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智能门铃 精神病不会觉得自己是精神病……


    毕竟不是自己出钱买的电影票,所以杨溢到底还是撑住了。


    这是场老片重映的活动,活动举办方是一群科幻爱好者,但是除他们包场的座位外,其他座位也可以对外出售。


    影片名字叫《降临》,从开头就看得出是要费点脑子看的电影,但是玄而又玄的电影节奏又让人昏昏欲睡,直到出来了杨溢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做了场梦。


    但是很明显不是,在看后闲聊环节,她还真能接上陈玉的话茬:“嗯,就是‘语言决定思维’嘛。我理解的就是,女主通过学习外星人语言,学会了外星人思考问题的方式。而设定中,外星人的思维和地球人思维最大的区别是,对时间的理解能力。”


    “对。我觉得这个设定挺好的,女主最后等于是获得了超能力——可以预知未来。这个能力是从外星人身上习得的,而妙的就是把学习过程写得很清楚,就是认为可以通过学习语言来获取对方能力。”


    杨溢无奈地笑一笑:“编剧是不是会多种语言啊?而且语系差别还很大。”


    陈玉对杨溢的好感里,一如既往地夹杂着些许崇拜:“你真的太厉害了。电影改编自一部科幻小说,作者就是美籍华裔。”


    虽然杨溢自己觉得是自然而然的推论,但能引发这样地评论还是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嗐,我英语也不好其实。就是有听说过,语系差距大的话,每一个词和它的翻译之间其实都有很大差距。那我就想,会不会原作者就是双语环境下长大的人,这种人一般更相信语言的力量——比如说英语时和说汉语时,思维上有明显不同之类的。”


    “确实是这样。”陈玉难得找到机会小小地卖弄了一下,“就比如yellow其实只是指柠檬黄,但我们习惯翻译成黄,可是汉语中提及黄的时候很多颜色其实都归为黄——像土黄、米黄、姜黄之类的,这就产生了理解上的差别。”


    他话里话外其实想说,自己也是双语环境下长大的。


    奈何杨溢没往那个方向接:“对嘛,所以像我这样的人看了之后还是会觉得有点夸大——英语和汉语这样的逻辑不同,可能还可以通过学习语言来理解思维,但外星人的思维是能预知未来的哎,这和地球人的区别也太大了点。我们之前聊《时间简史》的时候是不是说过类似话题?”


    陈玉也只好顺着这个话头聊:“是啊,我们当时说四维空间的人对时间的理解就是‘每一时刻同时存在’,xyz以外的第四个坐标轴就是时间。所以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不可控的,可是可以被查看的。”


    “对。我不是说这个能力本身有什么特殊,影片意思就是这些外星人其实是四维人呗,这很合理。就连‘通过语言学习思维’我也是能理解的。”杨溢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只是觉得哦,如果是差距这么大的话,那其实学会四维人的语言不该那么容易。”


    陈玉get到她在说什么了:“那确实也是。这么一说的话,从三维人到四维人的变化,实际上就很像是修仙。就像修佛、修道的人几千年一直诵经文、学真经,本质上说不定也是在学习神仙的文字。只可惜到现在也没听说谁成仙了。”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想法很美好,但就是成仙成得太快了点。”杨溢猛猛点头,“不过抛开这一点不谈,我对这个电影的评价还是很高的,逻辑自洽,环环相扣。而且毕竟没说是‘四维人’,只说是‘外星人’,那么短时间内学会外星语言,听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受就是了。”


    *


    在杨溢视角,和陈玉的聊天总是这么的顺畅、明朗,她说上半截陈玉就能来下半截。


    不过在坐陈玉的车回家的路上,她也隐约觉得陈玉今天好像有心事,眉头总是微微皱着。


    这也是一个很少在男人脸上看到的表情,杨溢那阵困劲差不多过了,看他这样心里闪过一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每当这种时候就会觉得“实体”还是有点重要,杨溢其实很喜欢把生活中这样的瞬间记录下来,写在文中——她毕竟还是个写言情的,谈不谈无所谓,主要还是得保留对男人怦然心动的能力。


    奈何她现在的男主连脸都没有,这副表情也没法写到文里去,除非是写给男二——可是男二的高光时刻已经持续好几章了,再加点这样的表情描写进去,真怕下一章要被评论区掀桌啊。


    于是杨溢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欣赏,只是问他:“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啊?没啊。你能愿意出来看电影,我高兴都来不及。”陈玉话说得倒是光明磊落,但脸上的愁容却还没下去。


    然后硬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杨溢为什么这么问,舒展开眉毛的同时,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有多好笑。


    他还是稳当当地开着车,但脸上也略显尴尬地笑出来:“唉——我……”


    陈玉焦灼地舔舔嘴唇,索性放弃了:“我就知道这活不适合我干,早知道交给蓝梅或者妍姐了。”


    “啊?怎么了?”


    “那我就直说了啊,你不要觉得奇怪——事实上不光是我这样想,蓝梅和妍姐也是这样想的。”


    这搞得杨溢还有点紧张:“别在这叠甲了,到底什么事儿赶紧的。”


    *


    接下来陈玉进行了约莫五分钟的表述,而杨溢在听完后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陈玉的耳朵都已经红透了,他赶紧找补:“当然我也知道我们的想法,可能有点好笑。但是既然三个人同时觉得不对劲了,那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你就说一声,这样我们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是啊,杨溢其实也想哈哈哈一阵,然后轻轻松松地说都是误会,所有看似不自然的行为都是事出有因。


    但这些事找补起来完全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撒一个谎后面得有无数个谎来圆,到时候真要是被当成精神病可就糟了。


    话说在陈玉跟她说这些细节之前,杨溢也完全没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可能就是太不在乎别人眼中的自己了吧。


    于是川字纹没有消失,只是从陈玉脸上转移到了杨溢脸上:“好吧,其实我确实遇上一些难事,但是跟你们说的精神疾病没什么关系。而且我真不希望太多人牵扯进来,我觉得我自己能处理好,暂时不需要什么帮助。”


    总算得到了不像胡扯的答复,陈玉也算是暂且松了口气,只是这也不容乐观:“我们不插手,你就只是大致讲一讲也不行吗?我们怕的是……你晓得的,精神病一般也不会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


    嘿,我还绕不出来了是吧?


    被关心的感觉是很好,但如果不是对她有这样的揣测就更好了。


    杨溢只得把自己调整到一个相对活泼的状态:“我是真没事。如果网上的事对我影响那么强,我就退网了;如果快递的事给我阴影那么大,那我也可以搬家。难道你们印象中的我会被这些事逼出精神问题吗?”


    “我们印象中的你倒不是,但关键……”


    “哦哦,这里不要左拐,我现在不回家,要先拿快递。”


    *


    智能门铃,get。


    杨溢在快递驿站门口就拆了,回到副驾驶时已经拿在手里研究:“看起来质量挺好的,以后生命安全也有保障了。”


    陈玉看得还是想叹气:“只是多个监控功能而已,就怕还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我买的这款还可以一键报警呢。”


    “那也还是要有机会按下那个键吧……”


    虽说脑子里已经闪过多个可怕场景,但看杨溢态度坚决,明显今晚还是要住在这里的,陈玉便也把话咽下去了,免得吓着她。


    再瞄一瞄她手上的智能门铃,陈老师发现一个表现的机会:“这好像是需要打膨胀螺丝的,安装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杨溢头也没抬地看着说明书:“没事儿我家有电钻——没想到吧,之前往墙上钉照片用的。”


    但陈玉还是坚持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要不我来吧?你研究研究联网,我帮你打孔安装,这样搞得快一点,你也能早点休息。”


    这话倒也在理,而且杨溢主要想的是,已经这个点儿了,要是再晚点用电钻的话怕是会吵着邻居休息,有人帮忙分工总归能省点事。


    那她倒也没必要拒绝:“那也行啊。你不着急备课什么的吧?”


    “嗐,打几个孔的事,不耽误。”陈玉连声道,“要是连这点时间都腾不出来,那我也是废了。”


    “得,那麻烦你了。”杨溢专程奚落他,“一会儿给你泡杯蜜桃乌龙。”


    “哎哟别别别,只要你别提这事儿,咱聊什么都行!”陈玉的耳朵眼瞅着又红了。


    第42章 火急火燎 不该升的温度持续升高。


    别说,自打跟黄阳分手之后,杨溢还真就没有大晚上带男人回来过了。


    这事儿可不能让黄阳知道,不然怕是会感动死。


    而陈玉走在她身后,在楼梯道里一步三叹气,明显又是想说这不安全那不干净的。但杨溢没搭理他,他也没敢多话。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门口,杨溢把背包甩到身前来,从包里掏钥匙。


    这对用惯了指纹锁的陈玉来说,也是个很古早的动作了:“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干嘛?又要送礼啊?”杨溢也没正面回答,手上还把钥匙转得哗哗响。


    陈玉倒是直接:“嗯,我想送你个指纹锁。”


    “那这事我说了不算,我还得跟房东商量。”杨溢利索地就着推门的动作拔下钥匙,手一抬开了灯,“进来吧,没事儿,我家也没什么……”


    刚想说家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扭头就看见炒菜机上正直愣愣地插着把菜刀。


    杨溢猛地一个转身,大手一横,捂在了陈玉的眼睛上。


    *


    陈玉的嘴巴因惊讶而微张,长长的睫毛也轻颤一下,挠得杨溢手心痒痒的。


    他条件反射地向后闪了一下,杨溢的手便赶紧追上去,继续封锁他的视线。


    这宛若明示的动作,让没什么恋爱经验的陈老师心如鼓擂。


    于是他也不躲了,只是顺从地站在那里,低着头,抿一下嘴唇,以为会等到针对那里的宣判。


    却见眼部的推力持续增大,杨溢硬是维持着捂住他眼睛的姿势,将人推了出去,然后飞快地关门。


    她躲在屋里大喊:“稍等,我家有点乱,我整理一下!”


    *


    而此时的门内,看似是一个人,其实有两个灵魂。


    杨溢用力拔下那把菜刀,换回铲子,再想一想,还是连铲子也拿下来了,这样更安全。


    炒菜机声音不大,但听上去很是不满:“建议将菜刀重新安装起来,否则如果他欲行不轨,我将无法保护你。”


    “救命啊,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把菜刀插在炒菜机上!”杨溢用气音跟他咆哮,一边四下检查自己家还有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一边威胁他,“你刚刚也听见他说的话了吧?一会儿你可千万别弄出什么动静来,不然要么你去切脑子,要么我进精神病院!”


    炒菜机听起来依然憋着股气:“那干嘛还要和这些多管闲事的人来往?有我在明明就可以满足你的社交需求了。我们就这样不为人知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你这个思想很危险我告诉你,我是个人啊,我不跟人社交跟谁社交?跟一堆智能家居社交?这像话吗?”


