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151
◎漏算◎
时间眨眼过去了三个月,池泽还是只能进入伏苓梦中成为一棵树。
但这一天格外不同,因为伏苓梦中的池泽开始消失了。
池泽陪着伏苓等了好几天,两人前世好不容易拉近的师徒关系,随着梦中池泽的消失再度变得浅薄。
化作树的池泽却知道,是那一天到来了。伏苓重伤,池泽则因为身份暴露,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伏苓不知情,她因伤势加重将要闭关休养,本想等池泽来请安的时候告知池泽,却连等几天都没见到池泽。
池泽很想大声告诉伏苓,当时的她不是不想来,是根本来不了。
但伏苓听不见池泽的呐喊,她只是日复一日地看着上山的小路,眼里的光亮也随着落叶铺满的山路逐渐黯淡。
最终,伏苓没有等到池泽,她只能拖着病体,在洞府周围布下结界,开始闭关疗伤。
而池泽就守在她院外,即便每日入梦只能看见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的院门,她也心甘情愿守在这里。
白日修炼教学,夜晚不知疲倦守着伏苓,池泽待在与世隔绝的阿莫族里,渐渐模糊了时间。
直到幺蛮眼眶通红地找到她:“阿娘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池泽这才惊觉过去了三个月,就算得了续命丹缓解伤势的老族长,也已经到了灯尽油枯之时。
池泽神色沉重,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幺蛮去见老族长。
真正到了快咽气的时候,老族长却看着气色很不错,当池泽拿出续命丹想喂给她的时候,她缓缓摇头,拒绝了:“用不着,我这条老命早该给天收了。”
这个守护了阿莫族百年的蛊术天才,终于也认命了,以一己之力护着阿莫族在修者腾云驾雾的世界生存,她的智慧与威望是不容置疑的,即便到了生命尽头,全族上下也唯她是从。
此时老族长的屋外已经挤满了人,啜泣声不断。
屋内只有池泽与幺蛮,幺蛮眼都不眨地盯着老族长,因为她知道看一眼少一眼。
“池丫头,你过来。”
老族长已经无力动弹,池泽便凑上去蹲着:“我在,您老有话就说吧。”
“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们外族魔修有人会我们阿莫族的秘术,你老实告诉我,外族人人喊打的魔尊,是不是我们的山神?”
池泽犹豫着,但还是坦白道:“我怀疑是,但没有证据,因为秘境中山神殿的雕像并不像魔尊,反而更像三大魔君之一的宓宁,你们的山神可能不是魔尊,而是魔君宓宁。”
老族长摇头:“不对,若魔君宓宁是山神,为何我们祖辈传下来的解梦秘术,与魔君重广的法术如此接近?”
“这我就不明白了。”这也是池泽好奇的一点,她疑惑地看着老族长。
老族长死死盯着她:“你老实告诉我,你会操控我们的神蛇,究竟是谁教你的?是魔尊还是魔君?”
池泽正想坦白是魔君宓宁教的,但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经也有一个人追问她的邪术是谁教的,那人便是魔君宓宁。
在池泽以真话装假话告诉宓宁自己师承她之后,她还是不信,非得追问出池泽从何学来那些秘术。
如果池泽从宓宁那儿学来的秘术确实是宓宁独创,且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宓宁在追问什么?是对自己记忆里不存在教授弟子感到震惊,还是说,宓宁真觉得池泽可能从第二个人那里学到这些,并且这第二个人极有可能是宓宁要找的人。
是什么人能让宓宁苦苦追寻?
三大魔君各有各的擅长,已知的宓宁邪术和重广梦控术都与阿莫族秘术有关,那她们俩的共同点不就是都曾待在魔尊麾下,这些极有可能也是魔尊教给她们的。
宓宁不肯相信池泽从她那儿学来邪术,她更偏向池泽从第三人那儿习得邪术,而这个第三人极有可能是她们三个魔君苦苦找寻的魔尊。
如果魔尊是山神,三大魔君所学皆来自魔尊,阿莫族的秘术也传承自魔尊,那阿莫族的秘术与宓宁、重广的邪术有相似之处便也可以解释了。
池泽想通这一点,整个人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畏惧,畏惧魔尊。她总以为,宓宁是她见过最恐怖的人,可谁曾想,宓宁、重广的一切都可能来自一个素未谋面的魔尊,魔尊可能是一个比宓宁恐怖千百倍的人。
“老族长,或许魔尊真是你们的山神。”池泽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说。
老族长眼中满含泪水:“我就知道,山神真的存在,我们阿莫族是有人庇护的!”
池泽以为,老族长会在得知她们的山神是修仙界人人喊打的魔尊后会觉得羞愧或害怕,没想到,老族长竟然还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得亏屋里只有她们三人,没有别的修者,不然光是老族长对魔尊的态度,就够外人恶意猜忌阿莫族的立场。
老族长的眼神逐渐温柔,看着池泽:“你会山神大人的秘术,你一定也是师承山神的对吗?难怪占卜说你能救我们阿莫族,山神离开了,但在千百年后给我们带来了你。”
听老族长这么说,池泽隐约有些不开心:“老族长,这话可不兴说,我辈修仙者最痛恶魔尊那等滥杀无辜之辈,你说我师承魔尊,岂不是要陷害我?”
老族长还有力气冷哼:“呵,你们外族人道貌岸然之辈还少吗?我老了,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只知道,山神复活是早晚的事,你们就好好看着吧。”
听到这里,池泽突然眼睛瞪大,追问道:“什么?老族长你也算出了魔尊复活?魔尊究竟会如何复活?是不是借由赵氏嫡女之躯复活?”
“非也,你们外族的占卜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算到了赵氏嫡女,却没算到还有一个人。”
“那人是谁?”池泽心一紧,还有一个人能供魔尊复活?魔尊咋这么难杀呢!
老族长看在池泽要为她守护阿莫族百年的份上,告诉池泽一句实话:“此人命理特殊,根本不可占卜,且不属于这方世界,故外族人没能算到她。”
不属于这方世界?穿越者吗?
池泽顿感全身冰凉,赵芷君是极品单灵根,如此极品的躯体,魔尊想借此复活好似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阮清絮也是极品单灵根,且阮清絮正是穿越者,符合老族长所说。
池泽还想多问几句,却见老族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池泽,我的族人,和我的幺蛮,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切莫辜负我们,你要记得,是山神派你来的,你要对得起我们,对得起山神!”
说着,老族长用尽力气抓着池泽的手,力道不断增加,直至某一刻突然消失,老族长睁大眼,嘴里呢喃着“山神”,卸力往后一躺。
声音停止的那一刻,老族长的呼吸也停止了。
幺蛮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扑到老族长怀里大哭的姑娘了,她看着血亲咽气,眼泪砸在地上,她却一抹眼泪,淡然地转身,打开房门,声音颤抖地说:“阿娘她……跟随山神走了。”
门外传来震天的哭声,此起彼伏,有人嚎啕大哭,也有人掩面啜泣,池泽受众人情绪感染,心情愈发沉重。
夜晚,幺蛮为老族长守灵,池泽回到土楼,与呆呆站在院坝中的青雾对视。
青雾问:“她死了?”
池泽沉默点头,青雾却笑了,笑容惨淡:“她竟然会死?她不是体内有嗜血蛊吗?怎么会死?”
池泽冷冷地说:“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抢嗜血蛊的人不是你吗?害死自己亲娘的不是你吗?与其在这里笑得比哭难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护自己的族人吧,你不会真以为,修仙界若被魔修卷土重来,你逃走了就万事大吉吧?一旦魔修肆虐,修仙界不会有任何一块净土,你们阿莫族更是不能幸免于难,早点帮我唤醒师尊,太虚宗还能多增派人手来保护阿莫族。”
说完,她也不管青雾怎么想,转而敲响了阮清絮的房门。
“池泽!你怎么来了?”阮清絮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猜到是老族长不行了,但这一切与她无关,她甚至没见过老族长几面,谈不上难过,在屋里好好待着就行。
这三个月,她白日会在池泽忙不过来的时候指点那两个阿莫族年轻人,晚上也会不睡觉修炼,顺便替池泽护法。
说开了一切,也并没能让她们的关系回到从前,但至少池泽如今待她比从前亲近许多,能像普通同门师姐妹一般相处,她便也知足了。
池泽晚上敲响阮清絮的门,着实令阮清絮惊喜,如小鹿般清澈的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池泽却好似看不见阮清絮的喜悦,皱眉说:“老族长临死前告诉我,燕榭漏算了一个魔尊复活可能需要的人。”
阮清絮内心生出一丝不安:“这人是谁?难不成是我?”
池泽用力点头:“没错,此人就是你,所以阿莫族你不能再待了,赶紧收拾行李,明日就启程回宗门。”
外面哪里都不如宗门安全,太虚宗有专门的护山大阵,非一般人能破,一旦护山大阵被几名化神峰主同时开启,三大魔君来了也不见得能破阵而入。
修仙家族始终不如大仙门实力强大,不然赵芷君也不会被赵氏要求一直躲在太虚宗了。
以赵芷君的修为和赵氏的资源,赵芷君想要突破结丹不过几个月的事,但赵芷君一旦结丹就得下山,如今形势严峻,她下山是绝对没有待在宗门安全的。
赵氏嫡女都不得不躲在宗门以寻求庇护,平民出身的阮清絮更是没有别处可去。
幸亏老族长临死前先算出了魔尊复活还可以借阮清絮的躯体,若非如此,阮清絮在外这么久,早被魔修盯上了。
池泽也不能保证魔君燕榭什么时候会发现漏算了一个,她不能冒险,修仙界也不能冒险,只能催促阮清絮回宗门。
阮清絮浑身冰凉,说话都磕巴:“说笑的吧,我怎么会是魔尊复活所需的躯体?”
然而,池泽严肃的表情怎么也不像开玩笑,阮清絮只觉得手脚发软。
池泽劝说她回宗门,她也无力反驳,她不像赵芷君,有人护着,唯一能护着她的只有宗门,就如池泽所说,她除了宗门无处可去。
“那你呢?”阮清絮突然伸手抓住池泽的袖口,尽管心里知道不可能,但仍固执地看着池泽。
“我要守着师尊。”池泽说出了她的回答,她不会去送阮清絮,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阮清絮面上强作镇定,点头说:“是呀,你还要救人,她的命更重要。”
池泽皱眉,什么叫她的命更重要,是人都有取舍,她选择自己师尊而已,阮清絮说得好像生命有轻重一般。
不过,池泽没闲心和阮清絮解释太多,她今晚还得入梦去找伏苓,没空掰扯有的没的。
看着池泽匆忙离去的背影,对方一点留恋都不带,阮清絮扶着门框,咬紧嘴唇,手几乎要将门框捏出爪印,最后还是无力垂下,默默地掩上门。
【作者有话说】
漏算了谁?
152☆、152
◎人头◎
第二日清晨,阮清絮踩着露水踏上了归途,池泽没有送她,只是给她储物袋里塞了许多保命的符箓,两人的交集仿佛从这一刻开始断绝,从此阮清絮走她的阳关道,池泽留在阿莫族。
阮清絮顺利回了太虚宗,就如池泽所想,如今魔修的注意都放在了重广之死和赵芷君身上,燕榭似乎还没有算到另一个魔尊躯壳,她暂时是安全的。
然而,等阮清絮回了宗门才发现,宗门的气氛有些怪异。即便她从前人缘一般,与同门都不亲,却也能发现同门近乎怪异的冷漠。
问过宋萧才知道,原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太虚宗乃至整个修仙界都发生了重大变故。
首先是云筑山庄一夜之间被人屠了满门,云筑山庄在庄主段勤丰死后便与各仙门断绝了来往,以至于她们被人盯上都无处求助。
灭门的消息经过了半个月才传出,云筑山庄唯一可能幸存的是逃走的新庄主段勤翊,因为云筑山庄满地的残肢里,唯独少了段勤翊的尸身。
就算云筑山庄再弱,那也是八大仙门之一,什么人能无声无息将其灭门?何人有这本事,那灭其它仙门不也是早晚的事?
