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11
◎魔教◎
池泽的跟踪本事一流,她一直跟着三人一路出城往西去,巍州西边的多山村,城外还要经过一片低矮土房,人多眼杂,脚印杂乱,人多的时候池泽可以跟得紧,但等离开了城外西边的村庄,她就得拉远距离,尤其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跟得越紧越危险。
一开始,池泽隐约能感觉到还有人与她同向前行,她本以为是出城的村民,可渐渐地,对方不算老练的跟踪手法实在拙劣,她怕的不是被人反向跟踪,怕的是这个人暴露了她自己。
于是,池泽不得不先停下,把跟踪她的这个人拦截下来。
若是一般小偷小摸,她给个警告就算了事,不想节外生枝。可若是赵氏或燕氏父子的人,那她就只能斩草除根了。
小毛贼不到家的跟踪功夫,池泽看了忍不住偷笑,略施小计便已经移形换影到毛贼的后方。
毛贼失去了跟踪目标,慌了神,在树林中四处张望,殊不知下一秒锋利的剑刃就架上了她的脖子。
池泽持剑很稳,剑刃在毛贼脖子上的位置不偏不倚,多一分力度就能划破喉咙,少一分力度便叫那人躲开了去。
不过,小毛贼竟也有修为,反手便朝池泽挥来一掌。
池泽反应极快,再次贴近对方,为了不闹出大的动静,她需要尽快解决此人。
“阁下为何跟踪我?若是说不出个一二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池泽游刃有余地逼近毛贼,一招一式动作看似轻松、缓慢,实则每一招都需要对方拼近全力接招。
为了不牵连霍清,池泽跟踪时易容成另一个人,服装也打扮得和路人无异。
可什么路人出手便是杀招,且招招令人难以招架。
毛贼察觉到不对劲,自知实力不如池泽,连忙祭出法宝。
赤霄出鞘那一瞬间的剑鸣声,立刻让池泽呆愣当场。
“赵芷君?”
世间神剑不常有,极品仙剑也不常有,池泽和赤霄交手过几次,赤霄的英姿她怎么可能忘记。
听见是池泽的声音,赵芷君也愣住了:“池泽?怎会是你?”
两人在林间对视,树叶因方才打斗的灵气震荡洒落,间隙的阳光窥视着对视的二人。
池泽还想呢,哪个小毛贼这么不开眼敢跟踪她,结果是赵芷君。
赵芷君没想到自己跟踪的不明人士就是池泽,她也让人蹲守在万象楼,她一开始是跟的燕公子三人,但跟踪本事实在一般,最后跟错了人被发现了都不知道。
“我还想问你呢,你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做什么?身边也没个人跟着,怎么?有什么事是需要你这个大小姐亲自出马的?”池泽面对赵芷君,说话没那么客气。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我看你才是心里有鬼,鬼鬼祟祟跟踪我们赵氏的客人,非君子所为!”赵芷君咬唇,原本的猜想在听见池泽声音的时候得到了印证,果然,送她纸条的就是池泽,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池泽翻了个白眼:“那燕公子有问题,你们赵氏被他坑了都不知道,我这是为民除害,你少管闲事,安心做你的大小姐,回去吧。”
池泽本意是想劝赵芷君离开,她自有办法隐瞒身份跟踪,但赵芷君这拙劣的手段,一旦被发现,她在赵氏如何自处?
可鉴于两人不太熟的关系,池泽也说不出什么关心的话来,只能装作一副嫌弃的模样。
赵芷君怒瞪池泽:“我少管闲事?我要能安心做我的大小姐,你还会给我通风报信吗?”
池泽张大嘴,没忍住气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赵芷君想摆出从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见池泽还笑得出来,她只能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得意地说:“我有的是你想不到的办法,总之,燕公子我必须跟去,这事关我自己的前途和婚姻,我不会眼睁睁看着父亲把我嫁给他。”
赵芷君之所以亲自出马,想要跟踪燕公子看他们想做什么,就是不放心这件事交给任何人去做,不管是赵岚也好,无意中目的相同的池泽也好,谁都没有她自己靠谱。
“行,那你跟着我,小心别露脚步,我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你方才跟踪的手段太烂了,我隔老远就发现了你,要是你再跟紧一点,迟早被他们发现。”
池泽无奈摇头,都是同门,对方还是赵氏大小姐,她不能拿对一般小毛贼的手段对付赵芷君,幸好两人目的是一致的,只能暂时结盟。
“我凭什么听你的?”赵芷君还没被外人这么要求过,下意识就要反驳。
池泽板着脸:“你到底想不想摆脱燕公子?想就听我的,别的不说,偷鸡摸狗你能有我在行?”
这话着实不算好话,赵芷君抿唇,还真不想反驳池泽。
最后赵芷君妥协了,老实跟着池泽。
可就她们方才打斗的时间,那三人早已经走出去几里地,赵芷君面露懊恼,却见池泽蹲下,捻起一抹寻常的泥土,在指尖碾碎,用符火点燃,细嗅其味,然后再丢出一只纸人,纸人便循着气味往某个方向跑去。
赵芷君想到那日无声无息飞进来的纸条,问池泽:“那日你便是用这纸人给我通风报信?”
池泽得意地抬起下巴:“没错,好用吧,你都没有察觉,燕公子三人只有筑基修为,更不可能察觉。”
赵芷君亦步亦趋跟着池泽,对方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得意与放肆,令她心里的某根弦轻轻拨动。
“听说你出关后就已经是金丹了?”赵芷君想到自己总是慢池泽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池泽更得意了:“那是,我有我师尊给我护法,结丹轻而易举。”
这话纯属夸张,结丹岂是轻松的事,其中凶险与艰难只有池泽自己知道,不过面对外人,她有装的资本,自然不会袒露自己的艰辛。
赵芷君好似见不得对方那副得意的样子,不服输地说:“那又如何,若我能渡过此劫,家中那枚九转紫金丹便是我的了。”
九转紫金丹是极品丹药,可助筑基修士结丹,成功率高达六成,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稀世珍宝。
这东西,赵氏竟然有一枚?
