任得到答案,半信半疑,但他还问:“另一个呢?昨天接她的男的。”
提到‘裴雪归’,‘钟和熹’的脸色奇异地冷淡下来,‘他’压抑了情绪,竭力保持应有的礼貌与温和,“……也是远房哥哥。”
教导主任人精一般,看出他说这话有多勉强。
一时间,脑子里冒出很多家长里短的桥段:两个帅哥,长相不像,但都是“苏尧的远房亲戚,远房哥哥”?这是什么奇特的发展?怎么感觉这两个帅哥有点仇,不太对付的样子?
为了进一步确认,教导主任故意说:“你是家长,应该知道哈,苏尧长得漂亮,她这个年纪最容易早恋了。”
此话不假。
教导主任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上初中后,青春期的小孩中,苏尧的长相很讨异性喜欢,他就是要点明这点,观察‘钟和熹’的反应,辨别这个成年人有没有藏什么坏心思。
让他松了口气的是,‘钟和熹’的反应十分正常。
‘他’用特别理智的口吻回应,并不恼怒于教导主任的试探,说:“老师,我明白你的担忧。”
“她不会早恋的。”
‘钟和熹’沉默了一秒钟,然后,目光落在校园里,还能看见背影的苏尧,‘他’的眼珠染上了几分无法言说的复杂,“她父母不太靠谱,没有旁的亲戚能照顾她。”
“我们照顾她,只是想让她过得不那么辛苦。”
教导主任听得怔住。他有一瞬间,为他语气中的柔软动容。
校园预备铃响了。
他听到‘钟和熹’用和外表截然不符的温和嗓音,一字一句地解释,不让他误会,“您放心,您也可以随时监督,我和她的另一个哥哥平时都负责接她上学的。”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
他问:“我没别的意思,你知道的,像苏尧这样的孩子,学校里不多。”
教导主任难以避免地会多关注一点。
起初,是因为‘钟和熹’样貌出众,苏尧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一高一矮,动作亲昵。他心有疑虑。
后来,是多了个‘裴雪归’。
教导主任总担心苏尧这孩子的家庭情况不妙,让她太容易信赖外人,受到不好的人影响,年纪轻轻被骗……他见过太多类似的例子,不舍得看到好苗子淹没在小县城里,没了走出去的机会。
他的拳拳热心,苏尧明白。
事实上,年长者的顾虑,担忧早恋的问题,在‘人物卡’身上根本不可能成立。
目前的‘人物卡’,只有最基础的热量需求。三小时时长,需要一顿饭来满足。
她倒是好奇过‘成年男性’的生理有什么不同——人之常情嘛!苏尧觉得每一个有了自己男性马甲的人都会好奇地扒开衣服瞅瞅。
她确定了人体的器官都在,确实吻合‘乙游男主’该有的特征。可‘他们’更像是只消耗热量,不产生废料的奇特存在。
苏尧认真思考过,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成年吧。
‘乙游男主马甲们’还在儿童模式中,不允许有其他操作。
苏尧认为这很合理。
‘乙游男主马甲们’对外施展的性魅力,完全影响不到她本人,更别提什么教导主任担忧的“早恋问题”——都是自己,怎么搞嘛。
因而,苏尧、‘钟和熹’、‘裴雪归’在外表达展露的态度,相当冷静理智,完全不担心别人误会,理直气壮,光明正大,没人能指摘丁点不是。
她更不愿意让教导主任忧虑过多,对于善良的师长,苏尧怀有满溢而出的感激:前世,苏尧在台风天还坐过教导主任的小电驴,中年人把她罩在雨衣下,安全地送回家。
……
上课铃响。
校外的‘钟和熹’花了半小时和教导主任聊,简简单单地说了苏尧的家庭情况。说出口,并不觉得羞耻、窘迫,苏尧借着‘钟和熹’的口坦然告知,“尧尧三年级就是一个人生活,父母都在外打工,没法照顾她。”
教导主任明白苏尧档案里的毕业评语,她的老师为什么那样写了。
眉目锋锐,轮廓冷峻的成年男人站在升得渐高的太阳下,日光很热,笔直高耸的鼻尖冒出薄汗,垂在额头的碎发慢慢被汗水浸湿。
接送小孩,从来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雨打风吹,烈日暴晒,都得早起。
英俊青年说话的语气是迥异于外表的柔和,说起苏尧,完全是在说最疼爱的小妹妹。
“初中是最重要的三年,”义务教育只到初三,考不上高中,按照苏尧父母的本性,她只能去打工了,“做家长的,得给孩子一个好的读书环境。”
3班的大部分学生家长都是这样做的。
只有苏尧不一样。
父母不靠谱。
所以,只有‘他们’来照顾了。
教导主任沉默听完。
他不会全听‘钟和熹’的一面之辞,过几天有机会他还是会找苏尧问问,了解一下具体的家庭情况。负责任的师长就是这样。
最后,他目送‘钟和熹’离去,心里勉强算他过了关。
……
苏尧托着腮,忽然笑了。
前桌李驰扭过头向她借橡皮擦,看到苏尧笑眯眯,看起来心情很好,吴葶葶沉着脸不说话。
后桌的气氛怪怪的。
他没敢太大声:“苏尧,借我橡皮用一下。”
苏尧很大方:“拿吧。”
李驰擦完作业本,把橡皮还了回来。
他的位置其实和苏尧是斜对角,和吴葶葶才是正经前后座。他没找吴葶葶要橡皮,而是找了更“面善”的苏尧。
李驰还橡皮擦时,注意到吴葶葶不悦的表情,他噤若寒蝉,把头扭了回去。
苏尧不受吴葶葶的情绪影响。
下一节课班会,丁晓艳踩着高跟鞋当当当地走进教室,她示意大家坐好,根据意向,举手上台演讲。
班主任的风格相当雷厉风行,没有任何前奏,不讲什么大道理:“谁第一个来?”
周忱瓷主动举起手!
吴葶葶看着她上台,语气欢快、笑容饱满地念完自己的演讲稿,最后,挠了挠脸,“……希望大家选我!我会做好班长应尽的职责,为大家服务!”
她走下讲台,大家为第一个上台的竞选者鼓掌。
苏尧拍得格外响亮,吴葶葶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
她开始焦虑,自己送出的笔记本究竟有没有用了。
很快,又有一个男生上台,是军体拳带领大家的孙浩。他的演讲普普通通,正常发挥,没有周忱瓷的活跃欢快,大家也给了掌声。
吴葶葶在他之后举起手,上台演讲。
苏尧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听,她一直盯着她看,目光审视。
吴葶葶本来已经念得很熟的稿子,骤然卡壳,她努力避开苏尧的视线,没能成功。
越是在意,越是芒刺在背。
吴葶葶罕见地结巴了一下,脑子浑浊。
班主任丁晓艳善意地冲她鼓励笑了。她才回过神来,重新找到稿子上的段落——吴葶葶本来想要脱稿的,她妈说,脱稿背诵演讲稿信服力最高,更显自信。
吴葶葶没能如期完美落幕。
大家依然给了掌声。她脸色灰扑扑的,下了台。
之后还有几个亮眼的同学上台演讲。
优班嘛,64号学生,教职工子女占了20多个,家境普通、成绩不差的尖子生也有不少,有抱负心很正常。
不止吴葶葶在小学当过六年班长。苏尧根据上台数量,掐指数了一圈,发现起码有十个人在小学当过班长呢。
她记得很清楚,吴葶葶没有当成她想要的“正班长”。
漂亮的笔记本,在校园里会是无往不利的交易品吗?恐怕不是的,20多个教职工子女里,没有谁的条件会是比吴葶葶差很多……蝇头小利,不过如此。
这一次的班长竞选,不记名投票出了结果。
票很分散。
周忱瓷13票,孙浩6票……吴葶葶16票。
最高票是邬筱。
她凭借着在军体拳训练时的用心,以及敦厚诚恳的演讲,获得了17票。
吴葶葶在得到结果后,抽了下鼻子。
苏尧听到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就差一票……”一票能平,平了以后,是由班主任来定谁当班长,谁当副班长的。
现在,吴葶葶只能当副班长。
说起来没有班长那么气派,只有班长没空时才能干班长的活。这个结果,她很不满意。
她看了苏尧一眼,依然是没敢多看,咬着嘴唇,忿忿地转过头。
班主任继续着下边的流程,“班长选好了,那么我们开始竞选学委,喔,等等。”
初中竞选班干部,最重要的就是班长、学委。
其他班委的位置稀疏平常,没那么加分,不够风光。
班长和学委,一个要求在班上有高人气、好的组织能力;一个要求成绩能担得起“学委”称号。
丁晓艳直白说了:“我希望咱们班的学委能起到带领好的学风,成绩必须稳住!必须是班级前五!大家有信心吗?”
