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蛇没抵挡住夏天泡水的诱惑。


    蒙着灰尘的窗户被云则翻窗时顺手拉开,春日温暖的阳光落在窗后的小桌子上,吃完面包后,白萦抱着果汁慢慢地喝,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好像时间还未流逝,他还是当年那个变成人形不久的小孩子。


    记忆里的福利院财政一直很紧张,它太偏僻了,差点出了申城地界,常被遗忘的同时拨到的款项也很少,但院长和老师们都在竭尽所能让院里的孩子们健康成长。福利院里的家具不少是老师们自己打的,孩子们穿的衣服大多数是好心人捐赠的旧衣,这些地方省下钱后,福利院会拿多出来的钱给孩子们买鸡蛋牛奶,孩子们或许穿得不太好,住得也不太好,但没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像云则那样的阴郁小孩来到这里一段时间后都能变得阳光许多。


    因为是福利院里唯二两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老师们暗地里总是更照顾白萦和云则,对待他们的一些做法也和对待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不会要求他们和其他孩子一起做游戏,他们可以自己去其他地方玩。白萦喜欢晒太阳,常常拉着云则跑回宿舍,坐在能照到阳光的窗户边,从裙子上老师缝的大口袋里掏出每天能分到一瓶的牛奶,咬着吸管一脸满足地慢慢喝。


    那个时候他的腿还很短,白萦要手脚并用地爬到凳子上,云则就在边上扶着他,害怕小萦妹妹摔倒了。


    他自己的动作就利索多了,撑着凳子轻轻松松就能跳上去。被阳光照耀着的白萦轻轻晃着碰不到地面的小腿,云则受他感染,伸出手去够外面的阳光。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喜欢太阳,把他从人贩子手里买走的那家人会在夏天太阳最毒的午后逼他去田里干活,田地里还有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抽在牛身上的鞭子同样会落到他身上,云则常常分不清自己感受到的疼痛究竟是来自太阳的晒伤还是来自鞭子的鞭伤,渐渐地,他将二者画上等号。


    遇到白萦后,遇到那么喜欢晒太阳的白萦后,云则才想起来太阳带给人的不只有疼痛,还有温暖。


    小小一扇窗户装了太多回忆,云则忽然又想起一串行端口琴声。


    “小萦,”云则向白萦询问,“你还记得老师送你的口琴吗?”


    白萦歪了下头:“记得呀。”


    小蛇的记性可是很好的,比大部分人类都要好,人往往会忘掉自己七岁以前的事,但小蛇变成人后,经历的比较重要的事情都记得。


    云则又问他:“它还在你那里吗?”


    照顾他们的老师一次出差回来后,送给不会说话的孩子一支银白色的口琴。白萦很珍惜它,不用的时候都会把它装在洗得干干净净的布袋里。


    直到云则离开那天,白萦都没学会用它吹一支在调上的曲子,他平时都是瞎吹。因为云则那时候有一只耳朵几乎听不见声音,白萦每次吹口琴之前,都要跑到云则听力正常的那一边,郑重其事地从小布袋里取出口琴,彷佛大师即将开始演奏,然后瞎吹一气。


    虽然不好听,但是能让人听着很开心。


    “不在我这啦。”白萦说道,“搬去另一家福利院后,我把它送给了另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


    说起这件事,白萦还有点痛心,不是为自己失去的口琴,而是为自己的音乐天赋。


    “我还以为一直学不会是口琴太难了,结果到别人手上没几天就能吹曲子!”白萦痛心疾首,“原来是我太笨了!”


    云则睁着眼睛说瞎话:“才不是,小萦最聪明了!”


    白萦觉得自己伤害了云则一些美好的品质,比如诚实。


    “小荀想看以前的东西吗?”白萦站起身来,拉着云则就往外走,“我记得当初有些东西没有带走,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就留在了这里。”


    白萦拉着云则去了走廊尽头的活动室。


    说是活动室,其实是杂货间,福利院里活动室有许多间,超出了需要的数量,一些位置比较偏僻的就成了放杂物的地方,比如说白萦现在去的。


    那间活动室……


    云则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微变化,然而白萦走在他前头,完全没有发现云则的异常。


    活动室的门锁着。


    “我记得钥匙放在这里……”白萦一边嘟囔着,一边在周边找起钥匙来。


    他很快就在附近房间挨着走廊的窗台上找到一把钥匙,很多年前活动室的钥匙也是这么随便地放在这里,毕竟里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按时锁门基本也就能起到防尘的作用。


    然而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期间从没有人回废弃的福利院打扫过,白萦打开门的一瞬间,灰尘扑面而来。白萦被呛了一下,下意识转身,结果便撞进云则怀里。


    云则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将人按在自己怀中,等到灰尘散去了,才松开人,低下头仔细看他眼尾泛红的眼睛:“灰尘掉眼睛里了吗?”


    白萦摇摇头:“只是被 呛到了。”


    云则有些可惜。


    小时候如果灰尘掉进眼睛,白萦也不敢去揉,怕把灰尘揉进眼睛里,只会眼泪汪汪地去找老师,云则来了以后就去找云则。云则会捧着他的脸,凑近后轻轻地吹。


    小萦会可怜巴巴地用眼神问他:吹掉了吗?


    云则会回以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但白萦还是害怕,总觉得那颗灰尘还在眼睛里,于是一整天都会变得很乖,直到第二天感觉眼睛真的没事了,才会变得活泼一些。


    两个小孩这样做只会显得可爱,可如果成年人这么做,大抵有些暧昧了。


    云则放开白萦,白萦掉头就跑进活动室里。被改成杂货间的小活动室中有许多架子,以前架子上总是摆着许多纸箱和篮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杂物,不过现在架子空空,大多东西都在福利院关停时搬走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


    做游戏时铺在地板上的垫子,掉到架子底下气快漏完的小皮球,发条卡住已经不能用的八音盒,举起来放在眼睛前仍能看见缤纷色彩的万花筒……白萦在杂货间里快乐地搜索起来,像是在挖掘被时光砂砾掩埋的宝藏。


    云则看着他,却想起来一段很遥远,他甚至有些怀疑是否真实的记忆。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太阳格外毒辣,把树叶都晒得打卷。喜欢晒太阳的白萦这个季节也不晒了,和其他孩子一样总是躲在阴凉处。


    好在福利院的建筑很有水平,冬天没有那么冷,夏天也要比其他地方清凉,虽然院里没有空调,但靠着电风扇,夏日倒也没有太难熬。


    福利院里最凉快的地方,大概就是每层楼走廊尽头基本被充作杂货间的房间。云则那天遍寻白萦不见,就想着白萦会不会躲到了杂货间里。


    前往杂货间的路上,云则和两个老师刚好路过,两位老师正在闲聊。云则那只没有坏掉的耳朵动了动,听见了老师们的对话。


    “我前两天好像在院里看到一条蛇,但是一转眼那条蛇又不见了。”


    “不可能吧,虽然我们这里是在郊区,离山也近,但从没听说过有蛇爬进来啊。”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那条蛇倒也不吓人,特小一条,全身都是白色的,一点花色都没有。”


    “你肯定看错了,白蛇可罕见了,哪能随随便便见着。”


    老师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云则当时没放在心上,一心想要找到白萦。


    然而当他找到钥匙,打开从里头锁上的杂货间后,却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条把自己浸在一碗水里的小小白蛇。


    福利院每个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碗。


    那是小萦的小碗。


    ***


    福利院的旧址离市区太远,为了不要回得太晚,太阳还没下山二人就动身返程。云家在市中心,返程的路上云则带白萦去花鸟市场买了一盆开得正好的月季,一盆也就百来块钱,白萦惴惴不安。


    这礼物会不会太廉价了?


    云则说他和父母住在一起,自从他被找回后,云家父母就不太放心他一个人住,让他在成家前和爸爸妈妈住在一块儿。云则理解父母失而复得后心底的不安,从没有过异议,而且他们都是性格开明,十分尊重彼此的人,虽然住在一起,却从没有一些人家孩子长大和父母之间的矛盾。


    想到自己待会儿就要见到云则的父母,而云则的爸爸就是云鑫集团的董事长,自己公司隔壁一整栋楼都是他们家的,白萦愈发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


    “别怕,我妈妈就喜欢花,还不喜欢太名贵的品种,她觉得普通点的好养活,你送的礼物她一定喜欢。”云则安抚白萦,他笑道,“而且即便你什么都不带也没关系,只要看到你,我爸妈就会很开心了。”


    白萦觉得云则只是在安慰他,但云则说的可没有半句虚言。


    云家父母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他们会多个女儿,哪怕后面没有找到白萦,在他们的观念里白萦也已经是他们半个孩子。好不容易能见到白萦,他们怎么会不开心?


    云则把车停在市中心一栋小洋楼外。


    自从云则被拐卖后,云家人就没住在空得让人心慌的庄园里。反正云家家庭结构简单,一家三口与两位佣人转而搬进市中心一栋百年历史的洋楼,这也是云家的祖产之一。


    三层小洋楼翻修过数次,但看上去仍旧格外具有历史底蕴,自带的小花园里栽满鲜花,长得生机勃勃,娇妍美丽,一对中年男女已经等候在门外。


    白萦起初还抱着花盆忐忑不安,可是云则的爸爸妈妈都和蔼可亲,他买的月季被许云蔚笑着接过,摆在那些她精心伺候的花儿间,放在花架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上,云时遇也很亲切地把手放在他肩上,问他一路过来累不累,云则有没有好好照顾他,晚饭有没有什么忌口。白萦感觉自己稀里糊涂地就坐到了餐桌边上。


    云家的晚餐很日常,都是一些家常菜,餐桌上的氛围也很温馨,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聊的也不是什么经济走势政治格局,就是一些家常话。作为客人,白萦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感觉,云则的爸爸妈妈对他很好,就好像他也是这个家的孩子一样。


    福利院太远,他们回来得终究是晚了一些,晚饭结束后都八点多了,许云蔚看着外面黑透了的天,说道:“太晚了,小萦今晚不如就住在这里吧。”


    白萦犹豫:“会不会太麻烦阿姨了?”


    许云蔚笑道:“可麻烦不到我,让小则给你收拾去。”


    云则的父母太好,白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们,就应了下来。


    晚上他住的房间果然是云则亲自收拾的,就在云则的卧室旁。因为要照顾白萦,云则今天获得了一整天不用工作的特权,云时遇一吃完饭就苦哈哈地回书房工作了,许云蔚提着一盏灯去花园看白萦送她的那盆花,越看越喜欢。云则则在给白萦铺完床后,和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一边吹夜风一边聊天。


    无所事事的晚上,聊的也是一些闲事,时间不知不觉接近十点,白萦有些犯困。


    “要睡了吗?”云则笑道,“那我不闹你了。睡衣给你放在床上,洗个澡就睡吧。”


    白萦在他肩头蹭了蹭:“小荀晚安。”


    云则其实还想问问白萦喜不喜欢这里,愿不愿意不止这一晚,以后也留在这里。可是这样太唐突了,路长钧的下场让云则知道了,白萦其实是很难追的。


    好像一只小蜗牛,一旦受了刺激就会钻回壳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但他会本能地死也不出来。


    道了一声晚安后,云则把房门关上。他往楼下走,想要提醒妈妈别在花园待太久,夜间风冷,小心着凉。然而才过楼梯拐角,便发觉许云蔚已经回来了。


    风灯被她随手放在架子上,许云蔚看着下楼的云则,问道:“小萦睡了?”


    云则说道:“快睡了。”


    许云蔚微微地笑:“这孩子真可爱,越看越叫人喜欢,要是当初能找到他就好了,我总觉得他就该是我们家的。”


    云则道:“以后未必不能是。”


    许云蔚看着云则,她脑子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小则,你是把小萦当作弟弟,还是别的什么?”


    云则抬头看了一眼,白萦现在就住在楼上。


    “现在,只能是弟弟。”云则说道。


    第52章 前置摄像头狂魔。


    假期一结束,白萦就跟着《侠道》剧组去了隔壁省的影视基地,不得不说工作能让人忘掉很多东西,休假那段时间,白萦时不时就会想起自己拒绝小路时他落寞的样子,自己也跟着感到难过。


    然而一忙碌起来,这些问题就通通被抛到脑后了。


    跟组的日子每一天都十分充实,当拍摄场地转移到影视基地后,演员尽数到场,基本上每一天都从早拍到晚,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虽然忙碌,却不像白萦以前的工作那样忙得叫人心力交瘁,剧组的主要班底还是文祥山的那一些,大家早就熟识了,每个人都非常友善。


    电影拍摄也很有意思,白萦跟在一旁录了许多花絮,和剧组的负责人沟通,配合影宣公司那边宣传。白萦经常看到从自己这里传出去的消息,没过几天就登上热搜词条,然后又被粉丝们转载到粉丝群。白萦深藏功与名,跟着谢瑾的粉丝们一起在群里“啊啊啊”尖叫。


    谢瑾虽然是实力派,但热度同样不容小觑,剧组肯定不会放着这份粉丝流量不吃,许多宣传都围绕着谢瑾展开。白萦一下子多了好多潜水小号,这个卧底粉丝群,这个卧底超话,这个卧底后援会……随时追踪粉丝们的动向,验证宣传的反响。


    好几次谢瑾坐到他身边,白萦跟他分享小蛇的照片和视频,看着看着,手机上方就跳出来自粉丝群的消息。


    白萦手忙脚乱地把群消息改成免打扰。


    “之后还要改回来,多麻烦啊。”谢瑾在他耳边笑道,“而且当我的粉丝,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白萦结结巴巴地自证清白:“我、我都是为了工作!”


    才不是粉丝……不过如果谢瑾成了饲主,小蛇一直支持影帝也不是不可以。


    自从知道路长钧想要成为的是男朋友而不是饲主后,白萦就对小路死心了,一时间把希望全部放在了谢瑾身上。在休假期间,他就试探着把柳清章给他拍的,那张小蛇在花堆里的照片发给谢瑾,立刻收获了一句好可爱。


    小蛇的豆豆眼亮晶晶。


    人类,你一定想不到现在是小蛇本蛇在给你发照片!