池泽惊讶归惊讶,却也不馋,她已经结丹了,这东西她拿了也没用,只是她好奇的是:“你们赵氏的这枚九转紫金丹,真能落到你手上?”
说到这儿,赵芷君的表情就阴沉了几分,但语气却十分平静:“若兄长当好他的废人,九转紫金丹便只能是我的。若他不愿意*当个废人,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池泽龇牙咧嘴,果然,赵芷君还是前世那个狠辣的赵芷君,不管面对谁都狠得下心去。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在这时候犯蠢,就不会拖池泽后腿。
两人很快跟上了燕公子,三人一头钻进了远离城池但并未远离村庄的大山里。
附近有个村子,池泽心想,这门派难道就建在山里?可哪个门派会这么简陋,这山脚下连个山门都没有,石碑更是没有,深山老林的隐世门派也不是这么建的呀。
赵芷君刚想要跟着进山,却被池泽抬起手臂拦住了。
“等等。”池泽皱眉,严肃的表情让赵芷君都不由得跟着抓紧一颗心。
“怎么了?”
池泽的目光从深山转向了附近一个村子的方向:“这里有个村子,不如先去看看情况。”
“嗯?去村子里做什么,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吗?”赵芷君不解地问。
池泽摇头:“不怕暴露,就怕出事,这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距离我很远,可这么远都让我闻着了,才有大问题。”
许多年前龙门秘境之前,太虚宗弟子在前往龙门秘境的路上遇见了一个被屠村的村子,赵芷君当时有所耳闻,但她不在意,也无心跟随前往查探,此刻的她也不太能理解池泽管这个村子做什么。
“村子有问题,与我何干?”赵芷君理所当然地问,甚至美丽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天真又残忍的疑惑。
池泽的眼神平静无波,她与伏苓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却在此刻,令赵芷君仿佛看见了伏苓,只见池泽上下打量赵芷君:“你不愿意跟来,就站在此处等我,别往前走,被发现逮住了我可不会费心思去救你。”
赵芷君爱去不去,池泽也不需要她。
若池泽执意劝赵芷君去,赵芷君还不想去,可池泽没有半点想带她一起的意思。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她们出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时候除了月光,再看不见一点光亮,一个人待在树林中,着实有些瘆得慌。
“我……勉强陪你去吧,除魔卫道乃是我太虚宗弟子的职责,怎的就你是太虚宗弟子,我就不是了?”
池泽闻言也不反驳,懒得戳穿赵芷君,谁方才说“与我何干”来着?
池泽赶时间,走在前面开路,也不管后面的赵芷君能不能跟上,手持一把普通仙剑,严阵以待。
这个村子离山脚不远,巍州有大片的平原、河流,地理位置极好,土地肥沃,百姓富庶,只有往西这一带,稍微有点山岭,聚居的凡人少一些,这个村子便是依山而建,与巍州附近的村子不同,甚至因为山路崎岖,都少有人出来。
这样一个村子出了事,十天半个月都没人发现。
池泽越靠近村口,鼻子嗅到的血腥味越重。就连没把村子放心上的赵芷君,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果然,如池泽所想,这个村子也被屠村了。村民们的惨状和多年前路过的莲花村极为相似,赵芷君不知道,可池泽却难以忘记当时的惨状。
池泽面色凝重,在屋里查找凶手可能留下的痕迹,而赵芷君已经被眼前所见给吓懵了,直接跑出房屋,扶着门口的篱笆开始狂吐。
池泽出来的时候,赵芷君已经吐得脸色苍白,结果什么都没吐出来。
一只白净有力的手伸到了赵芷君面前,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个半边巴掌大的小药瓶。
“清心丸。”池泽叹了口气,看赵芷君这么可怜,也不再同她废话。
清心丸有醒神、清心的作用,对身体没有大的益处,对精神有很好的治愈效果。
赵芷君颤抖着手接过,也不怕池泽下毒,抖落出一枚就吞下肚。
果然,额头的冷汗不再流,心跳过快的慌张逐渐平复,但是方才那一幕留下的冲击还在,赵芷君声音略有些颤抖,问池泽:“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会犯下如此残忍的杀孽?”
