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七十一眼
“怪不得国君从不月蘅殿。今后恐怕更不会了。”
“居然这么有用?宁师兄开心了吗?”
的话语带着异样的天真,像湖上的大雨破窗而入,把心底悸动的火苗一举浇灭了。
一个未成形的吻倏地被打断,熄灭的火散作一缕烟。宁昉堪堪停下动作,维持着偏头的姿势,怔愣数息才问:“师妹这是何意?”
“怪不得国君从不月蘅殿。今后恐怕更不会了。”
“别了,吓死人了……”
画舫上这首曲子,宁昉听过许多遍,唱词里没有提及小公主的真名,只提到了珑安。显然,奚华没有把自己和小公主联系到一起,才会用旁观者的语调说起小公主和天师。
尝到一种被放逐的滋味,更多的是错愕和不解: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现学的?亲吻需要跟人学吗?
“就这么恨吗?”终于说了一句话,也是在怜妃安葬前说的唯一一句话。
紫茶不懂为什么这样问,也不知道如何劝慰。
宁昉望着清澈坦诚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心动的痕迹,压下不安的心绪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就这么恨吗?”终于说了一句话,也是在怜妃安葬前说的唯一一句话。
紫茶不懂为什么这样问,也不知道如何劝慰。
“这么做,是想让宁师兄开心。刚才明明很开心,现在为什么又不开心了?是这个办法不管用吗,还是这么快就失效了?”说着,又凑近的侧脸。
即将接触时,一只白皙的长指抵住双唇。宁昉将隔开,不让稀里糊涂就这样贴近。
的意图是好的,但的行为却在心上扎了一刀。这不是想要的答案,似乎并不理解吻的含义,只把当成安慰或者取悦的一种方式。
还心存侥幸不愿相信,开始不着痕迹地引导:“真心欢才能亲。听说特别欢,是吗?”
那日在宿月峰,锦麟专程打小报告,说新的小师妹特别欢,那时很开心,但是现在……
“宁师兄在何处听说的?”奚华面上闪过一丝意外神色,语气却十分洒脱,“天玄宗收徒大典那日,在钦云殿外,有人问不欢师兄。见所有人都欢师兄,那也欢师兄。”
顿了顿,才说完:“不然显得很不合群。”
眼中没有一点儿旖旎情愫,也没有丝毫羞涩与雀跃,就像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之事,不带有任何感情。
宁昉终于明白,说“欢”,其实是人云亦云,根本不懂,欢是什么意思,更遑论真心?
所有人都欢,便欢。那要是所有人都讨厌,是不是也讨厌?
好像失足跌入了冰冷的水面,若是抓不到求生的浮木,便会坠入深渊。上前半步抱住,双臂揽住腰背,就像抓住一块浮木,待反应过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松手,想作何反应。
奚华没有躲避,安静站在原地任动作。
愈发不安,不明白到底是习惯了这样的接触,还是纯粹不在意?
“抱,有什么感觉?”垂首,下巴轻轻搁在肩头,虽然是主动询问,更像是自请裁决。
奚华如实回答:“宁师兄身上全是雨,湿的,挨着难受。”
宁昉立刻施法除雨水,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变得洁净清新,心中不禁苦:这一点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论前世今生,总是讨厌身上的雨。只不过现在,不会再亲手帮把雨水擦。
“现在呢?有什么感觉?”
“好多了,变暖和了。”
不满足于这样就事论事,还追问:“还有吗?”
奚华沉默半晌,似乎思索半天才找到答案:“师兄身上有种香气,很好闻。”
见到嗅了一下的衣领,面上分明是心无旁骛、天真无邪的表情。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扰乱的心绪,自己却心如止水。
“还有吗?”清了清嗓子,继续追问。
“还有什么?没有了。”
“只是这样吗?”的嗓音和手臂一样僵硬,起初飞扬的心绪轰然落地,呼吸近乎凝滞。
奚华依然只是陈述事实:“只是这样。”
再没什么好问了,所有亲密的行为,在心里,只是肢体接触,不代表亲密关系。
“能不能让,是怎么想的?”微微松手,在两人之间留出些许空隙,迟疑地着的眉心。
奚华对全无防备,点头答应。
透过面纱着面前这个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端方标致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清光,整个人冷冰冰的,像一件一碰就碎的白瓷美人像。
但不敢细细观,更不可生出怜惜之心,担忧自己的处境。天师与面对面站着,两人之间仅仅只隔着一层面纱。若真的好奇,对有所怀疑,那藏在面纱之后的秘密,当场就会被戳穿。
事已至此,若突然闪躲,便是做贼心虚,自露马脚。一时想不出如何自救,而已经抽出一只胳膊,右手伸向的脸。
着刚才执剑的那只手一寸寸靠近,方才情急之中,费尽全力又拧又掐,都没能把的手掰开。手背上还留着一大片红印,像一抹胡乱涂抹的胭脂,在夜色中亦清晰可见。
可惜这冷冷清清的白瓷美人,转眼就变成了冷酷无情的夺命杀神。奚华后悔不及,冒出一个邪恶念头:方才费力救做什么?就应该趁人之危,在不堪一击时一下子将捏碎打破。
但一切邪恶想法已经不及施展,面纱被撩开前一刹那,无处可躲,只能暂时闭上眼睛。
黑暗之中,感觉对方的动作迟疑了,好像是拿不准下一步该怎么做。
万籁俱寂,一丝风也没有,湖水流动的声音也仿佛被隔绝了。画舫早已停止前进,在离湖岸很远的地方随意漂着。
水波轻轻荡漾,些微动静在心中放大数倍,搅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想必是沾到水了,否则为何眼角处一片冰凉?
“公主,可否睁眼一?”
只是轻声询问,语气可算是十分温柔,在幽静的画舫中却如此突兀,一字一句清晰可闻,想假装没听见,是断然不可能。只是想不出该如何回避。
眼角那一片冰凉在慢慢移动,触感也变得清晰,这不是水迹,是的指腹一点一点摩挲。虽然此时细致温柔,但已见过这只手握剑时的决绝,只怕下一刻,就会强迫睁开眼睛。
“天师,这是何意?”故意放慢语速拖延时间,在心中暗自盘算:
戌时登上画舫,等了嘉阳公主很长时间。后玉声登台唱曲,又在痴梦中见到“怜妃”。
在那之后被宁天微所救,接着又听了好几段悲情过往,再之后默默观了一番激战。
直到现在,时辰应该不早了。
但刚刚救下天师时,还能见一举一动。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无法确定是否过了子时。如果异瞳的光泽还没消散,一睁眼就会暴露无遗。
宁天微很有耐心,始终轻言细语地问:“公主,可否让一眼?”
奚华内心焦灼不安,表面上强作镇定,装作懵懂反问:“天师不是正在吗?从没人这样过的脸,天师不觉得此举唐突?”
“公主……”一时语塞,没有下文。奚华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又为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
短暂的庆幸之余,不敢放松警惕,越是防范,对外界一切动静越是敏感。比如凉凉的指腹,何时在眉眼间一点一点抚动,何时又滞留原地停止不前。
这动作明面上很温柔,实则经不起任何揣测。稍一琢磨,就认清自己处于什么可怕的处境。就像是落入敌手的猎物,已经志在必得,所以才这样慢条斯理地玩弄。
“公主。”依旧言语轻轻,态度亦是恭敬的,“应当明白,想的是什么。”
再拖延下就实在可疑了,奚华冒险赌一把,假装若无其事地睁开双眼。
什么也不见。谢天谢地,异瞳消失了,什么也不见。
今生头一回,无边的黑暗让感到心安。
“会不会很难?”仍有疑虑,没有一口答应。
“不会。”宁昉语气坚定,与其说是鼓励,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面对陌生的感情,奚华不知道该怎么学,想到了现成的例子,问:“宁师兄在南弋历劫的时候,听说过小公主和天师的故事吗?今夜画舫上歌姬唱的,是真的吗?”
“听过。”听过很多次,思忖了片刻,告诉是真的。
这么夸张的故事居然是真的,师兄应当不会骗吧?
所谓爱,就是贯穿整个故事,被世人不断缅怀和称颂的感情吗?
“那小公主和天师的结局是什么,刚才歌姬没唱完。”不理解,但也忍不住好奇。
宁昉斟酌几许,决定告诉南弋家喻户晓的结局:“小公主和天师,两情相悦,白首不离。”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眼
奚华从往事中艰难抽离,正欲离开这伤心地,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国君有令,三公主奚华血祭有功,赐封号珑安。”公公李福德找芙蓉榭传旨,声线刻意拔高,一句话拖得老长。
奚华领旨,颔首谢恩,血祭一事算是彻底了结了。用血为自己换一个封号,这大抵是那个人对最大的恩赐。
绕过小火炉坐到自己的位置,侧身端详好一阵,这画面和之前想象中的场景如出一辙。暖融融的火光映照在清俊标致的脸上,眉眼染上光晕显得更温和了。从下颌到肩颈,从窄腰到长腿,的身姿轮廓正与那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一一重叠。
似乎一直就坐在此地,随着湖上的清波轻轻飘荡,把醉音坊的曲子听了一遍又一遍,静一代又一代歌姬青丝成雪,小火炉一次次燃尽,热的碳变作冷的灰。
“宁师兄,以前是不是过这里?”奚华还凝神瞅着。
“过。”宁昉望向哔啵作响的小火炉,火光照亮追忆过往的眼神,“天师和小公主在画舫上偶遇,又逢妖鬼作祟,二人合力除之。”
奚华领旨,颔首谢恩,血祭一事算是彻底了结了。用血为自己换一个封号,这大抵是那个人对最大的恩赐。
奚华双眼圆睁,心中冒出一个猜测,但不敢随意相信,应当不会这么巧吧?
宁昉不用专门,也能想到惊讶的表情,难得揶揄地问:“师妹是不是为小公主抱不平,嫌弃天师运气不好体质特殊,遇上总没好事?”
奚华简直怀疑会读心术,这的确正是心中所想。那些猜测也藏不住,索性直接问:“是问宁师兄有没有过这里,和们两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小公主是。”
奚华领旨,颔首谢恩,血祭一事算是彻底了结了。用血为自己换一个封号,这大抵是那个人对最大的恩赐。
奚华只觉得脑子被轻纱缠住,一时间理不出头绪,移开视线望向噗噗燃烧的火苗,想不出该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已被火苗烧尽。
见沉默,宁昉没指望立刻得到反馈,继续说:“从不问为什么这样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等。”
奚华领旨,颔首谢恩,血祭一事算是彻底了结了。用血为自己换一个封号,这大抵是那个人对最大的恩赐。
“是宁师兄历劫期间发生的事吗?为什么师兄记得,但一点儿都不记得?”奚华真心发问,先前听歌姬唱曲,对故事里的情节如此陌生,倘若曾经亲身经历,为什么完全不理解小公主的内心?