    白萦抬起尾巴尖在键盘上一点一点,给谢瑾发过去一行字:【是吧是吧,超可爱的,是不是很想养?】


    谢瑾非常配合地回答他:【嗯,那这条小蛇什么时候才能住进我家呢?】


    白萦觉得这次稳了,恨不得下一秒就搬进谢瑾家中,他手头还有一点存款,小蛇可以自带恒温玻璃箱。


    可是不行,小蛇作为人类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作为一条认真负责的蛇,白萦做不到工作做到一半甩手不干。


    白萦痛心地敲字:【现在还不行,但是明年一定可以!】


    《侠道》能赶在国庆档上映,主演和编剧的关系都很硬,送审时必然一路绿灯,剧组需要考虑的只有快点把电影拍出来。电影上映后白萦还需要跟进一段时间宣传工作,但时间不会太长,等到年末热度消退,这一项目也就正式完成了。


    然而眼下不过五月份,距离年末还有七个月,白萦打出“明年”这个词时自己都觉得心虚。


    好在谢瑾通情达理,没有因此不要蛇了,只是问道:【那我可以多看一点这条可爱小蛇的照片吗?】


    当然没问题!白萦咔咔咔就给自己来了好几张自拍,还给自己录了好几段视频。小蛇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最可爱,就去学网上那些宠物博主给自家宠物蛇录的短视频,将自己盘成一盘蚊香,扁扁的脑袋也埋在身体里,只露出一双黑色的豆豆眼看镜头,让自己显得温顺可爱又亲人。


    不过他本来就温顺可爱又亲人!


    白萦一开始还不习惯用蛇形给自己拍照,但没一会儿就越拍越顺手,努力卷起手机往手机支架上一摆就开始狂拍,拍完立刻就给谢瑾发过去。


    看,这是小蛇窝在枕头上睡觉!


    看,这是小蛇在吨吨吨喝水!


    看,这是小蛇趴在松鼠玩偶身上,它会自己和自己玩哦,这么独立的小蛇去哪找?!


    白萦把这些没有一丝真实成分,全是摆拍的照片发给谢瑾,然后收获了好多句可爱。他逐渐在一句句可爱中迷失自我,又害羞又得意地把自己卷成了麻花,连去了剧组都不忘给谢瑾发小蛇近照。


    眼下他把粉丝群的消息改成免打扰后,为了转移谢瑾注意力,拉着他看自己最新拍的照片。


    一张张照片从眼前滑过,每一张谢瑾都觉得可爱得不行,但他眼中逐渐出现一丝迟疑,犹豫许久后,他最终还是问道:“小白,这些照片都是你那位朋友发给你的吗?”


    “是呀。”白萦完全没察觉谢瑾的异样。


    从小开始演戏加上频繁出现在公众面前,让谢瑾很早就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在脸上,哪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的神情依旧会下意识地毫无变化,恰如此时。


    谢瑾的脑子忽然有点乱,他一时间不太确定自己发现的东西是真是假,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但照片这会儿还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


    电影的画面中,周边环境与人物主体一样重要,许多重要信息会藏在背景里。经年累月培养出的习惯让谢瑾在看一张照片时,除了关注照片的主体,还会下意识地分析那些藏在边边角角里的信息。


    一分析,就分析出了问题。


    这张照片里,小蛇背后的天花板怎么这么像剧组租下酒店的天花板,那张照片里,小蛇卷着的橙子为什么那么像酒店每天都会送的水果,因为他们住的酒店有一个助农项目,所以差不多大小的橙子谢瑾这些天见了太多……


    还有拍摄角度。


    谢瑾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身为演员,谢瑾对镜头无比敏感,一张照片究竟是用前置摄像头拍的还是用后置摄像头拍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照理来说主人拍摄宠物,自己不出镜的情况下用的肯定是后置摄像头,但白萦发给他的照片,除了小蛇在花堆里那张,全部都是用前置摄像头拍的。


    用前置摄像头拍也不是不行,顶多麻烦一点,别扭一点,可就是因为太麻烦了,所以谢瑾怎么也想不明白,小蛇的主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用前置摄像头。


    除非这非但不麻烦,反而是更加便捷的方式。


    但什么情况下,用前置摄像头拍摄宠物会更加便捷?


    总不可能是小蛇在给自己拍照吧?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谢瑾都把自己逗笑了,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照片出现,一些照片里还出现了他们正在住的酒店的特征,谢瑾渐渐笑不出来了。


    不可能吧……


    白萦完全不知道谢瑾的脑子要被某个惊世骇俗的猜想搞宕机了,还在开开心心地跟未来饲主分享照片。相册渐渐翻到头,白萦说道:“没有了……”


    谢瑾喉结滚动,艰难地找回了声音,他问道:“小白,这些照片都是你朋友最近拍的吗?”


    那家酒店被《侠道》剧组包了下来,没有外人入住,可如果白萦朋友在剧组到来前住过,虽然这个理由听上去很牵强,但能解释为什么会拍出那样的照片。


    谢瑾在心里找好了理由,可是白萦说道:“是啊,是昨天现拍现发的!”


    这可是小蛇新鲜出炉的照片哦!


    谢瑾的脑子真的要宕机了。


    白萦是蛇,蛇是白萦……不对不对,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他又不是在演《白蛇传》!抛开那个离奇的拍摄角度,谢瑾努力思考一个最靠谱的可能。小蛇现在就在白萦那里,白萦还偷偷把小蛇带来了剧组,可他帮白萦收拾过房间的啊,没有看到恒温箱这种东西,不过白萦好像也说过小蛇不喜欢待在玻璃箱里……


    还是不对,白萦有什么理由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朋友来呢?而且拍摄角度虽然绝大多数很诡异,但不是还有一张是正常的吗?


    谢瑾最后想,也许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吧。


    刚好有家酒店的装潢差不多,刚好酒店送的水果也差不多,刚好白萦的朋友是前置摄像头究极爱好者。把全部异常归咎于巧合很牵强,但谢瑾觉得这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他还想从白萦那里旁敲侧击一些和小蛇,和那位朋友有关的信息,然而小蛇突然站起来:“探班的粉丝好像到了。”


    谢瑾顺着白萦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几位被工作人员带领着,打扮迥异于剧组人员的女孩。


    他立刻想起经纪人与他说过今天会有粉丝探班,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后援会已经提过好几次这件事了,但是之前在文祥山拍戏不方便,山路难行,怕粉丝遇到危险,于是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


    这会儿没有谢瑾的戏份,但谢瑾不久前才拍了几场,戏服没有换下,因为过不久还要接着拍,他现在属于是在休息。白萦抱着他的胳膊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走走走,我们快过去!”


    谢瑾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小白要跟着?”


    “我给你们拍照!”白萦说道,“我还能帮你拿礼物!”


    白萦看到那些女孩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大概率是送给偶像的礼物。


    而且粉丝探班也是宣传时有可能用到的素材,白萦肯定是要跟着的。


    谢瑾被白萦拉着和粉丝双向奔赴了。


    为了拍这部戏,谢瑾真的减重很多,脸颊明显消瘦下去,能看见骨头的轮廓。粉丝们看得眼眶红红,直把自己带来的零食往谢瑾怀里塞。


    “谢谢你们的好意,”谢瑾的声音很温和,“不过在拍摄结束前,我大概是没法吃零食了。容易坏的水果和糕点我会分给工作人员,不会浪费你们的心意的。”


    谢瑾出道以来,对粉丝的态度一直是真诚,温和,同时保持一定距离,倒是和粉丝培养了难得健康的关系,粉丝的忠诚度很高,但脑残粉很少。


    白萦帮谢瑾提了一些东西,粉丝们早就注意到了跟在谢瑾身边的漂亮青年,有人大胆问道:“谢老师,这位是?”


    也是剧组的演员吗?


    “我是谢老师的助理。”白萦给自己找了个身份。


    “嗯,”谢瑾微笑着看向他,“小助理。”


    他的目光格外温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敏感一些的粉丝呆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白萦一无所觉,尽心尽责地在边上做好小助理的工作,谢瑾和粉丝合影他拍照,谢瑾给粉丝签名他递笔,谢瑾收粉丝礼物他拎东西……然后被谢瑾把重的那些抢走,谢瑾还顺手揉了把他的脑袋:“还是我来吧。”


    “哦。”白萦呆呆地点头。


    让影帝提重物他就拎着些轻飘飘的薯片,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在收礼物的环节上和白萦想的有些出入,但总的来说一切非常完美!白萦晚上兴致勃勃地点进后援会的小群,打算看看粉丝们对这次“粉丝偶像一家亲”的探班活动的反馈。


    然后便看见今早来探班的一个女孩在群里惊恐地艾特全员:【家人们!有情况!谢哥他好像谈恋爱了!】


    白萦:啊?


    谢瑾和谁谈了,他怎么不知道?


    第53章 小蛇好像捅大娄子了!


    探班姐妹的话一出,整个群都炸了!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飞快刷屏,白萦目不暇接,看得眼睛都要花了,他只是在某条发言上稍微停留一下,右下角就立刻显示消息99+。


    好一会儿后才消停下来,因为消息刷得太快,最开始爆料的那位粉丝根本插不上话,等意识到要留给人说话的空间后,其他人自觉闭麦,只在最后留下一句:【什么情况,你倒是快点说呀!】


    这也是白萦想问的。


    探班前还好好的,探班完后谢瑾怎么还谈上恋爱了呢?


    探班粉丝的话总算不至于被淹没在消息的汪洋大海里,连忙敲字:【你们绝对不知道我今天去探班看到什么!】


    等了半天,你就说了这个?


    群友们的愤怒差点把那位粉丝淹没了,白萦也忍不住点了+1,复读了一个火冒三丈的表情包。


    探班粉丝:【哎呀这东西也说不明白,我直接给你们看照片吧!】


    紧接着那位粉丝就发出来数张照片,群内一时无言,白萦也看着那几张照片陷入沉默。


    剧组允许粉丝在不涉及影片剧透的情况下拍摄一些照片,这件事白萦是知道的,他还帮着她们拍了好几张与谢瑾的合照,但是,这里怎么还有他什么事呢?!


    每一张照片里的主人公都很熟悉,一个是谢瑾,一个干脆就是他本人,能不熟悉嘛!


    【谢瑾看着白萦笑。jpg】


    【谢瑾摸白萦头。jpg】


    【谢瑾帮白萦把夹进领口的领子翻出来。jpg】


    【两个人提着粉丝送的大包小包礼物,笑着对视。jpg】


    白萦觉得这些照片完全没有问题啊,他和谢瑾平时就是这样的,而且说的是谢瑾谈恋爱的事,为什么却在发他和谢瑾的照片呢?


    白萦陷入沉思的时候,后援会的群又一次炸了,这一回消息没有上回刷得快,但情绪更加高涨,两拨人还展开了激烈的互搏。


    粉丝A:【完了完了,谢哥这肯定是谈上了,他看人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粉丝B:【胡说八道,哥的眼睛就是这样的好吧,看谁都深情!】


    粉丝C:【还摸头我的天呢,这照片拿出去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是哪部偶像剧的男女主角要炒CP了。】


    粉丝D:【没准是亲戚家的小孩呢?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张摸头照,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一夜,差点把微博干废了,最后不是澄清女方是谢哥亲妹妹吗?】


    参与了探班的粉丝及时补充:【不是亲戚,他自称是谢哥助理,谢哥也说这是他的小助理。】


    群里沉默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又有人开麦:【啧,小助理。】


    有粉丝痛心疾首道:【还特地加了一个小字,抱的什么心思我都不好意思说!】


    白萦开始反应过来了。


    那个粉丝,说谢瑾好像谈恋爱了,该不会是指……


    脑子里冒出的想法把白萦吓得不轻。那个粉丝该不会是在指他和谢瑾谈恋爱吧?


    完了完了,他是来这里工作的,可不是和主演闹绯闻给剧组增加工作的!白萦抖着手打字:【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单纯只是因为那个工作人员年纪比谢老师小,所以谢老师才叫他小助理吧?】


    请苍天,辨忠奸!


    然而粉丝们完全听不进去白萦的话,一开始倒也有几个粉丝跟着白萦反驳,但随着发言越来越多,那几个人也跟着倒戈。


    【谢哥虽然人好,但平时很注意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的,摸头就算了还给别人整理衣领。你们知道这个动作杀伤力有多大吗!之前我闺蜜顺手给我理了理领子我都忍不住心跳加快。】


    【谢哥还特地自己拎重的那袋东西耶,以前只看他对待女性工作人员这么做过,这不是爱是什么?】


    白萦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铁定不能是爱情啊!他无力地在群里反驳着,甚至不惜诋毁自己:【那个助理也太不懂事了,竟然让演员干更多活!】


    白萦没想到自己这句话非但没有得到赞同,反而引来粉丝们的围攻。


    【哎哎哎不能这么说啊,谢哥严厉申明过好多次不能攻击工作人员的!】


    【对啊对啊,谢哥很讨厌脑残粉的,他也不靠流量吃饭,我们可不能像那些流量的粉丝一样。】


    有人干脆问道:【姐妹,你是女友粉吗?】


    以谢瑾的名气肯定是有女友粉的,但谢瑾一直以来都是实力派演员,在经纪公司的特意引导下粉丝群体以事业粉为主,因此爆出与恋情有关的消息后,极少引起腥风血雨。加上谢瑾年纪也不算小了,粉丝们对他谈恋爱都不太抵触,甚至还总有催他谈恋爱的声音,怎么有人三十了还从没谈过恋爱啊!


    被当成女友粉的白萦有苦说不出。


    小蛇抱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他脑内灵光一闪,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赶紧坐起来打字:【那个助理,是男生啊!】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件事吗?