这话说出口,击退了不少人的心思。
和班长的竞选不同,大家面面相觑,有点犹豫。
丁晓艳:“那么,学委等我们第一次大考结束后再定吧,先让班长代办学委的职务,大家有意见吗?”
“没意见!”
优班的目标纯粹,丁晓艳就是奔着要带出一中这一届最好的班去。
“好,那我们跳过学委,来定生活委员、体育委员、劳动委员吧。”
班会开到最后,周忱瓷领了个生活委员的职位。
放学回家,她依然很开心:“挺好的,我觉得我会喜欢生活委员的工作!”
生活委员负责用班费采购班上的图书角、观赏绿植等。周忱瓷眼睛亮亮,她说:“我会把班级打扮得漂漂亮亮!”
苏尧笑着应:“当
然,你的审美一定最好!”
与周忱瓷分别,回家路上,她嘴馋,给自己买了一碗香喷喷的麻辣烫。
麻辣烫里有鱼豆腐、香菇丸、肉丸等,最基础的火锅食材。
吃得餍足,还剩半碗。
夕阳斜照,苏尧迈着轻松的步伐,在麻辣烫摊位打包,准备带回家,让‘钟和熹’、‘裴雪归’一人尝几块。
嗯,偶数的丸子和平分配……这个不需要犹豫,直接分就好。
奇数的,剩了三块的鱼豆腐。
苏尧各分了一块,自己留了一块,省得不公平,两个‘成年男性身份’都不高兴。
她自己嗷呜一口,吃掉!
苏尧快乐地想:很好,‘钟和熹’‘裴雪归’是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也是负责解决吃剩菜的最好生活搭档!
第18章
周五放学前,丁晓艳向班上同学通知了最近一次大考的时间:“再过两周,我们会有月考。”
地区新课改,教材内容进行调整,中考科目会有所变动。
苏尧托着腮听着丁晓艳苦口婆心地开口,说我们这一届是非同寻常的新中考,大家一定不能轻易松懈。
“你们要兼顾的课程更多,我希望你们在初一打好基础,把语数英三科掌握好,初二才有余力学好物理,初三学好化学。”
苏尧有印象:中考时,物理和化学各按学科比例60%和40%,计入中考总分。
这一届的中考政策和往届只将语数英当作重点科目,物理、化学只做考查科目,定abcd等级的情况不同。
丁晓艳作为班主任,讲述的重点在于保持优班优势,不要掉链子——作为领了学校任务,接受优班生源的班主任,她压力不小,带不出好成绩,对她的教务评级有负面影响。
其他初一新生仍处于松懈阶段,丁晓艳就开始给他们加油鼓劲。
“周末回家也得好好预习课本,我会和你们的林老师、游老师交流你们的学习状态。”
林老师是语文老师,游老师是数学老师。
丁晓艳给予的压力,让学生们既欢喜又忧虑,回家和父母说起班主任对成绩的重视:“班主任说,我们班都是这片学区里的小学最优秀、拔尖的毕业生……她相信我们会保持好成绩,连续三年都不落后。”
班主任深谙儿童心理学,把刚入初中的孩子高高地捧一捧,再提出要求,让孩子们为目标共同努力。
回家的路上,周忱瓷被丁晓艳的“成绩论”激励,“这周我回去要背书!”
苏尧和她击掌:“我也是!”
但是,等回到家,苏尧不免开始偷懒。
她是重生的,是学过一遍初中知识的成年人,背诵必备古诗文、预习英语必备句型等功课,太容易了。毫无难度可言。
不过,她不想在周忱瓷面前凡尔赛。
不合适。
所以,偷懒的事还是在家里静悄悄地做吧。
周五晚上,打开电视,看综艺节目。熟悉的艺人出现在电视机上宣传新剧,苏尧托着腮,思维发散:欸,这个明星过几年爆出出轨……这个配角未来会大火……
记忆里吻合的一张张俊男脸,在大屁股电视机上闪烁。
苏尧扭头看了眼‘钟和熹’‘裴雪归’,两个躯体隔得远远。‘裴雪归’在敲键盘,侧脸轮廓精致,瞳孔被蓝光印得幽深。
接近深夜,时长还没有用完,她特别阔绰地挨在‘钟和熹’身边,在秋意浓郁的清凉夜晚,搂着胳膊取暖。
“还是‘我’最好看。”
她得意洋洋地想,骄傲得像是巡逻领地的猫,伸手摸了摸‘另一个自己’的脸。‘钟和熹’的眼睫毛浓密深黑,轻轻眨动眼皮,小扇般翕动,让手掌心痒痒。
趁着电视广告时间,路过‘裴雪归’,同样碰了碰。
‘裴雪归’的长相和‘钟和熹’是截然不同的温柔,有时主意识操纵时,稍有走神,‘人物卡’会流泻出自身特性,那双脉脉的眸子低垂,显得怦然心动的无辜风情。
苏尧越看越满意:不愧是她的“乙游男主马甲们”,谁能有‘他们’英俊貌美呢?
周五的夜晚,愉快而恬静地度过。
有了租来的笔记本电脑,苏尧不需要再骑车去网吧包机接活,‘人物卡’*2的6.5小时时长腾出交通时间,充分使用,用来干活。
这一周,苏尧积累一千多的“挣钱值”。
只要满足1000¥,她就会选择解锁1%的社会融入度。
每解锁1%,‘钟和熹’身上的“挂件”就会多一件。
最开始是奢侈名表,后来是昂贵胸针、皮带……再后来,是领带夹。
社会融入度的提高,一步步将‘钟和熹’妆点修饰为钟鼓馔玉、锦衣玉食的英俊青年。某些时刻,‘他’看起来和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
时间飞速流逝。
开学第四周,下周一迎来第一次大考,丁晓艳在英语课上让学生们周末好好复习,她会在班级前五里选出学委。
说这话时,吴葶葶举手问班主任:“老师,可以身兼数职吗?”
丁晓艳诧异。
苏尧猜出她的想法:副班长到底不如班长光彩,如果能考上班级前五,拿下学委倒也还算不错。
她听丁晓艳沉吟片刻,答:“具体等月考结束,我会考虑根据个人情况来微调班干部的位置。”
开学快一个月,有的班委不太适应负责的内容,向丁晓艳请求辞职;丁晓艳让他们先专心应对月考,等月考结束后再做调整。
吴葶葶心满意足地放下手。
苏尧和她基本上不说话。
吴葶葶下课时会找自己的“小姐妹团”玩,苏尧和周忱瓷亲密无间,是最好的厕所搭子、课间操同伴。
吴葶葶尝试过在班上“孤立”苏尧,不过这计划效果不大。毕竟,苏尧没做什么讨人厌的事,吴葶葶的凝聚力、组织能力也没有那么强。她只能让自己的小姐妹团不和苏尧说话。
最终,她们的关系就这样不尴不尬地持续着。
吴葶葶翻动书本,用荧光笔在课本上勾勾画画,贴便利签做知识点补充,浑身散发斗志。
显然,她企图通过月考来赢得“学委职位”,让自己重回班上的聚焦点。
苏尧不甚在意。
她没理睬她的情绪波动,按部就班地听课。而后,迎来愉快的周末。
周末,苏尧靠着利用生产工具笔记本电脑,以及‘人物卡’*2的频繁接活,累计解锁了‘钟和熹’人物卡的4%融入度。
与此同时,手头的可动用资金已经达到3800元。
父母留的卡是父亲的实名。苏尧每挣到一笔就去附近的atm机里取出,避免到打生活费时,父母来电质问这张卡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至于账户往来明细,没法隐藏,苏尧不打算管——等父母问的时候,她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就行。
任由谁怀疑,都怀疑不到她身上去——又不在一个城市,爹妈想动手打她都没办法。
苏尧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沉甸甸的百元大钞,垒在桌子上。
三千八。
对13岁的苏尧来说,是五个月的生活费。
她回头望了眼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鲜肉、蔬菜、鸡蛋、牛奶,踩上新买的体重秤,低头认真看:“八十斤!”