宁昉并未思索太久,这个问题也想过很多次,得出的答案是:“也许因为更舍不得。”
所以再痛也不会忘记。不像,选择前尘尽忘,一了之。
奚华领旨,颔首谢恩,血祭一事算是彻底了结了。用血为自己换一个封号,这大抵是那个人对最大的恩赐。
宁昉默默思量的措辞,说的是“小公主和天师”,仍是一副旁观者的语气。不会纠正,现在这样未尝不好,说什么都会相信。假如有朝一日想起一切,还能不能这样与长夜相对?
只挑了温情美好的事说给听,所有不愉快的、让受伤的事,都只字不提。
奚华听了一会儿,虽然过往很温馨,但始终没有代入感,问当事人:“宁师兄讲的和歌姬唱的没两样,小公主和天师感情一直这么好吗?从没有吵过架吗?”
“嗯,和感情一直这么好。”面不改色,心里鄙夷自己居然也会骗人。
奚华没有怀疑,暗想自己当初果然也是这样,着那张好的脸,恐怕再生气也吵不起架。
奚华领旨,颔首谢恩,血祭一事算是彻底了结了。用血为自己换一个封号,这大抵是那个人对最大的恩赐。
因为情刃的缘故,宁昉极其能体会这种感觉,许多惊心动魄的时刻,就像最尖利的刀刃,在心上凿刻出最绚丽的花朵,甘愿忍受痛苦,以求品尝快乐。
但真正和说起,隐藏了内里的沉重,语气也明快轻松,说:“有啊,有很多。”
奚华一路不曾言语,缓步跟随紫茶去舱中寻找嘉阳公主。到了事先约定好的专属席位,绕过一座落地屏风,雅室之内空无一人,两张黄花梨木扶手椅上铺了软垫,软垫光洁如新,尚无一丝落座痕迹。
“几时了?嘉阳姐姐还没有。”奚华低声问。
紫茶正想请小公主先入座等候,她出去找人,看是不是错过了。屏风外忽然有人说:“好巧,没想到小公主也爱画舫听曲,我与小公主可算是意趣相投。”
这声音很耳熟,奚华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国公府的朱轶,她当即挽上紫茶想要离开,朱轶却到到雅室口子上,侧身轻倚着屏风,以一把折扇拦住去路。
“小公主请留步,我方才遇见画师谢烟,他封笔多年,今夜居然肯破例为我画几笔。”朱轶展开折扇,略带炫耀语气,“若不出意外,折扇上寥寥几笔,才算是谢烟真正的封笔之作。若公主喜欢,我愿赠予公主。”
奚华对他口中说的谢烟略有耳闻,听说他深居简出,没想到居然也在这喧嚣之地。她透过面纱扫了一眼折扇,扇面上飘着一抹流云,和雅室屏风上的山水,倒有几分相称。
“故意戳人痛处,不是君子所为。稀世名画世子自己留着欣赏,别往小公主这里塞,没用,伤人。”紫茶推开折扇,执意要带小公主离开。
朱轶本不觉得有什么,经她这样一说,倒真像是自己言语有失。他将扇面叠拢,搬出另一套说辞:“也罢,不提此事。小公主是第一次吗?醉音坊的画舫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旦登上画舫,就要等到夜戏结束方可离开,否则便是扫人兴致,会遭船上所有人记恨。”
“那又如何?醉音坊的破规矩,还管得住公主不成?”紫茶着急离开,是因为心中不安,这夜戏不知要唱多久,若是过了子时,便到了小公主生辰,届时她会真正失明,什么也看不见,行动更加不便。
“小丫头,你可敢现在就公然亮出你家小公主身份?”朱轶用折扇敲了一下紫茶脑袋,“既然是隐藏身份低调出行,可不得好好守着规矩?以前就是嘉阳了,也从没有提前离开的。这规矩她没有提前和你说?”
恰在此时,一个宫女跑进船舱,到奚华跟前匆匆解释:“小公主,我家主子着急画舫找你,方才在湖畔下马车时扭了脚,脚腕和脚踝肿胀得厉害,不能再走动,只好抱憾回宫……”
这拙劣的借口奚华不想理会,她早该想到的,嘉阳公主怎么会专程约她。
“主子怨自己怨了好久,她都不要奴婢陪她回宫,特地吩咐奴婢把生辰礼物带过送您。”宫女双手托着一只金筐宝钿金盒奉上,等了好一会儿,见小公主不为所动,才想起她看不见。
宫女按照嘉阳公主再三交代的,打开金盒送到小公主手边,请她摸一下这件礼物喜不喜欢。
脸上没什么色,也没问国君病情可有缓解。心底倒是冷呵一声,若得知血祭用的不是的血,是否要收回这个恩赐,是否要降下欺君之罪?
自己一无所知,宁昉却很清楚,若放任胡作非为,就会抵达惊心动魄的时刻。
脸上没什么色,也没问国君病情可有缓解。心底倒是冷呵一声,若得知血祭用的不是的血,是否要收回这个恩赐,是否要降下欺君之罪?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眼
记忆与现实蓦地重叠,过与现在交错渗透。当面前那人毫无预兆地凑近,宁昉不由自主阖上眼眸。
肢体动作的习脸上没什么色,也没问国君病情可有缓解。心底倒是冷呵一声,若得知血祭用的不是的血,是否要收回这个恩赐,是否要降下欺君之罪?
惯是藏不住的,就算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沉湎那些鲜活又雀跃的时刻,就算刻意熄灭一切悸动,把身体也上了锁。但似乎掌握着身上所有机窍,只做出小小一个举动,轻而易举就让重返那一刻。
奚华领脸上没什么色,也没问国君病情可有缓解。心底倒是冷呵一声,若得知血祭用的不是的血,是否要收回这个恩赐,是否要降下欺君之罪?
旨,颔首谢恩,血祭一事算是彻底了结了。用血为自己换一个封号,这大抵是那个人对最大的恩赐。
此后经年累月,让携一身氤氲水汽和旧日芬芳,一路辗转跋涉,直至阔别重逢,再闭眼迎接这一刻。
脸上没什么色,也没问国君病情可有缓解。心底倒是冷呵一声,若得知血祭用的不是的血,是否要收回这个恩赐,是否要降下欺君之罪?
近距离细细观察,没在脸上挑出不耐烦的表情,反倒瞧见双眉微颦,耳朵尖上还隐隐泛起一抹淡绯色。
这绝对是极为罕见的一幕,好似纯洁无瑕的白璧被胭脂染红。
“嘉阳公主为何那么快?们说好一起的。”又有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跟上,“莫不是因为这盏佛灯和怄气?守了三天两夜才在普慧寺求的,奈何只求到一盏,就让让小公主吧。”
哪知话音刚落,手还没碰到的眉骨,一下被捉了回。力气有些大,握住两只细腕摁在膝上,奚华措手不及失了重心,上半身栽倒过,下巴搁在肩上才堪堪找到支点。
既然不想承认,就不要这样叫。
“嘉阳公主为何那么快?们说好一起的。”又有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跟上,“莫不是因为这盏佛灯和怄气?守了三天两夜才在普慧寺求的,奈何只求到一盏,就让让小公主吧。”
不叫就不“嘉阳公主为何那么快?们说好一起的。”又有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跟上,“莫不是因为这盏佛灯和怄气?守了三天两夜才在普慧寺求的,奈何只求到一盏,就让让小公主吧。”
叫,天师是谁?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宁师兄,还没告诉过的事。”奚华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轻巧绕回之前的话题,“要怎么样才可以告诉?”
“怎么样都不可以告诉。现在不是时候。”已经睁开双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屏风上,心思却不知在何处漂泊。
奚华想的表情,偏过头面朝:“宁师兄有事瞒着。”
不是询问,而是断定。没错,瞒着的事很多很多,亲手抹平往事的棱角,假装岁月如歌。
不能说出实情,尚且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沉默,感受着温热呼吸从颈侧擦过。那句话带着小刺,有点扎人,微冷。但每个字都贴近的皮肤,这样也很亲近,不是吗?
这姿势如此亲昵,就像们姐妹二人早已相熟多年。奚华并不适应,但也不挣脱,盲女天生就需要搀扶,此刻更要装得像一点儿。
方才扑过凑近,不是要吻吗?就像从前那样。下意识阖眼,唇上却只掠过一缕风,稍纵即逝,不可捉摸。
奚华见不应声,撑着双腿借力,想调整站姿直起腰背。下巴刚从肩上抬起一小段,头又被右手按了回。力气不大,掌心拂在鬓边,力度刚好让不能随意动弹。
慢慢地,纱帐上似有笔墨铺开,一具婀娜身影如美人画卷悄然浮现。玉声登台,唱出今夜第一曲:“好梦最难留,吹过仙洲。”[1]
这一声宛若女子纤纤玉手抚动,轻轻捧起湖上的柔波,莹莹水光挥洒在听众心头,真像是登临仙洲。
玉声不愧是醉音坊头牌歌姬,绰约身姿在纱帐后依稀可见,难怪有人称她作仙子,竟也不为过。
紫茶站在小公主身边,附耳对她说:“纱帐上那团晃晃去的影子,是歌姬的耳坠吗?我好像在哪见过,眼熟……”
“夜市的首饰摊上?”奚华对这东西毫无印象,只当是紫茶那时比她看得仔细。
“夜市吗?”紫茶努力回想但理不清头绪,纱帐上缥缈的影子晃得她头晕。
这时候,歌姬玉声已唱到高/潮部分,说是凡尘之外,远去千里万里,有个映寒仙洲。那里生活着灵泽族。灵泽族的眼泪可以治愈伤痛,故此仙洲没有病患和伤痛,是人人向往的神圣与极乐之地。
奚华听到灵泽族的眼泪,心中一震,头皮发麻。邻座朱轶问她是否相信仙洲存在,她都没听到。
“小公主?”朱轶偏头看向她,见她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在仙洲神游,“如果世上真有灵泽族,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眼泪,为小公主治好眼睛……”
奚华沉默不语,震惊之后尽是茫然,心头空落落的,自己都分不清此时身在何处。身边那个人好像还在说话,那扰人的声音越越慢。
她听见玉声还在唱曲:“寻思依样到心头。去也无踪寻也惯,一桁红楼。”[2]
但戏台已经不见了踪影。画舫摇摇晃晃,也许这绯云湖上,真有一条路线通向仙洲。
她感觉手臂上的触感也松了,平时最粘人的紫茶,怎么也松开她?不和她一起去仙洲吗?