    白萦完全忘了不久前自己才拒绝过同性别的朋友告白,下意识觉得两个男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群里陆陆续续有人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虽然这么说……】


    【但是……】


    【毕竟都5202年了……】


    【谢哥也从没说过他不喜欢男人……】


    【而且这位小助理长得很好看诶,还扎了一个小揪,好可爱……】


    白萦差点又在这一句可爱中迷失自我,他赶紧定了定神,继续窥屏。


    粉丝们做出了结论:【感觉很好磕。】


    白萦眼前一黑。


    ***


    后援会的小群也就五百人,但都五百人了,消息肯定是封锁不住的,谢瑾疑似与他身边小助理谈恋爱的消息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白萦一开始还只看到这个群在讨论,没一会儿他加的另一个两千人的粉丝群也在激烈讨论这件事,再之后,谢瑾的超话开始被这则消息刷屏,再再之后,谢影帝的崭新绯闻就上了热搜……


    营销号们信誓旦旦:这回的绯闻特别真!


    白萦眼前黑了又黑,满脑子自己完了,他是不是一不小心捅了大娄子。从没听说绯闻这种东西能是正面的,只有负面影响大不大这一说法,白萦上班以来头一次闯下如此大祸,脑补已经从老板一看他就失望摇头到人事冷冰冰地告诉他他被开除了又到可怜小蛇沦落天桥从此只能睡纸箱……


    这种事情不要啊!


    白萦做了足足半小时的心理准备,终于决定趁事情没闹得更大以前赶紧去找谢瑾负荆请罪,希望谢瑾能看在他们相识一场的面子上对他从轻发落。


    至于白萦为什么觉得是自己犯了大错而没想到谢瑾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唉,卑微乙方就是这样的。


    谢瑾住在他楼上的套房,白萦忐忑不安地上去敲门,过来开门的人却不是谢瑾,而是谢瑾的经纪人。


    “是小白啊。”经纪人直接把他迎了进来,“来找谢瑾的吗?”


    知道来人是白萦后,本来坐在沙发上没动,只让经纪人出去应付的谢瑾也站了起来。


    他去拿杯子给白萦倒了杯水。白萦看见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有了两杯热茶,刚才谢瑾似乎在和他的经纪人在这里谈事情。至于这个时候能谈什么事情,白萦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于是乎他一时间不敢坐也不敢喝,反而是谢瑾把他按在了沙发上,又去冰箱给他拿了一块小蛋糕,温声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遇到什么事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对一个经常加班的社畜来说其实不算晚,但今早六点剧组就开工了,白萦跟着忙活到晚上八点,如果不是这时候传出了他和谢瑾的绯闻,白萦这个时候肯定倒头就睡了。


    “对不起。”白萦很愧疚,谢瑾给他拿的是一块青柠味小蛋糕,是白萦最喜欢的味道——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但白萦现在不敢吃,“我没想到会被别人误会……你们是不是也知道了?”


    经纪人回到沙发上坐下,调侃地看了谢瑾一眼,谢瑾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白萦显然是真的对他没别的意思。


    “已经知道了。”谢瑾点头,“应该是我来抱歉,对不起,坏了你的清誉。”


    ……诶?


    本来不敢看谢瑾的白萦,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呆呆地看向谢瑾。


    不应该怪他坏了影帝的声誉,想办法挽回吗?怎么谢瑾反而担心坏了他的名誉?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看都是对身为公众人物的谢瑾影响更大吧?


    白萦被谢瑾的话完全搞蒙了,路上想的道歉的话一句都用不上。他本来都做好了辞职的准备,然而谢瑾现在却在说……


    谢瑾说道:“别担心,都是不实消息,我会压下去。但毕竟已经对你造成了影响,你想要什么补偿?”


    怎么反变成谢瑾要给他补偿了?


    “不用了不用了。”白萦连忙摇头,“可是那些照片都是真的……也可以算不实消息吗?”


    谢瑾看着白萦的眼睛:“小白喜欢我吗?”


    白萦点点头,紧接着补充道:“但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喜欢。”


    谢瑾心中泛起苦涩,但维持住了平时的神情:“所以,是不实消息。”


    照片是真的,他看着白萦时眼中的情意不作假,他揉白萦脑袋时不自觉的亲昵与温柔不作假,他称呼白萦是自己的小助理时,心中的缠绵缱绻不作假。


    可白萦不喜欢他。


    粉丝们猜测的,营销号们乱写的,他最希望的两情相悦——是假的。


    “别担心,我都会处理好。”谢瑾把蛋糕和勺子塞进白萦手里,“吃点甜的好好睡一 觉,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吗?不用想太多。”


    白萦被谢瑾说服了,忧心忡忡地来,吃完小蛋糕后轻轻松松地走。


    他离开后,谢瑾看着空出来的座位许久,方对经纪人说道:“热搜撤了,新闻压一压,如果有对白萦不友善的发言,该删帖的删帖,该封号的封号。”


    “晓得了。”经纪人问他,“需要代你澄清一下,你和小白只是朋友关系吗?”


    谢瑾沉默许久,最终说道:“不澄清。”


    没有必要澄清。


    人怎么藏得住自己的喜欢,就像纸怎么包得住火。他没有特地在粉丝面前与白萦亲近,一切皆因情不自禁。现在澄清毫无意义,那只会是一个轻易就能揭穿的谎言。


    经纪人笃定道:“你对小白,就是他们说的那种喜欢。”


    谢瑾无声笑了笑:“这件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经纪人其实不太看好他和白萦。他给谢瑾做了十几年的经纪人,双方向来有话直说,不对彼此有所隐瞒,这是他们能友好合作十几年的关键,此时此刻,经纪人也直白地说道:“你想过如果你真的和小白在一起了会怎么样吗?粉丝现在反应不大,因为绯闻目前只是个传闻,可一旦你承认这段关系,反对的声浪绝对不会小,你的事业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而且就算这个坎过去了,你工作这么忙,和爱人肯定聚少离多,时间一长,小白那边不会有意见吗?”


    “这些都不是问题。”谢瑾说道,“我早就有转去幕后的打算,如果结婚了,我肯定是要回归家庭的。”


    他语气没有半点犹豫,经纪人头一次发觉谢瑾原来是个恋爱脑,结结巴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谢瑾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光。


    “所以问题只有一个。”谢瑾喃喃道,“我该怎么让小白和我在一起。”


    第54章 【加更】小蛇哭哭。


    被谢瑾安抚一番,又吃了自己最喜欢的青柠味小蛋糕后,白萦变回小蛇窝在被窝里好好睡了一觉,然而第二天起来人清醒了,又开始感到不安。


    小蛇窸窸窣窣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趴到枕边的手机上,他怀着慷慨赴死的心情点开微博,只见谢瑾的绯闻已经从热搜上撤下来了,营销号们友善点的闭麦,不友善的直接封号。谢瑾平素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此番雷霆手段,倒是让人想起娱乐圈只怕没几个人背景能大过他去。


    白萦没有因为热搜撤去放下心来,又去看粉丝群,群里倒是陆陆续续有人在讨论这件事,白萦刚点进去,就有两条最新消息冒出来。


    【热搜是被人为撤掉的吧?谢哥这次怎么这么认真,以前对那些绯闻都是不屑一顾的,这次该不会是真的吧……】


    【可能因为这次牵扯到素人吧,谢哥一直很反感把非公众人物扯进舆论里。】


    小蛇边看边点头,一定是这个原因。


    白萦其实还想多看一会儿现在的舆论,但他该上班了。跟组工作后他的上下班时间就按剧组来,不是很固定,剧务组会提前三天把日程表发出来,今天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七点。


    进入五月后,太阳升起的时间又早了许多,白萦睡前没把窗帘拉严实,只看通过缝隙落进室内的阳光,便知太阳已爬得很高。黑夜变短,白昼变长,与此同时,气温也变得越来越热,白萦变回人形,薄薄的被子从赤裸的脊背上滑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却不觉得冷。


    他抓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拼色衬衣穿上,不需要再添一件外套,等到了中午下午,袖子都可以挽起来了。白萦洗漱完就带上公司发给他的相机下楼,直奔化妆间。跟着剧组的这段时间他学了不少摄影知识,拍出的花絮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谢瑾起得比他还要早,白萦到化妆间的时候,他化妆都画好了一半。白萦录了一小段,类似的素材已有很多,在化妆师给谢瑾检查假发时,白萦就把相机放下了。


    “是不是没有吃早饭?”谢瑾知道白萦起不了那么早,肯定什么都没吃就来了,“给你温了包子油条,你知道去哪拿。”


    谢瑾有单独的休息室,冰箱保温箱一应俱全,这些设施大多时候便宜了白萦。


    化妆师笑道:“哎呀,谢老师怎么对绯闻对象这么好?我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白萦正点着头呢,一下子僵住了,脖子像是生锈的机关零件。


    呜呜呜,绯闻果然已经传遍全剧组了!


    “别瞎说,”谢瑾笑道,“小白会不好意思的。”


    他的态度过于自然,给了白萦一种这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的错觉。


    然而这一整天,剧组里这些已经熟识的同事见到他后,总是会笑着调侃一句绯闻对象,羞得小蛇想要变回原形逃跑。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和谢瑾保持距离,誓死捍卫他俩的名誉。然而每次谢瑾拿出小零食小点心,谢瑾想要看看那条可爱小蛇的照片,白萦的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地往谢瑾那边去了。


    次数一多,白萦开始自暴自弃。


    他放弃挣扎后,那些调侃的声音反倒越来越少。一是因为大家本来就只是逗逗他,又不是故意想让他难堪,说多了就不合适了;二是因为每回他们这么说,白萦害羞得眼睛只敢盯着地面,谢瑾淡淡微笑不多作解释,他俩的反应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有人的目光看上去想杀人。


    这个有人,一般情况下指同样跟组的谭铭,偶尔还会指向几个来探班的男人。


    秦眷书,云则,代替柳先生过来的钟缱……还有白萦最不敢面对的路长钧。


    某日白萦遥遥看见某道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往谢瑾背后躲。他握紧了手机,在柳清章的鼓励下,在云则的撺掇下,他暂时把路长钧的联系方式拉黑了。白萦觉得这样做很伤人心,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坏了,在深更半夜忍不住偷偷掉眼泪,可小路还不放弃,想方设法要来见他。路家是《侠道》的投资方之一,哪怕有其他资方牵制,路长钧总有机会过来的。


    “谢瑾,我去你休息室躲一躲,”白萦几乎是哀求道,“待会儿小路过来了,你能不能说没见过我。”


    谢瑾答应了下来,但他问道:“小白为什么要躲着他,我记得你们原来关系很好。”


    “是……是我的问题,”白萦愧疚万分地对着谢瑾撒谎,“我、我和小路在他实习的事情上闹了一点矛盾。”


    小蛇的良心好痛。


    可他又觉得撒谎或许对小路更好,在告诉柳先生和云则他躲着小路的原因后,白萦就暗暗下定决心不对别人说实话了,他不想让小路显得太卑微。


    也不知道谢瑾信了没有,眼见着小路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白萦赶紧逃跑。


    他没敢回头,于是不知道路长钧已经看见了他,只是在想追上去的时候,被谢瑾挡在路中央拦下。


    “让开!”路长钧目光凶戾,眼睛泛着红血丝,可见这段时间未得一日好眠,“我找的不是你!”


    谢瑾没有动:“他不想见你。”


    “我懒得跟你废话,最后说一遍,快点让开!”路长钧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白萦。


    每每想到这个名字,路长钧就咬紧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像是要把这个名字与其代表的人一起吞入腹中,


    怎么这么狠心……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不听他说话,不与他见面,一丝希望都吝于给予。


    路长钧头一回知道,原来当求而不得的时候,恨意会伴随着爱意滋生,他恨不得把白萦抓起来关起来,他不肯与他见面,那今后就日日只能见到他,他不肯与他说话,那从此就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路长钧从未表现出过如此暴戾的一面,好像一只乖巧黏人的家犬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其实是一条野狗。


    谢瑾依旧没有退让一步,他也不可能放这个样子的路长钧去找白萦。


    白萦之前说的话定然不是真的,普通学生会重视实习,但路家的少爷只怕从头至尾就没把这次实习放在心上,完全是冲着人去的。他一副求爱不得的败犬模样,谢瑾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太年轻,控制不好情绪,从小到大又顺风顺水,只怕根本接受不了失败。谢瑾担心他做出过激的事情,已经在心里把路长钧拉进剧组的黑名单,哪会让他去找白萦,只想着怎么快点把这人赶出去。


    “路先生,请回吧。”谢瑾保持了基本的礼貌,但说的话算不上客气,“这不是路家的剧组,你强迫不了组里的工作人员见你。”


    路长钧盯着他的脸。


    “我想起了。”他忽然说道,“之前和他闹出绯闻的人,就是你吧?”


    他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谢瑾语气冷淡:“是我,关你什么事?”


    两人话不投机,直接扭打在一起。


    路长钧作为这一辈唯一的路家嫡系,在他还小的时候路家就找来特种部队的教官教他格斗,以在保镖不在身边的时候有自保能力,应对潜在的危险。谢瑾虽然一家子文艺中年文艺青年,看上去没什么暴力基因,但他本人是武打片出身的,也是在未成年的时候就又学国内的武术又学国外的格斗。一时间两人势均力敌,拳拳到肉,拳头砸在对方身上的声音让人听着都觉得肉疼,很快就有人喊来剧组的安保人员。


    安保人员个个人高马大,训练有素,但愣是没把打红了眼的两人拉开,直至边上响起一声。


    “你们别打了!”熟悉的声音让路长钧和谢瑾都下意识停了手。


    路长钧连忙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看见了一双眼眶泛红的眼睛。


    “……对不起。”路长钧喃喃道。


    在没看到白萦前,他满脑子阴暗念头,想要把这条小蛇圈禁起来,想要让他成为自己的所有物,想要肆意欺负他,想要狠狠发泄被拒绝被抗拒的怨气。可是白萦一伤心,他就瞬间溃不成军。


    “你如果……对我有意见,不服气,不开心,就把这些情绪冲着我来。”白萦把谢瑾扶了起来,眼睛却看着路长钧,他声音有些哽咽,所以说不太流畅,“为什么要打其他人?”