云筑山庄灭门带来的阴影笼罩着整个修仙界,原本与云筑山庄结对的家族立刻找好了下家。
修仙界人人自危,纷纷猜测是魔修所为。因为众人在云筑山庄里发现了类似献祭的邪术法阵,多少云筑山庄弟子都被用作献祭的祭品。
不管是仙门还是家族,都加强了对自家的巡逻、防守。尤其是太虚宗数百年前就遭遇过仙魔大战,更是紧急启动了护山大阵。
然而,护山大阵需要至少三名元婴及以上大能才能维持法阵所需的灵力,每时每刻护山大阵里就得有三名大能,不可能一直都是同一批人,还需要不停轮换,所以这样的护山大阵,非必要时期不可开启。
等岳习青想召集七峰峰主和五堂堂主共同商讨护山大阵的轮次时,他才得知伏苓闭关了。
没错,伏苓偷偷下山,不可能瞒太久,所以一早她就交代了许墨,如果有人找她,一律说她在闭关。
伏苓洞府的防御法阵也自她下山时便开启了,化神大能一旦闭关,不是疗伤就是突破,任意一种都不能被打扰,轻则反噬,重则走火入魔。
岳习青从万花峰离开时,表情难看到能结冰,最需要伏苓的时候她人竟然闭关了,护山大阵也因此失去了最厉害的一员大将。
岳习青是宗主,他总得镇守太虚宗处理日常事务,顾千晔又是除伏苓外最强的化神修者,他得养精蓄锐以对不时之需。所以实际参与护山大阵轮次的人只有九人,九人分三班,每班至少一个月。
即便有护山大阵,太虚宗也不敢落下巡逻,巡逻弟子不再是简单从五堂里安排,七峰弟子乃至外门弟子都得参与巡逻轮班,阮清絮一回来,便被安排了好几天的巡逻任务。
弟子们每天不仅得修炼,还得巡逻、防守放哨。
在这期间,赵芷君意料之中突破结丹,但她申请了继续留守太虚*宗,甚至为了留在太虚宗,加入了五堂之一的执法堂。
赵芷君出自修仙世家赵氏,又是首席弟子,更有修炼天赋,百岁结丹的天才也有她一份,一进入执法堂,便一路攀升,很快就成了执法堂长老的得意弟子。
阮清絮隐隐感觉自己也能突破,但她没有选择这时候闭关突破,其师尊萧学峰主每三个月就得去轮班维护护山大阵,卫灵峰不能无人坐镇,她与师姐刘玥等一同为萧学分担,没有空去提升自己修为。
太虚宗百岁金丹天才的荣光都给了赵芷君,仿佛从前那个百岁结丹的池泽不曾出现一般,阮清絮也无力和赵芷君争这些,她只一心记挂着萧学峰主对她的照顾,回报萧学的恩情,守护卫灵峰。
即便如此,赵芷君也并未风光太久,继云筑山庄被灭门后,赵氏传来噩耗。
赵渊祖父,也就是赵氏那位闭关多年的化神大能,闭关法阵被破,赵氏族人发现后,赶忙求见大能,却发现大能竟被人毒杀身亡。
别看赵氏家主赵渊只有元婴修为,但赵氏能吸引众多门客,不仅仅是因为豪掷千金,更因为赵渊祖父是能媲美伏苓的化神强者,且经历过数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也是十分有名的诛魔大能。
可他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死了?还是被人毒死的,这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修仙界的恐慌。
本来赵氏想要秘不发丧,因为赵渊祖父一死,赵氏也容易成为一块人人觊觎的肥肉,就算赵渊祖父真死了,她们也不该让外人知晓。
可消息的传出十分蹊跷,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突然就多了许多议论声,连赵芷君都还未得知的消息,民间便已经传遍了。
可想而知,此消息并非赵氏走漏风声,而是杀害赵渊祖父的凶手有意透露,目的自然就是引起修仙界的动荡。
赵渊祖父一死,赵渊气病了,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作为女儿的赵芷君都必须回赵氏看望。
赵芷君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太虚宗,当她回到赵氏,赵渊便宣布让位家主给她,赵氏正式交到她手中,而赵渊自己也专心修炼。在赵渊祖父死后,赵氏必须再出一个化神大能,赵渊必须冲击化神,而家主的重担便落到了赵芷君肩上。
外界的一切都不能影响池泽,自从梦里的伏苓闭关后,池泽便只能每晚都看着紧闭的院门。
直到两月后的某天,池泽收到了阮清絮托人送来的信。
信里阮清絮提到了修仙界这几月发生的变故,包括赵渊祖父被毒杀,云筑山庄灭门,以及柳氏易主的事。
柳氏易主比较平和,因为柳艋年纪太大,这么多年坐镇柳氏也早该让位了,新任家主不是柳惜曦,柳惜曦之上还有许多兄长,柳惜曦也并未如赵芷君一样有野心有实力,她至今仍未结丹,还留在太虚宗不得回家。
听闻柳惜曦还留在太虚宗,池泽松了口气,柳氏没有柳惜曦坐镇也无关紧要,但柳惜曦待在太虚宗肯定是比待在柳氏安全的。
看完阮清絮的信,池泽发现还有第二封信,没有署名。
这是谁给她的?除了阮清絮还有谁知道她在阿莫族?
难道是赵芷君送来的?但赵芷君如今忙于接手赵氏,应该没空给她写信才对。
拆信时,池泽便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立刻察觉不对,将信丢出的同时,一道灵力将信笼罩其中,迅速锁住了信纸弥漫出来的血气。
白色的灵力如同一个球形保护罩,锁住了信纸的血气,也避免了房间被瞬间涌出的血气污染。
池泽不敢大意,尝试往里丢了一只纸人,纸人瞬间被血气侵蚀,活蹦乱跳的纸人一秒干瘪,随即被自燃,红色的火焰十分诡异。
血气随着火焰燃烧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根手指。
池泽隔空拿起手指,仔细端详。手指的断口不平整,像生生被扯下来的一样,且在触及到灵气之时,其上的符文显现。
等池泽看清符文时,她一颗心如坠冰窟。
这是一种能利用至亲血脉追踪人的邪术,需要用到其至亲全身十分之一的血液,这种追踪术损阴德,但效果很好,就算被追踪者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发现其藏身之地。
这种邪术池泽从宓宁那儿学过,当时宓宁要找一个人,让池泽把那人五岁的孩子抓来放血。池泽不愿意,宓宁便用此人的妻子、老娘性命相要挟。死一个人和死一家人,池泽会如何选,看着池泽陷入痛苦的纠结之中,便是宓宁最大的乐趣。
其实宓宁自己不是不会使用邪术,但她就是见不得池泽置身事外保留人性,既然都落到她手里了,多沾几条人命,迟早被她调教好。
这根手指是谁的,谁被用来放血了,目标又是谁?
这一切的答案,都与宓宁有关,那个死了还不让人安宁的魔头。
毋庸置疑,血手指的目标就是池泽,不然也不会被送到她面前来了,通过血手指的骨头、皮肤,池泽判断此人应该是个老头,按年龄算,此人大概率是池泽这一世的生父池江。
幕后之人,大概率是宓宁。
宓宁没死,血手指的出现,带来了宓宁的挑衅和警告,警告池泽,她知道池泽在哪。
池泽就知道,三大魔君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既然宓宁被砍头了还没死,那魔君重广呢?
从储物袋里掏出重广的头,当时死不瞑目的重广,此时竟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幸好此时关着门,不然大白天被人看见池泽桌上放了颗人头,任谁见了都得吓一大跳。
“别装了,你根本没死。”池泽阴沉着脸,手已经按在了剑上,准备随时应对暴起的重广。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外面太阳高照,房间里却阴森黑暗,还有一个人对着颗人头“自言自语”。
池泽很有耐心,有人来敲门她也置之不理,只是眼都不眨地盯着重广。
太阳西斜,房间里的阳光再看不见的时候,本该死去的人,竟然真的睁眼了。
“你果然还活着。”池泽没有害怕,眼中只有了然。
重广扭了扭头,仿佛在疏松筋骨:“我早说了,杀了我,你不可能救下伏苓,赵氏都是群废物,你还能指望她们庇护你?”
池泽冷笑:“你以为,会梦控术的只有你一人吗?”
重广一直在池泽的储物袋里待着,倒是不知道池泽求助了青雾,竟以为池泽还在赵氏。
他皱眉看着池泽,却不急着追问。
池泽举剑,指着重广:“我要救师尊,不需要你,我只是好奇,你们这些人渣,竟是不死不灭的怪物吗?”
重广嘿嘿笑了几声,仿佛池泽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这可就得问你了,你想杀我吗?你以为如何才能彻底杀死我?”
池泽又问了几个问题,重广都在避重就轻,甚至可以说是打谜语,她的耐心不多,待会儿青雾就来了,她不能让青雾看见一颗会说话的人头,也不能让重广知道她救伏苓得靠谁,于是不等重广说话,她就贴了一道镇鬼符在重广头上,也不知道有用没,先把头连符一起丢进储物袋再说。
【作者有话说】
丸辣,魔头没死
153☆、153
◎大乱◎
青雾并未察觉池泽的异样,这段时间她早已习惯每晚帮助池泽进入伏苓的梦境,这对她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晚,但对池泽却是掀开伏苓尘封记忆的一晚。
这一次,池泽进入梦境后,不再是一棵无法动弹的树,她肉眼可及的视线向下,仿佛被人挂在腰间。
池泽身侧有一人,身高腿长,带她飞过山川河流,最终停留在一片桃花林中。
这里不是太虚宗,反倒更像秘境,因为挂着池泽的那人自言自语嘀咕道:“此地灵气异常浓郁,看来秘境的确更适合生灵修炼,不知这桃花林中的桃树,可有修炼出灵智的。”
声音干净温柔,池泽看不见对方的样子,却下意识觉得对方是个温柔的人。
那人与池泽的视线一同投向这片茂密的桃花林,那人带着池泽来到了一棵长势极好的桃树跟前,就听那人惊喜道:“竟是仙桃树!秘境中竟有神界才有的仙桃树,真是叫我捡了便宜!”
而后,这人便将这长势最好的桃树连根带土一起给挖走了。
池泽疑惑不已,这人说话方式、声音都不像伏苓,这是伏苓的梦境,伏苓去哪儿了?
直到,她猛地想起,伏苓的真身好像就是桃树精,难不成这棵桃树便是伏苓本体?
挖树的人把桃树带离秘境,一路回到了一处山间庭院,这棵桃树就被此人种在庭院前。
池泽这才发现,这庭院和伏苓在太虚宗的洞府极其相似,朴素幽静,而桃树种下的位置,也和伏苓院前的桃树位置一样。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伏苓梦境里的这个人应当对她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她的洞府都按照这人的喜好来建。
想通这一点,池泽心中难免涌出酸涩,原来伏苓曾想念她人至深。
这点酸涩,并非责怪谁,而是池泽想,自己要是更早遇见伏苓就好了,她会慢慢顶替掉那人在伏苓心中的位置。
池泽几乎认定了这棵种在庭院前的桃树是伏苓,每日便盼着能多看见伏苓,但她还是“死物”,视线只能跟随挖树人。
可这挖树人的日子竟格外充实,每日不是修炼便是研究符箓、丹药、法阵,一个人全能得能掰成十个人来用。
此人清晨在庭院前练剑,一个时辰后又去画符,下午开始炼丹、炼器,傍晚给自己庭院布下新的法阵。
池泽明明是入梦来找伏苓的,却被迫跟着此人修炼,倒是学到了不少有用的。
池泽浮躁的心逐渐安定,因为这人的修炼之法太适合她了,几乎每晚都会有新感悟。
然而,伏苓的梦境并不一定都是按时间顺序来的,池泽可以这一晚刚好遇见伏苓被挖树人带走,第二晚就会与前一天相隔几个月。
因此,池泽有时候漏学挖树人的法术,还会急得不行,每日若非鸡鸣声响起,她还会赖在伏苓梦境中不肯醒来。
现实里池泽过了半年,但梦中却已经过去四年,并非池泽有什么很好区分现实与梦境时间的办法,而是她被挖树人带到了桃树跟前,听挖树人嘟囔说:“四年了,怎的还没有结果?”
池泽很想说,你连授粉都没给人家授粉,还要人家结果,这不是搞笑吗?
挖树人于修炼上有极高造诣,池泽跟随学习,半年时间,修为便已经从金丹前期提升到了中期。
至于挖树人的修为,池泽暂时还看不透。
池泽不能说话,挖树人又开始了自言自语。
即便对方修为高深,但貌似不太懂灵植,连结果需要经历哪些过程都不知道,就这么傻傻地把树种在庭院前,不管不顾,池泽知道这树是伏苓,恨不得自己每天来照顾。
没有人回答挖树人的问题,结果就见挖树人刷一下飞出去好远,直接飞下山。
原来,山下竟然还有个村子,村里都是凡人,但很尊敬挖树人,一见挖树人出现,便热情地围拢上来。
挖树人问村民,为何桃树开花不结果,村民笑着说:“人有媒人,那花果也该有媒人,你不给它点花传粉,咋个结果嘛。”
想明白这一点的挖树人,请来村民帮忙看桃树,最终,村民建议再移栽几棵桃树来。
挖树人点头赞同:“是,一棵树实在孤单,该给它找个伴。”
结果别的桃树还没等移栽来,第二天庭院前的桃树就先消失了。
第二日清晨,挖树人一开门就见原先种着桃树的地上空留下一个大洞,泥土松散,还以为是被人给挖了去,循着气味找过去,追到了山间的悬崖下。
池泽跟随挖树人的视角一路到了悬崖下,心却加速狂跳,她有种预感,桃树不是被人偷挖了。
山间悬崖下有一处瀑布,瀑布里面有一个很浅的山洞,水帘遮盖了视线,却将日光折射出彩虹色彩,斑斓的光照在山洞里身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子身上,粗布盖不住她绝美的容颜,只衬出她眼底的惊慌楚楚可怜。
挖树人惊呼:“我的树怎的化人了?”
熟悉到让池泽心痛的脸,她已经无暇顾及挖树人在喊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终于找到了伏苓,或者说,挖树人找到了伏苓。
刚化人的伏苓听见挖树人的呼喊,怒瞪挖树人:“你既想要别的树,为何又要来找我!”
原来,伏苓早就生出了灵智,她在秘境中待了许多年,挖树人出现将她带走,她便觉得外面的一切都很新奇,结果没想到,带走后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种下。
就在她以为日子会一直平静下去时,挖树人竟然还想多种几棵树,那些村民口中还说什么找个伴,她如何能忍,不论别的,她不想要伴,也不想要挖树人有除她以外的树。
可就在这时,池泽突然感觉眼前画面一转,她的目光视线比先前高出一大截,并且她感受到四肢的存在,她能动了。
池泽下意识低头看去,终于知道她先前是什么东西了,竟是一把剑,而且是一把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剑——惊鸿。
她之前竟然附身在惊鸿上?不对,惊鸿竟这么早就出现了?
若惊鸿是挖树人的本命法器,为何后来落到了伏苓手上,又为何被伏苓赠与了池泽?故人的东西,赠与她人,这是何意?