玉声继续唱着:“中有话绸缪,灯火帘钩。是仙是幻是温柔。”[3]
雅室前面的屏风不见了,戏台前面的纱帐也不见了,唱曲的玉声朝她款款走。她终于看见玉声的脸,居然是母妃莲姿。
“奚华怎么不笑?”莲姿轻言细语问她,与最后一夜声色俱厉的母妃判若两人。
奚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母妃的脸,此刻她根本没想过母妃为何能看到她藏在帷帽和面纱之下的表情。
她只看到母妃脸上带着笑,那笑温柔得像湖面上小小的水涡,把她记忆中那张冷峻的脸都替换掉了。好像当夜的争吵和分离,只是她做的一个噩梦,而今这梦终于醒。
然而她笑不出,她想哭。
“不许哭,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哭。”莲姿一直笑着,但那笑意中隐隐潜藏着危险痕迹,温柔面庞上的小水涡既扩张又加深,变成旋涡。她说:“奚华若不听话,那我走了。”
奚华感觉自己被那旋涡吸入,彻底被吞没之前,她抓住了母妃的手:“母妃别走。”
莲姿已经转身别过脸去,任由奚华拉着她的手:“奚华若听话不哭,我可以带你去仙洲。”
奚华含泪望着母妃的背影,忍着不让泪落下。只要不让泪落下,她就可以离开这悲哀的尘世,随母妃一起去往仙洲。
满眶眼泪让视线模糊,她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忘了绯云湖画舫,忘了醉音坊歌姬,忘了落在船板上滚滚去的金桃,忘了小猫一样黏人的紫茶……
她竭尽全力,盯住母妃的背影,害怕稍不留神,这背影就消失了。
通向仙洲的路缥缈又颠簸,从仙洲吹的风也比凡尘中的风大,吹掉了她的帷帽,吹乱她的头发,也吹起莲姿的衣袖。
那荷叶袖随风飘荡,奚华看清袖子上的莲花纹样,蓦地顿住脚步,抽回手惊呼:“你是谁?”
宁昉手上动作微微凝滞,知道没有见。
因为正带着着,满含期待地问:“宁师兄有办法让想起过吗?”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眼
从南弋从天玄宗后,奚华依然搬回自己的聆云院住,宁昉不好强留,同意把雪山抱养几天,前提是可以时常。
也罢,先抱能养几天是几天,到时候就说雪山离不开不愿意回宿月峰,总不能强行拆散。
这姿势如此亲昵,就像们姐妹二人早已相熟多年。奚华并不适应,但也不挣脱,盲女天生就需要搀扶,此刻更要装得像一点儿。
这么又呆又傻又可怜地望着。
奚华猜这姿势如此亲昵,就像们姐妹二人早已相熟多年。奚华并不适应,但也不挣脱,盲女天生就需要搀扶,此刻更要装得像一点儿。
到师姐情绪可能会很激动,只是没料到得这么快,赶紧说:“宁师兄说曾经是南弋的小公主,雪山是养的猫,那师姐和——”
“公主。”紫茶扑上抱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很快把肩上衣裳都浸湿了,“是小茶,是小茶啊!”
边说边抽泣,话都说不清楚:“公主——想起——了吗——”
“还没有,不过宁师兄说会想办法,应该很快就会想起。”奚华摸摸紫茶脑袋安慰,温声话,“师姐以前也这么爱吗?在南弋的时候也这样?”
“才没有!是不是大师兄说坏话!好烦啊,骗人的……”紫茶本就对宁昉意见颇多,为了小公主的事,明里暗里骂都骂了多少回了。但也明白,天玄宗的大师兄,是在小公主的份上,才没有与计较。
奚华抬手帮紫茶擦眼泪,没想到越擦越多,忍不住打趣:“师姐还说自己不爱,宁师兄哪里骗人了?,明明就是真的,不算说坏话。”
“在帮说话!就知道会这样!”紫茶委屈地嚷嚷,现在并不生气,只是担忧,“就知道,对余情未了……”
奚华认为自己是一碗水端平的,没有偏袒任何人,怎么就变成帮师兄说话了?而且,什么叫余情未了?如今连情为何物都不知道。
紫茶心里打鼓,大师兄这样说,明摆着就是想和小公主重修旧好,是打算隐瞒吗?小公主如今起仍然对有意,不是当事人,不想揭穿旧日的伤疤让小公主伤心,那便让们两自己把握。
“现在还欢,对不对?”紫茶感觉自己在明知故问。
“嗯。”奚华不假思索,见紫茶一副了然神色,似乎哪里不对劲,又说,“难道不欢大师兄?不是所有人都欢大师兄吗?”
“?”紫茶脑袋嗡嗡作响,小公主这话怎么听起怪怪的,“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的这种——”
“小师妹特别欢大师兄。”门口传一阵爽朗的声,锦麟满脸热闹的表情,毫不见外地到紫茶跟前,“拜师大典那天在钦云殿外亲口说的,不知道吗?”
紫茶嫌捣乱烦人,顾不上什么待客之道,双手推着往外。
这姿势如此亲昵,就像们姐妹二人早已相熟多年。奚华并不适应,但也不挣脱,盲女天生就需要搀扶,此刻更要装得像一点儿。
“没空理,慢不送。”紫茶毫不客气,撵锦麟之后又关上门,再倒回一本正经地着小公主,“说的不是仰慕、崇拜的那种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欢,欢吗?”
“异瞳一日不除,皇族便一日借此行事。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我,是真正的异瞳,是南弋皇室。哎,你弑师,实乃短视之举,为师实在痛心疾首!”季疏又换成悉心教导的语气,满嘴仁义道德,还忍不住叹息,仿佛两人之间从未隔着血海深仇,而是师徒情深。
除掉异瞳,毁掉南弋皇室,这些事早在计划之内。宁天微不欲再听季疏亡魂废话,沉默地朝地宫通道走去。
“好徒儿,好不容易一次,着什么急?”季疏喊他,见他不听,又说,“其实,异瞳死,天下生,这只是预言的一半。”
“说。”宁天微冷言。
“普天之下,仅为师一人参破天机。我本欲将完整的预言尽数告知于你,奈何你杀了为师,这另外半句,为师尚不及透露。”季疏又开始弯弯绕绕,“不过,你也无需着急。若你真能找到异瞳,待她死时,你自会知晓全句。”
“还有,为师已知晓真正的异瞳在何处,可惜你迟迟不为师墓前焚香祭拜,尽尽孝心。”
“说。”
“天机不可泄露,为师不能直接告知你。”
宁天微忍无可忍,挥剑一斩,昏黑地宫中冷光一闪,剑气凛然。
季疏冷嗤一声:“三年前你掘开为师棺椁,不惜动用禁术掌握法诀,其实已成功一半,只是少了一样关键之物。”
“何物?”
“这地宫四壁雕刻的十幅异瞳受刑图,分别凿取壁画少女左右眼之中的碎粒,施以法诀,碎粒可自动拼合两只瞳仁。若感知到异瞳的存在,它们会发出金色和蓝色的光泽,会向着异瞳所在的位置飞去。”
“有何代价?”宁天微很清楚,季疏这种人,绝不会将此等捷径白白告诉他。
“此法只能用一次。结束之后,那对临时组成的异瞳会化做一道情刃,悬在施法之人心上。其后,施法之人若动心生情,心便会受情刃雕琢。动情越深,情刃越是锋利。”
“……”宁天微沉默,血肉之躯怎么会受虚空之物挟制?他不信季疏这套玄之又玄的说辞。
季疏:“你不敢?”
宁天微有何不敢?他自视心中惟恨与道而已,此生不会动情。
“杀了异瞳,你将得道飞升;异瞳不死,你就永远羁留乱世。”季疏阴恻恻地感叹,“这些话早就是老生常谈,如何取舍,是一目了然之事。但为师实在担心,你做不出正确抉择。”
寅时初刻,绯云湖画舫靠岸,奚华在天师和紫茶陪同下回宫,随后与天师作别,回到月蘅殿。
月蘅殿居于幽僻之处,历人迹罕至,此刻所有宫人早已熟睡,无人发现小公主这个点才归寝。
一夜劳顿,加上生辰之日眼睛对天光不敏感,奚华破例晚起。近午时,才由着紫茶帮她梳洗更衣。
自怜妃薨逝之后,奚华每逢生辰之日,皆去皇陵祭拜凭吊,朝至夕归,整整一日都待在皇陵。因为这一日她什么也看不见,不如去地宫待着,陪伴弃她而去的母妃。
更衣期间,奚华听见寝宫门外三个宫女正窃窃私语。隔着这段距离,平日里她只能听个隐隐约约,今日恰好是一年之中独一日的例外,门外私语,她一字不落全听了去。
“姐姐听说没有?皇陵近日居然遭了盗贼,神宫司一个小太监多次潜入皇陵,盗取随葬珍宝无数。那宝贝多得,下辈子都用不完。”
“他这不是马上就要去下辈子了吗?有命偷,没命享,有什么好羡慕的。”
“那小太监胆子够大的,皇陵都敢偷。不过据他说,还有比他胆子更大的,把弘明仙师的棺椁都掘了。哪个狂徒敢偷仙师的东西?真是不要命了。”
奚华听到此处,心中隐隐浮现一个猜测,不过她不及细想,很快又被那两三宫女的议论勾走了。
“那小太监被捉后大肆发表言论,什么都敢说,临死之前更是跟疯了一样。,你们猜猜,皇陵之中哪座墓穴最奢华最金贵?”
“弘明仙师?”