池泽沉着脸说:“几十年前,在前往龙门秘境的莲花村,也出现过类似的惨案,我怀疑是同一批人所为。”
这时候,池泽静下心来,凭她一个人,很难超度整个村子的人,只能先叫上赵芷君离开此地,她也不确定凶手是否会再回来。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回了之前的山脚下,谁都没有说话,赵芷君脑海里不断浮现村子里的场景。
赵芷君和赵之舟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她们都是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唯一的不同就是,赵之舟从小被当作家族继承人培养,外表看上去更成熟稳重,而赵芷君则被当作家族资源培养,赵氏培养她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的婚姻价值增加筹码。
关于勇气、爱与死亡的一切,赵氏都不曾教给赵芷君,她长这么大,连吃的美味佳肴来自什么东西她都不知道,她和赵之舟这样的人,这辈子不必为了挣灵石每日伏在地里侍弄灵植,不必为了宗门奖赏和荣誉去接一些斩妖除魔的悬赏,甚至不必下山游历。
赵芷君见过最血腥的画面,应该要数在比武台上刀剑无眼受伤的同门,那些伤口在治愈丹药的作用下也会很快痊愈,可她今晚所见,在她心里恐怕短时间内难以痊愈。
“到这时候,你还觉得这个村子发生的一切与你无关吗?”池泽沉声问,等着赵芷君的回答。
赵芷君脸上浮现茫然和无措,她与这一切真的无关,那些杀害村民的人,不可能有胆子杀害她,她可是赵氏嫡女,她是天之骄子。可为什么,看见那么多具尸体,她还是害怕得直发抖,不仅仅是害怕,内心还生出一种愤怒。
愤怒一条条普通的生命,被如此残忍地结束,甚至从她们的死状来看,生前遭受了虐杀,死后也不会好过。
“可人也不是我杀的啊。”赵芷君心中有害怕,有愤怒,更有不解。
“我想起来,我偷听你父亲和燕公子的对话,他提到了宗主,我当时还在想,赵氏家主如此看重的客人,自然出自大仙门。可我抠破脑袋也想不出,八大仙门里,谁家宗主姓燕。”
“现在我想通了,八大仙门只有太虚宗和万佛宗,但两大魔教却有一个无极宗。”
池泽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敲打在赵芷君心上,震得她都差点忘了反驳。
“不可能!我赵氏乃是修仙界九大家族楷模,怎么可能与魔教为伍,你疯了,竟敢攀诬我们!”反应过来的赵芷君,第一句话便是呵斥池泽,为赵氏开脱,这是她作为赵氏女的本能,在赵氏,家族荣誉永远要高于个人。
池泽不语,只用着怜悯的目光看着赵芷君。
赵芷君想要列举出除八大仙门、两大魔教之外的宗门,她作为赵氏嫡女,从小也是要学着认识各大仙门、势力的,可她真找不出符合赵氏对燕氏父子看重的宗门来。
而且,涅槃丹这东西,小门派可拿不出来,但若是作为曾经魔教分裂出来的无极宗,还真可能持有涅槃丹。
在数百年前,魔尊还未被除掉之前,魔修们都归魔教的魔尊管,可随着魔尊被修仙界各大仙门、势力联手除掉,魔修如树倒猢狲散,四散奔逃。
后来魔修们也在偷偷想要复辟魔教,可因为魔修们都是一群没有纪律毫无道义的渣滓,没了魔尊以绝对实力压制,谁也不服谁,最终魔教曾经的余孽分裂成无极宗和赤莲教。
一开始这两个门派建立时,修仙界还不知道她们是魔教余孽,直到她们做出了一些出格的残忍事情后,修仙界开始出力镇压,两个门派才开始了长达数百年的躲藏生涯。
别看这两个门派名字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实则问题大了去了。
若燕氏父子真来自无极宗,那赵氏就完了,敢和无极宗搭上关系,那就等着被修仙界正道群起而攻之吧。
这时候,两人都想明白了,为什么赵之舟要偷偷见那位何前辈,赵渊又为何要把燕公子的来历藏得那么深,连即将被嫁给燕公子的赵芷君都不告诉。
甚至,涅槃丹通过万象楼洗干净落入赵氏手中,想必也是怕日后被追究。
“还要往前走吗?”池泽问赵芷君。
知道了燕氏父子可能来自无极宗,池泽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除掉燕氏父子了,她只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陆清火,陆清火便能以此为把柄拿捏赵氏,她自己也能得偿所愿。
只是,这里唯一的受害者,赵芷君该怎么办呢?
自己亲生父亲不仅要为了兄长舍弃她,还要把她嫁给魔教之人,全然不顾她的死活,赵芷君此刻在想什么呢?
池泽问出这句话后,没期待能得到什么回答,她猜想赵芷君此刻内心十分纠结,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决定。
却不曾想,赵芷君攥紧了手中药瓶,咬牙看向池泽,眼中有愤怒,但不知是对谁的愤怒,她的语气决然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我不可能嫁给魔教之人,父亲要牺牲我换兄长修复灵根,那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池泽,你不愿再往前了对吗?”赵芷君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池泽,不带一丝倨傲、躲闪,反倒令池泽惊讶之余,不由自主地仰望对方。
“嗯,于我来说,这个村子与莲花村的覆灭都与魔教有关,而燕公子等人又出现在这附近,他很有可能来自无极宗,掌握这个信息,于我足矣。”池泽的目的达到了,她不需要做多余的事,避免节外生枝。
“你缺钱吗?”赵芷君问。
池泽摇头:“不缺。”
伏苓唯一的爱徒,池泽怎么会缺钱呢,她自己又是宗门难得一见的天才,天赋、努力、运气都有,她不缺东西。
“但你给我通风报信,不会是出于怜惜吧?”赵芷君嘴角的笑容冷到极致,不是冲池泽冷笑,更像是在笑她自己。
“不全是,我不想看见我辛辛苦苦废掉的人又回来。”池泽确实对赵芷君有过惋惜,极品单灵根,大家族嫡女,她本可以成为天之骄子,前世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赵芷君的直觉没错,她就知道,池泽在门派大比上废掉赵之舟的行为,绝不是一时兴起,或被赵之舟逼到绝境的反扑,而是早有预谋。
此人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热情善良,同样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希望我兄长死,还是永远当一个废人,我都可以替你办到,如今,我只需要你,助我杀了燕公子,如何?”
池泽看着赵芷君从愤怒为家族辩解,到沉思、茫然、愤怒,最后又平静且带着一丝优雅地同她做交易,竟生出一丝佩服来。
杀了燕公子,本就是池泽的目的,即便面前摆着更容易的办法,她也可以选择杀了燕公子。
“成交,我不要赵之舟死得轻易,我要他当一辈子的废人,要他看着自己修为尽废,从天才沦为废人,看着不如他的人一个个踩在他头上,看着他一天天老去,疾病缠身,而同龄人,不论是他看不上的,还是曾经的同门,却年轻依旧,他只能痛苦死去。”
池泽说这段话,同样语气平静,但赵芷君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恨意,那恨意来得莫名其妙,赵芷君不是为赵之舟辩解,而是她不理解,赵之舟和池泽没有非常直接的利益冲突,或者生死仇怨,为何池泽会这么恨赵之舟,但却不恨她赵芷君呢?
但不管池泽恨赵之舟的理由是什么,赵芷君这一刻,只需要池泽帮她,帮她杀了燕公子,摆脱成为棋子的命运。她要赵氏,要她的父亲赵渊,只有她一个可选的继承人。
【作者有话说】
六千!