    “对不起,”白萦的难过,让路长钧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又死了一次,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徒劳地道歉,忍着像是要把心脏劈成两半的疼痛说道,“……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


    路长钧失魂落魄地走了,几个安保人员盯着他离开,怕他再次发难,但谢瑾知道,路长钧现在就像一具空壳。


    而他自己,被白萦扶回了休息室。


    白萦忍了好久还是掉了几滴眼泪,谢瑾反而还能笑着问他:“我是不是太沉了?”


    白萦摇摇头,扶着谢瑾到椅子上坐下。


    经纪人很快带来了跟组的医生,导演也跟着过来,白萦这会儿出奇的沉默,默默坐到一旁,给他们让出位置。


    医生很快检查好了谢瑾身上的伤,没有明显的伤口,毕竟是用拳头打的,但不少地方起了瘀青,要命的是有一块在脸上。


    现下除了泛红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放一晚上必肿。谢瑾还得拍戏呢,脸的问题都是大问题,医生赶紧拆出冰袋让谢瑾敷着,但也就是抢救一下,路长钧下手很重,明早该肿的还得肿。


    “负伤的戏份可以提前拍了,”导演松了口气,还好人没大问题,“这下妆都不用怎么化了。”


    她在苦中作乐,一旁的白萦听到后感觉好受了一点,至少没怎么耽误拍摄进度。


    但愧疚还是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白萦说不出话来。


    “小白,”谢瑾突然叫了他,“我胳膊有些酸,你能帮我举着冰袋吗?”


    白萦用力点头,立刻过去。


    谢瑾坐在一条铺着软垫的长凳上,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白萦坐在这里。白萦从他手中接过冰袋,小心翼翼地贴着谢瑾侧脸。


    谢瑾看了经纪人一眼。


    和他共事十几年的经纪人一下就看懂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把医生和导演从休息室带走,一时间,休息室里只剩下白萦和谢瑾两个人。


    “小白怎么不说话了?”谢瑾温声道,“如果手酸的话,放一放也没关系。”


    白萦摇头,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


    谢瑾笑道:“又不是你打的我,为什么跟我说不起?”


    白萦道:“可小路是冲着我来的,也是我让你帮我拦一下小路。”


    “那也不是你的错,”谢瑾道,“小白,别为别人犯的错道歉。”


    白萦不吭声,显然还是认为错在自己。


    谢瑾轻轻叹了一声。


    “那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把你开除吧?剧组的人那么喜欢你,要是因为这个原因把你赶走,他们要怨死我了。”谢瑾装模作样地思考,“这样好了,反正我受的只是一点点皮外伤,也没有耽误拍摄。小白如果很内疚的话,那就由你负责每天给我上药好了。”


    白萦小声道:“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你再罚我做点别的吧。”


    谢瑾心道哪有人舍得罚他。


    “六月初剧组会放假,给大家休息一周时间。”谢瑾说道,“我打算在周边逛逛,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就罚小白陪我玩好不好?”


    明明他也不是这里的人。


    白萦知道谢瑾还是在安慰他,心里又内疚又感激,认真点了点头。


    第55章 待定饲主带小蛇去旅游。


    江南一带一年里好像只有两个季节,就是夏天和冬天。春秋两季总是匆匆忙忙地过去,五月份的时候天气就很热了,当时间进入六月,短袖短裤成了剧组大多数人的日常穿着。


    需要拍戏的演员没有办法,大太阳底下也得穿着厚厚的古装。谢瑾在这部片里武打戏贼多,有一些片段还得吊着威压飞来飞去,每回好不容易拍完,已然大汗淋漓。


    白萦会立刻拿着水毛巾小风扇上前去。


    谢瑾本来是有其他助理的,但不知不觉间,白萦好像真成了他的小助理,谢瑾好几次同他开玩笑,自己还得给他开一份助理的工资。


    白萦是决计不会收的,谢瑾因为他挨了打,小蛇心里头愧疚得不行,简直把照顾谢瑾当成了自己的责任。知道他不肯收钱,谢瑾就换了一份工资,附近的花店开始在每天的清晨往剧组送一束花,小雏菊、满天星、香槟玫瑰……变着花样地送,这些花最后都会出现在白萦房间的花瓶里。


    剧组的人觉得他们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与此同时,谭铭也对谢瑾越来越没有好脸色,虽然两个人都不会让私事影响工作,但二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僵。


    剧组的人觉得他们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然而大家都看破不说破,谢瑾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不过看到小白成了跟在影帝身后的一条小尾巴,许多人都觉得这郎有情郎有意的,影帝怕是要把人咬到嘴里了。


    谢瑾也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他和白萦之间也就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捅破它,他们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


    解开威亚,谢瑾坐到一旁剧组搭起来的棚子底下,周围温度明显降了下去。白萦已经噔噔噔跑过来,递过去的水是淡盐水,毛巾也贴心地提前用温水浸过,还举着一个小风扇呼呼呼地吹。


    谢瑾喝了水,接过毛巾擦汗,然后把风扇转向白萦的方向:“你自己都出了好多汗。”


    今天室外三十多度,白萦也没怎么闲下来过,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没事的。”白萦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


    “那一起吹。”谢瑾把小风扇拿过来,举在二人面前。他用的是那只拿刀的手,白萦还记得不久前谢瑾将长刀挥舞得叫人目不暇接,都不需要后期给他加速了,然而谢瑾的手似乎一点也不酸,小风扇举得格外稳。


    这是他今天的最后一场戏,而明天剧组就开始放假,假期回来就要搬去另一个刚建好的片场。在这之前,剧组已经连续拍了一个多月。


    谢瑾问白萦:“明天想要去哪里玩?”


    白萦抱着谢瑾的水杯,迎面而来的风将他的发丝往后吹。他说道:“不是说好了陪你去玩吗?该听你的才对。”


    “想你玩得开心。”谢瑾说道。


    白萦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报个地名:“要不……杭城?我以前去过几次,但都是因为出差,没来得及好好逛。”


    “好,”谢瑾点头,“我上次去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来去匆匆,本来想去湖边走一走,因为日程排得太紧,直至离开也没有找到机会。”


    “那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去!”白萦语气轻快。


    剧组说的是放假一周,但实际上给大家多了半天假,当日的拍摄工作全部在上午结束。白萦好好在酒店里休息了一个下午加一整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谢瑾找经纪人要了车,自驾带白萦去杭城。


    两地距离很近,开车过去也就花个两小时左右的时间。白萦干脆没吃早饭,只吃了经纪人留在车上的一袋小面包垫垫肚子,等到了地方,不过早上九点,白萦拉着谢瑾去街边还在营业的早餐店吃小笼包。


    谢瑾这会儿,全副武装。


    又戴鸭舌帽又戴黑口罩,如果不是怕自己太像犯罪分子,谢瑾还准备戴副墨镜。没办法,谢影帝这张脸实在是家喻户晓,要是直接在外头亮相,他们俩也不用旅游了,直接就能引来铺天盖地的粉丝和记者。


    好在这时候早餐店里没什么人,除了他们两个外,只有窝在柜台后头看抗日神剧的店老板。老板收钱的时候瞅了两人几眼,倒是没认出谢瑾是谁,只觉得两个人长得委实不错,大抵谢瑾拍的东西完全不在老板的观影范围里。


    吃完早饭后,谢瑾载着白萦去已经定好房间的酒店。等红灯时白萦看到对面大楼的外置大屏上居然在放谢瑾拍的广告,立刻招呼谢瑾去看,自己忍不住地笑。


    谢瑾无奈,照理说手机广告挺正经的,品牌方也没让他在广告里整活,但喜欢的人就坐在身边,对面大屏里还有一个自己在一本正经地念广告词,莫名就让人尴尬起来。


    他伸手掐了一把白萦柔软的脸颊,故作凶狠地威胁道:“再笑就再掐。”


    白萦一笑就停不下来,等车停进酒店的停车场,白萦自觉地抓起谢瑾的手,让手指停留在他的脸颊边。


    谢瑾戳了一下,软得不行,一戳就是一个凹陷,像是软糯的白团子,让人想要咬一口。


    “放过你了。”谢瑾说道。白萦的皮肤太容易留印子了。


    他去后备厢提出两人的行李,白萦抢不过他,只能跟在他后头进了电梯。谢瑾身份敏感,挑了一家业内有口皆碑,时有娱乐明星入住的酒店,以确保自己的行踪不会被泄露。不需要走常规的入住程序,房卡已经提前寄到谢瑾手上了,拎着行李直接走内部的电梯就好。


    他定了一间套房。


    谢瑾想要离白萦更近一点,却也知道二人还没亲近到可以同床共枕,最后私心便化作手中的房卡,让白萦睡在距离他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房门打开,迎面便是占据整面墙壁的落地窗,窗帘已被拉开,阳光尽数洒落客厅,落在深色的地毯上。从这里往外眺望,能将附近的湖泊尽收眼底,湖面波光粼粼,湖畔游人如织。


    “感觉好多人。”白萦说道。


    这是个从无淡季,只有旺季和爆季的景点。


    谢瑾问他:“直接去玩吗?”


    白萦想去,但他回头看向谢瑾,好怕谢瑾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场合,被某位眼尖的粉丝一眼认出来。


    谢瑾看出白萦在担心什么,伸手摸了摸他头顶:“别担心,我会伪装好的。”


    谢瑾在白萦面前表演了一番大变活人。


    他从行李箱中抽出备用的衣服,又找出一次性的染发剂,还取出一些饰品。衣服是不少男大学生会穿的潮牌——白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一眼就觉得好潮啊,感觉活力满满,能把十个阳痿的社畜按在地上打。染发剂则被谢瑾用在发尾,没有全染,只染了部分,他手法很娴熟,轻轻松松就让黑发的末梢渐变成浅金色。饰品则是耳夹和项链,谢瑾把吊着银色字母的项链往脖子上一带,再把和染发剂颜色相呼应的浅金色耳夹往耳朵上一夹,等他换上炒鞋市场炒来炒去的牌子,出现在白萦面前的不再是那个成熟低调的影帝,活脱脱一个张扬的街头潮人。


    “哇——”白萦发出惊叹声。


    谢瑾根本没在自己脸上用功,反正到时候肯定要戴口罩的,但他只是换了一下装扮,就让自己看上去是个和谢影帝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小白要不要来试试?”谢瑾问他。


    白萦眼睛亮晶晶:“和你一样,像是变成另一个人?”


    谢瑾笑着点头。


    白萦乖巧地站在谢瑾面前,把自己完全交给谢瑾。谢瑾没去动白萦行李箱的衣服,那些衣服都太有白萦特色了,倒不是不好看,但颜色偏浅偏活泼,给人感觉太稚嫩,太乖巧,像是好学生穿的。他找出自己的衣服给白萦穿上,白萦不确定道:“衣服是不是太长了?”


    确实长了不少,谢瑾说道:“不合身的衣服组合起来,也可以成为一种穿衣风格。”


    谢瑾又把白萦扎着小揪的皮筋撸了下来。


    头发顿时散开。白萦好长一段时间没剪头发,头发虽然也就垂到肩头,但在男生里已经算比较长的了。白萦想着反正最近接触的都是影视工作者,搞文艺的造型都千奇百怪的,也就没去剪,想着这边的工作结束了再说。


    谢瑾拿剪刀给白萦简单修了修。


    白萦想到谢瑾居然还会这个,也许看得多了,别人在他身上试得多了,自己也就会了。剪切来的头发明明只有很少一点,但被简单拨了几下后,给人感觉就很不一样,白萦觉得自己现在也像个搞艺术的。


    “很好看。”谢瑾按着他的肩。


    想到这是他一手打扮的,便觉得更好看了些。


    “那我们出去玩吧!”白萦兴致勃勃。


    他敢断定如果这会儿有熟人出现在眼前,一定要反应一会儿才能认出他是谁。不遮住脸的他都如此,更别说还要戴上口罩和帽子的谢瑾了。


    这一次两人直接走酒店大门,反正没人能出来谢瑾。


    出了酒店,就直奔边上的西湖,把以前来时没机会逛的景点全逛了一遍,什么断桥、三潭印月、平湖秋月……虽然人还是很多,但没到节假日人挤人的地步,湖边的餐馆也不用排队就有空位。谢瑾在每一个景点前举起手机和白萦合影打卡,因为两人穿着时尚,不管露不露脸都能看出相貌不凡,还有一些游客怀疑他们是不是模特,想要和他们拍张合照。


    不过没有人认出谢瑾,哪怕包边挂着谢瑾后援会周边的粉丝都没认出来,可见谢瑾的伪装有多么成功。


    为了避免不小心暴露引起麻烦,合照什么的都被婉拒了。两人逛了一整个白天,最后一站是雷峰塔。


    传说中镇压过白娘子的地方。


    “要是能把那条小白蛇带过来就好了。”谢瑾说道。


    白蛇与西湖,很是相配。


    白萦心想,小白蛇已经在这里啦。


    第56章 【加更】柳清章快被气死了。


    白萦和谢瑾逛到雷峰塔的时候,夕阳将将落下,夜色侵染天幕。两人就近找了家餐馆,谢瑾定了包厢,等到菜上齐后,才放心地解下口罩吃饭。


    今天天气太热,在外头走了一天,两人都不算特别有胃口,就只点了些下饭的家常菜。等到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夜风徐徐从湖面吹来,吹走了白日的暑气,让人顿觉轻快许多。湖边的建筑都点了灯,雷峰塔亮了起来,两人又沿着来路走上一遍,夜间逛西湖是另一番景色。


    不过人依旧很多,恐怕得到淩晨才能清静下来。除了吃饭谢瑾就没把口罩摘下来过,白萦忧心忡忡:“会不会太闷呀,要不要摘下来?”


    谢瑾失笑,出门在外一直戴着口罩对明星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还是第一次有点担心他被闷的。


    “摘下来的话,被人认出来该怎么办?”谢瑾用好些天前的事情调侃白萦,“我的绯闻对象?”