‘裴雪归’人物卡没有收起,掏出抽屉里的卷尺,苏尧脱掉鞋子,在地上,站稳,平视前方,开始测身高。
“一米五六。”
‘裴雪归’嘴里报出的数据,让苏尧眼睛亮亮!她垫高脚,在穿衣镜前和‘裴雪归’对比了一下,满怀期待。
上辈子的苏尧长到165cm,在南方小县城里,这个身高算得上女生中的优越。
她觉得自己可以长得更高。
贫瘠的、营养不那么充足的青春期,她都能靠着基因,顽强地生长到165cm,说明她的身高还有更多的潜力。
苏尧决心多补充营养……嗯,尽力超过165cm。当然,她不会给自己压力,如果长不到理想身高,那也没事。
收起卷尺。
苏尧打开电脑,她对‘人物卡’的态度较为谨慎,没有那么大胆,法治社会亦无法让她利用没有合法身份的‘钟和熹’‘裴雪归’做成一本万利的生意。
积累财富,只能数着日子,慢慢来。
三千八百元足够她和‘人物卡*2’无忧无虑地生活两个月,但这远远不够,苏尧的挣钱动力是解锁‘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
威客网接单翻译的工作是可以长期做下去的。
这段时间,账号升级到5级,翻译版块的活动账号基本都眼熟苏尧的号,有些人论坛私聊时还会主动推荐一些合适的工作。
她的完成效率高,稿件质量优,时间充裕,每天都有定期上线,非常稳定。久而久之,还认识一波翻译圈里的朋友——他/她们大多毕业于高校外语专业,私聊时,新朋友们好奇问过苏尧,是不是专职做翻译,有没有主职工作。
苏尧一一应付过去,含糊其辞,没有告知具体信息,只说自己在上学,挣点外快。
现在不是未来。不是那个能用ai技术在线翻译,让翻译人群失去容身之地的时代,翻译精英人才难能可贵。
苏尧自信自己的外语能力在这个时代具有强烈优势。
威客网账号活跃度高,合作的甲方多了以后,有些单不需要通过平台接,私下里就有不少人主动邮件联系,以合适的价格约定翻译薪酬。
就算哪天偷懒,只干1~2小时,苏尧还是能有保底150左右的报酬。
日积月累,平均下来,一周能挣1000~1300¥。
一年约有57周,坚持不懈地做,一年内挣到6~7万不是难事。
意味着,苏尧坚持积累一年半,就能解锁‘钟和熹’的100%社会融入度。
她掐指算,确认数据无误。
而后,陷入深思。
以上数据都是出于最理想的情况,她希望一年内能完全解锁‘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原因很简单,父母是个不安定的潜在因素,万一哪天父母找不到工地上的活,要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呢?
届时,她的‘人物卡’无法出现,没有合适的空间生活……
租来的笔记本电脑更是不可能拿出来使用。因此,只有让‘钟和熹’达成100%社会融入度,才有助于推进后续财富的积累。
租房、买房,一步步,循序渐进。
苏尧叹气。
好在,目前生活情况尚算稳定,她需要关注的只有周一的月考。
这个周末平滑度过。
‘钟和熹’接送主身体到校门口,解锁社会融入度后出现的物件,合适的戴在身上,不方便随意带出门的,收起来。
腕表方便看时间,皮带适合扣住买来的不太合适的长裤;胸针、领带夹暂时用不上。
4%的社会融入度,让‘钟和熹’的时长涨到5小时。
1%社会融入度=0.5h时长。
依照目前数据推出公式,解锁42%的融入度,‘钟和熹’的时长就会满足24h。
苏尧认为可能没那么简单,或许到达某个临界点,时长的增长会出现滞缓。
这都是后话,需要测试才能得出正确结论。念头暂时搁置。
带上准考证,进考场。
主科语数英,副科历史地理生物政治。
考试内容很基础,范围都在各科目的第一单元到第二单元之间。
连续两天的月考结束,周忱瓷灰头土脸地和苏尧抱怨:“我发现初中真的好难哦,比小学难多啦!”
七个科目,需要学生在各科目上都腾出一定精力。
知识点倒是不会混杂,但对比小学的三门主课……周忱瓷耷拉着肩膀,愁苦道,“好烦,不知道这次能考多少。”
苏尧静静地听她抱怨。
她知道周忱瓷只是不太适应,很快就能摸到学习的诀窍。
上辈子,她们是整整六年的初高中同学,苏尧非常了解她。周忱瓷脑子聪明,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五。
月考的成绩隔天就出。
第一次大考,全年级的科任老师都加班加点地评卷。
丁晓艳是带着笑容走进班级的。
她肩膀舒展,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吭吭声,宛若欢快的小鼓。站定在讲台上,先是将教案放下,一本正经地先鼓起掌。
“这次,我们3班不负优班的称号,”她的视线落在第二排,落在苏尧、吴葶葶这一桌,“年级前五,有三个都在我们班。”
优班并不是能集合所有尖子生,有的孩子小学时还没开窍,上初中倒是能一飞冲天。
丁晓艳的视线让吴葶葶紧张起来,她呼吸急促,满是期待。她信心满满,认为自己的成绩一定很不错——回家后,吴葶葶找她妈要到月考答案,一题一题对过去了,除去不好评估的语文作文等,她给自己估算的分数很高!
她会在年级前五里占有一席吗?
丁晓艳语气激昂:“年段第一!苏尧!”
她一气呵成,不像其他老师还要半吞半吐,留下悬念:“语文只差三分满分,数学英语都是满分,副科基本都是95分以上。”
“让我们鼓掌,为苏尧的成绩喝彩!”
吴葶葶的脸霎时苍白。
她听着全班响起的浩瀚掌声,几乎要掀破屋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前桌李驰扭头回身,“苏尧你好厉害啊!”
就连她联合的一群小姐妹们都忍不住朝苏尧看来。
距离最近的后桌细声细气地问苏尧:“我可不可以向你借一下笔记呀?我的数学不是很好……”她是吴葶葶的厕所搭子,两人私下里八卦过苏尧,吴葶葶把苏尧的家庭情况都告诉她。
后桌本该是吴葶葶最坚定的盟友。
现在,盟友叛变。
苏尧:“可以呀,等李驰抄完,你找他要。”前桌小个子男生夸完苏尧,立刻找她借笔记,讲究的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后桌:“谢谢你!”
吴葶葶强行打起精神,她觉得自己还有希望:还有两个年级前五的同学还没公布呢。
丁晓艳对她造成的轰动效果很满意。
“年级第三,……,年级第四,……”
吴葶葶什么都不是。
丁晓艳报完年级前五,并没有忘记其他同样优秀的学生,她根据名次,一直报到年级前30,“我们班很优秀,年级前30里,一共有16个都是咱们班的学生。”
吴葶葶在29名。
说实话,这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的成绩。
可是,29名距离丁晓艳要的“学委”要求太远。
月考前,她主动举手,自信满满地问“能不能身兼数职”,变为笑话。
课后,哪怕吴葶葶的小姐妹团们不提,她的脸都热热辣辣的,羞愧到无地自容。
小姐妹团们已经不打算如吴葶葶所说,继续“孤立”苏尧。
人都是慕强的,当一个人的成绩太过出众优秀时,孤立显得可笑。那究竟是她们孤立她,还是她孤立她们所有人啊?没看到班上大部分人都愿意和苏尧说话吗?
更别说,苏尧有着让人羡慕的“家长*2”——接送她上学的帅气哥哥,一个英俊冷漠,一个清俊柔和,都是人中龙凤的长相。
真的很叫人羡慕啊!
一时之间,苏尧成为3班人气最高、最靓的存在。
最让吴葶葶生气、想不通的是,丁晓艳想属意让苏尧当“学委”时,她居然拒绝了。
丁晓艳没有强求,选了年级第三当学委。
她想要的东西,苏尧轻轻松松就放弃。就好像……吴葶葶为之努力的目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第19章
丁晓艳的教学作风偏向“唯成绩论”,她严厉但又不失温和。第一次大考,3班在年段里扬名,普班的学生回去和家长说了此次大考数据,不少家长开始后悔没动点人脉把孩子塞进这个班。
小县城的家长们寄希望于孩子能靠成绩走出这个
经济差、基建差的家乡。
“宁做凤尾,不做鸡头,”家长们在校门口碰见时,交头接耳,“做3班的落后生,都比其他班的前10强啊!”
一个班级里有六十多人,整个年纪有8个班级,3班大考成绩已出,赫然拿下了三十多个年段前一百的优质生源。
旁人看得实在眼馋。
听说,下一届新生入学,不允许排优班、普班,今年的初一生是最后一届能有此待遇的。得到这个消息的家长们,更加后悔开学前没找人送礼,把自家孩子送进3班了。
好的班级学风有助于整体成绩的提升。
这是多年来的教学经验给出的结论。
初一年,没见过3班“苏尧”的,通过这一次大考都晓得苏尧是一中初一的第一名。
周忱瓷回家沾沾自喜地和妈妈炫耀,自己交到的朋友成绩超好:“尧尧是年级第一哦!”