112☆、112
◎山寨◎
那日赵渊从万象楼拍下涅槃丹,实际上涅槃丹并未直接给到他,毕竟燕公子想要的东西还没得到,涅槃丹怎么会直接给赵渊。
这个消息是赵芷君告诉池泽的,那日天字一号房里的人除了赵渊还有赵芷君和赵四爷,之所以带上赵芷君,自然也是要她好好看看这涅槃丹是如何来的。
亏赵芷君还特意让人去偷涅槃丹,结果盒子是空的,真的涅槃丹还在燕公子手上。
如果两人顺利,说不定还能在杀了燕公子后拿到涅槃丹。价值一百万上品灵石的涅槃丹,足够池泽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两人约定,如果能顺便找到涅槃丹,涅槃丹归池泽,赵芷君只要燕公子死。
毕竟,涅槃丹如果又落到赵芷君手上,以赵渊对赵之舟的看重,她能不能守得住是个很大的问题。
这条通往深山的路,池泽走在前面,赵芷君紧紧跟在身后,为二人引路的只有夜间微弱的月光。
这次夜行对池泽来说不过是一次寻常的赶路,但对从未一个人在外做坏事的赵芷君来说,前方池泽挺直的身影好似刻在了她眼里,借着夜色的遮挡,赵芷君脸上再没有挂着高高在上的倨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放松和安心。
追着燕公子的踪迹,二人翻过两座大山,终于于山顶上,发现了藏在山谷中的山寨。
山寨在夜色中燃着篝火,好似只是一个普通的土匪寨子,但大门和中央祭坛上悬挂的人头寓意着这里的不寻常。
池泽和赵芷君隐匿气息的同时,还用上了隐身咒,两人都不弱,就算赵芷君是筑基,也是筑基后期的佼佼者,不容易被发现。
靠近了她们才发现,山寨的人还不少咧,有巡逻的,有放哨的,寨子里各个帐篷里还有人在喝酒聊天,帐篷外的篝火烤着肉,有的肉看得出来是动物或灵兽肉,有的肉则……
赵芷君不敢再看,连忙低头,池泽却已经习以为常,她前世这样的场景见多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害怕走前世的老路。
幸运的是,这些人多数都只有练气修为,筑基寥寥无几,总体威胁不是很大,二人只需要找到此行的目标,这些小喽啰完全可以不必理会。
池泽沿着外围发现山寨中心的祭坛貌似也供奉着一尊神像,这神像竟和阿莫族供奉的山神像一样。
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既是山神,又和魔教有牵扯,难不成是魔尊?可魔尊不是死了吗?
池泽恨自己前世没活久一点,活久一点说不定就能知道女主会不会和魔尊有牵扯,毕竟小说里,主角或重要配角总有一个是魔尊。
池泽前世的记忆不顶用,死得太早,后来的剧情发展她无处得知,就连系统给她看过的剧情,也是到她死的时候结束,那被歪曲的剧情里,并没有关于魔尊的内容。
池泽尝试在脑海里呼唤系统,结果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没反应,谁家系统能有她这个冷漠,除了发布任务和奖励的时候出现,其它时候跟死了一样。
在祭坛中心有一个最大的帐篷,也最豪华,相比旁边潦草的帐篷,显得十分突兀。
作为宗主之子,燕公子理所当然住在大帐篷里。池泽一来就盯上了这个大帐篷,不过她们要进去不能隐身进去。
池泽发现远处送食物和酒的两个仆从,出剑干净利落,两人还没发出求救声就已经丢了性命,赵芷君从来没见过池泽露出如此冷酷的表情,一瞬间,赵芷君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池泽。
池泽拔下尸体还带着温热的衣服,丢给赵芷君:“换上衣服,使用易容术,我们混进这个大帐篷看看情况。”
赵芷君一脸嫌弃,甚至都没伸手接衣服,任凭衣服掉落在地上:“我才不穿这么脏的衣裳!”
池泽无奈:“不穿也得穿,大不了你里面保留自己的衣裳行吗?”
赵芷君还想说什么,可见池泽已经完全不顾及她,开始当面换衣服,她吓得立刻背过身去。
池泽没把赵芷君当外人,毕竟这也不是讲究的时候,她换好衣服后,发现赵芷君背对她低着头,肩膀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泽哪里知道,赵芷君背过身的脸蛋已经红得冒烟了。
见赵芷君还是不动,池泽叹气:“我背对你,你快点换,不换,你们赵氏继承人就得换了。”
果然,打蛇打七寸,赵芷君一听这话,也顾不上脸面和嫌弃,立刻捡起衣服换上。
两人易容成奴仆的模样,端上食盘,上面摆放着与外面那些血腥肉类完全不同的精致佳肴,看得出来大帐篷里的人十分讲究。
掀开帘子,两人并排进入帐篷,尽管都是低着头一副卑微的模样,但池泽还是用余光粗略地看了一眼帐篷里的布局。
仅仅这一眼,她就后悔带着赵芷君进来了。
帐篷正前方主位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左右两排跪坐着燕公子等人,总共六人,燕公子在左边第一个。
除主位的女人外,其余人都是筑基修为,不算高,但主位的女人看不出修为高低,池泽内心的警铃已经拉响。
女人那对一切事物不感兴趣的散漫姿态,那熟悉到令池泽害怕的气质,让池泽立刻回想起前世不好的记忆。
大意了,她最多猜到那无极宗宗主可能在,她还有办法全身而退,可没想到宗主不在,主位上的反而是那人。
此人便是阿莫族的山神,被困秘境中多年,随着蜀南秘境开放,神殿被毁,池泽落入她手,而后几经辗转两人离开了秘境。
但离开秘境对池泽来说不过是噩梦的延续,那无数个对方逼她看着无辜人惨死当场,逼她吃下人肉的画面,本该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此时却伴随着对方毫无预兆的出现,痛苦的记忆开始刺痛池泽的神经。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芷君还不懂池泽为何一瞬间变得如此僵硬,甚至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隐约看见对方端着食盆的手微微颤抖。
池泽在怕什么呢?