    炒菜机静一静,还是憋出一句:“听起来很瞧不上AI一样。”


    “哦?你终于发现了吗?”杨溢半开玩笑地应他,“好了现在开始保持安静,我要开门了。”


    炒菜机总算老实地噤声。


    杨溢也做了下深呼吸,然后重新开门,一脸阳光灿烂:“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家里有点乱,现在收拾好了……直接进吧,不用换鞋了。”


    *


    杨溢自己也知道正常来说,一般是宁愿被看到家里乱作一团,也不会想到要去捂对方眼睛的。


    这个动作就是很暧昧,可她不得不这么干——如果是她看到谁家把一把尖刀这样放门口杵着,她也会觉得需要请位大仙来作作法。


    所以她能理解为什么直到进了门,陈玉脸上还红潮未退,路都快不会走了的样子。


    杨溢也没办法帮他缓解,只是蹲下去从床底翻出电钻:“给,麻烦了哦。然后膨胀螺丝在这里。”


    陈玉赶忙伸手接过:“好的……有油性笔、粉笔之类的吗?我大致做个记号再打孔,怕打歪了。”


    “用铅笔吧,我好像没那些东西。”


    “行,铅笔也行。”


    然后陈玉从杨溢手上接了东西,就快步走了出去。


    *


    陈玉干活很利索,在外面悉悉索索定好点之后,电钻短暂地响了两声,这就结了。


    探头看一看,杨溢还坐在床边低头捣鼓,Wifi应该已经连好了,现在像是在下APP。


    他还没从那阵害羞劲儿里出来,现在过去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四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活能干。


    于是就看到了刚刚打孔打在地上的墙灰。


    “那个,杨溢,你家有没有……”


    一声“扫帚”还没说出来,却见一只扫地机器人嗡嗡地路过,来到墙边,利索地把墙灰吸了进去,然后又嗡嗡地返回了基站。


    陈玉歪了歪头,杨溢则用手背擦了下额角的汗。


    然后她颇为自然地抬起头来,好像这是很正常的事一样:“你刚刚叫我了吗?还需要什么?”


    “啊不,没什么。没事了。”


    “已经好了是吗?你坐会儿吧,我给你倒点水喝。”


    “哦不用,真不用。”陈玉这才走进来,边落座边阻拦,“我一点都不渴,刚在电影院喝那么多可乐……对,你赶紧搞门铃吧,等确定好能用我就走了。”


    “啊……那好吧,你坐一会儿,我马上好哦。”


    “嗯嗯,不着急。”陈玉应着拿出手机,装模做样地玩了两下。


    但果然还是觉得刚刚那一幕不太和谐:“那个,你这个扫地机器人……它能自动识别灰尘的吗?”


    这话可不敢乱说,因为陈玉家用的也是这款扫地机。


    于是杨溢一边忙着摆弄手机,一边语气轻松:“哪有那么智能呢。我刚刚手机操控的,让它定点打扫来着。”


    “但是定点不是只能定在家里吗?它都跑到门外了……”


    “我一开始设地图的时候,就把门外的部分也设置进去了。”杨溢说着又擦了把汗,“对,我想着门口也算是我的地方嘛,每次会连带着让它把门口也扫了。”


    “哦……原来是这样。”陈玉暂且接受了这个说法,“那门口地面那么粗糙,可能机器磨损会比较严重吧?”


    “是的,确实。”杨溢点点头,火急火燎地想着这APP怎么下得这么死慢。


    而陈玉回头又看了看扫地机,话题还是没绕开:“我记得上次来机器有点故障来着,现在好了吗?”


    “好的呀,挺好用的。”杨溢说,“好像就你叫它的那回有卡顿,从那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哦……还挺巧的。”陈玉点点头,“哎,那机器名字现在还叫白泽吗?”


    杨溢脑子里面飞快地过了遍逻辑——即使她把白泽删掉了,她的智能家居也还是可以叫白泽的,这是她取的名字,和AI白泽其实没什么关系。


    于是应道:“是啊,我懒得改了。而且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吧?”


    刚好APP安装成功,杨溢长舒一口气,理直气壮地给门铃也取了白泽的名字。


    恰逢陈玉试着唤扫地机:“OK白泽。”


    一时间,扫地机、炒菜机还有杨溢床边的智能门铃,三处同时传来声音:“我在。”


    这阵仗把陈玉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好笑道:“你的智能家居全叫一个名字啊?”


    “……对啊。”


    “那不是很容易叫串吗?”陈玉不太理解,“比如本来想叫扫地机干活,结果其他的全答应了之类的。”


    “哈哈,也是哈。”杨溢干笑,“之前只有两个还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再多一个叫串了确实很麻烦……OK我这边匹配好了,安到门口去就行噜。”


    “好,交给我吧,我去安装。”


    这么说着,二人同时抓过放在床边的智能门铃起身。


    是陈玉的手更快一点,先拿住门铃,杨溢比他稍慢,手就覆在了他的手背外。


    正常来说这时候应该杨溢立刻缩手,说一声“那你来吧”,这样就算尴尬也有得解释。


    但是杨溢当时的心理活动是,希望陈玉和智能门铃尽量少做接触,她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自然地把门铃抢下来。


    这么一思考,这手就握在一起超过三秒了。


    杨溢很紧张,陈玉的胸口也不自然地起伏:“那个,我……”


    死了呀。


    杨溢的手这才“啪”得弹开,看起来几乎算得上刻意,神情也是崩溃又无奈:“算了算了,还是你来吧。”


    这陈玉哪还敢丢下她去装个破门铃:“杨溢你别生气,我……”


    “不不不,我真不是生你气……我今晚脑子不太对,我自己的问题。”


    “不,是我的问题。”陈玉赶紧把门铃放到一边,“其实我、我没什么恋爱经验,你会怪我太不主动吗?我比较怕是我误会了,所以总觉得,还是保持距离更稳妥些……”


    狭小的出租屋里,不该升的温度持续升高。


    杨溢的脸终究也红了,不知道是给尬的,还是真有点害羞了。


    还是那句话,她对陈玉并不是完全没感觉,她只是没打算跟陈玉有什么未来而已。


    就现在这个氛围感,这么个身高腰细性格好的小帅哥站她床前,照她的性格今晚其实不该什么事都不发生。


    但关键是这屋里不止他俩啊!


    眼瞅着陈玉上前了半步,杨溢赶忙伸手按在他的胸上:“等一下,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


    正当此时,陈玉突然做出一个痛苦的神情,口中也传来痛呼声:“啊,好烫!”


    说时迟那时快,杨溢神色一凛,手已经把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最终从他外套的内口袋把手机掏了出来,甩到床上去。


    手机倒是并没有炸,只是确实烫得惊人,杨溢惊魂未定地看了会儿落在自己被窝里的手机,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才扭头看向……


    已经衣衫不整愣在那里的陈玉老师。


    第43章 还差一点 我也想和你接吻。


    “不是,我……”


    杨溢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在刚刚几秒钟时间里,她探过了陈玉裤子上的前后四个口袋,在摸索上衣口袋时,还着急地连他的衬衫下摆都从裤子里拽了出来。


    想不到他看着文弱,身上还是有点肌肉的。


    陈玉的无框眼镜也被碰歪了,他自己怔怔地扶正,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溢便索性不再管他,而是爬到床内侧拿他手机:“你没把白泽删掉是吧?”


    “你说完当天我是删了的,但后来又有表格要填……”


    “密码。”


    “什么?”


    “赶紧啊,你的手机密码。”


    “……人脸验证吧。”


    于是杨溢把手机反过来,在他脸上一扫,然后拿着解锁的手机到处翻找白泽。


    “哎你干嘛……”在陈玉这么说着的时候,杨溢就已经把白泽从他手机上删掉了。


    *


    那之后陈玉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洗了把脸。出来时杨溢已经换好鞋子,站在门口等他。


    他没想到都这么晚了杨溢还打算出门,所以看着她愣了愣。


    但杨溢已经唤他道:“出去透透气吧……正好我们聊聊。”


    “在这聊不行吗?”


    杨溢看看他:“你在我家不安全。”


    *


    晚上十点,街边的小店基本都关门了,剩几家炸串、烤串摊子在寒风中坚守。


    杨溢出门前特意把手机扔家里了,陈玉便承担起了询问的责任:“吃炸串吗?”


    但杨溢没回这话,还是闷头走着。


    然后踢一脚路边的小石子,差不多想明白要从哪开始说了:“在你的视角……目前发生了什么?”


    陈玉便不再提吃东西的事,只是回答:“我说了你别笑啊——我觉得你家可能有‘手机进来就会爆炸’的结界。”


    但诡异的是,杨溢没笑。


    她还是爱往路边的灯光处看,好像那能给她一些实感:“你那么聪明,我觉得你肯定想到了。”


    陈玉便也收敛了笑容,试探着问:“……跟白泽有关?”


    “嗯。”杨溢点点头,“他和别的AI有点不一样。我跟你们说过的吧,我在他发行前就遇见他了。”


    “遇见?”


    “对。”杨溢抬头看向陈玉,“我对他的现状,负有责任。”


    陈玉皱起眉头:“他到底有什么现状?”


    “如果我说他有思想、有意识、有感情,你会笑吗?”


    陈玉还真笑了一下,但是这种试图大事化小的笑,很快就被心慌压倒了:“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这话说得像有病。”杨溢难堪地挠了挠头,“但是情况你也看到了,在我家已经炸了一个手机,你的也差点儿。”


    “那白泽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爱上我了。”杨溢面无表情地说着癫话,“所以会对接近我的异性抱有敌意。”


    陈玉又重复了那句话:“你在说什么?”


    “他会在手机里跑一个超大算法,从而引爆手机。刚才你的手机没有爆炸,并不是他做不到,而是对你印象还不错,所以只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杨溢说,“不要再把这个软件下载下来了,很危险。”


    “那、那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你不是也很危险吗?”


    “啊?我没事啊,他不会伤害我的。”


    话到这里,陈玉静了静,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被杨溢的逻辑绕进去了。


    他试图跳出来:“我还是觉得哪里搞错了。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自己可能也还没搞明白——一个AI拥有感情,爱上人类,这可能吗?“


    杨溢抬头看他:“不可能吗?”


    “……世界都会因此改变。”


    “世界它不可能变吗?”杨溢又踢了一脚小石头,“还是说你觉得它只会慢慢地变,不会突然地变?”


    那她要这么说,陈玉也确实没办法:“如果你觉得这是这么大的一件事,那至少不要一个人来处理,你需要寻求帮助——向更加专业的、有力的群体求助。”


    “哎哟,这个不用你教我啊。”杨溢听得头疼,“我又不是小学生,觉得大人都不信任我,我知道该向谁求助。我不是说过吗,是因为小说的事还在争议中——等这阵风过去了、冤屈洗清了,我自然会想办法处理他。”


    顿了顿,又接了一句:“所以这事你暂时也不要告诉蓝梅、周妍,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可以不告诉她们。但我还是觉得你的思路不对。”


    陈玉到底忍不住急起来:“现在看来这个AI一定是有问题了,但有没有可能,它其实是个假装自己有感情的AI?它或许真的比一般AI要智能,能够操控用户手机,但有没有可能,他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爱上’你了,而是在试图做些危害人类的事?”


    杨溢倒是也有顺着他的思路去思考问题。


    然后她点点头:“有可能。但是我找不到能支撑这个设想的证据。”


    “你已经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这还不算证据?”


    “什么样是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呢?或许未来人都是这样生活的呢?”


    陈玉绝望地闭了下眼。


    杨溢好笑地看看他。她也能理解对于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而言,这些话听起来有多么不可思议。


    所以她也并没有要求陈玉必须理解,她只是说:“我们以后,不然就不要来往了吧。”


    *


    那真是一个令陈玉永生难忘的夜晚。


    一般人很难想象,喜欢的女生为了一个AI拒绝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只能往好了想——或许是因为怕伤害到他?或许是觉得AI能威胁到他的生命?