池泽来不及多想,因为眼前的伏苓才是她最在意的人。
突然自己变成了挖树人,池泽还未能完全适应这副强大的身体,轻叹一声,朝着伏苓伸出手,温柔地说:“我不种别的树,我保证。”
伏苓抬头盯着池泽,眼里的惊慌少了许多,倒是有空琢磨池泽话语的真假。
池泽也不厌其烦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等待伏苓的信任。
就在池泽晃神之际,伏苓直接越过了她的手,眨眼间扑到了她怀里。
清香入怀,伏苓熟悉的香味直击池泽鼻腔,她不由得眼眶一热,有多久没有看到如此鲜活的伏苓,她自己都快忘了。
最后伏苓被池泽带回了庭院,门口的土坑也被池泽随手填上。
失而复得的欣喜过后,池泽开始考虑更多,因为伏苓见到她,不懂如何称呼,只会“你你你”地呼喊。
池泽本来不在意称呼,结果村民来送了几次蔬果,见过伏苓后,见她如此“无礼”,吓得赶紧纠正伏苓。
伏苓看着村民里拽着自己娘亲衣袖的小孩,眼里闪着异常兴奋的光:“我知道了!我该叫她娘亲!”
池泽刚把土坑填上,拒绝了一些村民来帮忙种树的好意,就见伏苓光着脚就跑来拽住她的衣袖:“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你还养了我几年,你是我的娘亲吗?”
池泽立刻呆愣原地,她想起了失忆的伏苓也管她叫娘亲,难道她长得和挖树人很像?
想到这点,池泽立刻掏出一面铜镜,铜镜中的人长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硬要说的话,也就眼睛有点像,但眼睛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失忆的年轻伏苓会第一时间认定她是娘亲?
从这晚起,池泽便不再附身死物,而是取代了挖树人,给伏苓当妈,准确来说,是给桃树精当妈,因为现在的伏苓压根不叫伏苓。
不仅此时的伏苓和池泽记忆里成熟稳重又温柔的师尊相差甚远,甚至叛逆调皮到了极点。
许是第一次化人,伏苓对一切都很好奇,常常不顾池泽叮嘱,下山去找村民们玩,而她所谓的玩,便是将她以为的“朋友”带走。她的朋友太多了,有村民养的鸡鸭牛羊,更有地里的蔬菜麦子,全是她的朋友,她听见谁不高兴了,便擅自带走它们,村民找不到神出鬼没的伏苓,便只能来找池泽。
池泽不得不给伏苓擦屁股,菜被偷了,池泽去重新种上,还得施展化雨术催熟,鸡鸭被偷了,池泽只能赔偿灵石或金钱。
池泽以为自己在太虚宗就够让人头疼了,殊不知不通人性的伏苓才是真正的调皮,做事全凭自己喜好,池泽不忍心责备她,她便恃宠而骄,做错事被发现了,便撒娇讨好,每每这时,池泽便消了气。
这样给人当妈的日子池泽又过了一个月,但梦境里却过去了十年。
本以为随着时间推移,伏苓会懂事变得成熟些,她是懂事了,但懂事之后更懂得如何拿捏池泽,拿捏调皮的度,她清楚地明白善恶对错,学会了试探池泽的底线,学会了看人脸色,但顽劣的本性不改,始终是池泽最头疼的事。
这便是伏苓迟迟不肯苏醒的原因吗?在梦里,她能被池泽无底线地爱着、护着,永远无拘无束。
不知不觉间,池泽在梦里陪伏苓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也在阿莫族过了一个新年。
幺蛮不再邀请池泽参加那些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她只是让跟随池泽修炼的两个族人给池泽送去阿莫族特有的节礼。
这一年,阮清絮又送了信来,信中仍然只提及修仙界发生的大事,好让池泽即便身处与世隔绝的阿莫族依旧能坐闻天下事。
来信中,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阮清絮和柳惜曦均已结丹,阮清絮选择留守太虚宗,并且加入了事务堂,柳惜曦这一次,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宗门,因为柳氏接任柳艋家主之位的柳承岳,柳惜曦的堂兄,被魔修刺杀,如今柳氏群龙无首,柳惜曦决意离开宗门庇护,回家族挑起大梁。
柳氏费尽心思将柳惜曦留在太虚宗,只因柳氏难以护她周全,但这一次,她不想再躲藏,她要承担起作为柳氏女的责任。
除了柳氏年轻家主被刺杀的坏消息外,阮清絮还提到了另一个令人惋惜的消息,叶兰辛没了。
太虚宗止战堂本来就是危险最多的地方,更不用说叶兰辛性格火爆,喜欢冲锋陷阵,这几年,魔修肆虐,不再如从前一般躲藏,叶兰辛对上魔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段时间,各大仙门家族对上魔修的伤亡都不小,本以为死了两名魔君,魔修的攻势会减弱,却没想到魔修们竟然越来越猖狂。
池泽疑惑不已,找来送信的阿莫族人问:“我半年前让你们送出去的信呢?”
她当时发现了魔君宓宁和重广没死,便想过送信出去提醒阮清絮和宗门,为何阮清絮来信中仍以为魔君死了两个?
阿莫族人也是一脸疑惑:“我们把信送到了瓦香寨太虚宗弟子手上才走的,至于信是否真的送出,那就不知道了。”
池泽眉头紧锁,信能送进来,却不能送出去是为何?
这一晚,池泽没有让青雾对她施展梦控术,而是带上一直跟自己修炼的两个年轻人,借夜色掩护,偷偷潜入瓦香寨。
【作者有话说】
师尊以前也是很皮的[捂脸偷看]
154☆、154
◎忌惮◎
两人跟自己修炼这么久,池泽也是时候检验她们二人的实力水平,索性让她们随行。
瓦香寨算是阿莫族与外界相连的关口,外族人想要进入阿莫族,只能从瓦香寨来,因此太虚宗常年派人驻守瓦香寨,便能确保阿莫族的安全。
瓦香寨的人其实不如阿莫族多,晚上不够热闹是正常的,但当三人潜入时,却安静得不像话。
一点人声都听不见,整个寨子死一般的寂静。
阿莫族俩年轻人也算是池泽的弟子,她俩对视一眼,眼中藏不住的惊骇。
怎么会没人呢?白日传信的族人还说在阿莫族见到了太虚宗弟子呢。
池泽直奔太虚宗止战堂的土楼,没想到,土楼已经变得破败不堪,木门一推就倒,砸起的灰尘带着令人厌恶的腐烂气息。
池泽在废弃的土楼里找到了叶兰辛的本命仙剑,它安静地插在柱子上,残留的血迹早已干涸。
池泽记得,这是叶兰辛转去止战堂之前,从伏苓收到的众多贺礼中挑的,池泽还给出了自己的参考意见。
伏苓虽不怎么与弟子们亲近,但能纵容许墨、叶兰辛从她自己的宝库里随意挑选,可见她早就认同,也接受了许、叶二人,毕竟这两人都是她亲眼看着成长的。
平民修士出身,叶兰辛和许墨都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人前,一辈子没用过什么名贵法器的叶兰辛,挑了她认为顶好的一把上品仙剑。
如今这把剑,被遗落在此地,上面的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叶兰辛自己的。
池泽面无表情地抽出仙剑,实则内心已经杀意翻腾。
不仅止战堂的土楼破败,俩徒弟找去瓦香寨的族长家里,发现也早已人去楼空。
曾经繁荣的瓦香寨,如今空无一人。
三人在寨子出口汇合,池泽神色凝重地说:“恐怕不知什么时候起,瓦香寨便已经被人攻占下来,之后你们每次见到的瓦香寨人,都是幻术。”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那老师你托我们送出去的信,是送给谁了?”
信能送进来,却送不出去,这是因为有人将信断在了瓦香寨,此人更是导致瓦香寨空无一人的罪魁祸首。
最坏的结果,那便是瓦香寨里的所有人早就遭遇不测,如今操控瓦香寨的另有其人。
突然,池泽想到什么,命令二人赶回阿莫族禀报实情,一刻都不能耽搁。
二人担忧地看着池泽:“老师你不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池泽皱眉呵斥:“让你们回去就回去,哪儿来那么多话。”
二人不得已,只能尽全力飞回族里。
就在二人离开后不久,一阵带着黑色雾气的风卷过池泽四周,池泽浑身汗毛都已经竖起来了。
“好久不见~”一个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池泽背后,她立刻闪身躲开。
方才池泽站立的地方,一切的花草尽数枯败。
“哈哈哈,你还是这般不信任我,没说两句话便躲开了,真叫人伤心呢。”宓宁那张艳如蛇蝎的脸从黑雾中显现,脸上带着恶毒的笑容。
“你果然没死。”池泽一边说话转移宓宁注意,一边谋划往哪儿逃。
宓宁嘻嘻笑了几声,才说:“你不也没死,好一招金蝉脱壳。天底下只有我们魔修栽赃陷害她人,没想到你竟将自己的死栽赃到了我们头上。”
池泽耸肩:“反正那么多骂名你们都背了,替我背锅也算你们的荣幸吧。”
宓宁表情瞬间变得冰冷,戾气快要化作实体:“好大的口气,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池泽躲开宓宁的一次毒雾,喘着气,看着十分狼狈,但言辞中却不乏挑衅:“你哪里是不敢杀,你是不舍得杀,要是我死了,谁告诉你我从哪儿学会的邪术呢?你要找的那个人又要上哪儿找呢?”
显然,池泽已经利用魔尊钓起了宓宁胃口,但宓宁又岂是被她人能左右心思的人,立刻便起了杀心。
池泽知道人不能逼急了,在宓宁谈笑间便使出杀招之时,不顾一切向神山跑去。
宓宁只抓到一具化成纸片的人偶,池泽什么时候将人偶替换的?连精通邪术的宓宁都没发现。
宓宁哪里知道,池泽本就跟她学过邪术,这一世潜心修炼,半年时间又从挖树人那儿偷师学艺,别看她只是小小金丹,却已经集百家之长,实力远不是一般金丹修士能比。
当然,再厉害的金丹修者,也不可能在化神魔君这里翻出花来,池泽明白修为境界之间的差距深如鸿沟,她所做的,只能欺骗宓宁片刻,为自己争取逃走的时间。
毫无疑问,瓦香寨早在半年间便被魔修渗透、攻破,叶兰辛等太虚宗弟子或许尽数牺牲,能送进来的信,不过是宓宁用来引诱池泽离开阿莫族的工具,故意引起池泽怀疑,好将她骗出来。
费这么大功夫,难道是怕池泽提前收到风声逃得无影无踪?到时候天下如此之大,宓宁又该上哪儿找去。
但下一秒,池泽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一边逃一边想,宓宁早知道她在阿莫族,从寄来血手指开始,宓宁便能利用池泽的血亲找到池泽,无论池泽在哪儿。
池泽算了算年纪,自己今年已经六十岁,在修仙界的爹娘也是块进棺材的年纪,上次见那两人,便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模样,被魔修抓了去放血,寿命不会很长。
池泽并无后代,爹娘一死,弟弟等人的血脉不够亲近,用来找她效果会大打折扣,想必,这也是宓宁故意放出阮清絮这封信的目的。
池泽的爹娘大概率已经死了,故宓宁等不及要抓到池泽。
至于池泽在想通爹娘已死的消息时,有没有难过,她说不上来,那两人就像来找她讨债的,差点因为从太虚宗师姐那儿没要到好处,断送了她的修仙路。
她当年和赵芷君躲到清水村的时候,也曾担心给村里人带去麻烦,但那时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如今也只能哀叹一声抱歉。
魔修能抓到她爹娘,想必清水村也已经覆灭了。
宓宁已经等不了了,那她为什么一定要故意给池泽发现阮清絮信中的破绽,引诱池泽离开阿莫族呢?
宓宁在忌惮阿莫族吗?
或者说,宓宁忌惮的不是阿莫族,而是神山。
池泽想明白这一点,抬头看向这无边无际的山海,神山环绕,这就是宓宁害怕的东西?
池泽记得多年前刚出秘境时,所有人都在担心秘境中那突然令人失去所有灵力的东西,多数人都以为是毒,但后来池泽和伏苓发现,其实是一种矿石,一种能压制灵力,甚至吸收灵力的矿石。
这种矿石池泽曾上报给太虚宗,但完全没有听说任何后续,神山中的奇特黑石就像从未被人发现过一样,在偌大的修仙界没能掀起半点水花。
究竟是它的存在不足以掀起水花,还是说,有人不允许它“存在”?
太虚宗派人驻守阿莫族,究竟是单纯为结双方友好,还是为了死守这里的秘密?
这些只能留到日后,池泽有机会问伏苓再说,她目前要做的事,便是借神山试探宓宁。
池泽想,她一个人是无法守护整个阿莫族的,但她又答应了老族长要守护一百年,或许,黑石将会成为阿莫族对抗外族最有力的一把利刃。
当宓宁追踪池泽到了某个特殊区域时,她便察觉到了不对,自己无法再使用法术,这种无力感格外熟悉。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并非是她逃到了秘境中躲避了数百年前的追杀,而是她被困在了秘境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大魔君之一的宓宁,在秘境中只能如凡人一般活着,若非还有从魔尊那儿学到的一些秘术,她恐怕难以在危机四伏的秘境中活下来。
数百年的孤寂,让她将秘境黑石研究得十分透彻,她比池泽更懂黑石的可怕,很快就察觉到了黑石的压制,比池泽反应更快,几乎是发现黑石的一瞬间,她便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等宓宁跑远,池泽再想追就追不上了。
宓宁果然怕的不是阿莫族,而是阿莫族神山里的黑石。
尽管躲过一劫,但池泽仍没能放松心情,瓦香寨的破败依稀可见打斗痕迹,叶兰辛等人恐怕真的已经没了,宓宁的冲动也意味着曾经的清水村已经覆灭,而巍州也许已经被魔修渗透,一个接一个的噩耗传来,就算是池泽,也无能为力。
她该怎么办?如果往日的同门一个接一个惨死,她还能安心待在阿莫族吗?