温女士莞尔。
周忱瓷的成绩不错,年级前80,不算落后。她并不着急,晓得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花期,只要适应了初中节奏,女儿很快就能赶上其他尖子生。
因此,在周忱瓷喋喋不休地说苏尧,感慨自己要努力追上好朋友时,她温柔说:“小周同学,慢慢来,不着急,这才第一次月考,我相信你可以的!”
有家长的鼓励,周忱瓷更有信心啦!
……
学习对于苏尧是毫不费劲的事。
主身体、‘钟和熹’‘裴雪归’,一共三具躯体,三线并行,专心干一件事时,远比一个人要轻易。只需要半小时就能完成全科功课。
她将更多精力放在“挣钱”上。每日进行的翻译活,坚持不懈地做,累积的资金变作现金,一沓沓地增加厚度。
现有的资金足够生活数月,但这并不意味着苏尧会自动放弃索要父母应尽的职责——她等了两天,不耐烦起来:到了该转生活费的日子了,他们怎么还没转?
上辈子的苏尧会很主动每周打几次电话,联络感情。她讨要生活费时总是局促,深感愧疚:爸妈在工地打工这么辛苦,供她上学。
沉沉的愧疚感压在小小的肩膀上。
父母要是语气不妙,说最近工头拖钱,他们省吃俭用才省出几百……苏尧会更加难受,挂完电话,擦擦眼泪,下定决心,要替父母省钱。
作业本写满了,背面打草稿,打满了才罢休;学校食堂吃饭时,少点一份菜,免费供应紫菜蛋花汤多打一些垫肚子……这些,是没有能力挣钱的小孩尽全力能做到的“省钱”了。
太年轻太懵懂的孩子,还不懂父母本就有养育孩子的责任。
她的心灵被愧疚、痛苦压缩成小小的一丸,常常惶惑,常常茫然。有时候,看着路边拖着沉甸甸肚皮的带着小奶狗向路人讨要食物的母狗都会发呆很久。
年幼的苏尧羡慕黄乐乐,羡慕路边的小狗——半年后,她看到小奶狗长大了,但仍在母狗身后,缀着尾巴,摇头晃脑,它被妈妈养得很好,虽然是流浪狗,但不缺乏母爱,虎虎生威,非常健壮。
“我想当小狗。”
苏尧甚至有一次在日记本上这样写。
想当一只有妈妈爱的小狗,跟在妈妈身后werwerwer地朝着路人讨要食物……万一哪天降霜天冷,和妈妈蜷在街头挡风处。不怕天不怕地,只要有大狗妈妈在就好。
苏尧无法否定自己的童年、青春期烙下太多疼痛的印记。这些印记贯彻了她的人生。
因此,在塑造乙游男主时,她情不自禁地为‘裴雪归’加入了她曾渴望,从没降临到她身上的“母性特质”。
纸片人总是因女性创造者身上的特性熠熠生辉。
苏尧坐在电话机前,打电话给母亲。
她握着‘裴雪归’的手指,成年人的指尖温凉,指腹柔软,十分有力。大大的手掌,小小的手掌,握在一起。
苏尧停止了记忆闪回,开始专注当下。
“妈,”开门见山,不客套,“这个月的生活费打了吗?”
苏家附近500米内有一个自助atm机,上下学回来时总会经过。
苏尧知道他们没转钱。她查过了。
母亲:“你等下,我问问你爸。”
她问完回来,“你爸说明天给你打。”
苏尧:“为什么前两天不打?开学一个月了。”
母亲哑然。
她终于把这段时间女儿的变化小心翼翼地提起,“尧尧,你最近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话这么冲?”
“是不是你恨爸爸妈妈没有留一个在你身边?可是爸妈也要挣钱啊。”
“你平时不是最体谅我们吗?”
“我认为我的女儿不应该是这样的——”
再没本事的父母,也有天然地、掌控孩子的本能与欲-望。
苏尧握紧‘裴雪归’的手,她感受到成年人的温度。稳定的,规律的脉搏与母亲逐渐尖利的质问重叠,她微微闭上眼,以平和的态度应答:“妈,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学习太忙,没空打电话。”
像是一拳砸在海绵上。
“我这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一。”
不是试图索要什么奖励,而是用平淡的话语打乱母亲企图将她拉入愧疚漩涡的苦难逻辑。
很明显,苏尧的目的达到了。
这下,说不出话的是远在外省打工、该转生活费却“莫名延迟”的家长。
孩子成绩这样好,父母拖延生活费……怎么说,都有点过分了。
母亲无言。
她对着电话那头的父亲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冲她干笑两声:“我让你爸一会去atm机里存生活费。”
“尧尧,学习辛苦吗?爸妈听到你考好的消息真的很开心。要继续努力。”
“学习还好,不算辛苦。如果你们能及时转生活费给我就更好了。”
依然是不责怪的口吻,平静的,淡淡的。
苏尧已经开始玩‘裴雪归’的手指甲了,成年男性的手掌大了她整整一圈,椭圆形的甲面修长干净,玩了一会,她忍不住低头,把下巴搭在‘裴雪归’摊开的掌心。
‘裴雪归’的手指温度较低,玉石般微凉;掌心还是热乎乎的。
苏尧被这样的反差逗得笑起来。
母亲没能得到苏尧感激涕零的允诺——小学时,她每次考好,爹妈只要说一句加油,苏尧就会喋喋不休地应:“我会的!妈妈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持好成绩,让你们脸上有光!”
这一次,没有允诺。
罕见地,女人的心皱巴巴地拧起来。
陈娟茫然地挂了电话,扭头看着从钱包里掏钱,骂骂咧咧着说养娃太费钱的苏明铁,好久,才道:“老公,尧尧挺奇怪的。”
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跟着老公出了工地宿舍门,一块去atm机存钱。
半路上,她看到一只美羊羊氢气球,从孩童的手上挣脱,孩子在地上急得直跳,喊家长帮忙:“我的气球!爸爸!爸爸!我的气球!”
抽着烟打电话的男人腾出空准备来帮忙时,氢气球已经高高向上,只剩下看得见、摸不着的细线。
天上的气球飘荡,地下的人们仰着头望着。
直到,再也看不着了。
九月已过,踏入十月。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即将到来。
初中阶段,永远是初一新生如同初生牛犊不怕虎,对这类活动最为积极。
丁晓艳不让大家扫兴。虽说运动会结束后不久,就要迎来期中考,她没说让学生们运动会时兼顾学习——她讲究学习的时候专心学习,玩的时候痛快玩。
唯一要求的就是,“我希望没有参赛的同学们能积极向广播站投稿!成功入选的稿子有助于我们班争取‘最美班级’!”
丁晓艳在讲台上道:“这是很重要的运动文化分,我们班的语文成绩平均分是年段第一,相信大家也能写出用词优美的稿子!”
运动会分为个人奖、集体奖。
集体奖根据个人奖所积累的分数综合,广播加油稿的分数也是一项不小的优势。
头一次参加运动会的学生们踊跃举手,报名参加。
跳绳、跳
高、跑步、铅球……
各项目的报名人数都在一天内报满了。
苏尧报了个1500米女子长跑。她体力不错,刚好班上女生们听到1500米有点害怕,名额迟迟没报满。索性,举手填上名字。
运动会前一天,丁晓艳把校历里的运动会说明册逐一发放给学生:“这是咱们建校七十多年来,往届运动会运动员们留下的风采。你们参加的项目,第一名加1.5分,第二名1分……第三名0.5分。额外突破记录的,再加0.5分。”
三天运动会结束,根据班级获奖人数、所获奖项,综合计算集体奖。
广播稿入选最多的班级能加3分,其次2分,最后1分。各班都在为这些分数努力,希望不要落后。
末了,丁晓艳重点关心报名长跑的学生们:“你们一有不适,立刻下场,听懂了吗?”男女各有800、1500,一共四个孩子举手报名。
丁晓艳挺动容:办公室其他几个班的老师和她抱怨过,他们班的孩子不太愿意参与,是体委动员了班上体能不错的。这才报满。
她当班主任,3班的孩子们非常支持,各项活动都踊跃热烈。
丁晓艳必须对孩子们负责。
运动会开三天,让孩子们以身体为重。这种吃体力的长跑项目,更是建议孩子们让家长陪同:“最好让家里人陪,当然,即使没有,我也会在一旁陪你们。”
丁晓艳忙着准备期中考前的复习备课,不忘到点提前来操场各项目所在区域,为参赛学生加油。
四个报名长跑的孩子,800米的第一天下午就开场。
顺顺利利地在场外看完男女生800米长跑的预赛,女生不幸落选,男生进了明天的决赛。
第一天运动会,3班成功投稿4篇广播稿,稳定输出,大赞运动会上的英姿。
苏尧参加1500米,一半是因为没有人报名,另一半就是因为她真的不想写广播稿。
太麻烦了!