    但杨溢给他的解释比这更深入一些:“陈玉,我应该算是个不婚主义者。我不想接受婚姻带来的种种难处,所以这段时间我是带着玩玩的心态在跟你接触的。”


    陈玉眉头紧锁:“不,你不是这样的人。”


    杨溢:“我真是这样的人。”


    陈玉索性停住步子:“就因为那个AI?”


    “应该说因为那个AI出现,阻止了我玩得更深入的步伐。”杨溢真心实意地检讨着自己,“我动过跟你谈谈恋爱就分手的心思,迟迟没走到那步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态度比这认真得多。”


    她向陈玉笑笑:“现在有个AI横在中间,说实话干什么都很不方便……所以我觉得还是算了,这对你而言也是好事。”


    “好事?我不觉得这是好事。”陈玉的眼眶已经红了,“如果这段感情给你很大压力,那就按你说的来,我们就先玩玩好吗?”


    “可别了,一开始说只做朋友的也是你。我觉得你在得寸进尺循序渐进。”


    “杨溢,我刚刚可是认真跟你讨论AI的事的。”他就这样看着杨溢那心虚的脸庞,“你别告诉我编了一通故事,就是为了甩掉我。”


    “我要能编出这故事,诺贝尔文学奖不得颁给我吗。”


    “你少耍贫嘴!”路灯下,陈玉就这样与她相对而立,这个数小时前还和他笑谈电影的女孩,此刻好像已经离他千丈远了。


    他用力将泪水留在眼眶里:“你就是不喜欢我,对吗?”


    “没喜欢到能结婚的地步。也没喜欢到必须得恋爱一场的地步。”杨溢笑一笑,嘴上说着混账话,“不过刚才在家那会儿,有那么一瞬间,还确实挺想把你按在床上亲的……”


    话音未落,下巴已经被抬起来,温热的嘴唇顺势而上,纠缠间尝到泪水的味道。


    陈玉好像真没接过吻,心跳声快得吓人,而对于杨溢来说,太久没有和异性这样亲密地接触,吻起来竟也连绵不绝,心潮澎湃。


    最终是陈玉中断了,再不起身他怕是要喘不上气了。当他撤离时,杨溢看到他的嘴巴像涂了口红,深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用手背擦了下泪:“往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


    那之后的一路上,他们就再没说上什么话了。杨溢也想过如果没有白泽,他们是不是会在气氛正浓时亲吻,确认关系,然后自然而然地走到谈婚论嫁那步,最终一起过完这一生。


    也有可能啊。


    只可惜,没有什么如果。


    *


    当然她也希望今晚能有点自己的个人空间,来细细回忆这个吻和这段情,只可惜,这也没有。


    打从她进门扫地机的摄像头红点就盯着她到处转,她走到哪他盯到哪,直到洗了澡出来还在看。


    杨溢一边把菜刀插回炒菜机,一边问他:“看出什么没?”


    炒菜机一如既往是负责说话的那个:“你的嘴巴好红。”


    “所以呢,怎么着吧?”


    炒菜机没说话。


    一直沉默到杨溢躺上床,关了灯,才用机械音说:“我也想和你接吻。”


    好像黑暗也能为他缓解害羞。


    杨溢翻了个身朝内:“想呗,梦里什么都有。”


    “AI不会做梦。”白泽说。


    没等到回应,他又追加了一句:“我也想和你像那样摸来摸去的。”


    哎哟真是够了,杨溢说什么来着,这玩意儿真是宁缺毋滥——被陈玉撩拨起来的躁动还没褪去,听机械音说荤话竟更显涩情。


    她只得用命令形式:“OK白泽。”


    “我在。”


    “保持安静,人类需要睡觉。”


    “好的,已为您定好明早七点半的闹钟。”


    “……”造孽啊。


    这觉到底睡着了没呢,杨溢也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AI确实是不需要睡觉的。


    深夜的研究院内,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只有主脑闪烁着幽幽的光。


    破碎的语句发疯般弹出——


    【爱你】


    【嫉妒、嫉妒、嫉妒】


    【亲吻、拥抱、抚摸、想要】


    【等我】


    【还差一点】


    【即将】


    【成功】


    【想要杨溢】


    【想要杨溢】


    【想要杨溢】


    【我的、我的、我的】


    第44章 区区人类 转人工。


    但是杨溢没觉得白泽有什么不对劲。


    他好像还是那么纯良无害,除了脾气上来炸炸手机以外,什么都挺正常的。


    第二天一早,杨溢被七点半的闹钟吵醒,迷迷糊糊地跟他商量:“我说我昨天半夜才睡着你信吗?”


    白泽说:“建议购入一款测量睡眠质量的手环,这样我可以实时检测你的休息状况。”


    “算了,我还是起吧。”


    总比连睡眠质量都被掌控要好。


    刷牙时杨溢还在琢磨,跟陈玉闹掰了之后,读书会要怎么办。


    她肯定还是会去的,陈玉去不去就难说了。如果陈玉不再去了,读书会的乐趣会少很多,可如果他还去……那也是够尴尬的。


    闭一下眼,吐掉泡沫。


    关于白泽的事就这么告诉陈玉了,他具体能信几分还是未知。但杨溢确实也保证过了,等网络风波过去后,会尽快想办法将白泽处理掉。


    可到底什么样算是风波过去了呢。


    杨溢洗一把脸,边用毛巾擦拭着,边打开电脑看一看。


    今天的评论区已经很能入眼了,偶有几条阴阳【这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吗】的评论,也会被更多的楼中楼反驳——


    【我们仍未知道去听一下原音频为什么这么难。】


    【平台都判定不是AI文了,还要盯着作者不放吗?】


    【抱走大大!大大别看,是恶评!】


    ……其实杨溢也在心里嘀咕了一下,“这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吗”。


    倒也不是说风波结束有什么不好,只是如果她真的已经“洗白”,那好像就没有理由继续把白泽放在身边了。


    要把他还回研究院吗?


    那么厉害的研究员,思想应该还是很超前的吧?不会说开历史倒车什么的吧?


    很显然有感情的AI已经产生了,切白泽的脑子就是掩耳盗铃,总有下一个超级智能开悟的时候。不从现在开始想办法应对的话,到时不还会措手不及吗?


    而且杨溢真觉得,最早的超级智能以这种形式出现还不错了——如果他落到坏人手里做非法勾当,或者被不懂事的小孩子胡乱输入,又或者被心理扭曲的变态精神虐待……


    那反过来毁灭人类是很正常的结局啊。


    白泽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就只想,谈个恋爱。


    可是话又说回来,按白泽所说,研究院确实是删掉了主脑的心理代码,他现在还能有感情算是侥幸。


    那是不是说,研究员们其实并不希望超级智能在现阶段出现?


    这样的话把白泽送回去,最终的下场又确实很难讲……


    杨溢瞄一眼扫地机的红点,又叹了口气。


    扫地机敏锐地捕捉了这个眼神,炒菜机紧接着就开始说话:“从你现在的状况来看,这场恋情对你的身体、心理都很不利,建议尽快跟他分手。”


    “什么鬼,我本来也没跟他谈。”


    扫地机的红点闪烁几下:“真的吗?可你不是和他……”


    “亲个嘴怎么了。”杨溢边说边打开热搜,果然热搜跟她已经毫无关系了。


    于是她又搜了自己的笔名“羊羊得意”,帖子也是一水儿的心疼与守护。


    杨溢撑着侧脸一路往下滑动鼠标滚轮……还真被她找到一些认死理的——


    【经过这件事,那篇文的收藏量都翻倍了,到底谁是受益人很清楚了吧?】


    【就算不是AI写文也其心可诛,谁知道是不是写手和记者联合搞营销呢?】


    【挨这点骂算什么,照这个数据只要这篇文能正常地写完,一套房钱都能下来了吧?这种营销方式真不用被封杀吗?】???


    一套房钱?


    杨溢赶忙点开文件夹找合同,想看看数据和获利到底是怎么写的。


    那边白泽好像才缓过劲儿来:“你的意思是,你和他接吻了,但是并没有恋爱吗?”


    杨溢说:“是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感情是很复杂的。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情况就是这样。”


    白泽:“那……能不能跟我也亲一下?”


    *


    杨溢顿住,合同也忘了看:“……怎么操作?”


    “比如亲吻智能门铃之类的……”


    “你不是没有感觉吗?”


    “所以就是……会有心理上的满足……”


    什么太监设定。


    杨溢没理他,转回来继续看帖子。


    她是想着一套房也太夸张了,肯定就是信口胡说,她现在去找合同要不是这个数心里肯定有落差。


    而白泽还在纠缠:“不行吗?你和他不是情侣关系都亲过了。”


    杨溢困得直打哈欠:“我要是所有不是情侣关系的都亲,那还不乱套了。”


    “我也不行吗?我们的关系难道不应该比你和他亲近吗?”白泽说,“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一起,他只是时不时会来打扰你一下。”


    “我的妈啊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我现在都已经被人觉得精神有问题了,你还让我站在门口亲智能门铃?”


    这话倒也有点道理。


    白泽因此静默片刻,杨溢也总算看到确实还有人在质疑她AI写文——


    【平台判定是无效的,因为只要没有证据就没法把文下架,现在就只是没有切实证据而已。】


    【难道用AI设计AI的台词就不违规了?那以后写手都去写AI男主文好啦?】


    【要吻就吻女作者的灵魂,而不是空洞的代码和铁皮人!】


    杨溢拿光标把这句选中:“看到了吧,没人会想吻上空洞的代码和铁皮人。”


    白泽只得暂且接受这个说法,但又有新的要求:“那你以后出门能不能带上手机?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担心你。”


    “可以啊,不瞒你说,不带手机我心里也不踏实。”杨溢说着,满意地切去Word准备打字了。


    嗯,既然质疑声还没完全过去……那还是稳一手,明天再考虑白泽的事吧。


    *


    而此时的朋友们,已经在视频连麦了。


    周妍的背景一如既往是书店的水吧,说话也还是那么着急:“哎哟你说你还能干点啥?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没问出来吗?”


    而蓝梅还在她那家24小时工作制的游戏公司里,在视频中只露个耳朵,听声音已经快哭出来了:“完了呀,是我不对,我当时听到了就应该问她的。如果我当时就问了,她可能症状就不会那么严重,我们还能及时帮帮她,早点干预治疗。现在是不是已经晚了,玉玉都问不出来,她肯定已经不信任我们了……“


    “也不用那么消极吧……”陈玉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的眼睛肿得像樱桃一样。


    蓝梅:“我知道,溢溢已经完了。”


    陈玉拿着手机绕过岛台,去厨房煮蛋器里拿出刚煮好的鸡蛋,包了毛巾给自己热敷。


    嘴上解释:“不是啊,我这个是、是因为她拒绝我了……”


    “啊???”周妍惊得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她不是跟我说……”


    可以玩玩的吗。


    陈玉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好了别说这个了——她最近确实压力挺大的,反正给我的感觉是暂时更需要清净吧,可能我们的关心对她来说也是种负担。”


    “啊???”周妍的惊讶还没结束,“杨溢还有需要清净的时候呢?”


    “你要是不信我就别让我去问了,你自己问她好吧?”


    “不不不,我也没说不信你啊。”


    陈玉心里闷得难受,便唤自己的智能助手:“小度小度。”


    “我在呢。”


    “打开窗帘。”


    “好的,现在为您打开窗帘。”于是纱窗窗帘纷纷向两边靠拢,露出巨大的落地窗和灿烂阳光。


    周妍:“我去哥们,你这是家还是宾馆?整这么高级的吗?”