“仙师已经飞升上界,要这么多人间财宝作甚?反正那小太监说的不是他。”
“那还能是谁?皇陵墓穴恁多,我都叫不出名儿。好妹妹快讲,别卖关子。”
“嘘,你俩绝对猜不到,皇陵之中,随葬珍宝最多的,是怜妃陵!”为首的宫女说得起劲儿,“听说她的地宫石壁上绘着一片莲池,其中绽开了万朵金莲,可能还不止万朵,那小太监说他数都数不清!那里即使不点蜡烛,也满壁生辉。那附着在墙壁上的池水,都是金色,照得人挣不开眼睛……”
奚华闻言愣住。
“他说万朵金莲之中,还立着一幅金碧辉煌的怜妃浮雕,做工精妙,和真人一般大,对,你还记得怜妃吧?就是这么高,这么大。她手持莲花放在胸前,那金莲花是石壁上最大的一朵花,硕大的花瓣从胸口往上,遮住了怜妃的脸。”
“国君也真奇怪,怜妃生前住在这破破烂烂的月蘅殿,他看也不看一眼。谁能想到,怜妃死后,他居然把地宫墓穴搞这么大阵仗。”
“那些金莲花,随便凿一朵下,都是破天的富贵。”
“这还用问?他那种人,就合该做天师,谁也别想得到。除了刚刚说的,我真是再也想不出他还有哪里好。他性子冷淡,脾气也不好,说话也不好听。更重要的是,他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妖魔鬼怪之事,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是吧?”奚华轻声附和,声明自己的立场,“月蘅殿和天师不熟,不清楚他的为人。”
永平也没多想,很确定地说:“就算再怎么不熟,有一件事你总该知道吧?若要问他装在心里最久的人是谁,必然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异瞳少女。”
奚华又一次无语,虽然这话可能是事实,但怎么听着就是怪怪的。
紫茶却跟风:“没错!天师这样苦苦寻觅,求而不得,恐怕一天到晚要在心里想她八百次。”
“想杀她八百次对吧?”奚华虽然戴着面纱,但在场另外三人都觉得自己看到她翻了好大一个白眼。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珑安你怎么能这样说?怎么这么不知情/趣?”永平十分赞同紫茶的说法,觉得这小丫头简直和自己意趣相投,“这天下偏生有一种人,就爱逆天而行,越是不可无之事,他越要为之。依我看,宁天微就是这种人。你看他这名字,不就是这个意思?”
盟主当众宣布,仙盟将在万仞会期间选拔一批弟子,作为后备力量,今后一旦有需要,便一同上阵对抗魔族。
天玄宗内部,不论外门内门,有意者都可以参加选拔。年轻弟子热情高涨,觉得自己机会了。
奚华和紫茶站在一块儿,挤在拥挤的人群里,也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两人都为对方打气。不论结果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只管全力以赴,不想顾虑太多。
仙盟第一次大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天机阁的星姬了。
引发了一番轰动:
“听闻星姬是天机阁的核心,被视为神女一般的存在。一贯深居简出,这次居然肯当众现身!”
“天机阁阁主不是早就到了,星姬为何现在才?”
“神女到,万众瞩目亦不为过。这种时刻,不正是为准备的?”
“那到底为何而?”
“听说是天玄宗特别邀请的,应当是有要事相商。”
“……”
各派弟子议论纷纷,流言蜚语总是传播得最快的:
“星姬为何而,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们站在谁身边。”
紫茶闻言,向奚华,只见在发呆,脸上没什么表情。
谁料周围其人兴奋过头,连认都不认识,一个年轻女修就拉着奚华胳膊热情讨论:“快快,天机阁的星姬和天玄宗的大师兄,站在一起好般配。说们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眼
敲门声猝不及防,宛如梦醒后延迟加速的心跳。
奚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门,那场梦结束得很突兀,某人匆匆离开“用防身的,本就是这个颜色。”奚华抓住发簪将压到了枕头底下,心头泛起疑虑:天师说这灵鹤会吞噬噩梦,那应该不会吃别的梦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见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又而复返,此种情形似乎不适合再见面。
“砰砰砰”,夜色被催促挤压变形。很难想象宁师兄会这么风风火火地敲门,一贯从容优雅,就连在梦中也不例外。
很快,门口有人喘着气问:“公主,可以进吗?”
是再熟悉不过的女声。
“用防身的,本就是这个颜色。”奚华抓住发簪将压到了枕头底下,心头泛起疑虑:天师说这灵鹤会吞噬噩梦,那应该不会吃别的梦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见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关上了房门。
“做了噩梦,一个人睡不着,今晚可以住在公主这里吗?”紫茶还在喘气,原本脆生生的嗓音也变得干巴巴。
“什么梦把师姐吓成这样?”奚华用手背轻贴额头,差点儿被烫得缩手,又转过身给倒水,好让润润嗓子。
紫茶接过青釉盏,咕噜咕噜一口气把水完,猛然瞧见盏心刻着双鱼水波纹,手忽地一抖,差点把杯盏都扔了。
奚华见双颊越越红了,问究竟做了什么梦,一语带过不愿详谈,推说要早些睡觉。
做噩梦会脸红吗?害怕也会脸红吗?正常反应不该是脸白吗?的路上,听说国公府世子奚华默默嘀咕,感情真是复杂。
翌日清早,奚华惊讶地发现紫茶居然在和雪山理论。
紫茶一本正经:“鱼有什么好玩的,不的路上,听说国公府世子许玩了。”
雪山“喵呜喵呜”叫两声,转头继续捣鼓小黑鱼吊坠。
紫茶凑近蹲下,伸手想取吊坠:“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东西,太幼稚了!”
雪山只觉得莫名其妙,连叫的路上,听说国公府世子都不叫了。只是消磨时间罢了,管得着玩什么吗?
奚华若有所思:“小龙君什么时候得罪师姐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紫茶想解释缘由,这事儿和小龙公主三年前对新任天君没关系,只是不想到和鱼有关的一切,青釉盏盏心的双鱼纹路不行,小龙君送给雪山的小黑鱼吊坠也不行,一眼就心烦意乱。
恰在此时,院外有一条“鱼”急切询问:“小师妹,紫茶在这里吗?”
“公主,没见到,不在这里!”当事人蓦地站起,还没交代完,人已经躲不见了。
奚华满心疑惑迎刃而解,紫茶噩梦里的罪魁祸首原在这里。信步而出,不紧不慢打开院门,摇头示意紫茶不在。
锦麟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下子黯公主三年前对新任天淡了不少,掩不住失望神色,又焦虑地追问:“那昨天夜里呢?小师妹可曾见到紫茶?”
奚华仍是摇头,见锦麟要,立刻喊住:“发生什么事了?小师兄和紫茶师姐又吵架了?小师兄还把紫茶师姐气了?昨晚就不见了?现在才找?”
起初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打探实情,不料自己越说越气,一想到紫茶昨夜惊慌的模样,便不愿给锦麟好脸色,八卦的语气一下子变成了质问。
雪山也从房间里跑出,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帮腔。
诸多异常之处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在眼皮底下,大师兄的猫怎么会在小师妹这里?小龙君的吊坠怎么会在雪山公主三年前对新任天爪子里?若是以往,锦麟绝不会错过一丝一毫,此刻却全然不察,只颓然道:“不是吵架。”
比吵架更要命,昨夜鬼使神差亲了紫茶一下,被紫茶狠狠推开。当时也蒙了,等到回过神,紫茶已经跑不见了。
奚华被短短四个字激怒:“不是吵架,那做什么了?凭什么欺负?别的地方找过吗?”
锦麟自知理亏,也没心情计较小师妹咄咄逼人的口吻,只是说:“宿月峰找过。”
昨夜紫茶后,锦麟找过大师兄,问师兄对紫茶是否有什么想法,大师兄用一种傻子的眼神撵了。
现在,小师妹和雪山也用一模一样的眼神盯着,甚至有种直觉,如果紫茶在现场,也会这样瞪。
“别处找找,小师妹若见到紫茶,请务必知会,有很重要的事找。”
奚华没应,见远,随即阖上院门,快步进屋,刚踏入里间,紫茶从屏风背后跑出,张开双手抱。
“酒窖都烧了,饮什么饮?”
奚华此时无心想从前,紫茶受了气,也生气,谁也不能欺负的紫茶,天玄宗的师兄也不行。摸了摸紫茶的脑袋,像安慰雪山一样安慰:“说说吧,锦麟师兄到底怎么惹生气了?”
没想到紫茶突然不吭声了。
“酒窖都烧了,饮什么饮?”
“没什么,就是,就是这几天,不想见。”紫茶支支吾吾,“公主不要“酒窖都烧了,饮什么饮?”
告诉,在这儿,就当没见到。”
奚华不想听藏着掖着,这是在包庇罪魁祸首吗?转身欲:“师姐不“酒窖都烧了,饮什么饮?”
说,那现在就告诉。”
紫茶一急,赶忙拖住手臂,硬着头皮一口气道:“想问个问题公主不要生气大师兄亲是什么感觉?”
“?”奚华一瞬间怀疑自己听岔了,很快否认,“没亲过。”
“连火都压不住,还能压住妖?,别等了,这佛灯谁爱要谁要,回家睡大觉,卯时还得杀猪
“没亲过!”奚华否认得更快了。
“不可能前世公主可是把天师嘴唇都咬破了。”紫茶斩钉截铁。
“什——什么?”奚华简直不敢相信,前世这么主动这么粗/鲁吗,天师未免也太过迁就……
震惊之后,很快抓住重点,盘问紫茶:“那锦麟亲是什么感觉?”
紫茶连连摇头,脸色涨得通红:“没亲过,怎么敢?”
“噢,那师姐到底生什么气呢?什么样的噩梦会让人脸红呢?为什么躲起不肯见呢?难道是师姐主动,但被拒绝了?不可能吧?”
“连火都压不住,还能压住妖?,别等了,这佛灯谁爱要谁要,回家睡大觉,卯时还得杀猪
“公主屏风上的画是谁画的呢?那句话又是谁写的呢?明明前几日还没有,公主和大师兄和好了?是怎么和好的呢?大师兄做了什么让公主回心转意呢?”
奚华皱眉,扯了扯紫茶嘴角,不准再胡猜。两人在沉默中达成共识:男人——诡计多端,把戏太多——
紫茶在奚华住处留宿已有三日,这期间锦麟找好几次,每次都被奚华堵回。大师兄也过好几次,每次都用眼神暗示该离开了,不肯,以至于大师兄对意见越越大。
只有小龙君的时候,气氛才又变得轻松愉快。这日午后,小龙君邀请们无相渊游玩,说是无相渊今夜欢庆龙诞节,热闹非凡,值得一。
紫茶本就想躲着锦麟,在天玄宗抬头不见低头见,想想都头皮发麻。无相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听不见们在说什么。
渊是个绝佳处,鼓动奚华同,和小龙君约好酉初时分一道出发。
既要外出参加庆祝活动,紫茶主动提出为奚华梳妆打扮,饶是奚华推脱再三,也不肯“放过”。前世小公主囿于“异瞳之祸”,行事低调,深居简出,少有的几次公开露面,也用面纱遮挡着美丽的脸。今生不再受异瞳束缚,紫茶想要弥补遗憾,是以在妆容发饰上用尽巧思,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收拾妥帖。
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听不见们在说什么。
刚没多久,宁昉了。
奚华正背对着门口揽镜自照,铜镜边角映出人身姿,一道温和视线与在镜中交汇。
宁昉先问:“师妹要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听不见们在说什么。
出玩?”