    “没关系。”白萦握拳,用谢瑾和他说过的话回答,“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谢瑾心想他的身可能不太正。


    而他的影子此刻和白萦交叠在一起,难分你我。


    “没关系,这口罩挺透气的。”谢瑾说完,给白萦买了一串路边的糖葫芦转移他注意力。


    白萦注意力确实被转移了,但不是因为糖葫芦好吃,而是因为西湖边的糖葫芦价格太有想像力。


    草莓糖葫芦二十五一串没天理……


    伤在谢瑾的钱包痛在白萦的心,谢瑾开玩笑道:“没关系,我是208万。”


    谢瑾平时显然也上网。


    白萦现在一点儿也不心疼了,谢瑾现在是他的阶级敌人!


    他和阶级敌人一直逛到晚上十点,逛到西湖关灯,人群肉眼可见变得稀疏,白萦突然感觉到困倦,脑袋开始一点一点。


    今天六点就起床了,中间还没有午睡过,玩到这个点确实太晚了……


    小蛇昏昏欲睡,脑袋一不小心就磕在谢瑾肩上。


    “我背你回去?”谢瑾提议道。


    谢瑾的肩膀好硬,白萦一个激灵清醒了,用力摇头,握住谢瑾的手:“不用不用,我和你一起走回去!”


    虽然没能背到人,但至少拉到了手,谢瑾勉强知足。装饰灯灭完后,路边就只有些路灯孤独地矗立着,光线算不上充足,谢瑾一直紧紧拉住白萦的手,为他在前方引路,免得白萦不小心在哪里磕了碰了。


    他的细心让白萦不由得想,他一定会是个好饲主。


    酒店套房有两间卧室,每个卧室都有独立的卫生间,谢瑾将白萦送到门口,便很有分寸地不再往前,只提醒他:“可别在浴缸里睡着了。”


    “不会的。”白萦伸出手,谢瑾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白萦的手指碰到他的耳后,谢瑾才意识到白萦想要为他摘下口罩。


    戴了太久,他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东西在脸上。


    他低下头,让白萦更轻松一些。


    黑色的口罩被白萦摘了下来,他的手指却没有立即离开,在谢瑾脸上碰了碰,口罩的边缘在那里留下淡淡的红痕。


    “会疼吗?”白萦很担心。


    这段时间,他在很认真地兼任谢瑾的小助理。


    抢着给谢瑾送水,抢着给谢瑾递毛巾,抢着拿小风扇为他吹风,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都会变成谢瑾举着风扇对着他俩吹。小路打伤谢瑾后,是他为那些淤青上的药,看着它们一点点消退下去。后来谢瑾拍武打戏吊威亚,一拍就是几个小时,晚上脱下裤子一看腿上都是瘀痕,白萦跑去医生那要了药膏。


    然而没有一次能完整地帮谢瑾上药。


    谢瑾大腿的肌肉也很结实,不像白萦那样肉乎乎的,但淤青同样触目惊心。白萦已然尽力收了力道,轻轻把药膏抹在伤处,可好像还是太疼了,谢瑾神情紧绷,彷佛在艰难忍耐着什么。


    “还是我自己来吧。”谢瑾总是这般说道,他抓住白萦的手腕,呼吸也变得有些重。


    “哦。”白萦失落地坐在一边。


    谢瑾身体动了动,差不多要背对着白萦,白萦看不到他药上得怎么样。


    白萦想着下次再接再厉,上药一定要再轻一点,不能再疼到谢瑾,然而每一回都上药未半中道崩殂。被拒绝的小白会变得丧丧的,可是谢瑾却没法告诉他真正原因,他上药的手法很轻,并不疼,却会带起密密麻麻的痒,让人难以控制住身体的一些糟糕反应。


    他的指腹很软,叫人心猿意马,包括此时他触碰身前男人脸上的红痕。谢瑾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指,白萦对此没什么反应,只仰起脸 认真地看着谢瑾。


    “不疼。”谢瑾告诉他。


    白萦放心了,眉眼弯起:“那晚安。”


    “晚安。”谢瑾依依不舍地松开白萦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指。


    想要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收入掌心,想要盯着他变红的脸肆意把玩,可现在还不是能做这些的关系。


    谢瑾看着房门在眼前关上,他在门外停留了许久,又去吹了会儿夜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白萦回房后直奔浴室,浴缸太大,他坐在边上放了好久的水,才放满一浴缸。白萦脱衣服可方便了,只要变回蛇衣服就会全部掉在地上。小白蛇钻进浴缸里,想到准饲主就睡在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他觉得彷佛提前过上了和饲主同居的生活!


    小蛇快乐地在大浴缸里游泳。


    因为本来就很累了,所以小蛇游了没一会儿就把脑袋搭在浴缸边缘,一浴缸热水的浮力完全能把一条小蛇托起来!他懒洋洋地趴了半天,才从浴缸里爬出来,因为不是在自己家里,所以白萦变回人形,裹了张浴巾放掉了浴缸里的水,又把谢瑾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放进酒店准备在边上的脏衣篓里。


    做完这一切后,白萦吹干头发,只套了一件衬衫就钻进被窝里。白萦没有立刻睡,他留了一盏昏黄小灯,趴在一只枕头上,努力睁开眼睛给柳清章发消息。


    就像给家长报备自己日常的小孩一样,白萦不知不觉间养成了给柳清章发消息的习惯。虽然上次见面后柳清章就没离开过京城,看望白萦的事也全派钟缱来,但因为白萦时不时发来的消息,他们间的联系一直没断掉。


    柳清章想要和白萦保持距离,他一个做长辈的,不能犯错。


    可是一听说白萦哪天工作特别辛苦,柳清章就会忍不住让钟缱带上吃的喝的去剧组,名义上是犒劳辛勤工作的大家,其实只是想投喂人堆里的小蛇。每一回小蛇给他发来消息,柳清章也忍不住回覆,他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回小蛇的消息,小蛇会失落会难过,柳清章就狠不下半点心。


    今夜也是如此。


    白萦身体很累了,但打出来的文本语气还是很欢快:【柳先生柳先生,我今天到杭城了,还去逛了西湖,逛了一——整天!】


    远在京城的柳清章完全能想像出小蛇是怎么拉长语调说这句话的。


    他慢慢回覆:【是不是玩得很开心?】


    【开心!】白萦想要好好跟柳先生分享自己今天去了哪些地方,可是打字好累啊,哪怕现在是人形都觉得累。小蛇想要偷懒,于是拨过去一个语音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柳清章没像以前一样秒接,而是过了几秒方才接起。


    小蛇抱住身下的枕头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手机就在脑袋边上。说话果然比打字轻松多了,他陷在软绵绵的床铺里,语气也跟着犯懒:“今天九点就到杭城了,十点多去了西湖边上,一直玩到晚上十点,人真的好多哦,现在还算是旅游淡季呢……午餐晚餐都是在西湖边吃的,但是没有吃到西湖醋鱼,都说不好吃,可是明天我想拉着谢瑾去试试,怎么说我也是条江南的蛇,没准合我口味呢……”


    柳清章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谢瑾?”


    “是和我一起旅游的人!”白萦语气欢快。


    柳清章知道那人是谁,只是没想到竟然在白萦身边,还忽悠着小蛇一起去旅了游。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是长辈而已,没理由圈着小蛇,而小蛇一旦没人守着,就是会有男人前仆后继地扑上来。


    “他人真的好好,借衣服给我穿,帮我打扮,还请我吃了好多东西,一点也没有明星的架子……”


    柳清章又忍不住插话:“他对你好,还是我对你好?”


    白萦觉得柳先生问的问题好奇怪啊。


    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呢……白萦脑袋想得钝钝的。谢瑾一直很照顾他,不管是刚见面不认识的时候,或是后来工作的时候,谢瑾还经常夸他可爱,虽然谢瑾现在还不知道那条蛇就是他。


    而柳先生会把变回小蛇的他带出去玩,会变回原形把他搭在脑袋上,让他乘大蛇快车,还能和他一起叠叠乐晒太阳……白萦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往一个方向倒去,他说道:“柳先生更好!”


    柳清章满意了。


    白萦却感到了不对劲,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块碰撞的声音。


    “柳先生现在是在寒潭吗?”白萦问道。


    “嗯。”隔了一秒钟,柳清章补充,“……在修炼。”


    白萦肃然起敬,大蛇真是好用功,哪怕已经有了那么高强的法力仍不懈怠。与其相比,某条小蛇实在是太懒惰了。


    小蛇羞愧道:“我一整天都在玩,傍晚那会儿和谢瑾一起逛了雷峰塔,也不知道曾经是不是真的有一位白娘子。谢瑾还说如果小蛇在就好了,嘿嘿,他肯定想不到那条他要养的小白蛇就是我……”


    “什么?”柳清章语气顿时严肃起来。


    糟糕!白萦呆住,他本来是想顺势问一下柳先生到底有没有白娘子的,结果一不小心把他在找饲主的事情说出来了!


    “他要养的小白蛇,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清章声音严厉地追问,“你……你要让他养你?”


    白萦根本不敢说话。对不起,他知道这样好没出息,丢了妖怪的脸面,但他真的不想工作了!


    就是想到大蛇可能会生气,所以白萦一直没敢向柳清章透露。毕竟大蛇那么厉害一个妖,平时都不把人类放在眼里的。


    可是小白蛇一心一意想要找个人类当饲主……


    柳清章现在岂止是生气,他都快气死了。


    “你想让他怎么养你?”柳清章恨不得现在就把小蛇揪到眼前,“这个样子养,养个大活人?”


    “蛇形,是蛇形!”白萦强调,“本来就有很多人养宠物蛇的嘛……”


    柳先生那样的大蛇养不了,可他是一条无毒的小蛇呀,警察都不管的。


    “你能一辈子不变回人?”柳清章质问。


    白萦不吱声,那是肯定做不到的。但那个时候他们一定已经结下了深厚的主宠情谊,偶尔变回人,应该也没关系吧?


    柳清章真的要气死了。


    他要是变回人,当天就能被人养到床上去!


    柳清章的呼吸变得粗重,白萦战战兢兢,想到柳清章说自己在修炼,小蛇有了一个惊恐的想法。不要啊!他不会把柳先生气到走火入魔了吧?


    “柳、柳先生?”白萦小心翼翼地开口,“您修炼修得还好吗?”


    柳清章一时没有回答。


    白萦越来越不安,都快打电话给钟缱了,有蛇好像走火入魔了你们快快救救蛇命!然后便听见柳清章终于开口。


    “抱歉,没说实话,我不是在修炼。”柳清章说道,“我发情期到了。”


    把自己浸入冰池不是为了修炼,而是为了降火。


    白萦傻了。


    好一会儿后,他结结巴巴道:“对对对对对不起,打扰了!”


    白萦猛地挂断电话,咻地一下变回小白蛇,钻进被窝里不肯冒头了。小蛇叼着尾巴,翻滚着翻滚着把自己卷成麻花。


    居然去打扰一个处于发情期的妖怪……白萦你真的是罪大恶极!


    ***


    此时此刻,枫山寒潭。


    电话挂断了,柳清章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烦躁地一遍遍将水面结出的冰搅得稀碎。他的发情期在每年的春末夏初之时准时来临,明明已有数百年不受其困扰,连药物都无须服用,光靠修为就能把所有冲动压下去,如往常一般心如止水,可此次发情期却来势汹汹,叫他难以抵抗。


    今年的发情期不会比往年更烈。


    只因他的心湖此时已被一条小蛇搅得如这池寒潭一般,发情期未变,是他变了。


    被欲/火摺磨数日后,柳清章心中又生出一股妒火。竖瞳变为一条细线,他目光阴森,像是想要把仇敌绞得粉身碎骨。


    小蛇真是出息了,想要找一个人类当主人这件事,竟是瞒了他这么久!


    柳清章气急败坏。


    可是他现在不能出现在小蛇面前,不然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黑蟒愤然遁入寒潭深处,只等将发情期熬过去,便要亲自将某条快把自己送进别人嘴里的小蛇抓回来。


    第57章 把绯闻坐实。


    白萦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条大蛇盯上了,没心没肺的小蛇只在当晚心虚了一会儿,很快就因为太过疲惫沉沉睡去,第二天一觉醒来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开开心心地跟谢瑾出去玩。


    西湖一天根本逛不够,除却西湖外,杭城还有许多可以玩的地方可以吃的东西。虽然此地常被吐槽为美食荒漠,但白萦一个申城人谢瑾一个京城人,大家谁也别说谁。在觅食这件事上,谢瑾就比秦眷书靠谱得多,若是换秦眷书来,大抵只会被某书忽悠去中看不中吃的网红店,但谢瑾就能找到靠谱的馆子。


    他们来到杭城的第四天,清晨便下起小雨,一直下到午后都不停。白萦和谢瑾在酒店里待了一个上午,谢瑾教白萦用扑克牌叠房子,小蛇笨手笨脚的,一叠就塌。


    “不要着急,耐心找到平衡点。”谢瑾来到他身后,把人圈进怀里,他握住白萦的手,带着他将两张扑克牌立在牌桥上。


    “可以放开了。”一会儿后,他说道。


    “会塌吗?”白萦睫毛轻颤。


    眼前一座扑克牌组成的大桥之前全是谢瑾搭的,只残缺了一小块,谢瑾却将这一小块交给他。


    “放心吧,不会的。”谢瑾笃定道。


    白萦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一时间他都不敢呼吸。直到确定大桥真的不会倒下,白萦才扭过头兴奋地对谢瑾说道:“没有塌!”


    他声音雀跃,却放得很轻,像是唯恐声音一大,这座来之不易的大桥就会被震塌。


    等拍够了照片,谢瑾又握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抽出最底下的一张扑克牌。大桥在一瞬之间坍塌,扑克牌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这一过程格外解压。


    白萦好好奇谢瑾是哪里学来的,谢瑾自称来自一部他参演的电影,除此以外还学了许多与扑克牌有关的花样,白萦连声追问谢瑾是不是也能让扑克牌像机关枪一样咻咻咻飞出去,是不是也能把扑克牌藏在身上靠身体动作移动位置,躲避别人的搜查。


    “有一些可以,有一些要用道具。”谢瑾问白萦,“小白会不会打牌?”