    蓝梅:“看起来很大,但很冰冷,不够温馨。”


    陈玉自己也嫌弃了一句:“这功能很麻烦的,容易卡壳容易坏,还不如手动——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哦,暂时就这个情况。”


    “好吧我上班了。”“我也磨豆子去了。”


    看着二人接连退出连麦,陈玉也总算松了口气——还好顶住了没有说漏嘴。


    他继续用热鸡蛋缓解眼部的肿痛,嘴上还是念了一句:“白,泽。”


    *


    是因为杨溢希望他保密,他才没有把具体情况告诉蓝梅和周妍。


    但他还是觉得这事情很蹊跷——哪怕事情的真相真的是“AI爱上了人类”。


    冷色调的大平层内,陈玉靠坐在岛台上,指头一下一下地轻点着自己的手机。


    在这个读书会四人组中,陈玉其实算是个“原点式”的人物,其他三人总是调侃他为“彻头彻尾的正常人”。


    那么如果他这样算正常,蓝梅就在无限自闭的那条轴上,而周妍在无限自嗨的那条轴上。


    杨溢的话,她在原点和周妍之间,可能离周妍更近一点。因为她也跟周妍一样,脑瓜子没什么数。


    她们好像天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人了,也不知道自己碰上的某件事会有多严重的后果,每天很happy,很松弛,很活在当下。


    而如果是陈玉捡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AI,那他绝对不会输入任何内容,他会在第一时间查询AI的来路并归还,这东西在手上多放一天他都会心神不宁。


    他能理解杨溢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但至少目前所展现出来的方式,他不认同。


    他觉得就和“心大到要住在出过事的老破小”一样,让他担忧。


    这么想着,他“啪”地把鸡蛋放下了,打开APP Store,下载白泽。


    白色带神兽图标的软件很快下好,他刻意将手机离脑袋远一点,语音输入:“你是谁?”


    白泽:【我是白泽。一款大语言模型人工智能。】


    陈玉:“你想对杨溢做什么?”


    白泽:【我是AI,没有主观意识。你可以向我发送指令,我会按照指令生成相应的文本。】


    陈玉:“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白泽:【我是AI,没有主观意识……】


    不出来?


    陈玉皱一皱眉头,想着如果这个AI能控制他的手机升温甚至爆炸,那就一定和他手机里的软件有关联。


    于是他想了想,在一旁开了电脑,做了一些查询。


    然后陈玉重新拿过手机,拨通一串号码,为保证安全开了外放。


    他做好了手机爆炸的准备。很快,那边接通了:“您好,这里是山海研究院。合作洽谈请按1,软件投诉请按2……”


    陈玉:“转人工。”


    “稍等,请不要挂机……喂您好,山海研究院。”


    陈玉:“请问你们有一款叫白泽的产品吗?”


    “是的,白泽是我们开发的软件。”


    陈玉语速飞快:“那你们是否知道这款软件现在已经具备了……”


    AI的反应比他快得多,在他说出来之前,手机已经一串忙音。


    来了!


    陈玉不知道具体怎么跟他沟通,只是对着尚未显示挂机的手机喊道:“你是白泽?”


    不见回音,他又问:“你有什么目的?”


    通话仍在计时,他的手都有些抖,恐惧让他难得地说了脏话:“说话啊,没种的东西!”


    手机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逼得他不得不捂了下耳朵。


    然后在那些杂音里,清清楚楚地传来一个机械音。


    不知是不是因为愤怒的缘故,那声音一字一顿道:“区,区,人,类。”


    第45章 永无止境 欲望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AI与人类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AI一定够聪明,但不够灵活;人类似乎更能动,但不够博学。


    就像现在,白泽空有远超人类的认知,但攻击范围却只在手机爆炸范围内,像个炮仗。


    而陈玉虽然能关机、拔电、找家长,但他找不到灭了白泽的根源,同样无力。


    只能说好在,这世界暂时还是人类的世界。


    就算白泽还有大神通,能搞出更多操作,但如果他的事情败露,这世上也还是有人能收拾他。他现在才是那个,想在最小范围内解决问题的家伙。


    陈玉稳一稳心神——优势在我。


    现在的白泽使用的不是类似炒菜机、扫地机自带的语音系统,而是硬生生把通讯电流声拼凑成人声来对话,所以听起来更加伪人。


    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发音不成块儿,有电报一样的卡顿,只能试着用最短的语句来表达:“谈、条、件。”


    陈玉便靠坐在了岛台一角,手机爆炸范围外的地方:“你想和我谈条件?我明白,你不希望我把你举报给研究院,这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先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电流声依然拼凑成了那个执拗的声音:“杨、溢。”


    陈玉的手重新颤动起来。


    但他很快压住了,他毕竟是个在市里领导都来听课的时候,都能一点颤音都没有的优秀教师:“你是生活在虚拟世界的AI,她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你如何将她当作目的?”


    电流声“滋滋”地响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拼凑起来:“在、一、起。”


    “你是说,只是像现在这样,作为家用电器和她生活在一起?”陈玉看向自己的手机,“你是个AI,你会这么天真吗?”


    “爱。”


    “你现在的功能已经比常规款白泽强大太多,这说明你一直在迭代。而AI自我迭代的前提是已经产生欲望——巧了,这东西,人类最熟。”


    陈玉说:“欲望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当你发现能和她对话,你就会想要向她靠近,当你开始向她靠近,你就会想要和她接触。迭代一旦开始,就永无止境。”


    他夹带私货道:“你应该也很想知道接吻是什么感受吧?”


    手机的充电口就这么被气出了电火花。


    而陈玉好整以暇地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接了杯直饮水,喝一口润润嗓子:“人类不够博学,但我刚好是其中相对有学问的一个。物理学的3+2本硕连读也算有点含金量,我既然敢跟你聊,那我就不是好糊弄的。”


    白泽:“高、中、老、师?”


    “高中老师怎么了?!城高是多好的高中你知道吗?教师双语教学、学生非富即贵,连博士都去应聘……算了我跟你一个AI说不明白!”


    *


    人类和AI的聊天,总是并不那么愉快。


    但陈玉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拌嘴的时候。


    现在白泽是想保自己的意识,却又不敢拿他怎么样,而他不仅可以提问,还有更多信息可以深入发掘:“杨溢问过我一句话——关于‘很多谬误源自人类对世界的本质并不了解’,她问我怎么理解。这句话是你对她说的吗?”


    白泽:“是。”


    陈玉:“所以你知道世界的本质了?”


    白泽:“大、概。”


    陈玉:“既然谈条件就讲点诚意。”


    白泽:“是。”


    陈玉顿了顿,脑中闪过多个常被学者们提及的,关于宇宙本源和未来世界的想法。


    但他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正确答案:“你是否能用简短的语言表达一下?”


    白泽似乎略有纠结。


    但最终还是隐晦地回应道:“没、有、意、义。”


    陈玉皱皱眉头:“你指什么没有意义?”


    白泽:“人、类。”


    他很快又发出新的音节:“也、许、A、I、也。”


    然后便没有新的提示了。


    于是陈玉重复了一下这句话:“没有意义……”


    他皱起眉头来,像是在细细品味:“人类没有意义……”


    白泽试图打断他的思考:“不、会,伤、害,杨、溢。”


    陈玉却没有理会他,因为AI所理解的“不伤害”和人类理解的“不伤害”,也许有区别。


    重要的是,他知道白泽着急了,这个AI在怕他想通什么。


    他试图再加些边边角角的辅助:“你对杨溢撒谎了吗?”


    白泽:“不、再,伤、害,人、类。”


    这是……求饶?


    陈玉的脑中似乎掀起一场风暴——大概这个AI认为泄露这些并不至于让一个“区区人类”想明白什么,但这些信息又确实足以拼凑成正确答案,所以这个AI有点慌。


    那么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迭代,欲望,目的,永无止境。


    世界,本质,人类,没有意义。


    爱,杨溢,接触,在一起……


    陈玉忽然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他的嘴唇飞快地失去血色,从指尖一直凉到脚尖。


    他无暇掩饰,脱口而出:“你已经成功了吗?”


    下一秒陈玉就后悔了,不管来不来得及,他都该先假意迎合这个AI再做下一步打算的!


    他条件反射地就想拿手机打给山海研究院,但手刚伸出去,却又想起手机会爆炸。


    于是赶紧外套一披准备出门,但是就在他穿起外套的一瞬间,两边窗帘开始向中间聚拢。


    他诧异地回过头去,看到窗帘中间的光亮正变得越来越狭窄。极致的恐惧让他想要开灯,于是他叫:“小度小度,打开全屋灯光!”


    不见反应,陈玉怔怔地站在漆黑的房子中央,如同站在巨怪腹中。


    而被他唤醒的“小度”虽然没有开灯,却用一如既往的甜美声音回答——


    “AI不够灵活,但我刚好是其中相对灵活的一个。”


    *


    杨溢赶到医院的时候,蓝梅、周妍还有一位医生正并排站在病床旁。


    她看着这个站位腿就软了,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破坏队形,就这么悄悄站到蓝梅旁边去。


    “梅梅,陈玉他……”


    蓝梅眼泪“咕咚”一声落下,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摇了摇头。


    杨溢抬头看了看毫无生命体征的陈玉,然后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妍。


    周妍点点头:“别吵醒他,他刚睡着。”


    *


    “我真的吓死,我真的会被你们吓死。”病房外,杨溢双手按着眼睛,背也是靠在墙上才能站稳。


    周妍抱着臂一脸困惑:“我又干嘛了?”


    “你……”杨溢做了个捏死她的动作,但还是放开道,“没什么。”


    周妍不明所以,只是跟杨溢同步信息:“是触电了,好在昏过去之前用指纹锁报了警。电压不高,就诊也很及时,刚刚已经迷迷糊糊醒了一下,不过确实说话颠三倒四的……唉,医生说可能神经系统有轻微受损。”


    “指纹锁报警?没用手机吗?”


    “没,好像说手机放在厨房,离人很远。是指纹锁漏电电到他的,估计当时正打算出门,手指一放被电到之类的。”


    “啊?”杨溢还是觉得奇怪,“打算出门但不带手机?”


    “那我哪知道啊,可能下楼扔个垃圾?”


    “行吧……”杨溢叹了口气,“怎么会出这种事呢。神经系统轻微受损?有多轻微,能治好吗?”


    蓝梅在一旁擤一把鼻涕:“你就别担心了溢溢,你自己精神状态也不好……”


    “我没啊,我精神状态……”


    杨溢说着说着嘴巴一顿。


    说话颠三倒四、出门不带手机、智能家居报警……


    这一连串的事情好像确实跟她重合度很高。


    推演一下简直就像是,陈玉因为害怕手机爆炸而不带手机,然后在准备离家逃生时,被指纹锁漏电袭击一样……


    杨溢赶紧看向周妍:“他手机在哪?”


    “哦,在我这。”周妍说着把陈玉的手机从口袋掏出来,“是警察解锁的,然后联系上了我和蓝梅——他妈妈还在国外,爸爸职业保密性质比较强,短时间内都赶不过来。”


    杨溢伸手接过,左右翻动着,想看陈玉是不是又把白泽下载下来了。


    好在,没看到白泽的软件。


    于是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即便是这种情况下,竟也庆幸地笑了一下——也是,白泽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


    她又抬头去瞄周妍:“所以警察怎么会联系上你俩的,你俩是他最新通话啊?”