等池泽回来时,阿莫族的夜晚灯火通明,不是被节日的灯火点亮,而是被阿莫族人的火把点亮。
一双双担忧、关切的黑瞳看着池泽,幺蛮站在人群中央,紧张发问:“怎么回事?你为何只让她们二人回来,自己却……”
这些时日,即便池泽足不出户,但阿莫族人已经将她视为族亲,尤其是那两个跟随她修炼的年轻人,更是将她视为第二个阿娘,她们的亲人也对池泽很亲近。
池泽久久未归,有人担心她遭遇不测,也有人担心她违背了与老族长的承诺,偷偷逃走。
当然,幺蛮是前者。幺蛮知道池泽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就算池泽想走,她们谁又能拦得住呢。
况且,能左右池泽的伏苓如今还躺在她们族里,池泽更不可能逃走。
二人回到族里,说起瓦香寨空无一人时,幺蛮便知道出事了,她立刻召集族人,打着火把准备出去找人。
还好,没等她们出来,池泽就安全回来了。
对上一双双真诚的眼睛,池泽叹了口气:“瓦香寨已经被魔修攻破,人大多逃的逃,死的死,如今阿莫族对外族唯一的关口已经破了,从今往后,我们只能靠自己抵御外族。”
幺蛮的心,随着池泽安全回来落下,又随着池泽的话被提起。
瓦香寨相比别的族群,已经算蜀南地区对外族最友好的,而且因为有太虚宗止战堂在,所以日子一向不错。可池泽却说,瓦香寨的族人连同太虚宗弟子都没了,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那她们呢?如此险恶的魔修将会穿过瓦香寨,直达她们阿莫族吗?
【作者有话说】
要打起来咯
155☆、155
◎屠村◎
当晚,池泽没能如往常一般进入伏苓的梦里,而是单独找到幺蛮说了黑石的事。
“你是说,我们神山里的这种石头,能够将你们修者的灵力抑制,让你们变成凡人?”幺蛮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种东西存在。
池泽点头:“打从明日起,我带人去神山后面寻找黑石,至于这种黑石是做成药粉还是加入铸剑冶*炼,等找到大量黑石再做打算。”
听池泽严肃认真地为阿莫族抵御外族出谋划策,幺蛮这才发现,池泽是真心为阿莫族好,池泽答应阿娘的一百年,一定能做到。
她以为自己成长的十几年,池泽面容不改,还是曾经的外族少年,意气风发,却不知,对方并非虚长十几年,修者的岁月和她们并无不同,只是寿命更长罢了。
她变了,池泽怎么可能不变。
等池泽回到自己的土楼时,青雾早已睡下,外边已经传来鸡鸣,只能等明晚再入梦。
推开房门,池泽轻手轻脚靠近伏苓,最终在伏苓床边坐下,也不睡觉,就静静地看着伏苓。
梦里的少年伏苓有多调皮,睡梦中的伏苓就有多安静。
她不曾想过,师尊年轻时候竟如此叫人头疼,那挖树人竟也能忍受,可见二人之间或许有着池泽想象不到的情谊。
是师生之情,还是爱情?
池泽分不清,因为她入梦时,顶替了挖树人,她能看见的是眼里从不曾暗藏哀愁的伏苓,她看不见挖树人的脸,她不知道那时候的挖树人看向伏苓的眼眸里无奈更多还是纵容、溺爱更多。
池泽隐隐有种猜测,挖树人或许和她有关系,不然为何伏苓会把挂在挖树人腰间的惊鸿赠与她。出现在伏苓梦中的人,一定是对伏苓很重要的人,挖树人于伏苓,既是她口中所谓的娘亲,更有可能是她的师尊,亦师亦母。
这样的人留下的东西,伏苓不会轻易转赠,只可能物归原主。
惊鸿不在身边,交给陆清火重铸了,若在,池泽恐怕还会拿出来擦一擦。
她说为何两世拿到惊鸿,都会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本以为是伏苓为她精心挑选的仙剑,却没想过,惊鸿可能本就是她的本命仙剑。
第二日阿莫族人来敲门时,池泽起身抚平衣袖褶皱,最后再看了一眼伏苓,推门离开。
从这天起,阿莫族人便跟随池泽去神山中寻找黑石。
第一处便是曾经她和伏苓发现黑石的地方,然而,神山中不止这一处有黑石,天坑中的黑石更多。
本想将黑石交由宗门研究,结果没有后续,池泽打算自己亲自来研究黑石用处。
池泽前世捣鼓丹药较多,第一想法便是将黑石研磨成粉,或试验其是否溶于水,炼制成药物,阿莫族人擅巫蛊、毒术,可将其炼制成致人失去灵力的毒药。
其次,黑石可以用作法阵材料,在阿莫族的神山外围布下防御法阵,以黑石为主要材料,便可使得踏入法阵的人失去灵力,就如在秘境神殿下一样。
当然,这样的法阵是不能区分敌我的,池泽进去也会失去灵力。
除此外,池泽还发现黑石更神奇的特点,它能够融入铸剑,将普通的铁剑、青铜剑的硬度和韧度提高,且自带抑制灵力的作用,相当于在近身作战的时候便能和人公平比武,做成弓弩的箭头同样有效,只是黑石含量低,效果会大打折扣。
白天忙着研究黑石用途,又是炼丹又是铸剑,池泽精疲力竭回到土楼里,连青雾都劝她:“这么晚了,不然明日再入梦。”
池泽摆手:“不用,直接开始吧。”
青雾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但还是尽力为池泽入梦。
只是一天没来,池泽就发现,梦里时间又往后走了一大截。
庭院非常安静,自打伏苓来了之后,庭院便没有安静的时候。
池泽察觉不对,立刻推门出去,同时大声呼喊伏苓的名字。
池泽为伏苓取名是在梦中的几月前,那时伏苓正故意捣蛋,抢走她手上的茯苓,手背在身后,笑容肆意张扬:“娘亲,我见山下的三岁小儿都有姓名,有的叫翠丫有的叫慧娘,我呢?”
池泽便知道,伏苓的名字定来自于挖树人,看着被伏苓抢走的茯苓,她沉思片刻说:“那我便叫你伏苓,就是你手中的药材。”
伏苓惊讶地瞪大眼,如获至宝,满意地摇头晃脑:“好好好,我见娘亲每日与这些破东西打交道,想来是爱惨了这茯苓,那我就要当伏苓!”
池泽无奈叹气:“此伏苓非彼茯苓。”
“我可不管,反正我就是娘亲最爱的伏苓。”伏苓这才把抢走的药材归还池泽,上一秒还说要当池泽最爱的伏苓,被池泽留下学炼丹坐不住,下一秒就因为村民家的孩子来找她玩,一溜烟跑得没影。
然而,往日里活泼好动的人,尽早竟如此安静。
池泽的庭院在半山腰,可她却从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血气。
出事了!
池泽立刻循着血气下山,见到的便是遍地横尸的村子,以及在村子里烧杀抢掠的魔修。
池泽出现的时候,魔修没有注意到她,当他们转过身来,盯着池泽看,眼里闪着危险光芒。
“怎的还漏了一个?”
“竟还是如此貌美的姑娘,抓了送给魔君,说不定能赏我一枚金丹修士的内丹。”
这些人狂妄的话没有刺激到池泽半分,她的视线扫过地上一张张熟悉的村民脸庞,穿过刀剑滴血的魔修,最终落在村中最突兀的一棵桃树上。
此时,桃树边还站着几个魔修,魔修打量着桃树,嘀咕道:“谁会把桃树种在这种地方?还只有一株,这桃树灵气浓郁,莫不是仙桃树?”
“凡间也有仙桃?仙桃是什么?吃了能得道成仙吗?”
“管它呢,砍了带回去给魔君就知道了。”
这些人话还没说完,脑袋便飞了出去,池泽手持惊鸿,数道剑气如千军万马冲击,别说脑袋了,魔修们连全尸都难有。
这时候,幸存的魔修才反应过来碰上硬茬了,飞快逃离。
然而,池泽不给她们逃走的机会,尽情释放出自己的灵力威压,一道压在所有人身上的无形威压,如同巨钟落下。
修为低微的魔修当场吐血不止,强一点的也不好受,呼吸困难,双眼布满血丝,眼球不断突出变大,要不了多久便爆出眼眶。
池泽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具身体的修为有多强悍,是她从未见过的强。
而那种在村中央突兀的桃树,不是别人,正是为了自保暴露本体的伏苓。
杀了所有魔修,确保灭口了,池泽才收起自己的威压,走向伏苓。
桃树不如池泽初见时那般有生命力,旺盛的枝叶变得光秃,甚至不少都折断了,依稀可见利刃削掉的切口。
见到池泽,伏苓也没有多余灵力再化为人形,她的树枝被砍掉太多,叶子也所剩无几,伤势不轻。
池泽感到心口刺痛,这是她呵斥都不舍得说重话的人,竟被一群魔修给砍去枝丫,她气自己回来太晚,更恨魔修残暴。
伏苓无法恢复人身,池泽便想故技重施,将她连地下的土和根一起挖回去,由她精心照料。
可没想到,当池泽挖到树下的土时,才发现土质松软过度,底下竟是一口井。
池泽探头往井里看去,里面几双乌溜溜的眼睛也抬头看向她,惊恐、无助、绝望在一群孩子眼睛里出现,可想而知她们先前经历了什么。
她就说伏苓为何要在如此显眼、突兀的地方暴露本体,原来是为了隐藏躲在井里的孩子。
池泽看着这井里的孩子,全靠打水的桶和绳子维持平衡,泡在水里若非互相挤着,恐怕得溺水。
最终,池泽不仅挖走了伏苓,还带走了这幸存的五个孩子。
魔修的到来,让池泽知道,这个时代并不和平,只是她附身挖树人时没有挖树人的记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池泽能猜到挖树人或许是隐居修士,但没想到,她隐居的地方竟然也被魔修找到了。
但来此地的魔修实力参差不齐,可见并非冲着池泽来,而是单纯路过此地,发现了一个村子便一时兴起开启了作恶狂欢。
这便是仙魔大战之前的修仙界吗?魔修竟然猖狂到如此地步,想杀人便杀人,没人敢管。
池泽看着院里精神恍惚,不哭不闹的几个孩子,忍不住长叹一声。
她们的长辈还曾热情地给池泽送来村里种的瓜果,因为村子不大,只有一个赤脚大夫,平日里生点小病能治,真碰上大病了,只能求到池泽这里来。
池泽也不收她们的钱,免费替人治病,还附带回赠些灵药,既能调养身体,还能延年益寿。
村民们尊敬池泽,都为她保守着隐居的秘密,从不过问她的来历,如今突遭横祸,竟只剩下了几个独苗。
仇是报了,杀害村民的魔修也被池泽给杀了,可之后呢?这几个孩子要怎么处理,她们根本没有生存的能力,要池泽养着吗?
照顾一个伏苓就够了,还要给几个孩子当妈,池泽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伏苓如今变回本体,何时才能化人,这些她都不清楚,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池泽此刻只能下山寻求旁人帮助。
正当池泽打算出远门找人帮忙时,有人竟找上门来。
一开始池泽还以为是魔修去而复返,差点和来人打起来。
结果两人打起来,实力不相上下,池泽才发觉不对。
那人身着干净道袍,慈眉善目,和她打累了,才出声:“师妹,是我,快住手。”
池泽暗道不好,是这具身体的熟人来了,她完全不认识此人,要怎么回?
【作者有话说】
池泽:没告诉我这人还有熟人啊!
156☆、156
◎抛弃◎
长久的沉默后,一声声突兀的鸡鸣好似天籁之音,将池泽从梦中唤醒。
醒来后,她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青雾皱眉问:“你在她梦里看见什么了?”
池泽脑海里闪过血流成河的村子,闪过伏苓千疮百孔的躯干,眼中布满血丝,泪水无声无息落下。
青雾不再追问,收起法器,离开了房间。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池泽来不及为梦中发生的一切悲伤,在数百年前的不知名村庄里发生过的一切,未来也将在修仙界的每一处地方发生,甚至会蔓延到她承诺守护百年的阿莫族。
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池泽一刻也不敢休息。
直到入夜后,她再次回到屋里,青雾已经摆好法器等着了,她却有些犹豫。
得亏今日的鸡鸣将她唤醒,免于被梦中那人发现她并非挖树人,可等她现在再入梦,将会面对什么?
好在,这是梦,不是穿越,即使没有她,挖树人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伏苓,把伏苓交给从前的自己照顾,比交给其它人要可靠。
只是这一次,池泽入梦并没有附身挖树人,挖树人又回来了。
池泽失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这一世的她还没有承担太多的实力,要在魔修横行的数百年前保护伏苓,只能靠挖树人。
伏苓的仙桃本体一定会引来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和贪婪的嘴,仙桃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传闻从未断绝过。
池泽又变成了惊鸿,挂在挖树人的腰间,然而,这一次,她看见的画面却不再是静谧的山中庭院,而是人来人往的大殿。
熟悉的大殿,池泽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太虚宗,数百年前的太虚宗依稀可见往后的影子。
此时的太虚宗还没有七峰,有的只是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划分没有后世那样详细,内门弟子便是未来的七峰弟子,只不过此时统一由内门长老们管理。
也在这里,池泽见到了更年轻的岳习青、萧学等人,此时的她们还只是内门长老。
伏苓六百岁时,这些人八九百岁,池泽感觉不到差距,可当伏苓才几十岁,这些人便已经是几百岁的模样,池泽才惊觉,伏苓能与这些人平起平坐,该是何等的天才,才能跨越几百年的资历与修为差距。
此时的岳习青是内门长老,元婴修为,三百多岁的元婴已经算年轻了。毕竟,能在百岁内结丹的都可称为修炼天才,比如池泽、赵芷君等。
一般人结丹都得一两百岁,越往上走,修炼之路愈发艰难,百岁后身体机能也会不如从前,五百岁之前丹碎成婴,便能续命千年。
可见,太虚宗的七峰峰主,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是平日里接触得多了,宗门内的弟子便以为她们那样的人才是普通水平,却不知,峰主们已经是无数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而此时的伏苓,却要和在未来和这些人争夺成为七峰峰主吗?