赵芷君偷摸抬头瞄了一眼,在场除了主位的女人,其余人都是筑基,不足为惧。仅一眼,赵芷君就被主位女人的容貌惊艳到,光看脸,不过才二十岁出头,可修士不能光看脸,不知深浅的修为,足以说明对方实力在她们之上许多。
难道池泽怕了?就因为对方是高阶修士就怕了?
赵芷君总觉得哪里不对,池泽不是这样胆小的人,门派大比上池泽被妖王残魂所俘,都未曾露怯,何至于看见一个陌生女修旧害怕成这样?
就在池泽吓得无法动弹的时候,燕公子开口了:“来来来,把赵氏送来的灵液酒给前辈倒上!”
赵氏送来的?赵芷君这下心是彻底死了,她很快收拾起情绪,抬脚去送酒,经过池泽身边时,偷摸瞪了对方一眼。
也正因为赵芷君这一眼,池泽终于从恐惧中惊醒,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恭敬地上菜、倒酒。
池泽刚上前一步,打算从燕公子开始斟酒,却很快反应过来,这里地位最高的是那个人,她该先给对方斟酒。
于是,池泽压抑住内心的恐惧,面色如常地朝主位走去。
女人在主位的椅子上坐没坐相,还打着哈欠,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模样,在看见池泽靠近时,目光落在池泽身上,纯黑的瞳孔里不知闪烁着何等光芒。
池泽镇定如常,安慰自己别怕,这人现在根本不认识她,两人甚至都没碰过面,不会有事的。
就在池泽演戏演得不错的时候,突然,一声呵斥打破酒宴的欢快。
“蠢东西,酒都洒我身上了!”燕公子大骂的声音不断,而他面前的赵芷君吓得立刻跪下赔罪。
赵芷君哪里伺候过别人,倒酒的时候燕公子还举着酒杯和旁人说笑,她不小心就洒了点酒出来。
没想到在她面前装得温文尔雅的燕公子,竟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力道之大,把她都打懵了。
燕公子哪里知道眼前人是他前几天讨好的赵氏嫡女,面对奴仆,他的本性暴露无遗,一巴掌不过瘾,还要抬脚去踹。
池泽见状,也不由得皱紧眉头,在帮忙和暴露之间纠结。
最终,池泽扑通一下也跪在了赵芷君身边,给燕公子磕头:“少主息怒,她是刚来的,寨子里招不到人,怕暴露,只有几个人可用。她不懂事,属下出去一定好生教导,还望少主不要因她一个贱人坏了气氛。”
池泽所杀那两个奴仆都是练气男修,她也交代过赵芷君要换声音,但也怕赵芷君说多错多,连忙替她认错。
此时,那个女人也抬眸看过来,燕公子许是也担心在更厉害的人面前表现得过于强势,喧宾夺主了,遂啐了一口,就放过了赵芷君。
不过,在场这么多人,还需要她们俩伺候,两人只能更加谨小慎微地端茶送水。
赵芷君也学乖了,脸上一个巴掌印十分明显,她几乎是看池泽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池泽暗暗松了口气,给这些人上菜倒酒后,两人就拿着食盆站一旁候着了。
此时,池泽已经对暗杀燕公子不抱希望了,她还没实力在那人手下进行暗杀,她现在只想快点带着赵芷君跑出去。
池泽瞥了眼身旁的赵芷君,却发现对方竟在偷偷摸摸瞪燕公子,那眼里的恨意都快藏不住了。
池泽赶紧伸手拽了赵芷君一下,拽着她的手腕用力扯一下,同时用眼神警告对方收敛一点。
赵芷君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扇过,哪怕是赵渊教训她也不会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她从前只是因为燕公子的身份想他死,现在她是发自内心地恨他,想杀了他。
恨意差点外漏的时候,一双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她扭头便望进池泽那一双严肃中带着一丝担忧的眼里,很奇怪,她觉得对方的身份是不配用这种眼神看她的,可在此刻,她竟奇异地平静下来,扮演着自己奴仆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羊了,浑身痛,嗓子痛,头痛,明天又得去医院,为什么我的四五月这么难过[爆哭]
113☆、113
◎暴露◎
帐篷里的魔修自认都是自己人,说话毫无顾忌,就差没把她们复辟魔教的计划大肆宣扬了,听得池泽和赵芷君内心无比震惊。
她们俩站一旁,时不时给斟酒、夹菜,却听到了多少正道人士都不知道的秘辛。
这时候,池泽也才知道,那人不是什么魔尊,而是魔尊座下三大魔君之一。
在场的人都称呼她为前辈或魔君大人,燕公子的父亲也是魔君,故他才有资格套近乎称呼前辈。
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她具体姓甚名谁,但池泽却知道,如此恶毒之人,竟有个还算好听的名字,宓宁。
早在魔尊被仙门正道合力杀死后,三位魔君便立刻躲了起来。其中两人分别成了无极宗和赤莲教的领袖,最后一位魔君下落不明,许多魔修还以为她死了,原来是躲进了秘境中。
可秘境一旦入口关闭,里面的人就必死无疑,宓宁是如何在里面待几百年的?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在场的魔修,但宓宁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所谓的把酒言欢在她看来都太无聊了。
在宓宁耐心快要耗尽之际,燕公子突然上前一步,鞠躬,谄媚地说:“前辈来得正是时候,晚辈从附近的村子里收集来三百怨魂,望前辈笑纳。”
燕公子不知何时从背后掏出一个葫芦,葫芦通体发黑,黑到发亮,它一出现,池泽便能感觉到其上难以掩盖的怨气。
三百怨魂意味着至少有三百人被虐待致死,死后魂魄不散,无法进入轮回投胎,只能化作怨魂被困在这小小的葫芦之中。
作为正道修士的池泽二人一看,都忍不住低下头去,怕多看一眼就会控制不住愤怒。