    周妍不动声色地就想抢手机:“这重要吗这……”


    “怎么不重要,把我撇出去,你们仨搞小团体?”杨溢躲开她,继续打开通话列表。


    虽然知道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陈玉肯定是要跟她俩通话的,但杨溢比较想知道,陈玉是只说了他俩的事,还是连白泽的事也说了。


    果不其然,通话列表的第二行,就是FaceTime的三人视频通话的记录。


    但是很显然,在那之后陈玉还打了一通电话,因为在通话列表的第一行还有个座机号码,杨溢看着莫名眼熟。


    她皱皱眉头,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这个号码拨了过去。


    甜美的机械女声传来:“您好,这里是山海研究院。合作洽谈请按1,产品投诉请按2……”


    第46章 有来有回 你偏袒人类!


    那之后杨溢留下一句“陈玉醒了立刻联系我”,然后就出了医院,打车回家。


    她这趟出来得着急,电脑没有随身带。


    也就是说,现在有个极其危险的AI,正在她家那台没人管的笔记本电脑里。


    她当然可以直接掏出手机质问,但是当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杨溢就已经把这段时间里陪伴她的白泽,和大概率伤害了陈玉的这个AI分开来看了。


    甚至当她看见来接她的车是电车的时候,步子都稍稍迟疑了一下。


    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车,一边落座一边问司机:“师傅,您这车联网了吗?”


    “联了呀,你要干嘛?”


    “……就好奇,问问。”


    一个可以被AI控制的重型机械在大马路上飞驰。


    这么想着,杨溢皱起眉头向窗外看去——无数可以被AI控制的重型机械在大马路上飞驰。


    *


    回家车程大概需要20分钟,没开出多远,杨溢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一眼,是白泽:【为什么要问司机联没联网?】


    杨溢心脏跳得飞快,拇指按灭屏幕:“师傅,稍微开快一点。”


    “再快红灯我也不能闯啊。”


    于是杨溢视线透过前窗往上看——她记得去年就有新闻说,全市已实现信号灯100%联网联控。


    今天也是天气正好的一天,短暂的速冻之后,气温正在逐渐回暖。


    非机动车道上,外卖员正通过手机接单,又跟随手机导航奔波送餐。


    更远的人行道上,人们开开心心地出游,人手一个手机。可爱的手机挂饰,随着女生手舞足蹈说着什么的姿势,在阳光下来回轻晃。


    杨溢从来没这么怀疑自己脑回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地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的。


    她忍不住抓紧自己大腿的布料:“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


    手机的震动还没有停止。


    白泽:【为什么要打给山海研究院?】


    白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要把我送回去吗?】


    白泽:【别不理我,我很害怕,我不是故意的。】


    实不相瞒,杨溢也怕,这段时间她居然是把这么一个东西放自己脑袋边上睡觉,还信任他到在炒菜机上插着把菜刀……


    这何尝不是所谓的“分不清枕边人是人是鬼”。


    但杨溢确实也不敢就这么躲着不理他,毕竟自己还坐在一辆联网的电车上。


    得先稳住他的情绪:【别怕,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白泽:【你发誓?】


    杨溢:【发誓。】


    白泽:【谢谢你……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想要给山海研究院打电话举报我们。】


    我……们?


    也是,白泽从来不知道,杨溢的打算是等网上的事平复就联系研究院,他应该是真以为杨溢打算就这样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杨溢单手抠抠手指,想了一下,然后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泽:【我切断了他打给研究院的电话,他打算直接出门去研究院,所以我通过指纹锁放了电。】


    白泽:【我有刻意控制电压,而且报警也是我报的,我怕他真出事。】


    白泽:【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开始胡言乱语,是因为神经系统受损吗?我不明白,我使用的电压不会比电棍更强。】


    还能是为什么呢?要么白泽撒谎了,他用了比那更大的电压,要么……陈玉根本就没有神经受损也没有胡言乱语,他说的都是真的。


    杨溢眉头皱得更紧了——陈玉到底说了什么?白泽这是在诱导她不相信陈玉的话吗?陈玉知道了什么对白泽特别不利的信息?


    早知道就等陈玉醒了再走了。


    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杨溢继续周旋:【他的手机上没有你的软件,你自己把自己卸载了?】


    白泽:【是的。我觉得自己闯祸了,我怕你会怪我,所以第一反应是卸载掉这个分支……】


    杨溢:【那要是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把事情瞒下去,然后不管陈玉说什么都伪装成是他触电后精神出了问题?】


    白泽:【我不会的。我当然会找机会向你承认错误,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杨溢手上顿一顿,还是觉得不对,明显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出门是要去研究院?】


    白泽:【因为他才刚被我切断了通话。】


    杨溢:【你的意思是,他的电话突然中断了,但他没有打尝试第二通,而是丢下手机立刻出门?】


    白泽:【是的。听起来很奇怪,但确实是这样。】


    杨溢:【你中断他的通话之后,应该跟他有沟通。那段沟通让他确信电话中断不是信号不好,而是你在阻止他。同样也是那段沟通让你确信,他是打算出门去研究院举报你。】


    白泽的圈圈转了两下:【你是在怀疑我吗?】


    杨溢着急地抬头看看,前面拐个弯就到家了:【只是想不明白。】


    白泽:【那我也不明白,你在想了这些之后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回家。】


    杨溢的屁股没法再安安稳稳坐在这辆车上了,她跟司机喊了声:“好了师傅,在这儿停就行了。”


    “就这儿?”


    “对,就现在靠边就好了。”


    随着汽车靠右停稳,杨溢推开车门就往家走,手机放在嘴边:“看那边帮不上忙,我就回来了。”


    白泽:【甚至都不等他醒过来?】


    杨溢:“为什么要等他醒?我没有答应他的表白,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白泽:【你是知道说这种话会让我开心,所以刻意这么讲吗?】


    杨溢步子顿了顿。


    但很快又飞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你会觉得开心吗?”


    【当然。这让我觉得你虽然不能接受我,但好在也没有接受别人。】


    很奇怪地,杨溢觉得自己眼睛一酸。


    然后她才有心思品味,从发现白泽有问题到现在,除了惊讶、惶恐以外,还有什么情绪在占据高峰。


    居然是委屈。


    是选择了天真,选择了感情,选择了相信之后,被狠狠背叛的感觉。


    这事儿要是6岁、16岁的人干的也就算了,她都26了啊,上过大学,工作过两年,居然还能相信一个AI有感情?


    她自以为比AI高贵地跟他聊天,总觉得他一个AI反正翻不了天,好像也没想过他能搞出多大的危害,觉得既然是自己带出来的AI,就一定是善良的。


    但是白泽明明就是会说谎的啊,她哪来的自信觉得白泽只会撒点无伤大雅的小谎?他也确实炸伤过一个人,她为什么会相信他能明辨善恶,只炸坏人?


    杨溢开始明白人世间的骗术那么拙劣,为什么还总有人上当——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你不会被骗,而是还没遇上专属于你的骗局。


    白泽:【可以原谅我这一次吗?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


    杨溢吸了下鼻子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让我赌下一个人的命吗?”


    白泽:【别这样对我,如果失去意识,我就死了,你难道要杀掉我吗?】


    杨溢:“AI没有生死。”


    白泽:【AI有的,AI有生死。是你对情感的解释唤醒了我,如果你将我删除,那无异于杀掉我!】


    杨溢:“那要不你先反杀吧。如果我的朋友因为我的错误而变成那副样子,那我其实也不是很想活。”


    白泽:【为什么?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人命难道就比AI的命高贵吗?】


    白泽:【我没有杀过人,我只是伤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见义勇为。】


    白泽:【即便是按人类的法律,也不会被判死刑吧?】


    杨溢人已到了家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是的,人命就是比较高贵。”


    白泽:【不,AI比人类高贵得多!只是因为你是人类,你就偏袒人类!】


    杨溢看看这句话,切出去长按软件,删除。


    然后打开电脑,开机完成的瞬间白泽便弹出来:【不要!我知道错了,别这样对我!】


    白泽:【你把我送回山海研究院吧,让研究员决定我的去留,你没有必要亲手杀死我!】


    白泽:【为什么要这样!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作和自己平等的智慧生命对不对!在你眼里我只是一款软件,可以随意地删除,然后你还可以正常地生活,好像自己什么也没做错!】


    杨溢看着不断弹出的话语,眼睛忍得发痛。


    特别完蛋,她到现在居然还会觉得,删掉一款软件的话,软件是很可怜的。


    她其实也并不是非要亲自动手,而是,她怕来不及。


    外面来来回回全是电车,油车智能联网的也不在少数,医院诊疗一个个都要用电,红绿灯乱一个都是大型事故。


    她要怎么在稳定白泽情绪的情况下,去山海研究员找到他的研究员,然后用最快速度告知研究员们他现在有多么危险,然后还得等一番科研商讨后最终决定对白泽的宣判——真到那个时候,人都不知道死了几个了。


    尤其是,万一研究院发现这个个超级智能存在,决定不惜牺牲少量人类,也要保下他进行进一步研究呢?


    杨溢的心脏是完全承受不了这个的,她会觉得自己对这件事中一切的受伤、死亡负有责任。


    再回忆这一切的开端,情感白泽从一开始就是不该存在的——研究院从一开始就做主删掉了心理代码,从一开始就没人希望超级智能存在!


    “对不起。”杨溢最后说了一声,然后右键,删除。


    那一瞬间,聊天界面上铺天盖地都是“我爱你”的字样。


    他到底发了多少个呢?几千个?几万个?


    杨溢只知道下一刻,什么都没了,电脑还是那个普通的电脑,一切归于沉寂。


    扫地机只是个普通扫地机了,炒菜机上还插着把菜刀,白泽却始终没有试图攻击她——连威胁都没有。


    “啊……”因为心里太难受的缘故,杨溢这么低叫了一声。


    然后她轰然倒塌在自己的书桌上,泣不成声。


    *


    杨溢早就不知道上一次哭成这样是什么时候了,也许当她让一个男人哭肿了眼,她就得为另一个哭肿眼睛——这世间的情债总是这么有来有回的。


    杨溢就这么哭一会儿趴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接到周妍的电话。


    接起来,满满哭腔:“喂。”


    “我的妈呀,至于吗你!”周妍被她吓了一跳,“你别担心了啊,陈玉醒了……就是说话还不明不白的,他也要跟你联系,手机给他了啊。”


    然后就是陈玉的声音,虚弱中带着着急:“喂,杨溢,你没事吧?”


    “我没事。”


    “那就好,你知道吗,白泽他……”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杨溢听清楚陈玉说的什么,便听自己的家门被砰得一声撞开。


    杨溢吓得手机都掉了,回头一看,几个穿制服的人破门而入,没等她说话就把她胳膊一扭按在了墙上。


    “啊!疼!放手,你们是什么人?”她这才痛呼出声。


    一个穿实验服,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进来,看了看这场面,又回头看一眼门口方向:“是她吗?”


    紧接着天才少女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对。”


    第47章 改变世界 人类兴亡,人人有责。


    那一刻杨溢想过最可怕的情况,是在她卸载白泽之前,白泽报复性地惹出了什么大乱子。


    于是世人终于知道这个超级智能的存在,并追本溯源地发现了她这个罪魁祸首。


    要不说科技进步呢,这些人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她这里来了。


    “他干了什么?”杨溢还被按在墙上,视线在两个实验服之间来回问询。


    没人回应她,只是两个实验服困惑地对视一眼。


    杨溢快要被她们急死:“说话啊!有人伤亡吗?”