不如当个运动员在操场上听着广播里流淌出的赞美声。
她翘着腿坐在操场台阶上,和周忱瓷在夕阳下看跳远决赛,周忱瓷问她:“老班说,长跑的运动员尽量找家长来陪,你准备让家里人来嘛?”
“我看孙浩今天跑800米,他妈妈来了,还给他送水呢!”
小周同学眼睛明亮,一副非常期待的样子。
苏尧瞥了她一眼,好朋友换了个姿势,双手捧脸,向日葵一样可爱:“来嘛来嘛!好久没见你哥哥了!”
“瞎说,”她翻白眼,“早上校门口不是还见到了吗?”她们上午刚好在校门口碰见了,一块结伴进的校园。
周忱瓷嘿嘿直笑。
她搂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话:“哎呀,运动会太无聊了,我写完两篇稿子,入选后就没有任务了——只有看看好朋友的帅气哥哥开心啦!”
周忱瓷没有报名项目,据说是身体不算太好,父母耳提面命,尽量不要参与太激烈的活动。
上辈子的苏尧也报名了运动会项目——她选了800米。习惯了上下学步行回家的小孩,体力耐力远胜于被父母接送回家的同学。她的比赛成绩相当不错,第一年运动会拿下第一名,给班级加了1.5的集体分。
第二年运动会,就破纪录了。给班上加了2分。
这辈子的苏尧被‘钟和熹’、‘裴雪归’接来学校,自己步行走回家(和周忱瓷结伴),锻炼的步数少了很多,这并不意味她的体力下降,运动能力弱了。
营养充足的情况下,适当的步行有助于身体各方面素质的提高。
周末在家院子里,苏尧还时不时拿羽毛球拍打球,练习动态视力呢。
她不再像是刚重生时,瘦巴巴的一小个,一米五出头,手臂精瘦,挂不住什么肉。
现在的苏尧,脸颊饱满,眸子清澈,亮得不可思议。
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
所以,丁晓艳才能放心她报名1500米。
要知道,上辈子班上的1500米位置空缺,苏尧想要主动报名,丁晓艳怕她跑半路晕了,只敢让她报名800米。
……
“你真想见我家里人?想见哪一个呀?”1500米长跑,苏尧有自信能顺利完成,但她挺好奇周忱瓷为什么想让她找家长来运动会。
喝着哇哈哈,甜滋滋的饮料滑入腹中,让苏尧的问句都甜兮兮的,很柔和,很动听。
周忱瓷清了清嗓子,见瞒不过去,只好耷拉下肩膀,老实说了:“嗯,上周我妈同事聚会,说起你来着。”
年段第一,多么威风派头的称号。
所有人都在紧紧盯着她,看这个年段第一下一次大考的成绩如何——正常来说,学生的成绩难免有浮动。一中同事聚会吃饭时,对苏尧的期待与猜测就是能稳在年段前十,那么这孩子的中考成绩将会相当不错。
这群教师最爱比较自家孩子和其他尖子生。
要不然,3班怎么会有这么多教职工子女?这群教师全都是不甘落后的,希望孩子们在优班能在前排占有一席之地的家长。
不可避免的,会拿苏尧的家庭出来比较:“你看看人家苏尧,可怜死了。爸妈一年回不来几天,还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照顾,相当于孤儿了,成绩还这么好!你要是有她几分本事……”小学毕业档案里记录的消息,他们有渠道知道,拿出来教训自家孩子。
周忱瓷的妈妈温女士故意找了个话题,打岔,终于让他们歇了声。
周忱瓷看着班上眼熟的同学们在饭局里被家长教训得直撇嘴,心里头不知道在说什么坏话呢。
不高兴。
她当着大人的面不敢说,回来和温女士抱怨:“好烦啊,他们干嘛说苏尧是孤儿。”这个字眼,听得周忱瓷眼眶都要红了,她吭吭唧唧:“真不好听!”
“苏尧有哥哥的嘛!”周忱瓷听了急眼,和妈妈哭哭啼啼抱怨,“就算没有哥哥,她还是能照顾好自己!”
温女士只好搂着她安慰,说都是大人嘴巴坏。
学生时代,太过稚嫩的年纪,“孤儿”一词就能刺痛父母健全、家庭氛围健康幸福的周忱瓷。她替好朋友伤心,还担心班上的同学因为爸妈拿苏尧和他们的成绩做比较,讨厌上苏尧,而后针对她。
周忱瓷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苏尧,发现好朋友居然一点情绪低落的意思都没有,她好冷静地吸完哇哈哈最后一口,又超冷静地从周忱瓷的兜里摸了块瑞士卷,拆了吃了。
“让我哥哥来运动会,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苏尧嚼着瑞士卷,用比同龄人稳重澄澈的眸子,看她。
“让大家看,我苏尧不是‘孤儿’?”
周忱瓷撅起嘴。
苏尧反问:“有个很帅的哥哥在,大家就不会讨厌我?”
周忱瓷嘴巴撅得更高。
她忍俊不禁,用手指点了一下周忱瓷的脸颊,得来好友咕咕哝哝的哼哼,“那怎么办嘛……刚好老班让家长来运动会,我想让大家知道,你才不是像他们家长说的那样……可怜呢。”
虽然大家都知道苏尧有帅气哥哥,开学班会那天,‘钟和熹’酷酷地出现,惹来无数人的惊叹。可那之后,班上同学就不怎么见到苏尧的“帅气哥哥”了。大多时候,她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只有在早上来学校时和别人不同,是由英俊漂亮的成年人*2骑着自行车送来的。
周忱瓷吭吭说完。
就连“可怜”两字都是吞掉正确读音,像刚学说话的小朋友,囫囵吞枣地带过,生怕刺痛苏尧。
广播里正在念3班提供的稿子,说着红色橡胶操场上,运动员们在跑道上驰骋的背影如此耀眼。
今天的体育项目即将结束。
夕阳映得周忱瓷雪白的脸颊泛起温暖的红晕。
周忱瓷年纪不大,阅历不深,能想出的法子天真又偶像剧,以为“帅气哥哥”的存在足够抵御所有校园里发生的隐形霸凌事件……
即便如此,苏尧还是得承认,周忱瓷有一颗炽
热的心。
她为她的美好动容。
“忱瓷。”
苏尧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我才不怕呢。”
周忱瓷好像懂了。
“他人的嫉妒和比较,只会让我更强壮。”
苏尧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当然,说完这些,她还是很愿意溺爱一下自己的好朋友:“明天你想让我的哪个哥哥来?”
“欸?”周忱瓷歪脸,茫然地发出小动物般的叫唤。
“我让‘他’明天也给你送水好不好?
周忱瓷涨红了脸:“诶呀,我又没有参加长跑!我什么项目都没参加,喝什么水呀!”
“那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好朋友啊!”
温暖的夕阳照在她们身上,刚发下来的秋冬校服边缘被风吹得鼓鼓。
周忱瓷继续强调:“不许你哥哥给我送水,听到没有!我会不好意思的!”
苏尧笑嘻嘻地搂住她,含含糊糊地应:“好嘛。”那就送奶茶,哼哼,她还怕没办法逗到周忱瓷嘛!
周忱瓷完全不知道身边雪白肌肤漂亮杏眼,笑得像是吃到奶油的猫咪的好朋友,满肚子黑水,要逗她玩呢。
翌日。1500米还有半小时开始,预热阶段。
丁晓艳急匆匆地从教学楼走下来,她记得今天的两个学生都没说自己的家长会来陪——还是最吃体力的1500米。
她从学校超市买了红牛,买了糖,又准备好手帕纸。
带着东西到操场,丁晓艳一怔。
班上的氛围很好,每一个参赛的运动员都是为班级奋斗。因此,她要求每一个运动员参与项目时,身边至少有几个同伴鼓掌加油,体委会合理安排好时间和人数,确保孩子们不落单,不要孤零零地参加项目。那太没人情味了。
她没料到的是,今天的1500米女子跑,居然有这么多学生愿意来陪?