    白萦脑子里一时间冒出桥牌啊□□啊一些听上去很高大上的玩法,但他最终诚实道:“我好像只会斗地主。”


    他们两个人貌似没法玩。


    于是开始玩二十四点,白萦努力地动用小学加减乘除的知识,然而脑子转得总是没有谢瑾快。要是变回原形,小蛇现在一定急得拍尾巴。


    小蛇是条一直输也不会赌气的小蛇。


    只会把自己的脑子算得晕晕乎乎,谢瑾本来想让让他,却发现白萦先把自己的脑子算宕机了。


    “算不动了……”小蛇无力地倒在他肩上。


    酒店送来的午餐救了小蛇一命。白萦开开心心地扔下扑克牌,直奔餐车。他们在落地窗前吃午饭,往窗外眺望能看见处于朦胧烟雨中的西湖。


    阴晴雨雪,明明是同样的景色,却感觉大有不同。


    “要不要去散步?”谢瑾一眼就看出白萦在想什么。


    白萦用力点头。


    谢瑾对与白萦在一起的雨天有一种偏爱,心情会比其他时候都要好,也许因为他第一次见到白萦就是在一个雨天。


    换上防水的鞋子,披上透明的雨衣。明明有雨伞,谢瑾却非要用雨衣,无疑出于一些私心。他给白萦整理套上雨衣时弄乱了头发,把夹在里面的衣领翻出来,扯扯雨衣的下摆,让它妥帖保护好下面的衣服。白萦生疏地伸出手,想要投桃报李,可谢瑾雨衣穿得很妥帖,怎么找也找不出错处。


    谢瑾适时道:“头发好像有些遮眼睛。”


    白萦仔仔细细地挑开那缕跑到眼睛前的发丝,手指碰到谢瑾的眉毛,谢瑾眉型淩厉,是人们常说的剑眉,此刻却显得柔和,彷佛藏在剑骨里的柔情。


    “好了。”谢瑾抓住白萦的手,带着他往外走,白萦已经很习惯了,想着以后变回蛇,谢瑾可以和他玩捉尾巴的游戏。


    他们走进烟雨朦胧中。


    雨天过来散步的人不多,但也有一些人和他们一样就是冲着西湖雨景来的。一路行来,白萦与许多人擦肩而过,其他人彷佛被雨水蒙上一层白纱,是电影中被虚化的背景,虽处于同一天地间,却隔着很远很远。


    只有拉着他手的谢瑾,一直看得真切。


    行至断桥,雨里的断桥更具意境。白萦想起了白娘子和许仙断桥借伞,今天这里也有一条白蛇,不过穿上了现代的雨衣。


    小白蛇还馋了,缠着未来饲主去边上依稀可见的小店吃点心。


    谢瑾当然是拒绝不了他的,投喂白萦也是他的一大爱好。因为铺子很小,所以没有包间,但因为下雨,今天的客人不是很多,只稀稀落落坐了几桌。两人在临窗的桌边坐下,点心很快就送上来,盛在木托盘上,精致得叫人舍不得吃。为了尝得多一点,每种样式的糕点只上了一份,白萦就找店家要了一把切糕点的小刀,每块糕点都切成两半,自己一半,谢瑾一半。


    白萦喜欢吃甜的,但不喜欢齁得人嗓子疼的纯甜,这家店往馅料里加了龙井茶,加的份量还不小,茶香快要盖过甜香,白萦连吃好几个不觉得腻。


    他想着要不要打包一点寄给远在京城的柳先生,慰问一下他,妖的发情期可难熬了,白萦每次发情期结束都觉得彷佛身体被掏空,要打蔫儿好几天,同事们都觉得奇怪,怎么每次他请年假回来都一副连续加班十几天的衰样。白萦推己及蛇,觉得柳先生一定不好受,可不得好好补充一下营养,可惜一问店家才知道糕点的保鲜期特别短,大概是撑不到柳清章发情期结束了。


    小蛇心道那就只好让他替大蛇多吃一点啦。


    白萦吃得很开心,然而世界上有一个词叫乐极生悲。在他一无所惧的时候,谢瑾已然敏锐地觉察到异常,拿起桌上的口罩戴上。


    “怎么了,不吃了吗?”白萦神情懵懂。


    “好像被人认出来了。”谢瑾语气有些严肃,神情却镇定自若。


    白萦微微睁大眼睛,他正要说些什么,然而嘴巴才一张开,就被谢瑾塞进去一块糕点。


    谢瑾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来的人有点多,继续吃,别让他们发现我们看到他了。”


    白萦现在还什么人都没看见。


    他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往外看,却没发觉什么异样,只看到门外有几个徘徊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店消费的人。


    “是记者,我看见了镜头。”谢瑾说道,“抱歉,我太不注意了。”


    白萦却觉得他的问题更大一点,毕竟是他想来这间没包厢的小店吃东西,谢瑾完全是迁就他。


    如果来的是粉丝还好,可偏偏招来了娱记。白萦一时间回忆起了好多东西,炸了的粉丝群,铺天盖地的营销号,登顶的热搜……


    “怎么办?”白萦一时间完全忘了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交给我。”谢瑾沉稳的声音让他安心了些。


    谢瑾叫来服务员,门外徘徊的人以为他们要离开,果然有了动作,在发现谢瑾只是点单后,又退回原处。然而等服务员送上新点的点心,谢瑾却立刻结账,趁着外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拉着白萦就从服务员告知的后门跑走。


    外头雨还在下,谢瑾没管自己会被雨淋湿,先把雨衣披在了白萦身上。


    白萦心脏狂跳,他从来没经历过躲记者这种事,一时间觉得又紧张又刺激。


    他的肩被谢瑾揽着,想要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情况都没办法,而谢瑾完全不需要回头。他显然对躲记者很有经验,带着白萦直奔远离西湖的方向,一旦周边建筑复杂起来,就开始带着他七绕八绕。


    最后,绕进了一条无人小巷。


    “甩掉了。”谢瑾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这般说道。


    白萦靠在墙上喘气,小蛇和影帝比起来,实在是有些疏于运动了。


    也就是谢瑾一直带着他,他才没有被落下。


    “你衣服都淋湿了。”等平复好呼吸,白萦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伸出手碰了下谢瑾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一滴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滚落。


    谢瑾只来得及给白萦披上雨衣,自己的雨衣落在了餐厅里。


    “你也一样。”谢瑾抬手撩开白萦湿漉漉的额发。


    逃跑的时候风迎面刮来,卷携着雨丝,也打湿了白萦的一些头发。


    “我其他地方都好好的!”白萦强调,他低头脱下雨衣,本来就扣子也没扣,拉链也没拉,轻轻松松就脱了下来,谢瑾都来不及阻止,白萦已然撑起雨衣,像在文祥山那次一样,将雨衣撑在二人头顶。


    雨衣不够大,所以他们要靠得很近很近才行。


    白萦傻笑:“这样就好啦!”


    “笨蛋。”谢瑾无奈道,“我本来就淋湿了,你还凑过来,这不是把自己衣服也弄湿了吗?”


    白萦呆呆道:“好像是哦。”


    他贴在被雨淋湿的谢瑾身上,自己的衣服也变得湿答答的。


    “没关系!”但白萦很快就想开了,“我们同甘共苦!”


    宠物和饲主本来就是这样的!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


    白萦看向谢瑾,忧心忡忡:“我们肯定被那些记者拍下来了。怎么办,你的绯闻变得更真了,如果你澄清我们只是朋友,别人会信吗?”


    “恐怕不会信。”谢瑾说道,“我没有摸过妹妹以外的人的头顶,不会和别人住在一个套间,没有和朋友单独出去旅行过,也从没有在记者发现时带着绯闻对象逃跑。”


    “完蛋了!”白萦哀号。


    谢瑾轻声叹息。


    笨蛋小白,他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难道还想不明白吗?他不对别人那么做,单单只对白萦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


    澄清他们只是朋友,别说别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第一个不相信。


    白萦明明就是他的心上人。


    “澄清不了,就不要澄清了。”谢瑾说道,“不如,我们把这个绯闻坐实吧?”


    白萦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谢瑾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心里藏了很久的话尽数说出来:“白萦,我出道以来没有接过吻戏、床戏,传过几段绯闻,但都是假的,不曾和哪位女明星男明星暧昧,也从没谈过恋爱。在京城有三套三环内的房产,手头的积蓄也足够在申城的任何一处置办房产,随你喜欢待在哪。现在工作比较忙碌,经常天南海北到处飞,一进组连拍一个月确实是常见情况,但很早就做好了转移幕后的准备,投资了许多家影视公司,这些公司经营状况都十分优秀,我随时可以退下来,将重心转移到家庭……”


    他说得事无钜细,任何人一听,都能听出他此刻有多么认真,多么郑重。


    “……我的家庭结构简单,除了父母妹妹以外,与其他亲戚往来很少。父母开明,不干涉我的婚事,会有一些在意我的取向,但我可以说服他们。有一个妹妹,你曾经见过,她性格很好,也很喜欢你……”


    “……因为工作忙碌,所以之前没有宠物。但等我拍完手头几个剧本,退居幕后,就有足够的时间养一条小蛇……我们可以一起养一条小蛇,我会好好照顾它,也会好好照顾你……”


    谢瑾说了很多很多,只为了让白萦安心,只为了最后的那句话。


    “白萦,我喜欢你。”谢瑾低声道。


    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然凑得极近。


    近得谢瑾能数出白萦的睫毛,能看见长睫下明澈的眼睛,眼中是盈盈的秋水,此刻波光沉静。白萦愣住了,好像还在消化谢瑾说的话,没有反应过来。


    他撑住雨衣的手不自觉放了下来,谢瑾却没有去接,自己也松开了手,任由雨衣落下,将他们笼罩其中。


    雨水微凉,落在彼此身上的呼吸却是温热的。


    谢瑾低下头,让雨衣成为将他们束缚为一体的囚笼,这一方只有彼此的天地中,他吻上白萦的唇瓣。


    第58章 柳清章杀到。


    谢瑾曾精心挑选送给白萦的每一束花。


    最常送的是白色小雏菊,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白萦便披着他的雨衣,抱着一束重瓣小雏菊在雨中远去,轻盈如涉水的白鹿。雏菊美好、纯洁、天真,就如同谢瑾眼中的白萦一样。


    他也送过几次满天星,数百朵洁白小花点缀在绿叶间,宛如漫天繁星。它们有时和其他鲜花一起出现,它们数量繁多,却没有那么显眼,温柔地充作陪衬。就像他和白萦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落在白萦身上,连带其他人的目光一起,他是家喻户晓的影帝,但在此时甘做配角。


    谢瑾还送过一次香槟玫瑰。玫瑰总是与热烈的爱情挂鈎,但香槟玫瑰浅淡的色泽使他的感情多了一份隐晦内敛,像是踩在朋友和恋人的界限上,无声诉说他的钟情。


    谢瑾订的都是最新鲜的花,从花农摘下空运至花店,再送到他手上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清晨送来时,花瓣总是犹带露水,白萦会小心地触碰柔嫩的花瓣,将它们收进装了水的花瓶里。这些花许久都不会枯萎,于是白萦房间里的花瓶越来越多。


    一滴从发尾落下的雨水,落在白萦的唇瓣上。


    谢瑾忽然想起了一束胭脂水粉的银莲,这不是适合送给爱人的花,是以他虽然看见了照片与视频,但没有买下它。银莲花的色泽像是白萦的唇瓣,并不浓烈,是宛如抹了胭脂的粉。花上带着晨露,在花农为他展示时,不小心碎掉了,化作数点晶莹的碎屑。


    谢瑾低下头,吻掉了白萦唇上的雨珠。


    雨珠微凉,唇却是温热的,如花瓣一样柔软,让人唯恐力道重上一些,便将花瓣揉皱揉碎了。谢瑾轻轻摩挲着,原先有些干燥的唇瓣在沾了碾开的雨珠后,变得湿润起来。


    在这股潮湿中,他们彷佛要融为一体。


    白萦愣愣的,完全傻掉了。他被谢瑾按住后腰,按进男人的怀里,他抓住落下的雨衣,无力地攥着。


    直到短暂的温柔后,谢瑾开始吮吸他的唇瓣,白萦猛然间回过神来,用力推开谢瑾。


    他扯掉了罩住他们的雨衣,不敢置信地盯着谢瑾。


    “你、你……”白萦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抱歉,是我唐突了,情难自禁。”谢瑾低眉顺目,认错的态度好似很诚恳。


    可一个告白完就直接亲人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白萦瞪着谢瑾,眼眶委屈得微微泛红。


    谢瑾上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然而背很快就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谢瑾神情恳切地看着他:“白萦,我真的很喜欢你,第一回见到你便一见钟情,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白萦喃喃道:“你说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我?”


    “是。”谢瑾终于不再隐瞒,承认自己的心意。


    “那你还要养小蛇!”白萦突然抬高了声音。


    谢瑾不明白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下意识说道:“我们可以一起养一条小蛇……你很喜欢那条小蛇不是吗?我们可以一起抚养它。”


    笨蛋,笨蛋!自始至终就只有一条小蛇,他怎么可能和别人一起养自己!