其实不论是普通修士、妖修、邪修还是魔修,说到底都是修士,只要修炼,就必须得吸收灵气提升修为。相较于人类修士,妖修更容易吸收灵气,她们与天地日月灵气的共鸣更深,但她们和人修不同的是,她们要修炼得道成仙的路上多了一道坎,那便是先成人后成仙。
而邪修和魔修的不同之处在于,邪修专精的旁门左道通常不为世俗所能接受,但并不代表她一定害人,只是说她路子走错了,池泽前世便是邪修中洁身自好的一类。
魔修就完全不同于邪修,她们同样需要吸收灵气,但她们大多嫌弃吸收灵气提升修为的法子太慢,她们有自己独一套的增进修为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杀人夺丹,杀人练气,将死者的魂魄炼制成怨灵,同样能提升修为。
邪修是人人喊打,那魔修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要区分邪修与魔修,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她们的气息,邪修尽管使用旁门左道,但修炼若是没有沾过人命,她们的气息依旧是与普通修士无异的灵气。而魔修一旦吸收过怨魂之气用来提升修为,其灵气便会带上魔气,不够纯净,高阶修士能轻易分辨。
不过,魔修也不是傻子,她们也有各种办法掩盖自己的魔气。
出门在外,魔修会伪装成邪修或普通修士,而在帐篷里,她们丝毫不加掩饰,魔气越浓,反倒显得自己的实力越强悍。
黑葫芦中的怨气快要冲天,这令池泽与赵芷君十分不舒服,可燕公子没有注意到她们,为表诚意,他甚至直接将黑葫芦打开呈到了宓宁跟前。
然而,宓宁看都不看一眼,一脚踢翻了葫芦,嫌弃地说:“才三百的怨魂就被你们当宝贝一样供起来,几百年过去,怎的越活越窝囊了?亏你还是燕榭的儿子,他有你这种窝囊废儿子,难怪这么多年都拿赤莲教没办法。”
燕公子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反驳,只能赔笑:“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自愧弗如,可这些年正道修士对我们赶尽杀绝,这个村子也是因为离巍州远,我们才难得收集三百怨魂,一不小心动静闹大了,立刻便会把正道那些人给引过来,实在不妥。”
宓宁笑着说:“有何不妥,要的就是引她们过来,你可知,修为实力越强的人死得越痛苦,死后的怨魂怨气便会越重,死一个金丹修士,可比死一百个凡人要有用的多。”
燕公子闻言,立刻笑容真诚了些:“有前辈这话在,晚辈可就不怕正道那些狗了,那些个仙门修士一个个眼睛长在脑袋上,可恶至极,残害我们无数同胞,是时候让她们付出代价了!”
比起燕公子和其他人的兴奋,宓宁显得有些提不起兴趣,随口问:“少在我面前装忠义,那些个蠢货打不过正道修士,那就该死,你们也该死,他们都死了还不想办法把他们炼成尸偶,白白浪费。”
燕公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依旧不敢反驳,刚想为自己找补,就听宓宁又问:“算了,骂再多,你们这些猪脑子也听不明白,还是给我说说如今修仙界的局势吧,那些个老东西如今还有几个活着?”
燕公子按下内心的不悦,故作恭顺地说:“各大仙门但凡有渡劫境修为的老祖皆已闭关,如今还活跃的只有化神境修士,连同九大家族,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人,若是逐一击破,不是难事,并且,威胁最大的太虚宗有两个化神境修士都并非全盛时期,顾千晔旧疾未除,伏苓又添新伤,正在闭关养伤……”
“呵!”宓宁冷笑出声,“又添新伤?你们听谁说的?”
燕公子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晚辈从各方打听到的,那伏苓似乎是为了给其爱徒护法受了伤,如今还在闭关。”
宓宁翻了个白眼:“说你们蠢,你们真不冤枉,她伏苓从我这儿偷走妖王内丹,她会因为给一个筑基弟子护法而受伤?分明是在闭关炼化内丹!”
“什么?!妖王内丹竟在前辈你手上?”燕公子眼里满满的震惊和心疼,这内丹要是给他爹,他爹说不定就能突破渡劫境了!
燕公子以为自己的心疼与惋惜掩藏得很好,却不想他话刚一出口,宓宁随便一眼看过来,抬手就是一掌,直接将他打飞出帐篷,帐篷的内墙出现一个巨大的洞,而他本人已经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吐不止。
燕公子一挨打,其余人立刻拍桌子站起来,他们不晓得宓宁的厉害,只知道燕公子是他们宗主的独苗,立刻就忍不了。
却没想到,燕公子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是认错磕头。
宓宁似乎很满意燕公子的态度,笑着说:“这才对嘛,别对不属于你的东西占有欲那么强,我的东西丢了就是丢了,轮不到你们来指指点点。区区一枚妖王内丹,她伏苓有命拿,没命炼化。”
燕公子嘴边的血都来不及擦,跪着爬过来问:“前辈何出此言?”
池泽和赵芷君在一旁站着,一动不敢动,任凭汗水打湿内衬,两人都不敢出声,甚至下意识屏住呼吸。方才宓宁出手,她们都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灵气的波动,也就是说,对方的实力远在她们之上,以池泽的经验判断,宓宁少说也是化神境。
而且,宓宁还是个出手毫无规律、喜怒无常的化神魔修,什么时候被她一巴掌拍死都不知道。
这下赵芷君也开始后悔进帐篷了,说不定她们不来,燕公子也会被这个疯女人打死。
宓宁笑容灿烂,不带一丝嘲讽或阴阳,配上她极致美丽的脸,看上去十分真诚:“自然是因为那妖王内丹早就沾染了魔气,她伏苓敢炼化,早晚有一天会被魔气侵蚀,堕入魔道。”
池泽方才还在害怕,低垂的眼眸却在这一刻突然瞪大。
什么?妖王内丹早已被魔气侵蚀,为何她没有察觉?若真如此,那前世顾千晔炼化了内丹,不也会被魔气侵蚀,为何不见他发疯?