想了想,觉得很合理:苏尧在班上的人缘非常不错,尤其是在学习方面,大方分享笔记,从不藏私。
她知道班上大多数教职工子女回家都会被爸妈念叨着和苏尧作比较——苏尧这丫头,脑子聪明,家庭条件远远逊色于这群教师家庭出来的子女。同事们怒其不争,觉得自家孩子条件明明更好,却不如苏尧,也是情有可原。
这样的比较,大概率影响到苏尧在学校的人缘。
丁晓艳密切观察。好在,她发现苏尧一直都很淡定,泰然自若,从不会因为某日谁的忽冷忽热而心态不佳。
这种稳定,让那群因为爸妈把他们和苏尧作比较,生了气,偷偷说过坏话的孩子们毫无招数应对。
最后,“臣服”于苏尧的冷静,到了有难题不懂时,又眼巴巴地上前询问如何解题了。
丁晓艳这样想着,走上前,准备给苏尧递红牛。
她又是一愣。
她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年轻人站定在苏尧身旁,揉她的发。然后,在苏尧皱起鼻子时,笑吟吟地给她扎头发。
1500米,头发松散不利于跑步。
‘裴雪归’的手指灵活,挽了个牢固的、不会在奔跑中脱落的细编发马尾辫。
苏尧热着身,准备上跑道。
她看到班主任,喊了声:“老师!”
丁晓艳走上前,关心了她状态如何,问要不要提前喝几口红牛,苏尧说自己喝过了:“家里人带的,已经喝过啦。”
漂亮年轻人冲她弯了弯眼,同时示意,他确实带了个背包,里头塞了不少东西,瓶装的红牛饮料露出一角。
这么一笑,风情四射。
漂亮年轻人有一张很有冲击力的脸。丁晓艳啼笑皆非,她总算知道苏尧身边为什么聚了这么多人了:除了苏尧的好人缘外,还有不少是不认识的其他年段的学生,都在认真看帅哥呢!
周忱瓷吸着奶茶,默默地站在一旁,靠近跑道,给苏尧鼓劲:“尧尧加油!”
枪响。
苏尧第一个跑出身位。
同班的,负责一起陪跑的在操场内场。起初前两圈还能跟得上,后来就跟不上了,气喘如牛地冲班主任道:“老班,苏尧好、好厉害!跟不上!”
1500米,标准跑道400米,三圈再加0.75圈。
苏尧保持优势,一直到最后一圈。
她甩了身后的参赛者足足一圈。
跑道终点,周忱瓷跳着,提前迎来狂欢:“苏尧!第一!苏尧!第一!”
同班同学们一块呼喊:“苏尧你太牛了!你是第一!”
风声呼呼。终点在即。
‘裴雪归’在终点张开双臂,她结结实实地投入‘他’的怀抱。
清淡的洗衣粉香味,糅杂着钻进苏尧因长时间跑步而泛出铁锈味的鼻腔。
“慢慢走一段!不要停!走一会儿!”
长跑后必须要慢走一段,有助于过渡到静止状态。
‘裴雪归’冲班主任颔首,‘他’在所有人的视线下,熟练地、温柔地扶住苏尧的手臂,带着她一步步地在操场上慢走,直至缓和。
起初,周遭还是嘈杂的。大家议论着苏尧的成绩好像破了记录:“天呐!打破之前的初一的记录了!”运动会分年龄段的记录,苏尧的1500米成绩居然能比蝉联5届的学姐还要少13秒!
“好厉害……苏尧怎么学习这么好,运动也这么好啊!”
“明年会不会还破初二年的记录啊?”
“太酷了,苏尧太酷了!”
以及,很小声的,只在教职工子女小团队里的对话:“我爸妈还说苏尧条件不好呢,她这么厉害,各方面都全能,一看就是天生的,这种怎么比嘛!”
“就是喽!”
渐渐地,议论声小了,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他们的身上。
凝聚在这对年轻的、貌美的兄妹身上。
年长的哥哥有着玉白色肌肤,瞳孔是柔和的浅褐色,五官漂亮英气。
某些时刻,他像丛林间温驯的鹿。青年颧骨边浅棕褐色的卷发被风吹乱,神情那么柔软,让妹妹挨着他走,在操场内场的位置,缓和呼吸,缓解肌肉的酸痛。
苏尧刚运动过的脸颊红扑扑的,她一声不吭,靠在年长的、漂亮的家长身侧,被他稳稳扶住,慢慢地走,慢慢地走。
他和她之间的氛围那样恬静舒适。
以至于谁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呆呆地看。
谁都舍不得发声惊动这一幕。
第20章
3班齐心协力,在运动会落幕时,为班级积攒了16分集体分,光荣登上年级第一,获得“最美班级”的荣誉。
其中,苏尧的1500米为班级攒了重要的2分。
落幕时,各年段的年级长为获奖学生们颁金银铜奖;校长为突破记录的学生们送上突破奖。
苏尧包揽了一枚金牌、一个突破记录的纪念品。
她的名字和破纪录成绩将会在校历里更新,等待下一个人的突破。
丁晓艳满怀欣喜地看着班长邬筱代表全班上台领取集体奖,扭头对同事们道:“我们班孩子厉害吧!”
同事们羡慕极了:“晓艳,你运气太好了,分到这个班,还有个全能大学霸啊,能考好又能跑好。”
丁晓艳:“苏尧运动天赋确实不错。学习还要再看呢,小孩子嘛,起起伏伏都很正常。”她不想把苏尧的年级第一摆得太高,万一孩子压力大,掉了名次,后续心态很难调整回来。
别人一旦说到她班上的苏尧,说成绩、体力双优,丁晓艳会有意无意地含糊带过,不让人故意把苏尧架起来。
她倒不是对苏尧没有信心。
丁晓艳绝对是最希望自己班上出一个常年蝉联第一的学霸,做班主任的,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但她必须得为孩子考虑:万一呢?如果苏尧的成绩滑落,这群给孩子戴高帽的人一定会是嘲讽得最厉害的。
运动会结束,恢复正常上学的节奏。
课本的知识已经学到一半。
距离期中考还剩两天,学校安排了温书假。丁晓艳发放英语周报,让大家回去做习题。
答案在周报附页,丁晓艳要求大家自觉:“不要抄答案啊,你们学出来的成绩都是你们自己的,糊弄家长、糊弄老师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学到脑子里的知识才是你们的!”
台下的学生们齐声应好。
隔壁兄弟4班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游龙老师,他路过3班门口,看了眼班上,挺羡慕这欣欣向荣的学习气氛。
等丁晓艳发完周报,他进来发数学期模拟卷:“期中考是三校联考,我们的成绩会和城关中学、第二中学的一起排。是龙是虫,考后见分晓。”
游龙走了,语文老师林茜月紧随其后。
老师们发完温书假的重点考纲、模拟卷后,每个学生手里都是厚厚一沓的卷子,满手油墨味。
这么多卷子,很多学生过完温书假只写了一半——复习用的重点考纲,老师的检查力度不大。届时,重点在于期中考成绩,而非这一摞厚厚的纸有没有填满。
总的来说,全凭自觉嘛。
学习好的,脑子聪明的,觉得题型雷同,不需要重复做多遍的,可以只写几题;知识点掌握没有那么透彻的,那就努力把模拟卷都写满。
以上是大部分人的刻板想法。
事实上,越是读得好的学生越是勤奋努力,将老师发的周报、模拟卷、考纲看过一遍又一遍,确保自己能掌握所有题型和知识点。
周忱瓷希望在期中考考出比月考优秀的成绩,特意约了苏尧在温书假一块复习。
苏尧答应了,地点在县图书馆。
一大早,‘钟和熹’拎着热牛奶*2,味道不大的面包一袋,背着苏尧的书包,把她送进图书馆。
温女士骑着小电驴把周忱瓷送到县图书馆门口,恰好遇到了他。
天气转凉,年轻人穿了一件棉质带帽卫衣,即便是普通的男装,瞧着依然风度迷人,他看到温女士,冲她礼貌性地颔首。
此前,两人见过几面。
温女士客套道:“天转冷了,带苏尧来图书馆挺辛苦吧?”现在是上午七点四十分,为了提前来图书馆占座,六点多就得起床出发。
英俊年轻人:“不辛苦的。”
他脸上没有接送小孩的家长时常流露出的疲惫与厌倦。温女士惊讶起来,要知道,就算是她,有时候也会因为要早起接送周忱瓷去兴趣班心烦意乱。
‘钟和熹’看着周忱瓷的妈妈,没有再多接着“接送小孩”的话题说下去,只是客客气气地问,“吃过了吗?”