    白萦眼眶红红,抬手就推开了谢瑾。


    “你蛇没了!”扔下这一句话,白萦掉头就往巷子外跑。


    谢瑾伸手想要拉住他,却只拉住白萦攥在手里的雨衣,白萦直接把雨衣丢给他。谢瑾抬步欲追,可身后却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谢瑾神情一变,那些记者找过来了。


    僵在原地数秒,谢瑾转身去了远离白萦的方向,引走那些记者。


    而就这会儿工夫,白萦已然搭上计程车,前往他和谢瑾这些天住的酒店。


    “我会付洗车费。”被雨淋得湿漉漉的白萦说道,“麻烦在酒店外等一下我,我还要去其他地方。”


    ***


    一段时间里,白萦的手机一直在震,各种消息接踵而来。有谢瑾打来的电话,发来的微信,白萦一回生二回熟,咬咬牙直接把他拉黑了,后来谢瑾经纪人的号码打过来,白萦不确定对面究竟是谁,直接连坐了。


    与此同时,他和谢瑾又上了热搜。这次的阵仗比上回还大,第一次拍到大家觉得是巧合,第二次拍到所有人都觉得是实锤。因为发现他和谢瑾一起吃饭的娱记不止一个,还不是一家公司的,也就没人想着找谢瑾勒索买照片的钱,争先恐后只想赶在同行前面发出来。


    一开始只有他和谢瑾一起吃点心的照片,白萦都忘记他们是怎么吃的了,只觉得十分正常,却被娱记们拍得暧昧无比。切成两半的点心、他喂谢瑾吃或者谢瑾喂他吃的照片在网上疯转,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人爆料,发出了他和谢瑾前几天游雷峰塔游灵隐寺这些地方的照片,路人拍下这些照片的时候根本没认出打扮得青春时尚的谢瑾,只觉得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非常养眼,直到看见娱记们的照片才发觉不对,卧槽这两人好像就是热搜的主角啊!


    谢瑾的伪装技术确实高超,但只要成为网友们的怀疑对象,列文虎克们就能立刻把特征映射上。更别说白萦压根没有遮脸,只是把头发放下来又改了穿衣风格,轻轻松松就能和之前的绯闻对上脸。


    热搜爆了,超话炸了,粉丝群被消息疯狂刷屏,白萦随便点开一个就能看见被群友们复读了成百上千条的消息。千奇百怪的对话框里只有一句——“居然是真嫂子?!”。


    白萦看得眼睛疼,直接退群。没想到以为他是过激女友粉的群主居然来私聊安慰他,白萦应付了几句后绝望地把手机锁屏,眼不见心不烦。


    计程车把他放到了另一家酒店前,白萦提着行李箱冒雨走进去,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像一只水鬼。订房,登记,白萦也不看价格了,拿上房卡就如游魂一般乘电梯飘上楼。


    直到拧开水龙头,放满一浴缸的热水,脱掉身上谢瑾的衣服,整个人赤裸着坐进去,白萦才感觉自己的灵魂回归躯体,抱着膝盖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他明明只是想找个饲主……怎么就这么难!


    难道他天生就是社畜的命吗?


    白萦绝望地想。


    他已经不敢找下一个饲主了,诅咒吧,这一定是诅咒吧?他想找小路当饲主,小路就在摩天轮上对他表白了,他想找谢瑾当饲主,谢瑾不仅表白还亲了他……他怎么可以一言不合就亲人!


    白萦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唇,哭得更伤心了,他都没有和别人亲过,初吻莫名其妙就交代出去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这个时候又震了。


    社畜是这样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敢把手机关机。白萦把手机捞过来,想着如果是谢瑾打来的就继续连坐,但显示屏显示打来电话的是柳清章。


    柳先生不是还在发情期吗?


    白萦脑子里冒出这一念头,但他现在伤心得不行,本能地想要寻求安慰,于是还是接通了电话。


    “我让人把热搜撤掉了。”靠谱的大蛇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不会有人能骚扰你。”


    “柳先生……”白萦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柳清章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是不是有记者打扰你?”


    “不是,”白萦摇头,“谢瑾跟我表白了。”


    此情此景,诡异地与前段时间路长钧跟他表白相似。白萦慌乱地拒绝,不知道该向谁倾诉,本能地寻求柳清章的帮助。


    柳清章道:“不喜欢的话,拒绝掉就好了。”


    拒绝表白这种事情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白萦并没有第一次那么有心理压力,可是这次的情况和上回又不太一样。


    “谢瑾亲我了。”白萦委屈得不行,“我都没有答应,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亲人……”


    柳清章呼吸顿时粗重起来,像是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兀 自难过的白萦一无所觉,还在碎碎念:“我还没有和别人亲过,都说这种事情只能和喜欢的人做,初吻是特别重要的……我是不是只能和他在一起了……”


    可能是淋了雨的缘故,白萦脑子现在乱七八糟的,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大蛇浑身肌肉紧绷,尾巴现在一扫就能拍裂磐石,他咬牙切齿道:“没有这回事!”


    白萦趴在浴缸边缘伤心,被人亲了这种事情,怎么也无法轻易释怀。谢瑾的唇很烫,覆上来的那一刻,白萦有一种自己要被灼伤的错觉,不因身体的温度,而是因为其中蕴含的过于灼热的情感。被吮吸的那一瞬,浑身都酥麻起来,三魂七魄跑了一大半。


    白萦的脑子现在还被三个字刷屏:被亲了被亲了被亲了……


    谢瑾带来的冲击比路长钧还要大。


    电话另一头,柳清章强压着怒气问他:“你现在在哪?”


    白萦下意识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在房间等我。”柳清章说道。


    他已然化为人形从寒潭离开,心里燃着怒火,眉眼间却凝着寒霜。钟家人见到他大气不敢出,头也不敢抬。飞机即刻起飞,先斩后奏,飞往杭城的航线过了几分钟才被批下来。


    白萦还没说他在哪个房间,但他一整日的行踪已被人呈了上来。被一起呈递的还有一段监控录像,来自杭城某个不起眼的小巷。那段时间,巷子里除了白萦和谢瑾没有其他过路人,但不起眼的监控摄像头忠实记录了一切。


    落下的雨衣好似缠绵的茧,茧中被成熟男人按在怀里亲吻的青年。


    下一瞬,显示屏就四分五裂。


    递上录像的钟缱心脏快要停跳一拍,他顶着压力看向柳清章,只见柳清章双眸化作竖瞳,竟是直接显出了部分蛇妖的本相。


    本就处于发情期的大妖,已然站在失控的边缘。


    **


    房门被敲响,透过猫眼看见外面站着的是柳清章的时候,只穿了件浴袍的白萦还兴高采烈地去开门,觉得大蛇像上回一样来陪自己,来开解自己了。


    他现在脑子乱乱的,谢瑾也太不讲道理了,怎么可以直接亲人呢?直接把小蛇亲迷糊了!白萦想要变回原形趴在柳清章脑袋上,趴在大蛇头顶的感觉很惬意,意识会不自觉放空,然后把所有烦心事都忘掉。


    可柳清章一进入房间,反手便将房门合上。白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与柳清章按住了位置,他被柳清章死死抵在了门板上。


    “……柳先生?”白萦茫然开口。


    他订的是普通的大床房,因为一进来就直奔浴室,白萦一直没有打开房间灯,此时此刻,室内只有浴室的灯亮着,透过敞开的浴室门,勉强照清了门口的一小块地方。


    柳清章背着光,白萦看不太清他的神情,但看见柳清章双眸变成了蛇类的竖瞳。


    即便是白萦这样的弱小的妖,也几乎不会暴露妖的特征。


    足见柳清章此时此刻,心态已经濒临失控。


    “你还好吗?是不是发情期……”白萦想问柳清章是不是发情期还没过去,他以为柳清章会亲自过来,一定是因为发情期已经过了,可是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柳清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捏住白萦的下巴,拇指摩擦白萦的下唇。白萦不适地偏过头去,可因为是柳清章,所以他心中虽然一片茫然不解,还是把脑袋转了回来。


    唇瓣被揉搓成艳丽的红色。


    “他是怎么亲你的?”柳清章声音低沉。


    “……什么?”白萦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柳先生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可下一秒,柳清章就低下头,含住了他的唇。


    第59章 【加更】平等地拉黑。


    起初还只是含着唇瓣,像是谢瑾那样只在表面摩挲,但很快白萦就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柳清章用牙齿轻咬,叼着唇瓣吸吮,那在谢瑾眼中,本来宛如胭脂水粉色银莲花的唇,色泽很快便变得艳丽起来,彷佛被涂了一层口脂,又彷佛被揉烂揉碎的花瓣。


    眼尾褪去没多久的绯色重新浮现,眼中也蒙上一层水雾。白萦想要挣扎,可他的两只手被柳清章抓住手腕按在冰冷的门板上,膝盖也强行分开他的双腿,抵在中间,叫他动弹不得。白萦费劲地往前踢,大部分踢到空气,偶尔能踢到柳清章的腿,可柳清章的身体就像铁铸的一样。拖鞋掉了,白萦只觉得脚尖疼。


    “是这样亲的吗?”柳清章终于放开被他蹂躏出艳色的唇瓣,低头问白萦。


    他的瞳孔此时是一条细线,看着眼前人时,像是雨林中顶级的猎手盯着弱小的猎物。


    白萦微微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清章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低头又亲了上去。


    这一次,直接撬开了他的唇瓣,白萦瞪大了眼睛,嘴巴……嘴巴被舌头伸进去了。才不是这样的,他这个时候才在心里回答柳清章的问题,谢瑾才没有这样亲。谢瑾只是在表面浅尝辄止,放肆的同时也保持了克制,可柳清章现在就像一个无情的入侵者,强行撬开他合著的齿列,侵入口腔,肆意掠夺。


    白萦发出呜呜呜的声响,他想要咬下去,然而柳清章先一步捏住了他的下巴。他用空出来那只手用力捶打柳清章的后背,可是非但没有让柳清章放开他,反而起了反作用,柳清章越来越过分。


    他缠住了白萦的舌头,津液不受控地从白萦嘴角流下。白萦拚命把头扭到一边,想要躲开这快让他窒息的深吻,然而柳清章好像是在惩罚他,白萦感觉到与他纠缠的舌头变了。


    变得又细又长,像是一条灵活的肉带。白萦瞳孔紧缩。


    那是蛇的信子。


    蛇信灵巧地扫过上腭,带来细密的痒意,蛇信还往嘴巴深处钻去,彷佛要钻进嗓子眼里。


    嘴巴的里奇外外,好像被彻底侵占了。


    白萦哆哆嗦嗦地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柳清章大体上仍维持着人形,可他变成竖瞳的眼睛,变成蛇信的舌头,让白萦感觉自己已经被一条蟒蛇叼在嘴里。


    意识渐渐变得涣散,眼睛也变得迷离,白萦还没有学会在接吻的时候呼吸。直到他要因为缺氧晕厥过去,柳清章才终于放开他。


    “他是这样亲的吗?”柳清章又一次这般问道,声音沙哑,压抑着暴怒。监控只拍到谢瑾亲吻白萦,却没有拍到细节,白萦的身体大部分都被谢瑾挡住了。每一次去猜想小蛇已经被侵占到了什么程度,心里燃起的怒火就要把他焚烧殆尽。


    泪珠顺着白萦的脸颊滚落,他没有回答柳清章的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选择的主人可以,我不可以?”柳清章嫉妒得发疯。


    都不可以。白萦心想,饲主不可以,长辈也不可以。


    这句话没能说出来,只因柳清章的手钻进浴袍的下摆,抚上他的大腿。白萦不住地发抖,那只手在往上,他害怕得说不出话。


    白萦的皮肤偏凉,那只大手却热烫。


    “小蛇里面怎么又没穿衣服?”柳清章问他。


    他现在的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


    白萦不久前还坐在浴缸边上,一边走神,一边和在水面漂来漂去的塑料鸭子玩,听到柳清章的敲门声才开开心心地离开浴室,去给柳清章开门。他下意识地依赖着他,觉得只要有柳先生在,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和柳先生一起变回原形在浴室里玩塑料小黄鸭,可没有想到柳清章这一会儿带来的却是迷茫与眼泪。


    柳清章托住白萦的大腿,不由分说将他抱起,一直抱到房间内的大床上。


    白萦没有特地选择房间的位置,但现在是旅游淡季,酒店里空着的房间很多,前台看他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好可怜,就为他安排了同房型里位置最好的一间。这间房里也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窗帘此时是拉开着的,往外看不到西湖的景色,却能看到江景。江边的建筑灯火通明,霓虹灯光透过细细的雨幕落进房间里,落在陷进被子里的青年身上。


    浴袍有些散开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稀世的白瓷。


    白萦想要收拢浴袍的下摆,却被柳清章按住了手,他一掌就能把白萦两只手压过头顶,自己单手扯下领带。


    白萦意识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想要逃跑又无处可逃,手腕终究是被领带捆住了。柳清章脱掉风衣,扔在了地上,自己也跨上床榻,压在白萦上方,居高临下看着他。


    寒暑对大妖没有意义,他一年四季都会穿着长款的风衣,里头的衣服也会将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一个活了快千年的妖怪,性格难免有些古板。然而在他扯下领带时,扣子也崩掉数颗,此时此刻,柳清章任由衣领敞开。


    他的锁骨上浮现几片漆黑的蛇鳞。


    竖瞳,蛇信,蛇鳞,让柳清章显得似人非人,显露出来的气息也暴戾无比,与白萦认知里温和包容的长辈截然不同。他现在就被这样的柳清章压在身下,身材高大的男人投下的阴影快把他完全笼罩其中。


    “柳先生……”白萦哽咽道,“是因为发情期吗?”


    柳清章问他:“如果我说是,小蛇愿意帮我疏解吗?”