不对,也可能他发疯了,没人敢置喙他罢了。
不行,池泽慌了,*不能让伏苓继续炼化内丹,万一真如宓宁所说,内丹早已被魔气侵蚀,那她给伏苓的这枚内丹岂不是害了伏苓?
死亡与恐惧没能让池泽乱了阵脚,但这一刻,她得知伏苓可能因为她而沾染魔气,她是真慌了。
池泽不想继续耽搁,恨不得此刻就拼了命逃出去,可当她想捏诀的时候,却被赵芷君死死按住了手,赵芷君看向她的双眼里仿佛写着“你不要命了?”。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宓宁突然笑出声:“哈哈,真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啊,我还在想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结果一听见内丹被魔气侵蚀,你那师尊可能有危险,就忍不住了?”
池泽听到前几句话就知道不好,不等宓宁说完话,就拉着赵芷君捏诀往外跑。
结果还没等她俩飞起来,宓宁一伸手,一道有形的黑手扩大数百倍,直接将两人像苍蝇一样拍在地上,死死压住。
黑色的巨手还压在身上,池泽和赵芷君双双趴在地上,感觉背后压了几千斤的重物,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死亡的恐惧与痛苦在全身蔓延,两人的口鼻已经逐渐渗出血来。
池泽好歹是金丹修士,比赵芷君状态好一些,她艰难扭头看向宓宁:“你早就发现我了!”
从一开始就仿佛长在了椅子上的宓宁,此时竟一个飞跃悠悠然来到了池泽面前,蹲下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是啊,你身上独特的气息,很难忽略吧。”
什么气息?池泽疑惑不已,她已经尽全力掩盖自己的气息了,甚至还让游梦帮忙隐匿了金丹修为,宓宁是如何发现她的?
然而,这不是池泽最关心的问题,她最在意的是妖王内丹到底有没有被魔气侵蚀。
宓宁惊讶出声:“嘶,你不怕我吗?还敢瞪我,哈哈哈,我本以为你有几分本事,学得来我的御蛇本事,还坏了我的好事,看你这么在乎伏苓,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便上钩了,也没那么聪明嘛。”
随口一说,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池泽不敢问,因为此人极其狡诈,一旦她发现你的意图,会拿你当老鼠一般戏耍。
可宓宁却好似知道池泽最在乎什么,她脸上带着可恨的笑容:“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妖王内丹到底有没有被魔气侵蚀。”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亲手把你同伴的心挖出来,我不仅告诉你内丹是否被魔气侵蚀,还能放你活着离开。”
一旁奄奄一息的赵芷君听闻这话,气活了,怒瞪宓宁:“你个疯女人!丧心病狂,没人性,你就不怕遭报应!”
宓宁理都没理赵芷君,只是抬手竖起两根手指,压在她们二人身上的黑手便多了几分力道,两人几乎同时又吐出一口血来。
“住手!她不能死!”池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大喊,“她是赵氏嫡女赵芷君,她死在这儿,你们无极宗想和赵氏合作门儿都没有!”
留给池泽思考的时间不多,她只能赌一把,赌赵芷君的身份和赵氏的重要。
【作者有话说】
吃了药好一些了,除了嗓子还痛,身上不痛了
114☆、114
◎脆弱◎
没想到,赵芷君的身份竟然真的有点用,池泽的话一出口,燕公子就赶忙冲上来求情:“前辈手下留情!万一此女真是赵氏嫡女,她万万不能死!”
宓宁回头瞥了燕公子一眼,燕公子赶忙下跪磕头:“前辈息怒,她真的不能死,父亲曾交代过,赵氏没了都不能让她死。”
池泽看燕公子那着急的模样不似作假,竟还有精力去想为何燕氏父子如此关心赵芷君的死活,从燕公子的话来看,必然不会是看在赵氏的份上。
先前池泽还疑惑,燕氏父子想从赵氏找到什么东西来换取涅槃丹,涅槃丹在拍卖后并未直接给到赵氏,那便说明燕氏所求不是百万灵石,而是别的东西。
若说是和赵芷君的婚姻,也不对,无极宗和赵氏联姻的消息一旦放出,对赵氏和无极宗都是巨大的打击,双方联姻,必定没有名利上的好处,那么只可能所求便是赵芷君本人。
短短几天,燕公子会爱上赵芷君吗?池泽不这么认为,燕公子可是魔修,他能因为爱而救下赵芷君,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必赵芷君对燕氏父子来说,还有别的用处。
但不管是什么用处,对赵芷君来说都不是好事,但再坏的事也好过现在就被池泽掏心,以后的坏事还未到来,尚且有改变的余地,此时此地,池泽只能先暴露赵芷君的身份。
没想到,宓宁还是有几分理智的,见燕公子磕头如此恳切,一抬手就放了赵芷君,甚至还大方地把赵芷君拍飞到燕公子旁边,转头看着池泽说:“唉,你说说你,怎的不多带一个同伴来呢,真是没意思。”
眼下池泽和赵芷君都身受重伤,无法动弹,燕公子看着这俩人,俩人的易容术已经失效,真实面容露出,燕公子才发现,池泽这张脸他好像从未见过,但又莫名熟悉。
燕公子一拍脑门:“晚辈想起来了,此女是赵氏在追杀的太虚宗弟子池泽,就是她毁了赵之舟的灵根,废了其修为。”
宓宁看着已经昏迷的池泽,呢喃道:“池泽,原来就是你啊。”
说着说着,她就笑起来了,问燕公子:“仙门正道不是自诩仁义道德嘛,怎的她废了赵之舟的灵根还能安然无恙?”
燕公子如实回答:“其师尊伏苓是太虚宗修为最高之人,且是赵之舟先以命相搏,她反击再过分也留了人一条性命,太虚宗宗主似乎也看在其师尊的份上偏袒维护她。”
宓宁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那看来伏苓很在乎这个徒儿咯?”