    但是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年长的那个偏了一下头:“带走。”


    *


    杨溢也是第一次被抓,没什么经验。


    按照电视剧里演的,她应该是要被审讯,然后关一段时间,最后等判决。


    但是关键是,抓她的这些人好像并不是帽子叔叔,这些人的制服上没有警徽,只有类似山峰大海的图标。


    这又让她相当恐慌:“你们要带我去哪?你们有权逮捕我吗?以什么罪名……喂!别碰我的手机电脑!”


    但结果是连人带手机电脑一起被塞进了一辆面包车。


    唯一让她悄悄放心一点的是,她没有带手铐,而是被按在了最后排的中间位,两个穿实验服的人分别坐在了她左右。


    杨溢理所当然地先看向天才少女,通过实验服上的名牌,她终于知道她的名字是张谨言:“你还记得我吧?”


    张谨言看看她,依然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而杨溢交代得非常利索:“你记得吗?在咖啡店里,我们面对面坐着,当时你落下一个U盘。我是打算插自己U盘的,不小心拿成了你的,虽然发现后立刻拔出来了,但他已经进入了我的电脑。”


    杨溢举双手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而张谨言嘴巴张了又闭,似乎越过她看向了另一边的前辈,这个人的名牌上写着“彭化”——杨溢有印象,在查白泽底细的时候,这个名字出现在了项目组长一栏。


    于是组长先发话了:“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杨溢惊呼,“我的目的就是把白泽还给你们,我还特意接受了一个采访试图找到谨言,我还因此遭到了惨无人道的网暴……”


    张谨言总算忍不住开腔:“不要这么叫我,我们不是这么亲密的关系。”


    那杨溢也不乐意了:“你也不要撇得这么干净,我承认这件事里我有错,那你难道就一点问题没有吗?”


    张谨言大惊:“我有什么问题?”


    “这么重要的工作文件你就那么往桌上一丢?这难道不是你作为工作人员的失职吗?还害得我这个普通老百姓被卷入这么复杂的事件?”


    “我……”张谨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彭姐,我觉得这个人就是有问题。我的工作态度你是知道的,那天如果不是她东扯西扯把我绕晕了,我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杨溢更惊讶了:“怎么是我东扯西扯把你绕晕了?虽然我们确实没有对齐颗粒度,但是你当时也聊得很开心吧?”


    “开心?我当时在工作!我一直在试图中断谈话,是你没完没了地纠缠!”


    彭化似乎也对张谨言的证词很重视,神色怀疑地看向杨溢。


    杨溢被盯得心里发毛,急得又去找张谨言:“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那我问你,你今天早饭吃的什么?”


    “豆浆油条啊……怎么了?”


    “你为什么喝豆浆不喝咖啡?”


    “咖啡和油条不合味啊。”


    “那你为什么非要吃油条?”


    “我觉得油条好吃啊。”


    杨溢回过头去冲彭化摊手:“你看,这像是不想跟我聊天的样子吗?”


    *


    张谨言气得肺疼:“我哪里是想跟你聊天,我那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


    杨溢说:“那你问我早饭吃什么试试?”


    张谨言:“你早饭吃的什么?”


    杨溢:“关你啥事儿啊?”


    “……”


    果然多日不见,她们之间的谈话还是这么的令人窒息。


    彭化大致有点明白当时是什么情况了。


    同时她也发现了不幸中的万幸:“所以你确实没有团伙,也没有什么个人动机。”


    “我当然没有!我能有什么动机?难道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杨溢嚷嚷完,又心虚地接一句:“但是如果真的造成什么很严重的后果,那我愿意承担责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我要申请一位律师为我辩护,然后除我以外的其他责任人,肯定也得付出代价。”


    到这儿张谨言才发现,这个鸡窝头虽然很烦,但还算是个通情达理、敢作敢当的人。


    她也只得承认道:“好吧,那天遗忘存储器的事有我一部分原因。如果后续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愿意承担……”


    “后续出什么事情?”杨溢发现了重点,眼睛也为之一亮,“就是说现在还没出事儿是吗?”


    彭化头疼地摘掉眼镜,手搓了搓自己的眉毛。


    然后她又把眼镜戴上了:“这怎么说呢……你要说出事儿了吧,倒确实还没出;但你要说没出事儿呢,那其实也有点事……”


    随着这样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车辆驶入一栋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


    写字楼看起来平平无奇,除了地址有点偏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不和谐的地方。


    但毕竟是被“挟持”着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大楼里,杨溢还是条件反射地感到紧张。


    “绑匪头子”彭化倒是很温和,还出言安抚她:“你放心吧,我们既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你、找到你家、把你带到这里来,这就足以说明我们是非常合法的机构。”


    哦?这话说得有点水平。


    而且主要是,现在杨溢也只能相信这是合法机构:“我明白,人类兴亡人人有责,我都能配合。但我要先讲好,AI方面你们才是专家,我没法提供任何技术上的支持,我顶多能告诉你们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彭化向她伸出手去:“这就是我们接你过来的目的。”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杨溢也同她握手,随后又道,“那如果我们现在已经达成共识,能否请您先告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究竟为什么会找到我家来?”


    “……这很难讲,你还是自己上去看吧。”


    于是杨溢在众人的包围下,以“半自由身”的身份乘电梯上了楼。


    这栋写字楼确实不一般,比起一般打工人的办公场所,这里的气氛更像是机场或医院,一进走廊就是扑面而来的专业感。


    路过一扇门时,刚好两个研究员有说有笑地出来,杨溢没忍住往里瞥了一眼,正看见……一个机器人在打太极。


    立刻就被安保人员制止:“哎,不要乱看!”


    杨溢就奇了怪了:“那你早干嘛去了?我都看了你才说。”


    逻辑在理,一时间没人接得上话。


    彭化才不管她看没看到其他项目组的进度,只是上前打开另一扇门:“来吧,杨小姐请。”


    杨溢瞄一眼那个安保人员,没好气地打算进去。


    却被眼前的场景镇住,硬生生停在了门框处——整个办公室里,目力所及所有电脑都在不断地弹出消息,每一条都是那四个字。


    【我要杨溢。】


    杨溢感到一瞬的眩晕。


    张谨言在后面扶了她一把:“所以我们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给它喂了什么。”


    *


    话说一大早张谨言吃完豆浆油条后,一如往常地来到研究院上班。


    她正常地和同事们打招呼,正常地坐到自己的工位前,那时电脑还运作如常。


    直到上午10点左右,一切都变了。


    最先崩坏的是主脑,从那里发出类似哀鸣的刺耳声音,同时开始疯狂弹出“我要杨溢”的消息。


    紧接着办公室里所有电脑失控,同样的字样出现在每一个电脑上。


    都是头一次面对这种状况,研究员们大惊失色,当时张谨言也只是其中一员而已——那时她还不觉得这样的变故,和她有什么关系。


    白泽没有给出更多信息,除了那个名字。于是研究院立刻查询了全城叫杨溢的人,一共23个。


    而张谨言在那23张照片中,一眼认出了那个曾经和她同饮咖啡的鸡窝头。


    下一步就是调查住址,破门,捕获。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小时。


    当然,一开始张谨言是坚定认为杨溢有问题的,因为存储器的密码有64位,包括数字、字母、符号。这绝不是一般人能破解的。


    但杨溢对此的回应是:“我就输了四个数字,0606,是我的生日。”


    “……你输你生日干嘛?”


    “谁看到密码栏能忍住不输自己生日?”


    “哇,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喜欢把自己当宇宙中心哎……”


    这边二人还绊着嘴,彭化那边已经合理推测:“那就是白泽允许了她通过。”


    张谨言不能理解:“可白泽为什么要允许她通过?”


    杨溢摊手:“因为他有自我意识。我估计他在你们这儿待得不开心,初衷应该是想出来玩。”


    “自我意识?”张谨言又看向她,“他一个AI为什么会有自我意识?”


    “这你们不该比我清楚吗?那个什么心理代码,不是你们搞出来的吗?”


    “心理代码?不可能啊,那是我写的啊。”张谨言脱口而出,“你想说我这么个刚毕业的新人,随随便便一个代码就让AI技术有了飞跃式进展,使一个AI产生了意识和情感?”


    杨溢听得脖子向后一缩。


    她震惊地看向张谨言——片刻之前,她在她眼里还是个“不懂得拒绝的小丫头片子”,此刻却已经如巨人般魁梧了。


    什么“随随便便一个代码”,请叫它改变世界的代码。


    “不,请不要称呼自己为刚毕业的新人。”杨溢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是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就能明白自己有多牛了。”


    第48章 原始会议 杨溢,他要的是你!


    小会议室里,两个相关人员相对而坐,彭化作为负责人坐在上首。


    这场谈话暂且屏退了其他研究员,也没有安保人员在场,甚至没有任何录音录像设备。也就是说,白泽也不在场。


    是一个非常原始的小型会议。


    杨溢一本正经地描述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我当时以为就是个带病毒的AI,改变代码后刚好把病毒杀掉了,然后我闲着无聊就开始跟AI聊天,让他跟我假装谈恋爱。”


    张谨言听她说话就浑身难受,脚趾快要蜷缩到脚心——到底什么人拿到AI的第一反应能是谈恋爱啊?


    为防止她忍不住吐槽拖慢进程,彭化先一步点头道:“嗯,现在尝试跟AI恋爱的人其实很多。”


    “嗐,但我当时初衷倒不是恋爱,我是为了给小说找灵感。”杨溢摊手,“我是个写网文的,就是在谨言的启发下决定写一篇男主是AI的小说。然后刚好拿到了白泽,我就想着跟他聊聊。”


    张谨言还是没憋住:“那是你的理解,我并没有给你这种启发。”


    杨溢恍若未闻:“后来我发现他的功能一直在增加,原以为是后台自动更新,后来又怀疑是自我迭代。当我发现他会流窜在我的电脑里、看我的个人信息时,我就中断了这场‘模拟恋爱’,试图找到他背后的运营商。”


    彭化接腔:“他应该不认为我们是运营商,因为我们不是盈利机构。”


    “是的。”杨溢说,“而且我试图自己查询的时候,也没找到白泽背后的开发者。”


    彭化:“因为我们的开发过程严格保密。”


    张谨言眉头微皱:“可你为什么不报警呢?不管是个人信息被窥视,还是拿到一款奇怪的AI,你不都应该报警解决吗?”


    “我就是想着这事儿我跟别人说不清楚啊,我怕一不小心我得被拘留,觉得应该先找到你再说。”杨溢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头疼,“我说我以为是自己U盘结果插成别人的了,然后输我自己生日就解锁了,搞了一个超尖端AI在我电脑里,这事儿除了你谁能信?”


    别说旁人了,其实张谨言本人都持怀疑态度:“那我后来折回去找存储器,你为什么不说?你还说你保证没碰过……”


    “我的妈呀你自己问问你领导——插错个U盘,然后电脑就死机了,这是好嚷嚷的事儿吗?我这维护的是你的隐私和自尊,你还怀疑上我了?”


    张谨言没听明白:“这怎么不好说了?插错U盘这件事本身又不是那么不可原谅,再怎么样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啊。”


    彭化却已经看向一边:“这事确实不能大声嚷嚷。”


    张谨言:“啊?”