    白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知道柳清章如果是因为发情期的影响才对他做这些事情,他会觉得好受一些。


    柳清章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回答。


    他受不了白萦拒绝他,可也受不了白萦因为孺慕长辈而愿意帮他疏解欲望。柳清章索性主动撕开那张窗户纸:“不是因为发情期,只是因为我想要你,我受不了别人在我之前亲近你。”


    白萦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当你是长辈……”


    “我们成不了那种关系。”柳清章抹掉白萦眼角流下的一滴泪珠,他的动作很轻柔,带着怜惜,说出话却很残忍,“路长钧,谢瑾,或许还有别的男人,他们对你是什么心思,我对你就是什么心思。”


    是喜欢,是想要独占的爱欲。


    或许从来没有什么长辈对晚辈的情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柳清章俯下身,怜惜地一点点吻掉白萦流下的泪水。


    白萦当然记得,那时候他被诱导出发情期,现在则是柳清章处于发情期,他们的情况好像逆转了。


    可那时候柳清章没有乘人之危,又是让他待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又是干脆利落地为他制作解药,连他换衣服的时候都会自觉转过身去,明明才过了几个月,柳先生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样不讲道理地压着他,亲吻他,将他的浴袍扯得更开……柳清章的手顺着他的大腿往上摸时,白萦羞耻地流着眼泪。


    “当时这里都是水,你是不是夹着我的衣服忍不住蹭了?你走之后,衣柜里头全是你的味道。”柳清章说着让白萦羞愤欲死的话。


    “不要说了……”尾音颤得不成样子。


    可是柳清章并不让他如愿:“后来变回小蛇,你身上还沾着那些水,那里的鳞片都翻出来了。”


    “不要说了……”白萦几乎是在哀求他。每一句话都让白萦清楚明白地意识到,柳清章并不是在用看待晚辈的目光看待他,否则怎么会牢牢记着那些地方?


    柳清章轻声喟叹道:“不管是蛇的还是人的,都很漂亮。”


    感觉到自己被握住,白萦浑身一僵,忽然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他抬起腿用力地踢身体上方的柳清章,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伤到。


    柳清章不得不放开他,转而控制他的腿。他抓住了白萦的脚踝,身体稍微抬起一些,这样能让他将白萦看得更清楚。那件浴袍已经没有多少地方还留在身上了,连领口都在白萦挣扎间被蹭开大半,两点浅粉落在柳清章眼中。


    他本该欲望更加高涨。


    可是他却同时看见了白萦盈满泪水的眼睛,他已经不知道哭了多久,好像在柳清章亲上他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哭。他反抗不了柳清章,可是相比身体上的弱势,更叫他伤心欲绝的却是柳清章对他的强迫。


    他一直将柳清章视为钦慕与依赖的长辈,可他现在却对他做了这些事。


    “柳清章,”白萦第一次直呼蟒妖的姓名,“我讨厌你!”


    他语气与其说是厌恶,更不如说是因为恨也恨不起来,才更加痛苦的伤心。


    彷佛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灭了寒潭也无法压下的□□。


    被泪水打湿的眼睛,眸光也变得破碎,像是世间最锋锐的刀刃,狠狠扎进柳清章心脏。他松开白萦的脚踝,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妒火与□□的驱使下对白萦做出了多么过分的事。而在他放开对白萦的禁锢后,白萦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踢他,彷佛绝望了,只把脸侧过去默默流泪,不与他对视。


    “对不起……”柳清章徒劳地道歉。


    他收拢那件散乱的浴袍,看见自己已经在白萦大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指痕。他去解开绑住白萦手腕的领带,却发现因为白萦一直在挣扎,那里的皮肤已经有些磨破了。


    血痕刺痛了柳清章的眼睛。


    “对不起,”他握住白萦的手,“我去为你拿药。”


    白萦在这个时候没有甩开他的手,可是柳清章一离开,白萦立刻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被子鼓起一大坨,等到柳清章拿了伤药回来,白萦却死也不出来。


    “我不要见到你!”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出来,“我讨厌你!”


    “那我把药膏放在床边,你自己涂好吗?”柳清章想要拍拍那坨被子安抚他,就像他以前总做的一样,可在手要落下去的时候,他意识到他们曾经的关系已被他亲手打破,再也回不去,白萦不会像以前那样相信他依赖他。


    他最终把手收了回来。


    柳清章把药膏放在床边,他不愿走,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白萦还在说:“讨厌你。”


    柳清章在房间外的走廊枯站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雨过天晴,伪装成酒店工作人员的医生给白萦送完早餐,出来告诉柳清章白萦已经没事了后,才从酒店离开。


    离开前,他问医生:“他是不是还很难过?”


    医生:“……”


    她又不是心理医生,她是进去给人看伤的,白萦手上只蹭破点皮,因为是容易留痕的体质,所以看上去比较严重,但昨夜他给自己涂了药,第二天就没什么事了。


    “他吃得挺多的。”医生最后说道,“应该没那么难过了。”


    柳清章不放心,还想再待一会儿,然后他就收到了白萦发来的消息。


    白萦:【我知道你在。】


    白萦:【你不走的话,我只会更讨厌你。】


    柳清章想要再与他道歉,可消息发过去,显示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柳清章苦笑着收起手机,他当然有的是办法待在白萦身边还不让他发现自己,可柳清章不想欺骗白萦,只能落魄地从酒店离开。


    而白萦在拉黑完柳清章以后,只有一瞬间的解气,之后心脏便被无所适从填满。他把快要没电的手机扔在一边,抓着一夜没换的浴袍衣襟跪坐在床上,迷茫看着窗外已然放晴的天。


    第60章 风水轮流转转转。


    白萦早上吃了很多东西。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订的房附不附带早餐,但订个普通大床房肯定不会附带送餐上门的服务,更别说餐车上食物的品类异常丰富。白萦知道这肯定是柳清章安排的,白萦饿得狠了,昨天他就没吃过晚饭,现在送过来他就吃,但该拉黑的照旧毫不留情地拉黑。


    喂饱自己后,白萦才有精力思考昨天发生的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仍有几道浅浅的血痕,但没有泛起可怖的淤青,看上去已经好多了。他皱着眉去碰自己的眼睑,起床时就感觉睁眼有些费劲,不照镜子他也知道一定哭肿了。


    白萦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决定先去洗把脸。低头找拖鞋的时候看到了别的东西,是柳清章丢在地上、忘记拿走的外套。


    昨夜一切都失控了,乱套了。修行近千年的大妖也变得像个凡人,忘记带走自己的衣服,也忘记把白萦拖鞋拿过来。当时白萦是直接被柳清章托着大腿抱到床上,拖鞋掉在门口。


    白萦想到这里,生气地踩了柳清章的衣服几脚。


    脚底踩到冰冷的地板,白萦打了个哆嗦,快步跑到门口套上拖鞋。随后走进就在边上一晚上灯都忘了光的浴室,他才发现浴室里还有另一个男人的衣服。


    谢瑾借他的衣服。


    白萦:“……”


    白萦要被他们气哭,又要被自己蠢哭。他怎么就能什么都没发现,一想起自己收下了谢瑾的每一束花,开开心心地跟他出去旅游,又想起自己两个来月前和柳清章泡温泉,没穿衣服坐到他怀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白萦觉得自己都没脸做人了!


    他就该变回一条小蛇默默爬走……


    重新给自己放满一浴缸热水,白萦伤心地变回小蛇。


    小蛇在热水里游来游去,小蛇难过地缠住塑料小黄鸭,小蛇趴在浴缸边缘躺尸。等到把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白萦才爬出浴缸,换了件新浴袍含泪回到床上,用床头的充电口赶紧给已经因为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


    白萦认命了,他大抵是找不到饲主了,作为一条在人类社会生活太久的蛇,他也早没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社畜是不能让自己的手机长时间关机的,要是老板或者甲方找不到他该怎么办?虽然现在还是休假时间,但是众所周知广告界的社畜是没有人权的。


    而且白萦正好也有事情要找秦眷书。


    他翻出通信录,找到那个极少联系的联系人。这段时间秦眷书在明鸿的地位水涨船高,交给他的重要部门越来越多,精力已经无法花在中禾身上,他居然还能抽出时间来剧组探班已经奇迹了。


    中禾名义上仍归属秦眷书,但实际上的一把手早就换成了林思,因此员工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找林思,不再向秦眷书汇报。除了秦眷书来剧组视察工作时白萦会与他说几句话,其他时候没再找过他。


    时隔多日,白萦再次拨通秦眷书的电话。


    照理来说秦眷书应该很忙,他来剧组探班时都不断有电话打来,白萦已经做好了多打几次的准备,但没想到电话响了一声就被秦眷书接通了。


    “白萦?”秦眷书那边背景音有点吵,好像在开会,但很快就安静下来,随之响起的还有会议门开合的声音,秦眷书问道,“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白萦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打他电话。


    小蛇低垂着眼睫,手指把浴袍的系带攥得皱巴巴的,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但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秦总,我可能……没法继续参与《侠道》剧组的宣传工作了……”


    秦眷书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白萦忐忑不安。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不服从公司安排,说出这句话时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几度想要退却。


    可秦眷书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不是说好了,私底下叫我名字就可以吗?”


    “……秦眷书。”白萦很小声地说道。


    秦眷书语气严肃起来:“是不是剧组那边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来替你处理。”


    白萦工作能力如何先放在一边,他在对待工作的态度上绝对是最认真的那一类员工,如果不是实在无法继续下去,他不会做出这种中途放弃的事。


    “是我的问题。”白萦把过错都揽了下来,“我、我和主演闹出了一些绯闻……这些绯闻只会对剧组造成负面影响,也会给资方造成损失,我已经不适合再待在《侠道》剧组。”


    他越说越流畅,最后坚定道:“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辞职。”


    也许只能辞职了吧。


    白萦悲观地想,现在中禾几乎全员扑在《侠道》的宣传工作上,名义上机动的那个小组也免不了协助一些工作。白萦已经没法面对谢瑾,也就意味着他要退出所有与《侠道》有关的工作,退出中禾。白萦想不出明鸿集团给他安排其他工作的理由。


    或许他可以问问小荀那里缺不缺人,或者干脆离开申城,去其他地方找工作,没准在大城市工作过的经历能加分,就是搬家会好麻烦……


    几句话间,白萦想得越来越远。


    然而秦眷书说道:“这不是你的过错,谢瑾身为演员,明明清楚盯着他的眼睛有多少,却不知道与素人保持距离,即便资方因为绯闻受到什么损失,责任也在他。这件事情也对你造成了不利影响,我会把调离与《侠道》剧组有关的工作。在中禾的这项业务结束以前,你就跟在我身边做助理吧。”


    白萦呆住:“我……我吗?”


    “对。”秦眷书笃定道。


    白萦不安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助理的工作……我、我也没有林思姐那样的能力。”


    “别担心,不用你做到林思那份上,只需要帮我整理文档,下达通知,偶尔陪我出差谈合同就行,我会教你的。”秦眷书笑道,“好了,假期还有几天,好好休息吧。剧组那边不用去了,行李我会让人帮你拿回来,休假结束后直接来找我报道。”


    “谢谢你,秦眷书。”白萦道着谢,心里却有一丝害怕。这段时间接连三个人告白叫他草木皆兵,秦眷书会不会也……


    “好好工作就行。”秦眷书故作严肃道,“我可会很严格的。”


    他的话让白萦安心了一些,白萦现在不怕别人对他严厉,就怕别人对他太好。


    “嗯!”白萦认真答应下来,“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


    谢瑾是一个人回的剧组。


    白萦没有跟着一起回来,而剧组这边也得到了明鸿那头的通知。白萦被召回了公司,他的工作由新派遣的员工替代,秦眷书动作很快,白萦给他打电话那天,他就让人事变动了白萦的岗位,顺带偷偷再涨一波工资,还让人去剧组租下的酒店带走了白萦的所有行李。


    派去的人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中房间里的圆桌与附近的窗台一片芳菲,都是养在花瓶里水培的鲜切花,只有最早送来的一些枯萎了,大部分开得正好。


    那人向秦眷书请示:“这些花要带走吗?”


    秦眷书道:“不用,都扔了吧。”


    人都被丢掉了,花还留着做什么?


    这些花被秦眷书派去的人装在纸箱里,要拿去酒店的垃圾处理处丢弃,但刚下楼就被谢瑾留在酒店的助理看到了,花被拦下,谢瑾吩咐助理:“送到我房间。”


    秦眷书知道了也不在意,干脆利落地让人交了花。还是那句话,人都已经被丢掉了。


    扔花拦花,秦眷书与谢瑾都不在场,却像在无形中交锋了一回。


    谢瑾能拦下他送给白萦的花,却拦不住秦眷书带走白萦的行李。站在被恢复得彷佛从未有人住过的房间里,谢瑾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碎裂成了几瓣。


    剧组的人都发现了谢瑾的异样。


    知道事有蹊跷,但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讨论,只敢在背后悄悄八卦,只因谢瑾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躯体里的魂魄已经死去了。明鸿没有给出白萦工作变动的具体原因,只说是正常的人事调动,但谁都知道这和他与谢瑾的绯闻脱不了干系。


    明鸿在中间好像担任了棒打鸳鸯的角色,可它凭什么棒打鸳鸯?以谢瑾在影视圈的地位与其背后的关系,自己集团的员工与谢瑾交往对明鸿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电影的票房真的因此受到影响,那点钱与和谢瑾交好比起来不值一提,只怕就算白萦不愿意,只要谢瑾想,明鸿都会想方设法把人送到谢瑾床上。除非说不愿意的那个人是谢瑾,是白萦想要攀高枝,明鸿才会紧急把人召回处理,但剧组的人都是有眼睛的,知道情况不是那样。


    “谢老师是真的喜欢小白吧?”剧组的人暗地里说道,“反倒是小白的态度说不好……”


    白萦确实亲近谢瑾,但他的亲近给人感觉很纯真,不掺杂质,看不出情爱的味道。


    “说起来你们记不记得那几个来视察工作的、资方的人?”有人发现了盲点,“那些人可不是资方的小员工,都是大家族的继承人。”


    而在白萦走后,那些人再也没有隔三岔五过来“视察工作”。


    剧组的人渐渐意识到了是怎么一回事,联系那些一上就被撤下来的热搜,不知道封了多少的营销号,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全网竟然找不到一张白萦的清晰照片,大家都懂了谢影帝这是求爱失败、竞争失败,看着谢瑾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一丝同情。


    谢瑾出道以来一路顺风顺水,既有老天赏饭的演技,也有家世为他保驾护航,没想到竟然在爱情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连谭铭对他都有些同情了,可能是出于兔死狐悲的心理。所有人里只有导演在同情之余没心没肺地想,虽然小谢好惨,但气质倒与影片里因痛失所爱而活得彷佛活死人的侠客更贴合了呢,宜多补拍几个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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