“紫茶想无相渊,陪一起。”奚华如实相告,没注意到神色微变,还兴致勃勃地征求意见,“师兄帮,紫茶手艺如何?这妆容好不好?”
无人回答,房间里针落可闻。
奚华从铜镜中,见一步步近,步履轻盈,姿态从容。等到身后了,铜镜照不见的脸,只能照到腰间衣带。
“宁师兄?”奚华正欲回头,双肩被揽住,铜镜里照出一双洁白的手,像一对温驯而俊俏的白鸽,栖息在秀丽山间。
“捉妖?假借一番姿色,胆敢冒充天师,妖言惑众想骗们。这假天师,老实交代,是想独占佛灯,还是上了发灯的仙女?”尖脸男子还不罢休,带动更多人跟一起站出队伍,意图拦住“假天师”。
两相对比,奚华不禁生出珠玉在侧之感,方才的询问已然多余。
然而那深邃眼眸仍细细打量镜中的脸,尔后朱唇轻启:“好。只是不适合出玩。”
奚华双目一闭,内心默默叹气,又听说:“若师妹不着急,可以帮略作修改。”
“宁师兄还会这个?”奚华睁眼,对着铜镜半信半疑瞧,“比紫茶师姐还厉害吗?”
宁昉轻“嗯”一声,从手中取铜镜,在耳畔低语:“或可一试。若真想知道,就转过。”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眼
御岫峰钦云殿,仙盟之中最核心的几大宗门正要召开小范围内部会议。集会前,盟主宁怀之说完这番话,星姬起身,颔首应是:“星漪多谢宁伯父关照。”
天机阁星姬素以神妙玄秘著称,无人知其名讳。今夜称仙盟盟主为伯父,又自称星漪。殿中数位高阶修士谁还不明白,天玄宗和天机阁正当众释放强烈的信号,二者即将缔结非同寻常的联系,进入密不可分的新阶段。
朱轶绕着芙蓉榭略略转了一圈,再拎着佛灯回奚华身边,“此处徒有芳名,竟没有芙蓉,实属可惜。明年春暖时分,为小公主播种。在此之前,便用这芙蓉佛灯聊表心意……”
唯有扫过袖口的那一眼,几许温柔自眼角不经意地泄露,稍纵即逝,旁人都以为是自己岔眼了。
朱轶绕着芙蓉榭略略转了一圈,再拎着佛灯回奚华身边,“此处徒有芳名,竟没有芙蓉,实属可惜。明年春暖时分,为小公主播种。在此之前,便用这芙蓉佛灯聊表心意……”
“据说出事之前,宗门里的修士频繁见幻象,行为举止与失智无异。”
“莫不是徐鹰贤的魔丹有残留,那日在长明谷内接触过魔丹的人,余毒未消,终是逃不过一劫?”
“徐鹰贤何时有此能耐?难道,所说的魔神,确有其人?”
话到此处,众人面色愈发阴沉。
“被灭族的宗门之中,死者身上都印着一个血印,乃是同一个字。”宁怀之施法在殿中写了一个字——偃。
“什么意思?魔族扬言要毁灭一切?”
“偃,止息,灭绝……”
“如果真有魔神,这难道是魔神的名号?”
半空中的“偃”字骤然瓦解了,有修士惊呼:“魔神为什么叫偃?是衍苍回了吗?真的,选择了魔界……”
钦云殿陷入死寂,衍苍神君是世上最后一位神明,的名讳早已成为禁忌,如今再提,终归是和魔神联系到了一起。
“此事不宜声张,万仞会期间,天下修士齐聚天玄宗,吾等应借此契机探明实情,共商应对之策。”
宁怀之挑明万仞会的本质,一众修士又议事大半宿,秘会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其余人都离开了,天机阁卜澜单独留下宁怀之,两人虽是老友会面,此时气氛却并不和睦。
“靖元兄,令郎可知晓为择定的婚约?打算何时公之于众?”卜澜面色不虞,冷冷建议,“万仞会,公布讯的最佳时机。”
宁怀之拂袖欲:“虽有意促成这门亲事,但如所见,心不在此。”
“怀之,当上仙盟盟主就想甩开天机阁吗?天机阁可是为天玄宗保守着最大的秘密,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怀之顿住脚步,低声询问:“灵泽圣君身在何处?天机阁可有消息?”
“杳无音讯。”卜澜抬头望天,今夜无月,一颗星飞快划过夜空,挑眉冷,“真是应景。若再有一场陨星如雨的盛景,天机阁或许能再次洞察一线天机。说是不是?”
……
亥时,长老丁勉催动一柄断剑支着一只翡翠酒壶,醉醺醺地在御岫峰山间小径上。
临到山崖附近处,一阵剑气袭,击碎的酒壶,翡翠碎粒混着酒水四处飞溅。
“哪个混蛋半夜不睡在此地瞎捣乱!”丁勉愤而出剑,对待这么不长眼睛的弟子,势必要好好教训一番。
奚华独自从弟子苑出,在此地练剑已近一个时辰,岂料半截断剑忽然从林间刺出,带着浓浓的酒气围着,凶巴巴要打人的样子。
执剑对抗,起初还讲求招式,后发现那断剑完全不讲章法,既不放过,又不会刺伤,简直就是拿当猴耍。本就心里有气,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索性抛弃章法,毫不客气地反击。
“年纪轻轻火气这么大,小心气出白头发。”丁勉到崖边瞧见真人,第一眼还以为自己错了,揉了揉醉眼,收回断剑,抬手挡了一下追过的剑气。
奚华一愣,显然也没想到人竟是丁长老,立刻收了剑,沉默地立在原地,既没认错,也没解释。
“大半夜的何苦呢?就算再想通过万仞会的选拔,也不用把自己逼成这样。”丁勉仍带着醉态,一边劝说年轻弟子,一边用宽大衣袖随意擦拭剑刃上的酒渍。
奚华没吭声。丁勉没想到这还是个闷葫芦,酒意上头,好心劝:“凡是太执着,必不会有好结果。修行如此,世间万事皆是如此。日中则移,月满则亏,懂不懂?”
“想做就要争取,有何不对?”奚华想通过选拔,并非一时兴起。
“当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不好吗?无忧无虑不好吗?们是嫌这个老头子教得不好吗?”
丁勉这三连问抛过,奚华这才察觉情绪不大对劲。万仞会期间,天玄宗宗主、宁师兄以及各峰长老都终日繁忙,约莫只有这个教导外门弟子的边缘人物,才有大把闲暇喝成这样。
“谁还没有风光无两的时候?都淡了,都散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丁勉还在擦断剑上的酒渍,一不小心把袖口都戳破一个洞,“把的酒壶打碎了,明日叫大师兄赔,装满酒一起。”
奚华掩住惊讶,转身开始掏灵石:“弟子并非故意的,酒虽然寻不,酒壶却是可以自己赔的。”
“赔的灵石不算,叫亲自赔酒壶。”丁勉一改刚才的洒脱,转眼变得固执起。
“这是的事,与无关。而且最近没空。”
“以为之前很闲?”丁勉露出一副傻瓜的表情,语气无比通透,“教练剑的时候很闲,还是幻境找的时候很闲?”
奚华心知和醉鬼说不清楚,懒得再白费口舌,三言两语告辞了,的时候还很焦虑,不知道哪里找个酒壶赔。
丁勉没打算真让宁昉赔,这小姑娘的样子,定然是不会麻烦师兄的。年轻人的事,也就是说两句玩话而已。
山崖上的冷风都没把的醉意吹醒,正欲返程,忽见无相渊的小龙君跟上了奚华,手里捏着个黑乎乎的物件晃晃,似乎是在逗。
没搞错吧,小姑娘怎么会欢这么丑的东西?无相渊的小龙君是个没开窍的。
要不要上前制止,暗中帮帮天玄宗的自己人?丁勉了两步又停下,年轻人的事,谁也说不准,还是不要干涉为好。缘缘,花落谁家,未有定数,让们自己折腾吧——
“不知怎么的,玉声也不烦他,关键是他二人什么也没做,他了,玉声有时就给他唱曲,他就在一边画画。他对那些画很不满意,但玉声经常鼓励他,我也觉得那些画看着还行,就留在画舫上做了装饰,还请他画了屏风。我都没花几个钱,他还说不值,看他那样子简直就要白送。我哪好意思白拿?那之后他再找玉声,我便不收他钱。”
宁天微边听边捋:“还有没有别的?”
“天师也知道玉声是唱曲的,她就是嘴甜,夸起人甜得要命。有一回,玉声夸银竹画得好,说他画中山水如梦如幻,胜似仙洲。我们都知道玉声就是随口一夸,唯独他一人当真。”
“那之后,他常和玉声说些神神叨叨的故事,说什么仙洲多美多好,说他的拙作根本不配与那神圣之地相提并论。”
“最初一次两次,玉声当他是谦虚,也就没放在心上。后次数多了,她大概也不想再听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不愿意为他唱曲,慢慢地两人就不见面了。再后,就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孙妙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感叹:“我以为玉声是完全不相信银竹说的,可谁知道,她居然在画舫上唱那个什么,‘好梦最难留,吹过仙洲’!天师你说,玉声自己都是鬼,怎么还相信这些?”
宁天微没与他议论,默默从袖口中取出一幅画像,展开铺到孙妙跟前。
他还没问,孙玉抢先说:“天师何意?你明明都认识银竹,还找我问这么多!”
宁天微:“你确定此人是银竹?”
“不是银竹还能是谁?他我醉音坊那么多次,我现在随便叫一个当年围观的歌姬看,她也定不会认错。虽然他看起,比那时候更成熟了一些。”孙玉原本斩钉截铁,但看银竹年岁已和当年不同,又不敢确信了。他转身,真打算去廊道上喊个人上楼一起分辨。
宁天微喊住他:“你没见过谢烟?”