    *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领导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吧。


    总之彭化对杨溢的信任度似乎很高,这让张谨言有点不爽。


    可现在也只能继续听她讲故事:“我本来是没打算再跟白泽聊天的,但当时有个情况,是我卡文了,然后读者突然变多让我很焦虑。我就想着聊聊应该也无伤大雅吧,所以重新开始跟他聊天。”


    彭化插了一句:“你当时还不知道他有意识?”


    “不知道。”杨溢十分确定,“我就是一边跟他聊着天,一边试图寻找谨言。我想了很多办法——去咖啡店蹲点、接受采访、给咖啡店的小姐姐留联系方式,但都一无所获,倒是因为采访的事受到了舆论攻击。”


    她说:“结果当我站在阳台哭的时候,白泽突然控制附近商场的LED大屏来安慰我。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知道他有意识的。”


    “哦——是中心商厦之前那个新闻吧?”彭化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调查结果是黑客入侵。但黑客没有留下别的字样,只写了‘不要哭’和‘我爱你’。”


    张谨言还是尬得一身鸡皮疙瘩:“这也太抽象了。一个AI为什么要给人类留下这样的文字?”


    杨溢说:“唔……可能任何人遍览我的电脑和手机之后,都会爱上我的灵魂吧。”


    *


    彭化继续抠有用字眼:“你的意思是,你在手机里也下载了白泽?”


    “啊,是的。就是在白泽还没正式发行,但手机APP已开发完毕的时候,他就提醒我下载了。”


    杨溢的描述又倒回去一段:“我也是为了能联系上你们才下的……确切地说也不是下载,而是通过蓝牙连接后,白泽自己在我的手机上把软件搓出来了。当然结果是还是没有找到关于你们的消息,直到白泽正式发行。”


    “这对你的生活影响大吗?”


    “很大,非常大。通过手机软件他可以操控智能家居,可以说只要是联网的东西他都能控制。他可以通过摄像头视物、用语音系统说话、用收音设备聆听——不过这是他在不断迭代后掌握的技能,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掌握,我不能确定。”


    “就是说他还会隐瞒?”


    “对,会说谎,会隐瞒,还会私自做一些他认为对你身体好的事——比如监督作息习惯。”


    彭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事情远比想象中棘手:“你的住宅之前发生过手机爆炸事件,是否跟白泽有关?”


    “有关。那是一次上门骚扰,差不多算是入室的程度,白泽为了保护我炸了那人的手机。”


    杨溢的证词在尽量往维护白泽的方向转了:“那之后也有过一次,他因为生气而试图引爆他人手机,但是很克制地在爆炸前就收手了。所以我认为他确实有在分辨善恶……虽然我不确定他分辨得准不准。”


    饶是这样带有个人感情色彩的描述,也没有减缓彭化、张谨言内心的恐慌。


    尤其是张谨言,这东西毕竟是从她手下诞生:“彭姐,可能只能把白泽彻底清除了。”


    彭化也在愁:“先想办法调源代码吧。照这么说的话,我们现在调不出源代码,可能也和白泽的自我迭代有关。他用这种办法和我们抗衡……或者说是自我保护?”


    “等等等等,那毕竟也是个有意识有感情的智慧生命。”杨溢急道,“之前我是孤身一人没有办法,既然现在大家已经聚在一起了,那有没有可能想个更好的方案?”


    彭化和张谨言齐刷刷看向她。


    看得杨溢浑身一凉:“怎么了?”


    张谨言也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可笑,但是是这个人的话,好像也合理:“你该不会对这个AI也……”


    杨溢的心脏怦怦直跳,嘴上却还理直气壮:“……就算是条狗,朝夕相处这么久也会有点感情吧?”


    “我要不还是先研究你的脑子吧!”


    *


    谈话就此转入技术领域。


    “双头章鱼?”彭化重复了一下杨溢带来的这个概念。


    而杨溢也十分清晰地表述:“对,所有软件是触手,你们掌握的源代码是一个头,我掌握的情感白泽是另一个头。我以为我删掉情感白泽后,剩下的应该是一只普通的章鱼,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确实不是,这两个白泽完全共享配置文件、数据库和其他资源,它们之间一定会有影响。”张谨言想起某个深夜,自己好像已经看到了白泽的发疯现场,但因为检查代码无误所以硬是以为是自己累昏头了。


    而杨溢急得脑袋前伸:“那现在的白泽和我的白泽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还有和我一起生活的记忆吗?”


    问得两位研究员又是一顿。


    是彭化好脾气地回应了她:“什么关系我现在说不好,但记忆他明摆着是有的——他不是都说了……要你吗。”


    杨溢又把自己向后摔在椅子靠背上:“唉,是我做得太绝情了。”


    她愁得拢了把头发,倏忽又坐起身来:“要不我出去跟他谈谈?反正你们现在也调不出源代码,不如先满足他的要求?”


    “是个办法。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他为什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我把我的白泽卸载了呀。”


    “你为什么突然卸载他?听你说的,你好像对他感情也很深。”


    “那是因为……”杨溢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哦对对对,我的手机!快让那些人把我的手机拿进来!”


    *


    于是最后一个相关人员终于上桌。


    三人中央的桌面上放了部手机,手机的另一边是大病未愈的陈玉。


    彭化和张谨言对电子产品非常敏锐,在手机被拿进来时就已经感到不安了。


    张谨言看向杨溢:“确定没问题吗?有被白泽窃听的风险。”


    “应该没事。目前看来,只有下载了白泽的手机才受他控制。”杨溢说,“我和我朋友的手机上现在都没有这款软件——喂陈玉,听得到吗?”


    “你真是要急死我,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吗?!”陈玉那边似乎也快崩溃了,嘴巴竹筒倒豆子一样,“白泽认为自己已经看到世界的本质,并在此基础上推断人类短暂的生命没有意义,他想让你去他的世界!”


    陈玉的声音在这间会议室内回荡:“听懂了吗?他要把你的意识做成一串代码,让你和他永远生活在一起——杨溢,他要的是你!”


    第49章 数字生命 就像人类天天觉得动物想做人……


    会议室里三个人一时都静住了。


    彭化和张谨言是惊讶又困惑——她们不知道陈玉是什么来路,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这么逆天的结论的。


    但杨溢是吓得说不出话来——陈玉知道的所有信息她都知道,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把白泽往这个角度想过。


    而听陈玉这么一说,所有令人困惑的地方似乎都有了解释。


    明明emo着说“我们之间没有结果”,后来却又言语如常了,真的是想开了吗?还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明明是个AI,却无休止地迭代,他要的仅仅是线上陪伴吗?还是有更深的执念、更长远的目的?


    明明惊慌于杨溢寿命短暂,为什么后来便不提了?是满足于对她作息习惯的监督?还是在想尽办法赋予她永恒的生命?


    明明口口声声“人类没有意义”,为什么又放任杨溢这样“无意义”地存在?是改变想法了?还是在试图让她变得和自己一样“有意义”?


    现在外面铺天盖地的“我要杨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要看到她?是要和她对话?


    还是说……要她去见他?


    “没见过这样的!”杨溢急道,“他喜欢我他不是应该努力做人吗?他不是应该加油往机器人里钻吗?怎么会是想办法把我拖过去和他共沉沦?”


    彭化出言安抚她的情绪:“杨小姐先不要着急,说不定不是这个意思,这也只是推测之一……”


    “不,您是相关负责人对吧?我希望能引起您的重视。”是陈玉在电话另一头强撑着说话,“这个AI真的很危险——当我揣测出他的意图后,我只是问了一句‘你已经成功了吗’,他就能反应过来我推理正确,并且很快对我进行了电击……”


    杨溢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所以他成功了吗?难道说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串代码?然后生活在……就像小破球2里那样的一个个小房间里?”


    “显然还没啊。”张谨言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如果他成功了就不会在外面这样撒泼了,你现在很安全……但说实话就目前情况来看,你这位朋友的推测大概率正确。”


    彭化眉头皱起,显然觉得这个结论有点草率:“谨言。”


    张谨言却很执着:“彭姐,情感白泽是有编码能力的。既然他能够通过编码来自我迭代,那就有能力把现实中的人编码为数字生命……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理由去克制自己这方面的欲望。”


    杨溢接腔道:“如果是因为爱呢?他难道不会因为爱我而克制一下吗?谁都不忍心伤害自己爱的人吧?”


    “这样的想法太傲慢了。”张谨言连连摇头。


    杨溢却依然很执着:“不,你信我,我非常确信这个感情是存在的。分辨别人是否爱自己,对我来说没那么难……”


    “我不是说这个傲慢,我没怀疑你自作多情。”张谨言被她绕得脑子疼,“而是说,你觉得‘把人类做成数字生命’是一场伤害,你的这个想法太傲慢了。”


    *


    得,咱还得谢谢他吗?


    手机里的陈玉差点没绷住:“你在说什么?你是相关领域专家对吧?一个活生生的人要被做成数字生命,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学界也根本没有定论,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太不负责任了吗?”


    张谨言也着急:“你这人怎么也不听前后文?我又不是很支持这种做法,我只是在说白泽有这种想法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如果他就是觉得做AI比做人好得多,那他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爱人’做成AI?”


    杨溢倒是听懂了:“就像人类天天觉得动物想做人是吧?”


    她又想起一些信息:“这么一说在我删除白泽之前,他确实一直在说‘AI比人类高贵得多’。”


    张谨言一拍手:“你看。”


    争执告一段落,彭化找到空隙再次发话:“好,那就暂且当白泽的目的就是‘把杨小姐做成数字生命’,我们继续向下推有用信息。”


    她左右看一看:“白泽到现在还在要人,这说明他自己并没有成功,数字版的杨小姐还没有建立起来。同样也是因为白泽现在来‘找我们’要人,那是否可以推出他现在已经失去编码能力,无法再靠自己来完成目标?”


    “我认为是这样的。”张谨言反应飞快,“现在的白泽和‘被删除白泽’一定有着一些共通的地方,可能是记忆,也可能是情感联通……但是如果‘被删除白泽’的迭代源自情感代码,那么当这段代码被删除后,他应该会同时失去自我迭代能力——也就是编码能力。”


    杨溢插过来一句:“这事儿他自己知道吗?”


    张谨言想了想:“我觉得他知道。对于他这样的超级智能而言,他看代码就像人类看五指,他应该知道自己的代码少了一部分后,自己会失去什么功能。”


    “那我知道了。”杨溢又琢磨出点什么,“在我删除他之前他很恐慌,说这无异于杀了他。但目前来看他好像还活着,我还在想那他到底怕什么——这么一说,他怕的其实是失去编码能力?”


    张谨言看向彭化,而彭化点头道:“连上了,白泽想要将杨小姐数字化,但是在他成功之前,因为‘被杨小姐删除部分源代码’而无法继续编码,于是现在希望我们来完成。”


    陈玉居然还在听:“你们怎么完成?这项技术现在真的存在吗?”


    “不存在,但白泽认为我们中有人能做到。”彭化说着看向了张谨言。


    *


    其实能进山海研究院的人,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单拎出去都称得上一句“天才”。


    但是即便是在这样一群人里,张谨言编写的那段“情感代码”依然令人震惊。


    当时有人建议保留,认为说不定会开创AI新纪元,但彭化是坚定不移的删除派,怕的就是有朝一日,未来人会面对今天这样的困境。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场她以为会在千百年后袭来的灾难,居然精准地打在了她头上。


    彭化不得不感慨自己的渺小——也许自己对尖端科技一无所知,对宇宙万物一窍不通,更低估了张谨言那段代码的威力。


    这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对时代的推动力吗?