池泽看向身旁的伏苓,伏苓已经重新化人,想来是挖树人治好了她的重伤。
令池泽惊讶的不是伏苓一脸不耐烦地拜入太虚宗,成为太虚宗的一名普通内门弟子,而是路过的弟子称呼挖树人为长老。
挖树人曾是太虚宗的长老?她原来在这时候就和太虚宗有关系了吗?
原来,那日找到庭院来的人,正是太虚宗当时的宗主,也是伏苓未来的师尊,盈虚老祖,更是挖树人的师兄。
严格意义上来说,挖树人不仅是太虚宗的内门长老,更是岳习青等人的师姑。
可令池泽疑惑的是,挖树人竟然身份地位如此显赫,实力又如此强悍,为何不亲自教导伏苓呢?
很快,伏苓和挖树人的独处为池泽解答了这个问题。
“什么?娘亲你要走了?你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走!”伏苓说完,甩开挖树人的手,开始收拾行李。
挖树人冷冷地站着,不发一言。
当伏苓发现挖树人不说话时,她才慢慢转身,眼里透露着一丝不可置信:“你要丢下我?”
挖树人终于开口了:“你是桃树精化人,心性顽劣,不通人性,我早已习惯。若你此生随我修炼,一辈子无忧无虑自然是好的。
可偏偏,你不是普通桃树,乃是仙桃树化人,你可知你的存在一旦为外界所知,你将会面临什么?
魔修横行,你在她们眼中便是行走的长生不老药,以我一人之力,难以护你周全。你既无心拜我为师,也不愿随我修炼,那我便送你来太虚宗,拜入我师兄门下,望你有所建树,至少有自保之力。”
“我不要!”伏苓把东西往地上一摔,任性地重复着。
而挖树人只是淡淡地听着,等伏苓说累了,她才开口:“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带出秘境,若你实在不愿意待在太虚宗,那我便亲自送你回秘境,只是那秘境开启毫无规律,不知何时会在何处开启,待我找到了,我便来接你,那时,你若仍不愿意留在太虚宗,也没有修得自保之术,你便回去吧。”
“我不走!你也不能走!”伏苓死死拽着挖树人的衣袖,眼泪欲滴未滴,和她性子一般执拗,不肯落下,更不肯轻易示弱服软。
就在池泽以为伏苓绝对拗不过挖树人的时候,挖树人妥协了,轻叹一声:“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年时间,你要能筑基,当上首席弟子,便可随我一同下山。”
原来,伏苓也曾是太虚宗的首席弟子,池泽两世未能做到的事,伏苓早就达成了,池泽还信誓旦旦说要当上首席弟子,让伏苓沾她的光,殊不知,伏苓早些年便已得过如此殊荣,而一等峰主的名号更是在助宗门拿下仙门之首后得封。
只有池泽,两世都错过了。
挖树人既然是盈虚老祖的师妹,又有着池泽无法想象的强大,说不定就是渡劫大能。一个渡劫大能想要送走未曾修炼的伏苓,伏苓是如何也无法左右的,可最终挖树人还是给了伏苓一个机会,一个伏苓证明自己会好好修炼,有自保能力的机会。
一年筑基,同样的要求,伏苓也隐隐对池泽提过。间隔数百年的重逢,池泽对挖树人和对自己的身份逐渐明了。
接下来的日子,伏苓便跟着盈虚老祖修炼,而挖树人则十天半月下山一趟,每次必定会带着几名弟子下山历练。
伏苓从盈虚老祖那儿得知了挖树人下山的目的,也得知了挖树人为何身为太虚宗长老,却一直隐居在外。
盈虚老祖和挖树人是同门,甚至挖树人的天赋要略胜一筹,最早筑基,最早结丹,一路修炼过来,她永远是宗门里最有修炼天赋的,可偏偏到了宗主选拔的时候,她与盈虚老祖共同的师父,没有选定她,反而选了实力稍逊一筹的盈虚老祖。
要强的挖树人从此离开宗门,四处游历,就连她的师父仙逝了她也不曾回过太虚宗。
直到盈虚老祖找到她,恰逢这时候伏苓重伤,村子被屠。盈虚老祖找到挖树人时,和她说了当今修仙界的困境,偏安一隅是不可能的,魔修不会放过她们,等到她们这些仙门大能被魔修逐个击破时,那就彻底晚了。
一人之力或许是渺小的,但那魔修的领头人魔尊,并非不可战胜,只要如今的修者团结一致,定能剿灭魔尊、魔君,一旦把这些领头的杀了,剩下的魔修不过是树倒猢狲散,不足为惧。
盈虚老祖答应为挖树人保护好伏苓和村子里幸存的五个孩子,而挖树人则需要站出来,共同歼灭魔修。
所以挖树人时不时下山,便是带领一些需要实战历练的弟子下山斩妖除魔去了。
挖树人不仅要斩妖除魔,还要走访四方,找各仙门商议联合诛魔,既要对外交际,又要诛杀魔修,一个人快掰成无数个来用,哪怕是池泽都觉得对方强得可怕。
从梦中醒来,池泽扶着额头,这个梦太长了,长到青雾怕她醒不过来,一直在呼喊她的名字。
池泽看向安静的伏苓,心情复杂。
从前,她以为是自己忍不住对师尊心动,师尊强大、温柔、耐心,这些特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长久相处,池泽很难不爱上对方。
可如今看来,她与伏苓的缘分早在数百年前便已注定,可那时,她应该辜负了伏苓。
池泽想,数百年前的仙魔大战牺牲了很多人,彼时作为挖树人的她,或许便在那场大战中牺牲,不然也不会投胎成池泽。
为大义而死并不丢脸,但池泽却觉得心口钝痛,她真的为了大义抛弃了伏苓吗?
或许是保有了现代的记忆,前世又被欺凌、辜负,换作现在的池泽,是绝对不可能为了大义放弃伏苓的,哪怕要在修仙界毁灭和保护伏苓之间做选择,她也会选后者。
然而,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池泽也会对阿莫族施以援手。
清晨时分,池泽手持仙剑去到后山,这里正在开采黑石,池泽手里的仙剑也变为了一把普通的铁剑,没了灵气。
来之前,池泽手里提了个木匣子,木匣子看着像大一点的骨灰盒,引来不少人注意。
池泽来到一处隐秘的未开采点,打开木匣子,里面正躺着一颗人头。
一向对池泽爱答不理的重广,此时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池泽。
池泽笑了笑,指着黑石矿说:“那日宓宁追我到神山,差点被我反扑抓到,她可是化神境魔君,竟然会畏惧我一个小小金丹修士,你说好笑不好笑?”
重广咬牙,想要闭上眼不看池泽,却被池泽伸手,用力扒开他的眼皮,五官扭曲。
“你得说好笑。”池泽脸上笑容不再,语气阴森,对比重广,她倒更像入了魔。
“你们三个魔君,怎么也杀不死,五百年前死不掉,五百年后也死不掉,我想了很多,或许是某种特殊的邪术,将你们三人的命与魔尊挂钩,所以你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复活魔尊。可我又想,若魔尊的邪术如此厉害,宓宁便也如何都死不了,她为何要逃离神山?”
“有没有可能,她知道,被神山里的黑石压制,失去了灵力或邪术护体,被杀死,就是真正的死了?”
重广突出的眼球往上看,只看见池泽的下巴,还有她眼里神山的倒影,黑石映衬出池泽瞳孔极致的黑和冷漠。
“那你呢,重广,你想死吗?”
重广第一次感觉全身发冷,嘴唇青乌,颤抖不已,却只能说出几个无关痛痒的字:“你疯了。”
【作者有话说】
好像那个表情包,撑开别人眼睛看外面哈哈哈
157☆、157
◎重复◎
池泽不是疯了,她是没法了,数百年前发生了太多事,她无从知晓,在梦中也多是跟随伏苓的记忆,关于挖树人,关于魔尊魔君,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挖树人的师兄盈虚老祖是在村子被屠之后找到庭院来的,虽然他说找了挖树人很久,但池泽总觉得太巧了。
要想知道数百年前发生了什么,除了靠伏苓的记忆,便只能从魔君这里下手,毕竟,仙魔大战还有另一方。
重广一副认命的态度,双眼紧闭:“你既然知道了,那便动手吧。”
他本来不信燕榭的占卜,什么破局者,她们复活魔尊势在必得,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破局,可如今池泽连她们和黑石的秘密都猜到了,他还这么倒霉被伏苓砍掉头颅又被池泽捡走,恰好池泽带他来了神山。
要说运气好,宓宁才是运气好,死在翼宿,没人管她的尸体,她竟偷偷摸摸复活了。
池泽失望地叹气:“你也活了上千年,总不至于看不出来我不想杀你吧,我只想知道,为何你们已经算到破局者是我,且那日你对我师尊使用了梦控术,却放过了我?”
重广冷笑:“梦控术只可同时对一人使用,我若不先控住伏苓,控住你个区区金丹修士,难道要给自己留下更难对付的隐患?”
池泽摇头:“你在撒谎,你控住了师尊,却看了我很久,我很好奇,你在看什么?你认识我?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见过。”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或者重广根本就不想死,他长叹一声:“自然是因为,我们早就认识,不对,我认识的是你前世,陆山。”
池泽当然知道这里的前世指的是谁,是挖树人,但她不知道的是,挖树人竟然就叫陆山。
重广见到池泽脸上的震惊,反倒笑了,笑容和常人无异:“我记得你说过,你师父为你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在山林中捡到你,不希望你是被遗弃的孤女,希望你是生于陆地山川的孩子。”
“可惜,你也没想到,你的师父未来会偏心你大师兄吧,明明你才是太虚宗数千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不过千岁便已达渡劫境,将会是修仙界几千年来最有希望飞升的人,可最后,太虚宗宗主的位置落到了不如你的师兄身上,你当时说这些时,我们都劝你加入我们魔修阵营算了,杀光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等等!”池泽打断道,“我同你们说这些过往作甚,你们可是魔修!”
重广嗤笑一声:“修仙者也好,魔修也罢,事到如今,我不也同你说起了过往吗?”
池泽不说话,任重广将从前的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渡劫境大能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绝对的强者,毕竟渡劫之上便飞升成仙,去往真正的仙界,无法弥留凡间。
一个宗门能出两个渡劫大能,太虚宗在数百年前便已经是仙门之首,也正因为太虚宗的存在,魔修们想要彻底占领修仙界始终差一步。
而太虚宗也发觉了魔修的阴谋,开始派挖树人四处游历,劝说各仙门联手诛魔。
若是谁家仙门派出一名渡劫大能,那仙门内便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魔修攻破,可偏偏太虚宗派出的这名渡劫大能是一直在外隐居的挖树人,许多人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魔尊派去阻拦挖树人劝联的手下尽数被挖树人所杀,根本拿她没办法。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暗杀、围追堵截都不行,那就派人伪装到挖树人身边,挑拨离间她和盈虚老祖的关系。
挖树人一向潜心修炼,又隐居多年,于心机算计上,不如重广、宓宁,后来被两人套了不少话,身份暴露时,重广和宓宁便逃得无影无踪。
可挑拨离间的目的是真达到了,因为从那之后,挖树人便没有回过太虚宗。
尽管修仙界依旧有她四处诛杀魔修的消息,但各大仙门却再也没有见她登门劝和过,她仿佛摘掉了太虚宗长老的头衔,只一心当一个散修。
但只有魔君知道,挖树人不是简单对太虚宗失望,她一边诛魔,一边在调查当年屠村的真相。
挖树人在那座山里隐居了上百年,村里很多人从祖辈起就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没见魔修找到过此地,怎的就那么刚好,她带回了仙桃树化形不久后,村子被屠,昔日撕破脸的师兄也找上门了。
重广曾挑拨说,盈虚老祖找上门请挖树人出山的时机太巧了,正好就在挖树人需要人保护伏苓,她抽身去给村民报仇的时候出现了。
“后来呢?”池泽皱眉问。
重广的笑声恢复了以往的阴冷尖锐:“后来,陆山与盈虚那老东西撕破脸,再也没回过太虚宗,可谁曾想,仙魔大战那日,她还是狠不下心,回去了。”
“你说说,你要是加入我们,必能成为四大魔君之首,可偏偏要回那太虚宗,命都没了,自寻死路。”
重广喋喋不休,池泽却问了一个他没想过的问题:“所以,魔修闯入那个村子,究竟是意外还是你们派人去的?”