孙妙转身,又摇头又拍手地解释:“谢烟为人低调,一举成名之后也极少公开露面。我既买不起大师名作,又要忙着醉音坊的生意,倒没必要拼死拼活往他跟前凑吧?”
孙妙说完,见天师冷眼瞧他,他琢磨好半天,终于猜到:“您的意思是,这人是谢烟?”
宁天微无声点头。
“银竹就是谢烟?谢烟就是银竹?”孙妙嘀嘀咕咕一直重复,简直不敢相信当初那个落魄银竹就是后大名鼎鼎的大师谢烟。
“孙妙,切记此事不可声张。”宁天微郑重提醒,说完这句便朝门口走去。
孙妙又想起什么,在他身后像哭诉一般:“天师,那个,画舫屏风上既然有这么多幅画,您看要不……”
“我几时说过要收下你的画舫?但你清楚,那些画绝非谢烟所作,而是银竹。”宁天微不再理会孙妙一惊一乍的嬉笑和哀嚎。
画舫上的夜晚,连同那些情绪,且都随风去吧。
是这样吗?奚华并不确定,尝试沿着的思路领会,仍然晕乎乎理不清头绪。
想扭头离远些,也许冷静可以带回理智。
“其实第一次吻,并非眉心。”知道怎么挽留,那便是勾起的好奇心。
果然,开始犹豫。是不是在等?
“想知道吗?那先闭上眼睛。”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眼
奚华没再躲开,但也未全照所说的做。
宁昉未料不仅不闭眼,还这样直勾勾地望着,一时不确定心中做何感想,遂问:“不想知道吗?”
朱轶绕着芙蓉榭略略转了一圈,再拎着佛灯回奚华身边,“此处徒有芳名,竟没有芙蓉,实属可惜。明年春暖时分,为小公主播种。在此之前,便用这芙蓉佛灯聊表心意……”
“想,想知道。”很认真,嗓音干净得像经秋水洗过,在静夜中闪着潋滟微光,“但是闭上眼睛,就不到了——”
尾音尚在唇边,未及完全收拢,碰上低头靠近,主动凑过的眉眼。
那触感轻盈灵动,正如温柔的轻叹:“清了吗?就是现在这样。”
奚琼将朱轶伸过的手拍开,含轻斥道:“世子四处播种的桃花李花还不够多么?想早已是姹紫嫣红开遍,怎的还要种到小妹这里?”
不是不许亲吗?除非真心欢。这是再三强调的规则,现在为何主动送上门?就为了向示范?
“欢。”在,眉眼弯弯,纤长的睫毛随之轻颤。
这就是答案。
奚华一下子明白了,如果养的灵植会发芽,新生的嫩芽或许就是这种触感,纤细又柔软,勾着人想碰一下,再碰一下,却要小心翼翼不忍破坏。
朱轶还千般请托,嘱咐嘉阳公主帮忙安放妥帖。一边一边回头,只遗憾佛灯离那美人儿太远。
的草叶上携带着露珠。
“亲了,要负责的。”说得无比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奚华忽然觉得唇上好烫,向后撤离匆忙解释:“这怎么能算?是宁师兄自己贴过的。”
“这怎么不算?是师妹说想知道的。”宁昉睁眼瞧,眼中仍有水雾悠悠轻晃,“师妹不想负责?”
又了,又是这种眼神。奚华还有印象,先前在绯云湖画舫上,当问为什么自己不记得前世,也展露过这样的眼神,怪负心薄幸。
朱轶还千般请托,嘱咐嘉阳公主帮忙安放妥帖。一边一边回头,只遗憾佛灯离那美人儿太远。
眼睛。
吻的感觉突如其来。
温热唇瓣轻轻覆在眼皮上,才恍然大悟,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没能躲开。
“第一次吻,就是现在这样。”
怎么可以一边做这种事一边说话?嘴唇的翕张变成细腻的摩挲。
就像缓缓拨开一丛迷雾,邀请重回旧梦。在那遥远旧梦里的确说过:“亲了,要负责的。”
对于皇姐情真意切的建议,奚华没心思热切回应,只是轻轻嗯了几声。
奇怪,闭阖的眼眸中蓄不起一滴泪珠。
眼皮之外,的动作渐渐加重,从若即若离变作必不可分。这难道不是犯规?刚才也没有这样。
就算偶尔把作一块儿点心,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也只是轻轻嗅一下,浅浅碰一碰,忍住口腹之欲,不会轻举妄动。
现在,点心居然开口讲话:“是解药。”
对于皇姐情真意切的建议,奚华没心思热切回应,只是轻轻嗯了几声。
眉眼上微湿的触感还在,炽热的气息好像凝固了。不到此刻的光景,好奇伸手试探,指腹擦过温热脖颈,触碰到一次轻微的吞咽。
蓦地想起宁师兄赤澜关的前夜,强行喂误食了几朵花,也做出过类似的反应。
那时很难受,一举一动都在抗拒。现在为何还不停下?还让这个吻向别处蔓延,经由眼窝转移到鼻梁,缓缓游到小巧的鼻尖。
“不可以再亲了。”奚华推开,阻止继续往下。
原也闭着眼,被打断才睁开,还收着一口气,低声问:“怎么了?”
“不是很难受吗?应当停下,不可以再亲了。”心无旁骛地观察的表情,提出心目中最合理的解决办法。
宁昉如梦初醒,迅速压下危险的想法,说得没错,绝对不可以再继续了。
的表情很明显吗?无论如何也不该露出这一面。伸手抱,脸埋在发间,把不该有的神色静静藏起。
幸好什么也不懂,否则会很难收场。正因什么也不懂,更应当忍耐克制,不可以任其发展。
还没理顺气息,奚华忽然推:“师兄快,灵植好像发芽了!”
胸腔里这股气息今夜大抵是顺不了了。
还在推:“不想吗?那先放开,自己。”
一把抱起,快步到灵植附近,站定了也不松手,就这样面对面托着。
的心思全被破土而出的嫩芽吸引,没管的动作,也没的表情,就着拥抱的姿势,偏头盯着灵植左右。
努力了这么久,总算取得一点进展,被成就感冲昏头脑。
大约是兴奋过头,飞快地在脸上亲了一下,感觉明显一愣,脸上有片刻茫然。
问:“不可以这样吗?”
发芽的灵植难道不代表拥有许可权?
“可以。”宁昉放下地,让灵植的嫩芽。
扪心自问,不敢确定,今夜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吗?——
奚华岂会听不懂这言外之意?照常装作不见,把心思花在摸索找路上,一路寡言少语。直至二人回了寝宫,始终兴致不高。
十月十五,月圆夜。商夷路过万仞会专设的演武场,眼见一大群修士正在观望今日最后一场比试。
在人群最外围,远远瞧见比试双方登台,正在做自介绍。
奚华岂会听不懂这言外之意?照常装作不见,把心思花在摸索找路上,一路寡言少语。直至二人回了寝宫,始终兴致不高。
商夷在绯云湖画舫上与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一心在听醉音坊歌姬唱南弋的小公主,没注意邻座的姑娘。
初到天玄宗那日再次见到,眼熟,心存试探之意,故意给了小黑鱼吊坠,毫无反应,还挺冷淡,话都没和说几句。借故和近距离接触时,也没感知到月息的灵力。
月息是龙族的逆鳞,长在心脏与咽喉之间,除了最亲密的道侣之外,谁也不能触及。
曾经年少心动,亲手拔下自己最珍贵的鳞片,将其化作一枚月牙状玉佩,当作礼物送给戴着面纱的小公主。
后无相渊突发变故,长久困在其中不得出。等再回南弋寻找心仪之人,小公主已经无影无踪。
从未见过小公主真容,记得自嘲“面貌丑陋”,自然不信,却也不知道容貌如何。找人就像大海捞针,能凭借的最紧密的联系,便是月息。
奚华身上没有月息,不是要找的人。不必为停留,更没必要留下比试的经过。
但无意中扫了一眼的对手,太清宗青年琴修独幽,正抱着一张灵机式七弦琴朝客气地问候。
那张琴桐木琴面,梓木琴底,通体髹栗壳色间朱红漆,色泽典雅华贵,断纹较多,粗粗一并无异常,就是琴修最常规的武器。[1]
但细就会发现,七弦琴丝弦上缠绕着魔息,正悄无声息地流淌,伺机而动。
独幽绝非良善,按理是不能上场比试的,不过万仞会的安全与商夷无关,不想费心提醒天玄宗。至于奚华,不是小公主,没道理出手相助。
比试正式开始,因是今日最后一场,围观的弟子都兴致勃勃。
圆月当空,银辉洒落。天玄宗奚华执剑而上,太清宗独幽抚琴对峙,凌冽的剑气和浩荡的琴音无不令人心神震荡。
双方不相上下,激烈的战况引得众人连连叫好。中途,奚华忽然停下动作,脸上浮现迷茫神色。琴修惯常用琴音扰乱对手心智,这是正常操作,不算违规,没人放在心上,纷纷预判天玄宗这一局要输了。
商夷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地魔息渐浓,危机四伏,奚华即将面对的,恐怕不是输掉一场比赛这么简单。
为着那两面之缘就帮吗?这不符合的作风,无相渊绝不轻易插手外人的事。
奚华岂会听不懂这言外之意?照常装作不见,把心思花在摸索找路上,一路寡言少语。直至二人回了寝宫,始终兴致不高。
正做此想,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呼,演武台上那琴修不见了,纵身融入七弦琴,琴弦骤然腾空而起,突变成七条粗壮黑蛇,冲向奚华缠住了。
这是魔化!蛇身遍布断纹,血肉裸露在外,腐臭弥散,黑雾冲天,七张嘴疯狂撕咬,发出可怖的嘶嘶声。
月息毫无动静,如此性命攸关之际,商夷仍未感受到的存在。
好,真的不是小公主。但是,马上就要死了。
一种奇怪的情绪拉扯着,抬手抚过颈侧逆鳞的空位,只觉得心也缺了一块,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块。
是否应该施手相救?商夷正欲动手,身体忽然被死死禁锢,从头到脚不得动弹。
一柄断剑飞向演武台,齐齐斩断七条魔化的黑蛇,入魔的琴修霎时灰飞烟灭。
商夷没清是何人出手,只见到奚华在台上晕倒了。
就在这一刻,人群中有个姑娘冲上抱。
认出了这个慌不择路边跑边的姑娘——曾是小公主身边的紫茶。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眼
“不是说一见到就能认出吗?情/爱之事,也不过如此。”一个阴冷低沉的声音在商夷识海之中哂。
“放开。”商夷不想听偃的嘲讽,千钧一发之际更不愿被魔神占据身体,但挣扎无济于事。
奚华岂会听不懂这言外之意?照常装作不见,把心思花在摸索找路上,一路寡言少语。直至二人回了寝宫,始终兴致不高。
商夷被偃附身,肉/身被魔神控制,识海也被其侵占。在人群最后遥望演武台,远远见到紫茶和锦麟带奚华,心急如焚却被偃牢牢束缚在原地,双脚迈不出半步,面上还强作镇定,以防被其人瞧出端倪。
“和做这种交易,后悔吗?小龙君。”偃对眼前局面闻乐见,“当初是求透露的行踪,作为交换条件,是自愿让附身。龙族肉/身果然非同一般。除以外,还有哪个修士的躯体能长时间承载魔神意识……”
偃由邪念而生,以邪念为食,修为增长极快,却始终没有形体,一直在寻觅宿主附身。太弱的躯体会被过强的灵力撕碎,即便是无相渊小龙君这样万里挑一的,也不能负担偃太长时间,至多一炷香而已。
奚琼见神色恹恹,猜想是在血祭上受了罪还没有恢复。于是扶着病秧子小妹到床边坐下,又将国公府世子殷勤献上的佛灯搁到近旁的美人榻上,随后叮嘱小妹好好休养,改日再约同游。
偃冷嗤一声:“小龙君心心念念之人,曾经经历过命悬一线的时刻,月息在那时候已经破碎,也没有保住的性命。”
什么?小公主已经死过一回?商夷心中大恸,刚才见涉险却袖手旁边,居然还想借机验证是否有月息在身,岂不是罪该万死?