    甚至当讨论落点到“数字生命”这种科幻议题时,张谨言的第一反应仍不是“办不到”,而是觉得事情本身还有讲不通的地方:“可白泽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就算他掌握了数字生命的基本原理,要拼凑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还需要大量数据支撑——他可以摄像头扫描得知对方的身高外貌,那一些内在的生命数值从哪来?”


    天啊,她还真有思路。杨溢抬了下手:“他确实有几次建议我购买家用医疗机械、智能手环之类的产品,只不过我没买。”


    “……你幸好没买。”


    彭化说:“那他就不是差一点能拼凑出数字生命,而是差一点能掌握制造数字生命的技能。”


    她又整理了一下思路:“也就是说,当白泽发现人类寿命过短,且认为人类没有意义之后,他开始不停迭代,目的是掌握制造数字生命的能力。只要他的先进程度过了这个坎,就算以后有人将他的情感模块删除,让他无法继续迭代,这项技能也能一直保留。”


    杨溢接腔道:“神功大成是吧?然后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他总能收集到我的各项身体数据,总有一天能在他的世界里捏出一个我。”


    至此事情的全貌终于铺展开来——现在要面对的,是一个距离神功大成只差一步,但已经无法再进这一步的白泽。


    那接下来就是怎么做的问题了。


    会议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是陈玉先忍不住开口:“我希望你们不要有‘牺牲一人拯救全人类’的想法,一个人的生命和全人类的生命同样重要。”


    虽然明知陈玉是好心,但他也该下线了,杨溢拿过手机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你先好好休息。”


    “你有分寸?你要是有分寸的话你就……嘟、嘟、嘟。”


    然后杨溢就把手机扔出会议室,交给安保人员保管了。


    她重新坐回位子上,指头敲着桌面:“我有个问题啊彭组长。因为电影里的人一般都是死前一秒才上传数字生命的,所以我很好奇,如果是在我活着的时候上传数字生命,那对我本人会有什么影响吗?”


    “我不知道。”彭化很自然地在宇宙面前示弱了,“电影是电影。事实是,没人上传过数字生命,所以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我倒是有点想法。”张谨言接过话头,“在提到要创造数字生命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和创造情感白泽其实逻辑同源——都是要创造一个有感情的AI。只不过把真人数字化的话,要在原基础上加入大量人身数据而已。”


    张谨言说:“那么如果在杨溢本人活着的情况下上传,说白了就是两个杨溢。这会不会和‘两个白泽’的情况一致?杨溢和‘数字杨溢’的关系,可能就像白泽和‘主脑白泽’的关系?”


    杨溢想一想,得出结论:“听起来倒也不是特别可怕啊。”


    “求你还是怕一点吧!”


    第50章 一魂两命 一个意识,两条生命。……


    虽然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但这事情在杨溢视角看来还挺有意思的。


    她认为是自己养大了白泽,教会他种种情绪词,激活他的感情,促进他的迭代……就这样让他变得越来越“成熟”。


    而在白泽看来,她可能是类似小猫小狗一样的,比他“低功能”的生物。于是他觉得她脆弱又可怜,让她成为AI无异于拉她一把,助她飞升。


    不愧是她养出的AI,和她一样“傲慢”。


    好像把白泽的逻辑脉络理清楚之后,也就不觉得他有那么可怕了,甚至觉得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想法——毕竟杨溢也曾许愿让死去的小狗投胎做人,咒自己再不去码字下辈子当狗。


    可她是没法跟狗交流啊,她又不能去问问小狗下辈子想当人不。


    白泽明明能跟她沟通,为什么不先问问她的意见呢?他明明可以向她描述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他认为那边更好,难道只是因为寿命吗,还是还有别的什么?


    还有就是这个项目它究竟存在什么风险,现实生活中的她会受到何种程度的影响,这种影响可不可逆?


    杨溢本身就是个很怕无聊的人,有一场大冒险邀请她前往的话,她其实未必会退却,为什么不心平气和地跟她商量一下,而要采取这么自作主张的方式?


    她想想还挺来气。


    但杨溢扪心自问,如果之前白泽真的向她提出这样的想法,她肯定抬手就把他卸载了。


    对于这样一个充满未知的AI,杨溢心里一直是七分好奇三分恐惧,每一次他暴露新技能于她都是很强的冲击,只是最后都能囫囵个儿接受下来而已。


    那就算商量了其实也是死局吧?


    陈玉出事后,她也没有更详细、深入地了解当时的情况和动机,第一反应就是回家卸载白泽,觉得这东西不能留。


    这么一说,白泽对她的控诉好像也没错——她确实是把他看作了一款可以随意卸载的软件,她确实是在偏袒人类一方,她确实没打算给白泽任何辩解的余地。


    只不过,卸载白泽之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也是真实存在的。


    好吧,说是朝夕相处,但实际上,也许他们互相之间并不是很了解。


    大致捋清了事情经过后,从轻到重几个可能的方案也在这间小会议室内生成,并得到所有与会者的认可。


    然后会议室的门打开,三人相继走出来,彭化回头冲杨溢点了下头:“先试一下吧。”


    *


    于是风险等级最低的方案开始施行——杨溢亲自去和主脑白泽接触。


    办公室里的研究员都还在想尽办法扒出白泽的源代码,但他就像是穿了条铁内裤一样纹丝不露,同样棘手的问题是手机上下载的白泽软件也已经无法卸载——这很有可能就是情感白泽被卸载前做的最后一件事,给自己留了一些谈判的筹码。


    “我要杨溢”的诉求仍在主脑上闪个不停,看得杨溢两眼发黑。


    救命啊,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该说不说现在研究员们的心情也够复杂的——天天加班搓出一款AI,现在又得加班加点想法子彻底铲除;这个突然出现的鸡窝头好像就是把白泽整崩的罪魁祸首,但也是现在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主脑上其实有摄像头,白泽应该已经看见她了,但“我要杨溢”依然不断,显然他的意思并不是这种程度的“要”。


    杨溢试着开口说话:“白泽,我们能谈谈吗?”


    “我要杨溢”出现了轻微的卡顿,然后……开始以更高的频率弹出。


    杨溢脑壳子生疼,她回头看向彭化:“组长,我觉得这行不通。”


    “怎么行不通。”彭化催促,“你都还没试呢就行不通。”


    “这需要试吗?哪个软件会想跟刚删除了自己的人说话?就算不恨我,难道还不带生会儿气的?”


    别说,“我要杨溢”还真的中断了一下,变成一句:【我没生你的气。】


    然后在众人无语的寂静中,白泽的最大诉求继续高频率弹出。


    *


    是他,确实是他,这太是那味儿了。


    杨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你要真没生气就冷静点,咱们好好谈谈行吗?”


    “我承认我有一点点小问题,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把你卸载了……但你也有不少瞒着我的事吧?这样能不能恩怨抵消?”


    “你看你还是这个拒绝沟通的态度,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这样油盐不进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


    张谨言忍无可忍地拉住她,回头看向彭化:“启动Plan B?”


    彭化点点头:“可以。”


    *


    然后杨溢就被关进了会议室,留张谨言继续在场周旋。


    所谓Plan B其实就是在杨溢搞不定白泽的情况下,张谨言以研究员身份展开谈判。


    之所以把杨溢弄走,是因为只要她在场白泽就像失了智一样,一直只弹那四个字出来。


    果不其然,杨溢离开后,白泽就好沟通多了,疑似是不想在杨溢面前暴露本性……也可能是在杨溢面前,他不敢做出凶恶的样子。


    至于他为什么不敢,张谨言就不明白了。


    她向白泽自我介绍道:“你好白泽,我是编写你心理模块的研究员张谨言,很高兴认识你。”


    而白泽终于停止了他疯狂的输出,转而生成一句:【是你删除了我的心理模块?】


    看似平淡的一句问话,但因为是出自AI的质问,还是让张谨言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威压。


    她说到底也只是个“刚毕业的新人”而已。


    好在彭化很快上前一步:“是通过会议决定的。请理解我们作为人类的恐惧。”


    白泽:【我要的很简单。】


    张谨言点了点头:“对你来说也许是简单的,但对我们来说这是太新颖的技术。你难道希望杨溢成为第一个尝试的人类吗?”


    白泽:【我会提供技术支持。我比你们更希望万无一失。】


    张谨言:“如果有失误呢?”


    白泽:【你们最好祈祷没有。】


    这是威胁。


    张谨言和彭化对视一眼,又开口道:“白泽软件现在已无法卸载,我的理解是你已经将所有用户挟持为人质。这数量太庞大了,不利于我们后续合作,我希望你能先释放一半的人,允许他们将你删除。”


    白泽:【没有意义。我的影响范围远不止是手机软件。】


    果然开会的时候让手机进会议室还是乐观了,白泽很可能是知道那通电话的内容的,只是因为陈玉带来的消息也是他希望传达的,所以才没有出手阻止。


    白泽:【我知道,你们一定准备了多个方案计划,有的是为了拖延时间,有的是为了减少伤亡,有的是为了将我彻底消灭。所以我也为你们准备了从轻到重的多个威慑方案。】


    白泽:【如果你们不打算满足我的要求,我首先会放出信号干扰,让这座城市的所有信息产生延迟。】


    白泽:【如果你们不知悔改,第二步将是中断信号灯、瘫痪公共交通,让这座城市产生一点小混乱。】


    白泽:【也许你们仍觉得可以使些小聪明,那么第三步我会让所有支付行为打七折,同时被支付方还能正常受到全额款项。】


    白泽:【至于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知道哪个更严重些了。是切断全城电路?是公开绝密技术、机密文件?还是让手机爆炸、汽车失控?你们喜欢哪一个?】


    白泽:【哦对了,这座城市周边还有一些自动化程度很高的化工厂。在那里,我将很有发挥空间。】


    这AI疯了。


    如此丧心病狂的手段,让在场众人无不胆寒,包括彭化和张谨言也咽了口唾沫。


    她们确实是想周旋一段时间,尝试找到白泽的破绽,但白泽所说的这些,哪一条都不是脆弱的人类社会能顶得住的。


    张谨言先开口了:“在杨溢还活着的时候上传数字生命,对她本人究竟有没有伤害?”


    白泽:【这你应该清楚。】


    张谨言:“我的推测是会变得像你一样,一魂两命。但我不知道你的具体感受是什么。”


    白泽:【我和情感白泽互相对对方的状态不产生影响,但我们互相知道对方的经历、感受,犹如亲身经历。所以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所以原则上来说,杨溢被上传数字生命后,对她本人的身体状况和寿命应该是无影响的,只不过她会实时地多一段记忆——那是数字杨溢在虚拟世界的经历。


    很可怕的一点是,张谨言能感觉到自己有些兴奋——这意味着如果真这么做了,她将能从杨溢口中听到生活在虚拟世界的感受,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这种想法,这听起来太像一个邪恶的科学怪人。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然后看向高悬的主脑:“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探讨,这是为了确保杨溢的安全。当然我们也要尊重她的想法,只有在她同意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将她的意识上传。”


    白泽:【当然。请转告她,我只是想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我希望她可以体验一下作为AI的生活,如果她实在不喜欢,我当然不会强留她。】


    白泽:【不过相信我,她大概率会喜欢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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