重广一愣,摇头:“在你回太虚宗之前,我们压根不知道太虚宗有你的存在,我们的势力极大,总有那么一些不长眼的家伙到处闯祸,谁又管得了。”
所以屠村是魔修所为,但不是魔君刻意针对挖树人,因为那时候她们根本不知道挖树人存在。
池泽想,她还有好多事需要从重广嘴里撬出,天色渐晚,不急于一时,她想早点回去见伏苓。
重广说,后来挖树人同盈虚老祖决裂,再也没回过太虚宗,一回去便是为了太虚宗战死,她不敢想,被留在太虚宗的伏苓会经历怎样的别离之痛。
可惜,池泽还是晚了一步。
她这次入梦,挖树人已经与太虚宗失去联络好几年。她将自己所有家当都留给了伏苓,伏苓为了守住她的家当,伪装成桃长老,守在藏书阁。
而这时,池泽才发现,原本活泼爱笑的伏苓,变得越来越冷漠。
起初,伏苓只想尽早筑基,好让挖树人留下,让挖树人看到她的努力,为了潜心修炼,她几乎不搭理任何人,除了师父盈虚老祖。
后来,挖树人失联,她想下山去找,却被盈虚老祖阻拦。
老祖一句话便让她失去了下山的勇气:“你娘亲是为寻求保护你,保护天下苍生之道才下山游历,她数百年来踏遍了修仙界的每一处地方,她自能找到回来的路,可你呢?你走了,找得到路回来吗?你若在外身份暴露,被魔修擒获,叫她投鼠忌器,也叫我无颜面对你娘亲,她把你交到我手下,你便是我的责任;她把藏书交到你手上,藏书便是你的责任。”
池泽此时不再是挂在挖树人腰间的惊鸿,她是被挖树人亲自种在藏书阁后的一棵树。
听见老祖的话,池泽很想大喊出声,告诉伏苓,不是这样的,她留下这么多东西,是为了护伏苓周全,绝不希望这些东西成为伏苓的责任,反倒拖了伏苓后腿。
可池泽只是一棵树,她什么也做不了,梦境由伏苓的记忆展开,她只能看见伏苓在老祖的劝说下,肩膀垂下,眼里的光芒逐渐消散,最终认命地告退。
从那时起,伏苓便留在了太虚宗,伪装成桃长老,努力修炼,以常人难以追赶的速度突破到了元婴境。
在伏苓的梦里,或许这段没有挖树人出现的记忆本就是枯燥乏味的,池泽有时候眼睛一闭一睁,便过去了几十年。
可偏偏,当时间来到了池泽最想知道当年发生什么的仙魔大战前,鸡鸣声响起了。
池泽不想醒来,她正要从伏苓这里看见仙魔大战的真实场景,却被鸡鸣声叫醒。
为了不死在伏苓的梦里,池泽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收起,顶着一张臭脸醒过来。
青雾莫名被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再晚半个时辰就会死在梦里,还敢瞪我,早知道让你死在里面好了。”
池泽没有搭理青雾,还沉浸在伏苓那十年如一日的记忆里,她看着伏苓从初化人时的活泼,逐渐变得不爱说话,甚至不爱动,可这时候的伏苓,冷漠得像千年寒冰,和后来池泽认定的师尊依旧不是同一人,气质差很多。
在这几百年间,一定还发生了其它事。
池泽的时间有限,忙完阿莫族的事,便又拎着重广的脑袋上后山了。
这一次,重广也开门见山说起了他作为魔君的来历。
在很久以前,六界是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冥界,她们所存在的修仙界,其实就是人界,也叫凡人界,可随着修炼之法经由仙人赐下,凡人亦可修炼成仙,荣登仙界,从此,凡人界便成了修仙界,修仙界修者、凡人、妖魔共存。
有了正统的修炼之法,自然也有人不想走正统道路,总想走捷径,于是人性的恶便滋生出了魔修,魔修的出现是必然的,这世上总有人想不劳而获,总有人喜欢掠夺杀戮,这种人一旦拥有灵力修为,便会去伤害她人,久而久之,魔修的群体便逐渐壮大。
在这之中,魔尊便是魔修中最强的一个,在他用暴力打服了众多魔修之后,他自封为魔尊。而被他打服了的三个最强魔修,便被他封为魔君。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便在魔修阵营也是,过于混乱的秩序同样会损害强大魔修的利益,故,魔修们也按照仙门、家族势力的规矩划分了自己的权力。
但和仙门*、家族有共同的道德和秩序标准不同,魔修之所以是魔修,自然是因为她们阴险狡诈、无恶不作,背叛、黑吃黑的事频发。
于是,魔尊为了保证手下最强三员大将的“忠诚”,用血魂缠命咒将自己的血魂分与三人,从此以后,只要他魔尊不死,三人便也能不死不灭。
一开始,三人都以为捡了便宜,魔尊那么强大,他不死,她们便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殊不知,这血魂缠命咒可不是简单的生死与共,乃是生死、痛苦、喜怒哀乐与共。
这可不是什么对道侣的祝福,这纯纯是一种诅咒,魔尊遭受的痛苦,百倍传递给三大魔君。三大魔君各自遭受的痛苦,也会传给彼此,每日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可偏偏魔尊不死,她们也死不了。
当然,三大魔君都是怕死的人,她们即便痛苦,也不愿意真的去死,只想求魔尊解了此咒。
能解此咒之人,只有两个,一是魔尊,二便是挖树人。
因为魔尊曾想用此咒缠住挖树人,却不料被挖树人识破。
魔尊想要挑拨离间,瓦解仙门联盟,挖树人又何尝不想挑拨他与三大魔君的关系,从而逐个击破呢。
所以挖树人后半生也在研究如何破除血魂缠命咒,只可惜,没来得及出结果,她便也死了。
本以为,魔尊和挖树人都死在了仙魔大战中,她们的血魂缠命咒应当自动解除了,可谁曾想,三人四散逃离躲起来,却在多年后再次感受到数倍的痛苦。
原来,魔尊投胎入了轮回,他犯下杀孽太多,每次轮回投胎,他都会经历世间各种苦难,而这些痛苦加倍地传递给了躲在修仙界各处的三人。
如今燕榭好不容易算到了魔尊复活的最佳时机和躯壳,他实在受不了了,找到另外两人,势必要复活魔尊,拼着命没了也要让魔尊给她们解了血魂缠命咒。
听重广诉说往昔的苦痛,池泽有一点不明白:“既然你口中的魔尊比你们更加恶毒残忍,那阿莫族的山神怎会是他,他应当屠尽整个村落才是,怎会出手庇护她们,还教给她们秘术。”
重广此时看向池泽,眼神复杂:“因为山神根本不是魔尊,真正的山神是你,阿莫族会的秘术,也都是你为了知己知彼,从我等手中偷学而来,而阿莫族人的祖先,便是你最早救下的五个幸存孩子。”
“宓宁早知道你偷学我们的邪术,却不阻拦,她只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事实证明,她靠着伪装山神,得到了阿莫族的供奉,在秘境中过得确实不错,至少比我和燕榭自在。”
池泽同重广在后山坐了很久,直到阿莫族人来叫她吃饭,她才提着装有人头的木匣子下山。
怀疑过山神是宓宁,是魔尊,池泽从来没想过,山神会是自己,而阿莫族人竟然是那个村子幸存孩子们的后代。
时隔多日,幺蛮再次踏足池泽的土楼,她见池泽的吃食寡淡,皱眉说:“怎的就吃这些,我让人另外给你做。”
“不用了,修者本就不需要多余进食,饱腹即可。”池泽如今的性子较之从前要沉稳许多,时常让幺蛮恍惚。
她喜欢的那个池泽,从来不会露出这样平淡的表情,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或许真的随那些外族人走了,没有再回来。
幺蛮看池泽,眼中早就没了当年对情人的喜爱,池泽于她,此时更像阿娘一样可靠的亲人、朋友。
而池泽,看着青年幺蛮,和曾经见过的青雾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由此也可见老族长年轻时的模样。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池泽有些眼花,她竟然觉得幺蛮长得有点像数百年前村子里和伏苓玩得很好的翠丫,那五个幸存孩子之一。
数百年前,挖树人庇护了阿莫族,或许那时候,挖树人便发现了黑石的秘密,所以选择教给阿莫族人秘术以求自保,而非修炼之法。
数百年后,投胎转世的池泽再度回到了阿莫族,这一次,她要实现对老族长的承诺,守护阿莫族百年。
池泽有种预感,当她下次进入伏苓梦中时,恐怕将不再是那样平和的梦境。
或许是池泽的紧张情绪感染了青雾,青雾动手时,竟出声提醒道:“我给你口中放上一枚清心丸,届时你若遭遇危险,可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我便能助你从梦中逃离,免于死在梦里。”
意料之外,池泽入梦后,没有见到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她还是只能附身惊鸿,而惊鸿的主人变成了伏苓。
惊鸿回到了伏苓手上,极有可能挖树人已经死了。
池泽想,是她错过了这最关键的一战,还是说伏苓恐惧这段记忆,所以她的梦境里根本就不会出现仙魔大战。
奇怪的是,这次池泽的视线有所遮挡,她只能从木匣子的缝隙中窥见外界。
即便身处梦境中,池泽依旧记得伏苓的香味,她很确定,身边之人是伏苓,并且伏苓靠她很近,也许她正被伏苓背着。
伏苓背着她要去哪儿?
池泽看缝隙里飞逝而过的云层,心中疑惑不断攀升,她记得伏苓许多年不曾下山,这么远的距离,早飞出太虚宗了。
况且,现在是什么时间,是仙魔大战前,还是仙魔大战后?
池泽太多的疑问都因为被困在这个木匣子中,无处寻得答案,她只能从周围的景色判断,伏苓带她来到了一处静谧的乡野。
难道是她们曾经待过的庭院山脚的村子?伏苓想回忆往昔还是想在这里找到挖树人?
可这个村子已经被毁了,伏苓回来也什么都找不到。
直到,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池泽的沉思:“姐姐你好美啊,你是下凡来的仙人吗?”
这声音,怎的无端有些耳熟?
可偏偏池泽愣是想不起来她身边谁的声音像这小姑娘,听起来小姑娘年纪不大。
不过,池泽转念又想,小小年纪嘴巴便这么甜,长大了还得了,油嘴滑舌一点都不可爱。
果然,人连幼时的自己都无法共情,因为接下来,伏苓说的话让池泽当场傻掉。
“小妹妹,我见你眉清目秀,中庭慧光隐现,许有修炼灵根,你可愿脱离凡世,随我入太虚宗走上仙道?”
伏苓的声音显然是经过伪装的,不是她本音,但这话语却将池泽的记忆带回了四十五年前,她在清水村被太虚宗一位好心师姐发现,随后替她断掉凡尘亲缘,将她带回太虚宗。
那时,池泽只知道这位师姐出自太虚宗外门,连内门七峰弟子都算不上,师姐在外门没待几年,刚把她送回太虚宗就下山了。
可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伏苓,要知道,此时池泽附身惊鸿,能身怀惊鸿之人,要么是挖树人,要么是伏苓。若此时此地,那小姑娘是池泽自己,那这位师姐便不可能是挖树人。
池泽后来找不见那位师姐,顶多只是遗憾,遗憾未能报答对方知遇之恩。她从未想过,这位师姐竟是伏苓假扮的。
由伏苓记忆构建的梦里,池泽才知道,原来她和伏苓远比她想的更早结下缘分。
也是在这时候,池家人找来,一开口便讹诈大量钱财,才准伏苓带池泽走。
伏苓无意与她们纠缠,大方丢出一袋子灵石和钱财,随即吩咐池泽跟她上飞剑。
当池泽作为惊鸿被召出的那一刻,她在空中转了两圈,清楚地看见,伪装成不知名师姐的伏苓,更像是歇下了伪装,眉眼温柔如水,终年不化的寒冰也有了消融的一天。
原来,前世起,伏苓便找到了投胎转世的她,卡在她十五岁这年带她入宗门。
可那时候的伏苓不知道,她辛苦等待,等来池泽的转世,但池泽却在外门认识了阮清絮。
她为池泽保留的亲传弟子之位,池泽看也不看,在前世随着阮清絮直奔和她不对付的逍遥峰。
得知领她入门的太虚宗师姐是伏苓,池泽内心没有欣喜,一颗心反倒沉了底。
因为池泽知道,满怀期待接回她的伏苓,将会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阮清絮,一步步走向灭亡。
池泽不敢再看伏苓的回忆,越看她越恨自己。
池泽想逃,但她不能逃,她要找到唤醒伏苓的办法,她不能逃,哪怕是亲眼看着伏苓被自己所伤,她也得继续看下去。
梦里的池泽去了外门,伏苓便看不见她了,外门离七峰很远,这一等便是五年。
当池泽再回梦里来时,年轻的池泽已经跟随阮清絮去了逍遥峰,池泽无力阻止,只能在心里默默骂自己负心绝情。
可那时候的池泽,压根也不认识伏苓,没有前世记忆,一个人穿越而来,人生地不熟,差点绝望的时候在外门遇到了阮清絮。
终于,记忆来到了年轻池泽转入万花峰,伏苓一成不变的日子因此多了一个请安的人。
池泽依旧附身那棵树,看着两人重复她之前见过的片段。
奇怪,怎么又重复了?
池泽第一次入梦时就见过这个片段了,是她转入万花峰后,慢慢和伏苓熟悉的相处片段,难道又要开始轮回吗?那她何时才能找到伏苓梦境的突破点?
【作者有话说】
师尊你辛苦了呜呜呜
158☆、158
◎破碎◎
然而,池泽想错了,这次的记忆并非重复,而是被人篡改了。
青雾和池泽说过,中了梦控术的人不仅会梦见记忆里发生过的事,还会梦见渴望发生的事,哪怕是记忆也会被美化。
接下俩发生的事超过了池泽的记忆,想来便是伏苓渴望的“美梦”。
梦里的年轻池泽,仿佛放下了仇恨,放下了阮清絮,一心只有伏苓,温柔细心,体贴且进退有度,心思放在修炼与伏苓身上,堪称十分完美的一个人,做事没有一点错处。
池泽作为一棵树,眼看着伏苓与这样的自己相处,眼里的笑意一天比一天更深,她都有些吃味了。
直到,伏苓的梦境来到了她需要闭关养伤的时候。
池泽已经多日不曾来请安,伏苓本该按照记忆里那样,等待个几天,实在等不到人,她便独自闭关。
可这次,伏苓没有,她等不到人,她就不等了,她直接去找人。
伏苓一席白衣,依旧是池泽记忆里那样温柔,但眉眼间依稀可见恨意。
恨意?池泽眉头皱起,此时的伏苓在恨谁?