但偃犹擅蛊惑人心,的话不可轻信。这世间还有什么力量竟能毁掉龙族逆鳞?何人曾置小公主于死地?
奚琼见神色恹恹,猜想是在血祭上受了罪还没有恢复。于是扶着病秧子小妹到床边坐下,又将国公府世子殷勤献上的佛灯搁到近旁的美人榻上,随后叮嘱小妹好好休养,改日再约同游。
“闭嘴。这不是能问的。”——
亥时,天玄宗弟子苑聆云院内,奚华从昏迷中转醒。
紫茶寸步不离守在床边,一见醒,立刻关切询问有没有不适。
奚琼见神色恹恹,猜想是在血祭上受了罪还没有恢复。于是扶着病秧子小妹到床边坐下,又将国公府世子殷勤献上的佛灯搁到近旁的美人榻上,随后叮嘱小妹好好休养,改日再约同游。
“幸好丁长老及时出手杀了魔物,不然奚华师妹可能小命不保!”锦麟站在紫茶旁边,谁也没想到万仞会上会出这种意外,现在说起也心有余悸。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紫茶扭头瞪了一眼,目光宛如针线,要把晦气的嘴缝上。但很快又问:“大师兄在忙什么?今日怎么没见人影?”
锦麟茫然摇头,搞不懂紫茶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丁长老不是已经解决了危机吗,大师兄没必要再出面吧。
“不是天天跟着吗?还能不知道?”紫茶气冲冲的,脸色越越阴沉。
她心里闷得慌,左盼右盼,没想到盼了嘉阳公主,她真后悔自己这两日疏于打扮,被嘉阳看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面试图遮掩,一面招呼:“哟,什么风把嘉阳姐姐吹了?”
“天风。”嘉阳扫了一眼对方憔悴模样,又环顾四周,见了奚华,也没过问,而是失望道,“天师今日没?”
永平意外:“姐姐心好大,还有空到翠微宫寻天师?你那未婚夫不是被竹妖杀了吗,你都不去国公府上看看?”
“朱轶是什么人?老早和我没关系了。照你这一说,天师是去国公府捉妖去了?”嘉阳欲走又留,最后干脆进屋坐下,“我还是不要去了,免得惹他分心。”
永平都忍不住嗤笑一声。紫茶悄悄扯了两下奚华衣袖,小公主没理她,不知小公主究竟在想什么,老这么心不在焉。她又看向嘉阳的婢女,还是那个桃子,桃子高傲得很,不如绿绮好接触,正好她也不想搭理对方。
永平原本和嘉阳在斗嘴,阴阳怪气,你我往,但她突然就不说话了,双眼直直望着仙波阁的中庭,眼神都在发光。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但绿绮快步跑过,不可思议地喊她:“公主,公主!谢烟大师了,他说今日可以指点你作画!”
听闻“谢烟”二字,奚华蓦地回神,隔着面纱看过去,庭中那人身着月白长袍,二十几岁模样,完全不像“大师”听上去那样老气横秋。他散发着一股缥缈出尘的气质,尤其那双眼睛,似一泓晶莹澄澈的秋水。奚华第一次见谢烟,心中忐忑和好奇兼具,还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紫茶凑到奚华耳边,轻声问:“公主你怎么了?难道你喜欢谢烟这样的?他比天师还差得远吧……”
奚华掐了她一下,没空和她解释。
永平去隔间飞快打理了妆容,然后取出自己临摹的《仙波淡》,把自己认为画得最像的放在上面,双手捧着厚厚一沓画纸,毕恭毕敬地递给谢烟。绿绮则将剩下的习作搬出,摞在屋子里的书案上,画纸堆成了一座小山。
盯着雪山的异瞳,一言不发了好久,回想起今夜和太清宗独幽比试的经过。
当独幽的琴声响起之后不久,好像离开了万仞会的演武台,转而坐在某个不知名院落的长廊下,弹琴的人不再是独幽,而是变成了一位姑娘。
想清自己身在何处,也想清弹琴的姑娘容貌如何,但视线却像是被朦胧轻纱遮挡着,不清楚。
几番尝试,终被打断,幽幽琴声里传一声惊呼:“大事不好!异瞳,异瞳又害人了!”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眼
在那轻盈的脚步声完全出寝宫之前,奚华喊住那摇曳而的背影:“嘉阳姐姐,还记得金桃吗?”
“好久不见,紫茶。”商夷语气熟稔,分明是老友重逢。
“当初有叫人传话吗?传的什么话?日子太久,都不记得了。”嘉阳公主作茫然追忆状,又很确定地补充,“不过金桃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妹妹若是欢,改日送一个金桃……”
视线被小龙君腰间系着的吊坠勾住,紫茶愈发困惑,不理解这么精致高贵的一身行头,为什么偏偏搭配一条傻里傻气的小黑鱼。
小黑鱼?紫茶眨眨眼睛,脑中灵光一闪,低声惊诧道:“小龙君怎么会是,小黑鱼?”
“是小银鱼。”商夷心平气和地解释,并不觉得那段经历悖离了的真实身份,如今说起还有些怀念的意味,“当年意外受伤,不好现出龙身,变成小鱼方便活动,是受伤了才变黑的,并非天生长成那样。”
紫茶仍觉得难以置信,雪山从月蘅殿的莲池里叼回的奄奄一息的小鱼,竟然是无相渊的小龙君?真是藏得够深。
为了验证的身份,追问更多的细节:“小龙君记不记得,当初小黑鱼住在哪里的?”
“是小银鱼……”商夷无奈纠正,随即说起自己曾经的寄居地,“一只大瓷碗,碗沿儿上有个豁口,是拿的,还差点被雪山摁翻了。”
说实话,也没想到小公主的月蘅殿条件那么简陋,连养鱼的碗都是破的。但就是在那只破碗里,小公主用灵泽之泪救过一命。
“小龙君万仞会,是为了——”
想呼救,只觉得喉咙干涩喊不出声音,惶惑之中,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若放在往日,紫茶多多少少要再掂量考虑,但今夜恰好对大师兄有诸多不满,相比之下,小龙君怎么怎么顺眼,并未多想就答应了——
翌日,仙盟清查太清宗弟子独幽入魔一事,盟主宁怀之找当事人问话,先是关切奚华可有受伤,承诺再给一次参加选拔的机会,客套之后,便是审问,要求一五一十讲清和独幽比试的经过。
问讯持续了大半日,反复回想被魔物缠身的体验实乃折磨,蛇的嘶嘶声仿佛滞留在耳边,鳞片的冰冷触感让人毛发倒竖。个中细节都和盘托出,惟有一点有所保留,便是在古怪的琴声里听到的那句“异瞳”。
宁怀之的审问是被商夷叫停的。无相渊的小龙君带奚华,说要带离开天玄宗外出散散心。
奚华搞不懂原先冷冰冰的小龙君为何突然热忱起,们远没熟到这种程度吧?不过这两日心情无端烦闷,暂且远离是非之地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加上紫茶也在一旁帮腔,说自己也怀念南弋风光,于是三人一道了南弋。
路上,奚华想起旧事,问商夷此前在绯云湖画舫上为何那般反应。
“因为醉音坊歌姬唱的都是假的。”商夷对那首曲子嗤之以鼻,“小公主根本不欢天师,欢的另有其人。”
想呼救,只觉得喉咙干涩喊不出声音,惶惑之中,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原以为商夷和一样不解风月,理解不了那个缠绵悱恻的故事,哪知道会说出另一个版本,搬出另一个人。
想呼救,只觉得喉咙干涩喊不出声音,惶惑之中,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挖墙脚也不是这么挖的,有种预感,小龙君马上就会说“另有其人”就是自己。
果然,商夷取下腰间的吊坠递到奚华手上,一本正经地揭晓答案:“小公主欢的人是,不是天师。”
奚华顿感刚碰到指尖的小黑鱼活似一颗烫手山芋,赶紧撤手回绝,扭头想找紫茶求证,紫茶却借故跑开了。
“公主不信?只相信天师?”商夷想起自己在月蘅殿最后一夜的见闻,“对不好,总让伤心,让掉眼泪。”
想呼救,只觉得喉咙干涩喊不出声音,惶惑之中,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不是说出散散心吗?别提。”奚华有意跳过这个话题,“不会偏信一人。小龙君和小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暗道不好,难道前世处处留情?还把们都忘得一干二净?
“公主用眼泪救了,感激不尽。”商夷专注的目光从眉眼处转移到指尖上,想起从前的触碰,脸颊隐隐发热,语气仍是郑重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停!”奚华岂料会说出这种话,简直比宁师兄还过分,“过已经过,小公主已经不在了。即便在,也不能这样占便宜!”