这一句特别接地气的话,让这个年轻人瞬间从天上悬月的冷淡孤高降临人间,变得温和可亲了。
温女士忍俊不禁,她点了点头:“吃过了。”
路口分道扬镳。
绿灯亮了,温女士的视线往英俊青年离去的方向看去。入秋以后,她给小电驴加了个前挡用来避风,两只把手的位置罩上,避免天冷风吹把手冻僵。
年轻人的自行车显然没有办法多加什么挡风的工具。这样冷的天气,骑着单车,接送孩子,对于家长来说,可是件辛苦活。
她想到女儿好友苏尧的家庭情况,回忆起女儿回家时对她说的:“尧尧爸妈不在家,是她远房亲戚家的哥哥来照顾她的。”
“年轻人不用上班吗?”温女士好奇问了一句。
周忱瓷一本正经地回答:“尧尧很酷的那个哥哥,手上戴的表比爸爸买的那块还好看!”顿了一顿,“我猜,尧尧哥哥很有钱。”
今天遇到,特意观察。
温女士发现女儿说的没错,英俊青年手腕上戴的那块表价值不菲。
大概率是能买得起县城里一套房的价值。
温女士不知道,她所猜想的价格只有那块名表的几十分之一。
身价不菲的英俊年轻人,愿意早起接送妹妹,毫无怨言。
温女士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人。
温女士不免发散思维:这个年轻人英俊多金,特别像是有钱人在小县城里隐姓埋名,身上满是故事感,非常神秘。
哦,还有一点。
他极其疼爱妹妹。
简直是如珠如玉的对待。
图书馆。
周忱瓷喝着苏尧分享给她的热牛奶,把自己带来的果干推到好友面前,“我爸爸出差带回来的,你尝尝,芒果干可好吃呢。”
苏尧尝了,确实很好。
她没有客气,又吃了一块。
县城图书馆专门有一个区域给学生当自习室,允许小声交流,需要每天早起来抢位置。温书假刚开始,住在附近的学生早早就来占座,她们运气较好,来得早,占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光线很好,适合复习。
找好位置,从窗户往外一看。
周忱瓷:“我妈妈在和你哥哥说话诶。”
苏尧装作刚发现的样子:“是嘛?”
她一边操纵着‘钟和熹’和温女士聊天,一边看周忱瓷围观完妈妈和苏尧哥哥离去的背影,听她很小声地问:“你坐自行车后面冷不冷啊?最近天气冷了,要穿厚一点哦。”
苏尧体质不错,很少生病。
周忱瓷就不一样了。温差一大就容易感冒发热咳嗽,要不是温女士悉心照顾,就这最近的寒潮,她指定是熬不过,身上要闹腾一阵。
要是影响到期中考,她一定会非常沮丧。
“有,等这几天考完试,我要去买点新衣服穿。”
苏尧准备去批发市场买点合适的冬装。
南方的秋天往往很短暂,眨眼的功夫就要彻底入冬。
她的身高长了不少,‘人物卡’*2同样需要合适的衣物。考完试,苏尧决定大购物一番。
开学近两个月。
撇去日常开销,靠翻译接活攒下的钱有7000左右。
足够苏尧给自己、‘钟和熹’、‘裴雪归’购入合适的温暖的衣服。
聊天八卦时间结束,迅速进入学习状态。
两人填饱肚子后,开始温书复习。
期间,周忱瓷有不懂的问题,挪动卷子,勾出题号,放在一旁,等待苏尧帮忙解惑。
温书假选择和周忱瓷一块度过。
因此,苏尧在收到各科任老师分发的模拟题时,特意没让‘钟和熹’‘裴雪归’一块出动,她把模拟卷都留着主身体来写。
苏尧像个正常的、普通的初中生,和好朋友在图书馆翻着书页,复习背诵,补缺补漏,攻克难题。
平时完成日常作业时,她会认为动用主身体来写完全部作业很蠢——有多余的两个‘成年男性身份’来帮忙做,何乐而不为呢?节约精力,腾出更多时间来玩,舒舒服服地完成,多爽啊!
这次情况不同,答应和好朋友共同复习后,苏尧不打算让自己迅猛近妖的写作业速度吓到周忱瓷,更不想在图书馆什么都不干,光看着好友做作业。
拥有多具身体后,能自由选择怎么做,才是最大的自由。
一天的复习结束,周忱瓷收获满满,和苏尧在图书馆门口告别:“拜拜,我坐我妈妈的电动车回家喽,明天图书馆门口见!”
苏尧笑眯眯地和周忱瓷、温女士挥手说再见。
温女士看着苏尧的另一个哥哥——女儿口中那个温柔的,没有‘钟和熹’那么冷酷,但同样让人目不转睛的漂亮青年。他站在苏尧身旁,礼貌地冲她们点头示意。
目送小电驴呼啸离去。
苏尧和‘裴雪归’在路上走着,没有自行车——受限于‘人物卡’的50m使用距离和有限时长,‘钟和熹’把自行车骑回家后,没办法再开骑着自行车来图书馆接人。
好在,步行时有‘另一个自己’陪着。
秋冬时节,太阳下山得很早。
五点半,天就阴沉沉,黑得像盖了一块布。
苏尧不打算回家烧饭,准备在回程路过哪个餐饮店凑合吃一顿。
她的书包由‘裴雪归’背着,沉重的书本对于成年男性毫不费劲,两条书包肩带不会压得肩膀疼痛。苏尧可以哼着歌,愉快地在脑中过一遍知识点。
温书假的两天,就在‘钟和熹’骑自行
车接来图书馆;‘裴雪归’陪同着走回家中,平静度过。
三天期中考,苏尧在第一考场第一张桌子。负责监考的老师对第一考场的尖子生们很是关注,有别班的老师会在苏尧身边徘徊一番,看她的做题节奏。
苏尧习以为常,不受干扰。
老师们不是故意要影响她考试,大多是出于好奇:段一嘛,考试时的做题体系是什么样的?耗时多久?
三天下来,监考老师们对“苏尧”有了更具体的印象:是个聪明孩子。和部分还不能把黑笔字写好的学生相比,她的字迹成熟秀丽,做题思路相当快,尤其是数学,草稿纸动用得很少,只有大题打了几行。
英语字母写得同样俊逸,是后来非常出名的“衡*水体”,每一颗字母都像印刷出来那般,赏心悦目。
……
老师们不得不惊叹:这世上是真的有天赋极高的聪明小孩。
苏尧就是这样一个响当当的例子。
期中考结束,出了分数和排名,更是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苏尧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同时,是三校联考的第一名。
各科目的成绩,漂亮得不行,各科任老师们说起年段科目最高分,“是3班的苏尧。”
丁晓艳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期中考结束,就是每学期必开的家长会。
丁晓艳:“我希望所有人的家长都要到,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次家长会。”
初一年上学期的家长会,确实很重要。
不单单是让家长了解孩子们的学业水平,更是通过此次家长会,建立班主任、科任老师们与家长之间的信赖与联系,为初三年的升学考试做好全面准备。
家长会定在十一月十三日。
此时,是开学第十周。
通过威客网持续不断的翻译接活,‘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解锁到6%,时长涨到了6小时。
时长增加,能在威客网接到的单子更多,每周的翻译收益达到1300起步。
苏尧曾经做过的数据分析,随着逐渐解锁的时长变动,不再准确——原预计一周能挣1000~1300¥,现在的基础收益就是1300¥起……
她甚至觉得有机会在一年内就把100%社会融入度解锁。
解锁‘钟和熹’的社会融入度,很像现实中的放置类游戏,开头的资金储备太少,只能紧巴着使用,慢慢着,伴随道具的升级(现实时长的增加),得到的利益稳健提升。
收益数值公式每周都会变化,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以至于,苏尧忽略了家长会将要通知监护人的事。
开家长会前两天,苏尧接到父亲拨来的电话。
苏明铁的声音相当气急败坏。
“苏尧,我听你班主任说,明天要开家长会?你怎么没和爸妈说?”
“……”
苏尧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她压抑着情绪,反问:“所以,你们会回来?”
苏明铁:“不回来你就不说一声吗?”
“既然不回来,说了有意义吗?”
苏尧冷下眉眼,这是她和父母第一次直接的、毫不留情的冲突。
“还是说,你希望我求着你回来开家长会?”