不管是恨谁,池泽记得这时候的她在干嘛,正在四处躲藏,伏苓明显是去找她,找到她之后呢?
伏苓曾为了她对上章邢宇,身受重伤,如今重伤未愈,又要为了她对上顾千晔甚至是整个太虚宗吗?
池泽急了,不行,这时候的伏苓哪里打得过顾千晔,顾千晔早已是旧疾已除,有了女主气运的化神后期大能,更有整个宗门偏袒他,伏苓会吃大亏!
万花峰的风比往日更加锋利刺骨,伏苓却顾不上许多,一路飞下山,直奔执法堂。
执法堂有单独的一座山峰,名为无涯峰,这是太虚宗五小峰里最陡峭最危险的山峰,一个人工开凿的执法堂行刑台,行刑台往上走几十步台阶,便是执法堂大殿,从大殿后方往下走是地牢,关押犯事严重的弟子,地牢分普通监牢和水牢,只有犯下十恶不赦罪行的弟子才会被关进水牢,严加看管。
太虚宗门规森严,连普通监牢关押的弟子都很少,水牢更是几十年没有开张过。
不幸的是,池泽是几十年里唯一一个被关入水牢的弟子。
伏苓到时,池泽刚被拖到行刑台,顾千晔等人正在列举她犯下的恶行,对她进行审判。
顾千晔痛斥池泽心狠手辣,嫉妒阮清絮,与魔修勾结,残害同门。
池泽只把目光投向阮清絮,质问她,旁人不懂,她阮清絮还不懂吗,池泽明明爱慕的人是阮清絮,怎么可能因为顾千晔嫉妒阮清絮。
这时候池泽还没等说出自己真正嫉妒谁,就被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同时也被这个陌生老者给直接震得晕死过去,后来池泽便重回前世。
这人是谁?池泽前世不认识此人,但当她迫切地想要离开树身去找伏苓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脱离了桃树,变成了前世将她震晕的老者。
她如今从天而降,轻松释放威压便能叫所有人臣服。
而曾经的自己扑倒在地,脆弱得仿佛她一用力便会碎。
可与前世不同的是,伏苓的梦境里,伏苓自己并未闭关,不仅没闭关,还冲到了行刑台,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位老者的威压,硬生生给倒地的池泽撑起一个屏障,免于被威压活生生压死。
池泽看着嘴角缓缓流出鲜血的伏苓,下意识操控这具老者的身体,想要收回威压,可下一瞬,她与伏苓对视,反应过来了。
为何这一次的梦境和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许之前的梦境都只是让伏苓沉溺于记忆的美好梦境,而这最后的梦境,才是困住伏苓,让她不断重复,不断后悔自己没能救下池泽的陷阱。
现在摆在池泽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放伏苓救走梦中池泽;二,当着伏苓的面,杀了梦中池泽。
青雾同她说过,要找到能直击伏苓心灵的梦境,将她最渴望的美梦破碎,才能将她从梦中惊醒。
最令池泽牵挂的人就在她面前,拼尽全力挡在身前,纵使对抗她时七窍流血也不肯退让半步。
池泽别说对伏苓动手了,她连重话都不曾讲过半句,即便是失去记忆任性调皮的年轻伏苓,她也多以教导为主,何曾舍得伤伏苓分毫。
可是,放任伏苓救走梦中的池泽,伏苓只会一次次地重复,一次次地做着她能救下池泽的美梦。
梦终究是假的,伏苓必须醒来面对现实。
池泽默默闭上眼,全力释放属于渡劫大能的威压,一掌拍向伏苓,将她击飞出去。
“师父手下留情!弟子愿献出仙桃,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仙桃,池泽抬眼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伏苓身上。
为了救池泽,伏苓自爆仙桃树的身份,愿意用自己换池泽活下来。
可池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心一狠,使出十成灵力,朝着地上的自己拍出。
当由灵力汇聚而成的手掌落在地上,整个行刑台的地砖都被拍碎,灭魂刑还没来得及用在池泽身上,她便没了气息。
围观的众人一声不敢出,甚至不敢大声喘气,跪倒一大片,就连一向不可一世的顾千晔,都温顺地跪在附身老者的池泽面前。
能有如此强悍实力的老者,池泽已经知道自己附身在谁身上了,盈虚老祖。
原来,她前世死前听到的那个声音竟来自盈虚老祖。
前世池泽还只是一个筑基弟子,区区一个筑基弟子,竟惹来盈虚老祖出山杀她,还真是她的荣幸呢。
现在她知道原因了,盈虚老祖恐怕也知道她是挖树人转世投胎,既然知道,为何要杀害自己曾经的同门师妹,更不用说挖树人为救太虚宗和修仙界牺牲了生命。
盈虚老祖在怕什么吗?怕池泽恢复前世的记忆,怕池泽修炼变得强大,找他报仇吗?他在心虚,在害怕,池泽附身盈虚老祖,能隐约感觉到盈虚老祖身体的颤抖,和心中不受控制生出的怨恨。
盈虚老祖其实对挖树人心怀怨恨?
池泽来不及多想,因为自她拍死梦中的自己后,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那些人的脸庞逐渐看不清楚,只有伏苓的脸依旧清晰。
伏苓身形飘忽,每走一步都带着易碎的脆弱,她慢慢走到尸体前,神情麻木,虚弱地坐倒在地,却又控制着力道,小心翼翼地抱起尸体,把池泽抱在怀里,下巴贴着池泽的额头轻轻地蹭。
“明明已经藏得很好了,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身份,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我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她平安无恙,为何总是这样,总是生离死别……”
伏苓的眼泪,随着她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一同落下。
池泽控制不住想要安慰对方,可当她走近时,梦境瞬息间破碎,如同玻璃碎片掉落,掉落的碎片飞在半空中,尖锐的一端直指池泽。
伏苓眼眸上抬,平日盛满温柔的眼睛黑得像无底洞,快要把人吃进去。
“都是你的错,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你怎么不去死呢?”
伏苓每问一遍,那些碎片就朝池泽发起一次进攻。
池泽记得,青雾说如果她死在伏苓的梦里,她便会真的死亡。
可奇怪的是,池泽附身的本该是渡劫境的盈虚老祖,此时却完全打不过化神的伏苓。
在面对处刑池泽时,她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身份,实力貌似受身份限制,她能轻易杀死梦中的自己,推开挡路的伏苓。
可当梦境破碎,梦境的主人伏苓才是最强的人,她才是整个梦境里最危险的人,能够轻易杀死池泽。
池泽此时解释自己的身份,说自己入梦是为唤醒伏苓而来,可伏苓都听不进去,她只是一遍遍地重复发问,问池泽为什么不去死。
池泽一个不小心便被几块锋利的玻璃划破,幸亏她躲得快,不然就被扎成窟窿了。
可碎片太多,她躲得了第一次攻击,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此时,鸡鸣声响起,伴随着青雾呼喊的声音。
青雾在催池泽醒来,池泽又何尝不想醒来,伏苓的梦境破碎了,按理来说她就该撤退,等待伏苓醒来,可是她没法醒来,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闭眼睁眼,都醒不过来。
青雾说给她准备了清心丸,醒不过来时呼喊自己名字,可池泽刚一开口,抱着尸体的伏苓便像察觉了什么,一道强力的法术拍飞过来,打在池泽身上,池泽便成了哑巴。
池泽摸着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啊啊啊”地叫喊。
就在这时,伏苓放下尸体,两步便走到池泽面前,单手掐住池泽的下巴,左右打量她的脸。
透过伏苓的眼睛,池泽看见里面倒映着属于自己的面容,她好像不再附身盈虚老祖,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装得很像,但你不是她。”伏苓冰冷的声音穿透池泽的耳朵,刺得她双耳剧痛,鲜血从耳朵流出,温热又冰凉。
唤醒伏苓的代价是自己的命吗?
池泽惜命,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她要等伏苓醒来,告诉伏苓她来晚了,她们错过了太多,她要和伏苓联手铲除魔君,她要告诉伏苓黑石的秘密,她要替以前的自己守住阿莫族。
冰凉的手从脸下移,掐住了池泽的脖子,池泽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抬起手,伏苓以为她要反抗,将手打开,池泽又抬起手,手心贴上伏苓的脸,哪怕知道自己会死在梦里,池泽最后也只是不舍地看着伏苓。
对视的瞬间,伏苓仿佛看到了真的池泽,她怔愣片刻。
正当伏苓晃神之际,一个人影突然闪过,从旁边冲出来,直接夺过池泽就跑。
【作者有话说】
谁来了?[捂脸偷看]
159☆、159
◎苏醒◎
在一片白茫茫的梦境中,那人抱着池泽只能往前跑,没有任何可以遮挡躲避的地方,她们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池泽望着熟悉的脸,震惊溢于言表。
“啊?”
怎会如此?要杀她的是伏苓,跑出来救走她的也是伏苓?究竟有几个伏苓?
伏苓冷哼一声:“啊什么啊?”
对方的语气、姿态,让池泽立刻回忆起了年轻的伏苓,那个失忆了只认得她的伏苓,那个在庭院和村子里捣乱的伏苓。
“瞪着这么大双眼做什么,如今只有我能救你了,还不说谢谢我?”
池泽慌忙地摆手:“啊啊啊!”
伏苓猛地想起:“对啊,你被她施了禁言咒,说不了话。”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懂吗?”
池泽点头:“嗯!”
“你是进入我梦里来救我的对吗?”
“嗯!”池泽猛猛点头。
伏苓又问:“那你是故意破坏我的梦境对吗?”
“嗯!”
伏苓沉默几秒,果然是故意的,为了破坏她的梦境,不惜杀死自己吗?
伏苓看见那一幕的时候,心脏也止不住的抽痛,但她没有如另一个伏苓一般失心疯,因为她其实不算是真的伏苓,她只是伏苓的一个记忆碎片。
在伏苓第一次中了梦控术就沉溺梦境无法醒来的时候,她出现了,维持着伏苓的身体机能,在第二次遇上重广时,就连她也沉溺于梦境中,便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真正的伏苓沉溺在一遍遍救活池泽的梦里,而她沉溺在和池泽生活的庭院里。
伏苓的梦破碎了,真正的伏苓很快就会苏醒,池泽得赶在伏苓苏醒前离开梦境,不然也会死在梦里。
就在这时,远处的白雾拨开,隐约可见清幽雅静的庭院,庭院里种着一棵树,树旁还有一口井。
伏苓指着那白雾说:“看见那儿了吗,那口井便是梦境的出口,你跳进去的同时,我会大喊你的名字,你便能醒来。”
池泽温顺地点头,表示她听懂了,但心中仍有不安。就这么简单?跳进去,叫名字,她就能醒了?
伏苓没给她考虑的时间,后面的伏苓还在找人,她抱着池泽直接跑到了井口边,笑着说:“跳吧。”
池泽扭头看她,牵着伏苓,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对方,示意两人一起跳。
伏苓“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跳进去做什么,我马上就快醒了,只不过,醒来的不是这个我。”
醒来的只会是真正的伏苓,那个历经数百年沧桑的伏苓,等了池泽几百年的伏苓,而不是这个只想回到从前的伏苓。
池泽愣在原地,第一次犹豫要不要跳。
“你在犹豫什么?”伏苓立刻垮下脸,没好气地说,“你本来也不是想救我,你想要的是你师尊,赶快跳,你师尊马上就回来了。”
任性的伏苓脸上尽是不耐烦,可年轻的她还不懂得隐藏情绪,眼底的失落没有躲过池泽的眼。
是的,从一开始,池泽想要的就是六百多岁的伏苓,是那个教她爱她护她的师尊,她不过是爱屋及乌才对年轻伏苓温柔耐心。
原来,伏苓早就知道,池泽待她好,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这时候的池泽,爱慕的是数百年后的伏苓,而她爱慕的也是数百年前的池泽,两个人爱的其实都不是对方。
见池泽还在犹豫,伏苓没耐心了,挥挥手:“你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池泽听话靠过去,伏苓迅速捧过她的脸,用力地吻在她的唇上,用力到咬住了她的嘴唇。
池泽微微瞪大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伏苓又立刻推开她,这一推便将她直接推下井。
留给池泽的最后一幕,便是伏苓嘴角带着得逞的笑容站在井边,朝她挥手告别。
然而,随着伏苓喊出池泽的名字,伏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惊鸿穿透了她的胸膛,鲜血顺着剑尖滴落井中,晕染在井水里。
被惊鸿所杀的年轻伏苓缓缓靠着井口坐下,艰难喘着气,竟还笑得出来,挥手的动作却慢了很多。
“秘密就是,我和你师尊,只有一个能活。你事事顺着我,纵容我,和娘亲一模一样。”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好了,你找回了你的师尊,我也要去见我的娘亲了。”
随着伏苓最后一个字轻得仿佛听不见,她靠在井边闭上双眼。
池泽张大嘴想要呼喊什么,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她杀了梦里的自己,而伏苓也杀了梦里的自己。
耳边传来青雾着急的踱步声,和幺蛮愤怒的吼声:“你不是说鸡鸣时能唤醒她吗?怎么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没醒!”
“我有什么办法,她肯定在梦里遇见危险了,我又进不去,只能靠她自己,鸡鸣,清心丸,叫魂,我都试过了,没用就是没用!”
其实池泽醒了,她只是不想睁开眼。
梦里伏苓闭眼的画面还在池泽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只是伏苓的记忆碎片吗?可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
突然,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轻盈的脚步声靠近,但池泽没有注意到,她沉浸在回忆里,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
泪水没有滑落脸颊,被人温柔地接住了。
“该醒了吧,不然枉费我自相残杀救你了,不是吗?”