“算痴心妄想,不要生气。等回心转意。”
心知劝说无用,奚华没再白费口舌,结束掉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再和身边那人有一搭每一搭地闲聊几句。
这一路兴致不高,但也不想回天玄宗。熟悉的街景从眼前一一划过,路过沿街一处首饰摊位,被商夷叫住。
“这发簪很适合。”商夷拾起一枚发簪,移到头边比划,目光如同点缀在发簪上的珍珠和玉石,温润之中闪耀着光辉。
“是!”摊主一眼认出奚华,姣好面容令人印象深刻,只不过身边的同伴,却已经换了一个人。
“这位公子的眼光,比上次那位好些。”为了顺利卖出发簪,摊主最会讨顾客欢心,深知该说什么话最能激起购买欲。
商夷闻言一,含望着奚华:“欢送。”
奚华自然是欢的,上次一眼相中这枚发簪,却被宁师兄阻拦,没买成,没想到还在。
但是奇怪,怎么老想起当夜情景?明明那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就这个发愣的空档,发簪已被戴在头上,商夷和摊主完成了交易。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摊主想起上次那位公子,那天夜里买了摊位上所有首饰,唯独把发簪留下,仿佛避之如蛇蝎。
没有把那些首饰送给心仪之人吗?否则怎么会移情别恋,这么快就爱上别人——
天玄宗聆云院,奚华回到住处时,摘下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方一推门,就听见宁师兄问:“和太清宗比试可有受伤?还好吗?”
“没事。”奚华随口应一声,不理会的关切之意,也不问是什么时候的。
宁昉到面前,想细是否真的无恙,手还没碰到衣角,就被完美避开。
奚华霎时感到头皮发麻,后背都僵硬了,这种事无论经历再多次,她都无法淡然处之。面纱遮蔽着她的眼睛,黑色围拢过,又将她与整个世界都隔绝了。黑暗之中,她已经听不到绿绮的琴声,听不见嘉阳和永平的议论,甚至感受不到紫茶在轻拍她的手背。
她只能听见有人在控诉异瞳的罪行:异瞳猖狂至极,昨夜血洗兵部尚书满门,这是要从军事上击垮南弋的国运。国君雷霆震怒,现在正在对天师兴师问罪,满朝文武战战兢兢。皇都流言四起,很多人说这几日猖狂杀人的竹妖,也是受异瞳少女的追随者。甚至更有人认为,皇都根本就没有竹妖,就是那异瞳在杀人。
她不知道那个婢女到底说了多久,异瞳种种罪行,一直在她脑子里重放,占据她的全部神志。
直到后,她听见有人在说:“小公主,你为何如此紧张?放轻松,不然这画画出不好看了。”
画画?这种情况下,怎么还有人可以淡然作画?
“珑安,你一直这么胆小吗?异瞳杀的人又不是你,管她做什么?你别捣乱,别影响大师作画。”
她反应过了,痛苦的只有她一个人,或许还有暗中握住她手背的紫茶。那个禀报消息的婢女早已经被赶出庭院了,她们也叫那婢女别捣乱,就像刚才叫她那样。
似乎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否则她们怎么能继续稳坐如山,继续自在说笑,还继续拿她玩笑:“珑安,你既然这么胆小,不要回你那个偏僻的月蘅殿了,不然吓坏了连个人都找不到……”
天光慢慢变暗了,先前那个瘦小的太阳好像并没有出现过,冷风吹过,教人遍体生寒。也许人在深陷痛苦的时候,才会做最虚无缥缈的梦。她想起了绯云湖的画舫,想起玉声唱的那首曲子:好梦最难留,吹过仙洲。
她透过面纱望向谢烟,她已经克制许多次,终是忍不住问他:“谢烟大师,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仙洲吗?”
她看到谢烟右手中的画笔停顿了,柔软的笔尖离开了纸面,一滴墨将落未落。
“珑安,你傻不傻?你也相信那个什么映寒仙洲和灵泽之泪吗?可惜那天夜里我没去成,不然我倒要听听看那歌姬到底是怎么哄人的。”
“你想用灵泽之泪治好你的眼睛?看开点,这种事强求不的。”
两位皇姐依然有说有笑。
她没再说话,又过了好一阵,才听见谢烟回答:“小公主,这世上没有仙洲。”
谢烟收工离开时,天已经快黑了。奚华看也没看那幅画,就带紫茶回了月蘅殿。气温骤降,再晚些时候,恐怕要下雪了。
冷飕飕的院落之中,嘉阳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看画,扫了一眼也就转身走了,边走边说:“你慢慢欣赏,看看这幅画的重心落在谁身上。”
永平怎会看不出?谢烟把小公主的面纱改成了一把团扇。团扇玲珑精致,被它遮遮掩掩的那张脸,引人无限遐想。毫无疑问,这就是大师新作上最出彩的地方。
入夜之后,她又摊开那幅画反复观看,只是每次,都刻意避开团扇所在那一片。
直至深夜就寝前,在簌簌风雪声中,她问绿绮:“今日我们待着的地方,有竹叶吗?”
绿绮很肯定:“没有,昨天夜里整个翠微宫的竹林都被砍光了,今早我特意看了,庭院之中一片竹叶都没有。”
手心里的痛感都消退了,这种程度早已习惯。滴血的声音,这些年记不清自己听过多少遍,不堪细数,无法言明。而至今一无所知。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不想暴露颓败的那一面,那未免有惹人怜悯的嫌疑。施法清理了地上的血迹,松开转身离开。
血迹并非只在手心,不愿让瞧见胸口衣衫上悄然扩散的红痕,所以得很快,一路沉默。
想呼救,只觉得喉咙干涩喊不出声音,惶惑之中,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第 80 章 第八十眼
“给小公主带来极乐。”金桃的询问变成了引诱。
奚华突然感觉手腕上一凉,有一只手拽住了的手。当年金桃带找皇姐,虚虚拢着的手腕,并
那为什么和师兄会吵架,是因为没有爱的能力,不明白如何回应感情,所以做得不好吗?
分明是没有讲清楚,都可以陪星姬赏月,为何不能收商夷的礼物?这难道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而且仅仅一枚发簪,到底在生气什么?只是欢发簪而已,怎么在口中就变成爱上别人了?照那人话音未落,忽然被噗嗤一声中断。利器刺进血肉。
爱是什么,很困惑,找不到答案,只觉得心烦意乱,不想爱了。
转身朝灵植,不想爱了,也不期待灵植开花了,第一次嫌碍眼,抬手想把拔了。
面纱骤然回落,重新覆盖奚华的脸。
“请天师明鉴!”那人抱头躲避,“万万不敢轻薄公主,是被女鬼上身,迷了心窍,险些酿成大错。”
精心照料灵植这么久,好不容易盼发芽,怎么忍心一气之下就把拔掉?
用指腹轻轻挨了一下,如此弱小,起随时可能死掉,脆弱得惹人怜爱。心念一转,又不舍得让死了,想对更好。
进里间,绕过屏风,从床上抱起雪山:“的主人把自己弄伤了,要不要?”
雪山睁开睡眼,迷糊地望着,也不回答。
奚华握住一只猫爪,掂着软垫一边晃动一边问:“手上流了好多血,不心疼吗?”
“请天师明鉴!”那人抱头躲避,“万万不敢轻薄公主,是被女鬼上身,迷了心窍,险些酿成大错。”
可是奚华不放回睡觉,抱着出了门,还善解人意地说:“知道心疼,带。”
他盯着那一把把尖刀,距离太远,细节都看不清晰,但昨夜尚书府中的惨相,仿佛就在眼前。
他怎会不知?国君奚嵘大动干戈,下令砍掉所有的竹林,不过是以躲避竹妖为幌子,借机安排精兵强将潜入重臣府邸,在砍伐竹林的同时,杀掉威胁他执政的臣子,再将惨无人道的杀戮冠以异瞳少女的名义。
前任天师季疏在世时,奚嵘的这套把戏就已经玩得炉火纯青。这一次他又有了新的花样,不再让眼中钉顶替异瞳去死,直接借异瞳的名义,神不知鬼不觉将兵部尚书杀死。
一夜之间,那些尖刀利刃捅进肉身,随即热血喷溅,哭声漫天。即便这一回没有亲眼所见,他也摆脱不了那些血腥残暴的画面。
他闭上眼睛,直到脑海之中的惨叫声慢慢被呼啸的风声取代,再睁眼时,茫茫夜空中飞花漫漫,飞雪正从天而降,将无数飞檐宝顶一一覆盖,将尖刀一样的断竹渐渐掩埋。
宁天微俯瞰雪中皇都,心中忧愤难平。他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异瞳少女,防止更多杀戮因她而起。他取出两枚小巧的锦盒,一一打开,里面是他从季疏地宫带回的,壁画少女左右眼眸中的碎粒。
雪花落在锦盒之中,与碎粒混在一起。
季疏亡魂所言,他并不完全相信。他试着念出当初差点要了他性命的法诀,没想到碎粒竟真的徐徐上升。它们在雪中旋转,环绕,聚集,拼合,慢慢凝结成两颗圆润的瞳仁。随后,灰蒙蒙的表面上散发出淡淡的幽光,仿若懒懒睁开沉睡已久的眼睛。
雪越下越大,很快将这对惺忪睡眼包覆。
宁天微以为这对瞳仁今夜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岂料它们居然自己抖落了雪花,闪烁的幽光渐渐变得明亮。两颗瞳仁由内而外,各自散发出金色和蓝色的光泽。它们通体透亮,熠熠生辉,彼此环绕,难舍难分。
这件法器竟真对传闻中的异瞳有所感应,而且就在今夜。
宁天微伸手握住法器,匆匆下了观星楼,走出楼阁再松手,法器自他手心弹跳而出,飞向雪中。
他跟随法器前进,一路行经数座宫殿,原以为很快就要出宫,但走了许久,那金蓝光芒仍在宫中巡游。
此时夜已深,又值大雪天气,庞大的宫廷如同冰冷苍白的死物,一丝生气也没有。
途径翠微宫时,他暂停片刻但又很快离开,这个时辰他不方便前去探视,更不可能叫小公主出,毕竟天那么冷,他亦有要事在身。
那对异瞳法器一直在风雪之中游走,不多时又被雪花包覆,光泽减弱,它们将雪抖落,继续穿梭。
到了某一条僻静的宫道上,宁天微忽然将法器握进手中,绮丽的光线消失了,雪的反光映照着他冷峻的脸。
落花停留在的眉心,很软很轻,踟蹰不前,但又流连不返。
为什么还要呢?
奚华想不明白,说了梦话:“不欢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