她不留给父亲反应的时间,机关槍般说下去,“小学毕业典礼,所有同学的爸妈都到场。我求你们来,你们说忙,等暑假才能回来。”
小学六年级毕业典礼,算不得人生中最重要的毕业仪式。苏尧对它的印象已经不复年幼时清晰了。后来的初中毕业典礼,高中毕业典礼,每一次需要父母出场的活动,他们都没有出现过。
更别说所谓的“初中第一次家长会”了。
苏尧根本没打算告诉他们这件事。
她闭了闭眼,无声叹息,想,是班主任联系了她的父母。
丁晓艳知道她平时上学有人接送,但“哥哥”到底是“哥哥”,她认为家长会还是需要法定监护人到场的——远房亲戚到底不合适。
如果说,苏尧成绩普通,没什么亮眼的,丁晓艳可能还不会私下联系她的父母。
问题是,苏尧的成绩太好了。
各方面都很优秀。这样的孩子,怎么能叫人不喜欢呢?父母一定也会为孩子的成绩感到骄傲吧。即使工作忙,也要给孩子一个面子,来参加家长会吧?
丁晓艳带着欣喜联系上苏尧爸妈,告知了家长会时间,希望他们能到场。
电话里,苏明铁强压着怒气,挺懂得对文化人客气,对丁晓艳礼貌极了,只说自己和老婆在外地打工,没空回去。
期中考成绩他们倒是知道,苏尧没有特意瞒着。上次打钱后,陈娟不知道犯什么病,开始主动打电话给苏尧。
一周两次。
就是这短暂的来电里,苏尧告知他们期中考的成绩如何。
苏明铁:“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家长会都不说,你班主任来电话了通知我们有,我们才知道这事。你是打算谁都不说就瞒着?”
“你少给我发疯。”
苏尧冰冷地甩出这几个字。
她听到电话那头陈娟吸了口凉气,苏明铁勃然大怒。
“苏尧你皮痒了是不是?”
苏明铁呼哧呼哧地喘气,他咬牙切齿,“成绩好了就不把爹妈放眼里了?你读书多了,眼光高了啊?不把爹妈当回事?”
他用方言骂出一连串波及户口本、生-殖器的脏词。
现在是晚上,接近十一点。
‘裴雪归’的时长短,苏尧关闭了门窗后,使用了‘他’的最后几分钟,给自己梳好头发,让‘人物卡’耗尽最后几分钟时长。
身边只剩下‘钟和熹’。
苏尧接过‘钟和熹’手里的热牛奶,眼睫都不眨一下,冷静地听着父亲破口大骂,听着母亲试图缓和。
她在父亲骂声间隙,凉凉地甩了一句:“所以呢,发了这么大火,你要回来吗,回来揍我啊?”
苏明铁和陈娟都愣住了。
陈娟:“尧尧,你、你干嘛这样对你爸说话?”
苏尧感到好笑。
她很重地吸了一大口牛奶,让那头的父母知道她还有心思吃东西呢。
环境音让苏明铁躁动起来,他低骂几句。
苏尧太了解他们了。
她知道他们嘴上骂着,身体从不行动,没工时,宁愿呆在工地里和工友们打牌赌博,也不愿意腾出空回小县城见一见孩子;知道他们大多时候只是逞逞嘴上威风,用脏话来刺痛曾经非常在乎他们的苏尧。伤人的脏话就足够让她在夜里哭得止不住,焦虑内耗到整夜睡不着觉。
她在长大后才明白他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壮、威风。
苏尧有能力挣钱后,他们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连个屁都不敢乱放。
她只是将这必经阶段提前到新的人生,比前世更早的13岁。
“既然回不来,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交流感情?有这个必要吗?”
苏尧无聊地问,陈娟像是被这句话伤透了心,“别的孩子,什么事都告诉爸妈……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说了有用吗?”
确实没用。
不然陈娟不会沉默。
苏尧:“既然没用,你们为什么想要知道?”
她真的困惑。
“该不会,你们忽然想要做个好爸妈吧?”
苏尧皱起眉头,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这可能性。
苏明铁、陈娟又是沉默。他们本就知道自己不算合格的爸妈,只是一直以来,苏尧的乖巧让他们有所蒙蔽,自欺欺人地认定:每个月转钱给孩子,就算疼爱,尽了父母的责任。
街坊邻居的流言,他们不是不晓得。
因这无赖父母作风,街头巷尾有什么八卦事,几个距离近点的邻居都不会主动打电话告诉他们。
邻居们看低他们的人品,觉得连孩子都不肯好好养的人,品德不好,不值得交往。就是有什么挣钱的大机会,他们都不会要和苏
家夫妻俩合作——谁能信得过连自家孩子都不爱的成年人啊?这种人指定是心灵黢黑的。
忽然间,苏尧不“乖”了。
随之而来的惶恐与不安,让这对贪图享乐,不愿意付出太多的父母慌乱起来。他们开始恐惧,女儿究竟还在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苏尧:“不说了。”
她准备挂掉电话。
就在这时,苏明铁想起什么,怒气冲冲道:“你班主任说你有哥哥接送是什么个情况?你哪里认识的哥哥?”
苏尧并不怕苏明铁对丁晓艳说什么“他们家没有这号远方亲戚”的话。
她的家庭情况都在档案里,相当于“孤儿”的身世,足够让外人猜出这个家庭的病态。
即使班主任听了父亲说的话,对‘钟和熹’‘裴雪归’的身份产生怀疑,也没法做什么。
——能做什么呢?她让警察把‘钟和熹’‘裴雪归’抓去调查?
神经病才会这样做。
苏尧被‘钟和熹’‘裴雪归’照顾得很好。
报警?然后呢?让他们离开,让苏尧过着没有大人照顾的艰难生活?
很多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丁晓艳必须得考虑到苏尧——尤其是,在她来电和苏明铁谈过,发现了这对父母的不靠谱后。
苏尧抬眸看了看‘钟和熹’。
英俊的成年男性因电话里的动静,微微蹙起眉头,情绪不佳。‘他’沉默着,与主身体感同身受着这场闹剧带来的不快。
苏尧眼也不眨,撒谎:“雇来的小混混。”
英俊成年人的社会融入度提高,身上多了昂贵饰品,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小县城里会有的人物——然后,苏尧平静地说,‘他’是“小混混”。
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应答很好笑。
‘钟和熹’垂着眼睫毛,无声地叹息。
“小混混?”苏明铁显然不接受这个答案。
苏尧不打算向他解释太多,拿最虚假的那套应对就行,“那不然呢?”
“没有父母在身边,我怕别人霸凌我,只有雇小混混才能保证我的安全。”
这并不是苏尧随口胡说的,校园里确实有这样的例子;混迹在工地里的苏明铁夫妇更清楚丛林法则,晓得势单力薄的人必须得有看起来强壮、具有威慑力的人陪伴才能不受欺负。
这个说法是合理的。
苏明铁没说话了,他晓得他女儿成绩好,脑子聪明……为了避免校园霸凌,找个“哥哥”接送上学,是很可能发生的事。
父亲最终没能有勇气再追问下去。
因为这“雇小混混”的问题本质,是源于“父母不在”的缺位,是父母的失责。
他不可能向苏尧承诺,说爸或妈回去一个陪你上学。让她把“雇来的混混”辞掉。
这个话题由他开始,又由他尴尬地结束。
“行吧,每个月生活费我再转你一百,”苏明铁硬邦邦道,“怕你找人帮忙花钱大,没饭吃。”
多转100元的真实动机,根本不是所谓的“雇人没钱”,而是怕女儿和他们离心了,故意用金钱来笼络。
事实上,苏明铁连苏尧的“哥哥”有几个都没搞清楚。他听了丁晓艳电话里提到的远房亲戚,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家长会消息未被女儿通知的恼怒,暴跳如雷地拨来电话。
苏尧才没管他心里头的弯弯道道呢,他多给钱,她收了就是。
终于,挂断电话。
苏尧忍了很久,没忍住,放声大笑。
原以为要纠结的,生怕父母发现家里多了两个“成年男性”的事,在一场闹剧中,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应付过去。
她摸着‘钟和熹’英俊好看的脸,为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混混论”,深深地弯起嘴角。
‘钟和熹’顶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神情无辜,相当冷静地眨动眼睫。
‘他’的颈间还挂着一条解锁了6%社会融入度后出现的昂贵项链呢——混合着金属和皮质的编织设计,彰显冷竣与独特个性,衬得他的眼瞳更加漠然深邃。
苏尧捧着‘钟和熹’的脸,从‘他’的眼,‘他’的视野里看到笑得眉眼弯弯的自己。
明明是贵公子般的‘人物卡’,蜗居在小小的县城里,成为苏尧糊弄父亲时说的:
“雇来的,保护我的小混混。”
她笑着,把脸埋进‘钟和熹’宽厚的胸膛,咕哝着:“真是委屈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