熟悉的声音,令人安心的香气,池泽猛地睁开眼,抬眼便望进一双盛满如春水柔光的眼眸中。
“玉衡!”池泽紧紧抓着伏苓的手,感受手心的温暖。
“是我,没事了,那只是一场梦,没有任何人死在梦里,你没有,我也没有。陪我几世的你在这里,在庭院里在巍州捣乱的我也在这里。”
沉睡不知多久的伏苓,脸色显出没有血色的苍白,病弱给她绝美的五官平添了一丝易碎感,而那让人沉溺的眼眸却刻着温柔与强大。
一个人面对一切的无助与绝望,在梦中亲眼看见心爱之人死去的恐惧与痛苦,在这一刻全部瓦解,池泽松开抓着伏苓的手,不顾一切抱住了伏苓的腰,头埋进对方颈窝,无声的哭泣夹带着身体的颤抖。
伏苓嘴角的笑容不曾淡去,她一只手环抱着池泽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抚池泽的头。
幺蛮在一旁看得眼眶酸涩,鼻子也酸,心更是酸得不行,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青雾拽了一把,眼神示意她们先退出去。
屋内的二人浓情蜜意,屋外的母女俩沉默不语。
最后是青雾打开了话匣子:“如今她师尊醒了,能放我走了吧?”
幺蛮不看她,只是望着寨子外无边无际的大山:“你以为外面的日子好过吗?魔修横行,连瓦香寨的人都不知不觉被屠杀殆尽,你就算去投靠周氏,又有什么用呢?”
“我投靠周氏没用?那你留下那丫头就有用了?她心有所属,你还指望她真能守护阿莫族百年,我同你打赌,她不过几日便会随她师尊离开这里,丢下你们这群傻子等死。”
幺蛮冷眼看她:“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自私自利,毫无尊严、诚信可言?”
“我不怪你抛下我和阿娘,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我们给不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抛下我们之后又回来,阿莫族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池泽更不是你以为的言而无信之人,你自己不讲信用,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
等着吧,我只是把你交给她,至于她要放了你还是杀了你,都随她。也让你看看,若她真言而无信,就该把你重新交给我处置,你落到我手里,可就没这么舒坦了。”
青雾脸色铁青,她好歹是幺蛮的亲娘,不知何时起,那个幼时在她襁褓中哭泣的小姑娘,竟变得如此陌生,还敢威胁她了?
等池泽二人从屋里出来时,青雾的去留有了决断。
既然青雾想逃离阿莫族,她也的确按照约定帮助池泽入梦救了伏苓,池泽便放她一条生路,让伏苓出去的时候,一并带着她离开阿莫族。
青雾一愣,由伏苓带她走,那池泽呢?这外族小姑娘,真能忍住百年寂寞庇护阿莫族?
尽管情感上幺蛮信任池泽,但仍免不了恐惧意外,当得知池泽会遵守承诺留在阿莫族时,幺蛮的一颗心才安稳落下。
此时池泽的留下,不仅对幺蛮来说是定心丸,对整个阿莫族都是。
伏苓刚醒,池泽也舍不得分离,虽然决定了由伏苓带走青雾,回太虚宗稳定军心,但两人同住几日,却迟迟没有提及离开的事。
一个月过去,阿莫族的夏天也已经到来,蝉鸣像是催促离别的声音,令人烦躁。
伏苓的修为早已恢复,不仅恢复了,她那枚妖王内丹还已经净化完全,其上残留的魔气全无,但化神大能在山野突破显然不是易事,只有池泽一人护法还是太危险了,伏苓若要炼化内丹突破,必须得回到太虚宗,尽太虚宗全宗之力为她护法。
阿莫族虽然有黑石的防御,但瓦香寨已经被攻破,宓宁也知道池泽和伏苓在此,不排除魔修为了防止伏苓突破,孤注一掷进攻阿莫族。
金丹到元婴,元婴到化神,每个大境界突破都会带来很大动静,化神到渡劫那更是会引来天生异象,几乎不可能偷偷突破,天生异象的时候,方圆几百里都藏不住。
更何况,化神到渡劫的突破,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短则几月,长则十几年,许多人闭关冲击渡劫失败,还会葬送性命,一旦伏苓要开始突破,若没做好准备,便会被有心之人盯上,池泽和阿莫族没有能护住她的实力。
【作者有话说】
恭喜师尊!
160☆、160
◎坦诚◎
十天里,两人商量过许多,黑石的作用极大,也许能在这场诛魔之战中起到关键性作用,虽不知为何太虚宗早就收到了黑石作用的说明,却迟迟没有利用黑石,但等伏苓突破渡劫,她说要启用黑石,即便是盈虚老祖出关都不好使,更不用说实力本就不如她的岳习青。
两人聊过黑石,聊过重广,自然也会聊到伏苓的梦境和记忆。
池泽知道了伏苓记忆包括前世,可见对方也是重生的,而伏苓自池泽没有选择逍遥峰起,便也猜到了池泽重生了。
一切都开诚布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从前世到今生,从桃树精到伏苓,从挖树人到池泽,甚至包括了池泽作为现代人的那一世。
这也是池泽很疑惑的一点,她尽管猜到了自己是挖树人转世,但想不明白,她到底是现代的池泽穿越而来,还是挖树人转世。
伏苓倒是有个猜测,挖树人自然是池泽的前世,死后本该投胎转世,但由于某些意外,她转生到了*异世界,也就是池泽最认可的现代世界,但池泽的魂魄到底属于修仙界,所以意外再次发生,她在现代世界死后,魂魄回到了修仙界,重生成了清水村的池泽。
伏苓不知道这个意外是如何产生的,但池泽却想起了一个被她遗忘许久的东西——系统。
可惜,池泽不能和伏苓提及系统。
于是只能在心里默默呼唤系统:“系统!你还活着吗?”
“是的,宿主,我还在。”
“怎么不发布任务了?奖励呢?”池泽的语气如初,心里却藏着一丝试探。
“宿主有话直说吧,你不会相信我还是一个普通系统吧?”
池泽冷哼,自然不信。她不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之前,或许还信系统的存在,现在知道了,她只觉得系统可能是谁的残魂,想要缠着她夺舍。
“唉,宿主真是不识好歹,要不是我给你送去异世界,你以为你投胎转世,不会被盈虚发现吗?”
池泽呼吸一滞,是了,她与盈虚之间貌似还有仇,她没有作为挖树人的记忆,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而伏苓当年又还年轻,没有过多掺和进挖树人和盈虚的恩怨里,不知道为何师兄妹两人撕破脸皮。
伏苓的梦里,只能在她的角度,看见挖树人为了她与关系破裂的师兄和好,送她去太虚宗求学,而后又因为她不知道的原因,两人再度撕破脸,再见挖树人时,已经是仙魔大战的最终决战,挖树人战死。
“那这么说来,系统你应该知道盈虚和我之间的恩怨吧?”
系统不说话了,池泽继续追问:“你既然绑定了我,那一定是我有价值,你处心积虑让我破坏男女主的机缘,夺走这些机缘,最终想要我做什么?你若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为你卖命?”
系统能为池泽挡下妖王残魂的致命一击,又能给出问灵石这样的稀世珍宝,可见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佬。
它真的是系统吗?还是池泽去过现代异世界,接收了那里的文化洗脑,下意识相信了系统的存在,若池泽只是修仙界土著,她才不管什么系统不系统,一缕打作邪祟。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我与你们都不一样,我不是修者,不是凡人,不是人,我所求也与你们所求不同,你只管破坏男女主的机缘即可。”
池泽无奈说:“事到如今,男女主还能有什么机缘,我要留在阿莫族,外面发生任何事我也无法插手,阮清絮早已和顾千晔决裂,她就算碰上机缘了也不会给对方,你不用担心这点。”
“大错特错,伏苓手中的妖王内丹,可是顾千晔突破渡劫至关重要的东西。”
池泽皱眉:“这是伏苓的,难道还能被他顾千晔抢了去不成?”
“你猜修仙界大乱,岳习青迟迟见不到伏苓,会不会硬闯洞府?伏苓必定会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借口来弥补她无故失踪的错误,向岳习青袒露妖王内丹的存在是迟早的事,炼化妖王内丹需要尽全宗之力庇护,顾千晔若是知道她手上有妖王内丹,难免生出别的心思。”
别的心思?难不成顾千晔还敢明抢?
看来,已经净化的妖王内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大机遇,伏苓回太虚宗炼化也不见得安全。
但回太虚宗是必然的,不然岳习青迟早会找到阿莫族来,一旦闹开了,伏苓待在阿莫族会更危险。
于是,池泽把主意打到了系统身上:“如此看来,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妖王内丹最好的结果便是由伏苓炼化吸收,我修为低下,无力保护伏苓,但你呢?你既然想要我们帮你对抗男女主,总得给点甜头吧?”
系统又沉默许久,就在池泽以为它会再次消失时,它说话了:“我会给你一块玉佩,与伏苓给你的护身玉牌一样,关键时刻,伏苓捏碎玉牌即可传送到我指定的安全地带。”
“和我的护身玉牌一样?”池泽一愣,“我的护身玉牌有传送作用?”
“自然,你不会不知道吧,伏苓在护身玉牌上施加过一个传送的法印,你只要不是遇到绝对无法逃脱的绝境,都能依赖这块护身玉牌传送到伏苓身边。”
池泽以为,护身玉牌就像顾千晔给亲传弟子的一样,只是捏碎之后能撑起一个护盾,她见过赵之舟用过,效果不是很理想,更多是一层象征意义,表明峰主对亲传弟子的看重。
面对妖王残魂的时候池泽没有想过用护身玉牌,便是因为她觉得在当时的情况下,一个护盾作用不是很大,还是系统答应的一次抵挡致命攻击更可靠。
更何况,这是伏苓送她的唯一一块护身玉牌,她舍不得用。
从系统这里薅到了好东西,池泽还没忘打听更多消息:“既然我会意外重生在现代异世界,那你早就盯上我了吧?你认识几百年前的我,那你可知道我和盈虚之间到底有什么仇?”
系统这下彻底沉默了,一言不发再次玩起了失踪。
之后无论池泽怎么呼喊它,它都像不存在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捞到一块保命玉牌,这让池泽很是开心,至少系统在给奖励这方面,没有骗过她,说挡伤害就挡,说给问灵石就给,这块保命玉牌的作用肯定不同一般。
池泽当天就把玉牌送给了伏苓,伏苓疑惑地看着她,这玉牌和伏苓送池泽的护身玉牌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的“玉衡”二字换成了“陆山”。
“你何时雕刻了这样的玉牌?”护身玉牌的玉材特殊,除了太虚宗几乎没见别家有过,而且玉牌不像金银可以烧融重铸,玉材成品只能雕刻打磨,碎了就是碎了。
池泽眨巴两下眼,不敢明说,只期待伏苓能看懂她的眼神。
伏苓想起她们曾说过的“意外”,立刻便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导致池泽重生到异世界的意外送来的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地略过了系统的存在,每日不是指导阿莫族人修炼便是指导阿莫族人开发黑石矿,夜晚才有独处时光。
距离分别的日子越近,池泽越烦躁,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尽管她已经尽可能动静小点,但伏苓是浅眠之人,又是化神境,池泽的呼吸稍有变化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自打伏苓醒来,她便舍不得池泽睡那张小床,两人同床共枕已有十日,和普通道侣也只差个名分和更进一步的亲密。
两人初次表明心意,便是在阿莫族,即便过去十几年,一起躺在阿莫族熟悉的房间里,伏苓仍免不了想到那日池泽躺在她床上睡着的样子。
阿莫族的夏天很热,但夜风清凉解暑,敞开窗户就足够驱散炎热,床上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在离别的前夕本该互诉衷肠,但两人却意外地保持着沉默。
在池泽不知第几次翻身的时候,伏苓伸手按住了池泽的肩膀,又捧着对方的脸和自己对视:“为何不睡?”
池泽瘪嘴,话一开口就透露着委屈:“怕睡了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伏苓叹气:“你忘了?我闭关结束便会再回阿莫族,共商黑石交易。”
若那时伏苓能突破成功,作为目前修仙界在世最年轻的渡劫大能,她的一句话便可以左右太虚宗的决策,甚至是仙门联盟的决策。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伏苓能突破成功,池泽再三叮嘱:“这块护身玉牌你一定要贴身放好,如果发生意外了,不要担心浪费,任何一点风险都不能小瞧,明白吗?顾千晔那厮心胸狭隘,若叫他知道你要突破,他心中定有不平,小心他给你使绊子,防人之心不可无,防的可不止外人,宗门内也不见得都是好人,那岳习青瞧着倒是和盈虚老家伙一模一样,说不定也忮忌你呢,别小看男人的忮忌心,突破的时候一定要大师姐她们替你护法,最好联合游梦和段怜儿,还有啊……”
池泽絮絮叨叨好半天,没听见伏苓回应,抬头看去,却见伏苓侧躺,眉眼含笑看着她。
“好啊你,我说半天口水都说干了,你听进去了几句?”池泽哪舍得瞪伏苓,语气也尽是无奈。
“嗯~”伏苓拖长尾音,眼神温柔中藏着一点坏心思,目光落在池泽的唇上,“真的干了吗?那我给你润润。”
后面那句话,伏苓含着池泽唇珠说的,发音黏糊,缠绕在唇齿间,淡淡的香气将池泽迷得顾不上什么口水干不干,只顾着吞咽甜蜜的津液,品尝世间最可口的小蛇。
不知是坦诚之后,两人更了解彼此的过去,还是说封闭记忆的那段时间,伏苓发觉了池泽对她无底线的纵容,在某些事情上,愈发放肆。
从前只是心意相通,池泽等着与伏苓结为道侣的那一天,两人的亲密点到即止。可这一晚,或许是月色太美,又或许是未来太远,道侣身份有实无名,除了心意相通,更有水乳、交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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