燕公子点头:“没错,那伏苓几百年没收过亲传弟子,唯一一个弟子便是此人。”
“前辈,不如我们把这池泽头割下来,趁夜挂上太虚宗山脚石碑,羞辱她们?”燕公子给自己说兴奋了,竟不自觉地抽出了刀。
“你这蠢货脑子里便只能想到这些?”宓宁轻飘飘地扫了燕公子一眼,那一眼仿佛如有实质的刀子,刺得燕公子心脏狂跳,头皮发麻。
燕公子连忙道歉,可宓宁却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反而盯着地上的池泽,呢喃道:“那笛声怎会出自你手,你从哪儿学的呢?”
燕公子不懂什么笛声,但他看得出来,宓宁想要池泽,不是死的池泽,便建议道:“前辈不若给那丫头下毒,免得她跑了。”
宓宁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反正人在她手上,她有的是时间查出池泽的怪异之处。
这个毒交给别人下,宓宁不放心,这小丫头鬼点子多,得她亲自来对付。
于是,宓宁掏出自己秘制的毒药,掐住池泽的嘴巴,直接给她灌进去,就把池泽丢给燕公子,让他把两人一起关进地牢,等她们在巍州的事办完了再一起带走。
池泽失踪或许没人在意,但赵芷君当天晚上没回老宅,赵岚就急得不行,她本想替赵芷君打掩护,无奈家主那边派人来传赵芷君第二日去请安,这怎么也瞒不过,除非她易容成赵芷君的模样,可她哪有这胆量。
最后赵渊还是得知了赵芷君夜不归宿的消息,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在他和燕氏父子合作的节骨眼上,赵芷君可是最关键的一环,她失踪了,这合作怎么继续下去?更不用说,赵芷君可是赵氏嫡女,是赵氏的门面之一,她失踪了对赵氏会有多大影响。
在赵氏的逼问下,赵岚承受了一切责罚,就是没说赵芷君去跟踪燕公子,只说赵芷君最近心情不好,常一个人散步。
赵岚被关进老宅的审讯室继续审问,从她这里问不出线索,赵渊就得考虑别的办法。
赵渊不敢把事情闹大,找人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找。
反观另一边的游梦姐妹,还以为池泽去暗杀燕公子要费些时间精力,压根没想过她失踪了。
就这么在一方隐瞒,一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愣是没人发现池泽和赵芷君失踪了,距离赵渊的寿宴越来越近,老宅乃至巍州的气氛如常越来越喜庆。
距离赵渊寿宴只剩一天的时候,游梦二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池泽的实力,暗杀一个筑基修为的燕公子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怎么好几天过去,一点动静没有呢?
两人这才意识到,池泽恐怕出事了。
一开始她们以为燕公子其实有别的护卫,池泽已经暴露,可是看赵渊那边的态度,似乎毫不知情,赵渊另有别的事要烦忧,也就是说燕公子那边的事,赵渊也不知情。
这就奇怪了,如果池泽暴露,那燕公子不是应该向赵氏要个说法才对吗,怎的如此安静?
还有,池泽如今是死是活,她要是真死在这儿了,游梦要怎么和伏苓交代?
游梦这下是真慌了,她太放心池泽一个人去办事了,可能是池泽成长的速度超过了一般年轻人,她几乎忽略了池泽不过是个不到百岁的年轻修士,她自己的大弟子都比池泽大几十岁,她不能放心让霍清去做如此危险的事,却能对池泽如此信任,这本就是不对的。
游梦先命随行的弟子私下去找人,她自己修书一封传回太虚宗给伏苓,信中内容一点也顾不上委婉,通篇下来就表达了一个意思——快来救命!再不来你爱徒要死了!
希望伏苓看到信后赶来支援,就是不知道伏苓来不来得及了。
外面至少有两拨人在努力寻找池泽二人,但她们二人却全然不知情,只想着如何从山寨地牢里逃出去。
两人第二天从地牢中醒来,是被痛醒的,被宓宁拍的一掌够她们喝一壶了,也就被喂了一点续命的丹药,不至于当场毙命。
为了防止她们串通,两人被关在相对最远的两间牢房。好在,因为整个地牢本就不大,这个山寨也是个临时据点,所以即使最远,也不过是面对面五步距离而已,对话完全没问题。
不过两人痛得几乎没力气开口说话,得缓上好几天才能动弹。
池泽刚一醒来,就猜到自己被下毒了,宓宁的行事作风她太清楚了。
给自己把脉,尝试运气,池泽不用片刻便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她能解,但现在不能解,解毒的一味药材她身上没有。
就算有,她也没法在地牢里炼制解毒药,因为她的储物袋已经被收缴。
同样,赵芷君的储物戒也被收缴,两人现在除了躺着等伤势好转,做不了任何事。因为她们同时还被喂了限制动用灵力的毒药,一旦运气,就可能会毒发身亡。
池泽比赵芷君先醒来,尝试了一次就放弃了,等赵芷君醒来,池泽第一件事便是提醒对方别强行运气,不然就会吐血身亡。
赵芷君还算听劝,听到牢房那头池泽的叮嘱,她便老老实实躺着,感受着周身传来的剧痛,赵芷君很想止住眼泪,可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眼角的泪水如雨帘洒落。
池泽强忍着疼痛,手撑着墙,另一只手则在自己衣服兜里翻找东西。
吃了蜀南秘境的亏,池泽再不敢把所有东西都放储物袋里,她这次出行想过会遇到危险,所以更是要做两手准备。
因为二人身受重伤,且服下了毒药,魔修们没把她们当回事,不仅没有搜身,还懒得派人看守。
两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再厉害还能翻出花儿不成?
所以两人都只被收走了武器和储物法器,身上的衣服没人动。倒不是魔修们有道德,只不过是因为池泽和赵芷君身份特殊,没有宓宁和燕公子下命令,魔修们不敢乱动。
池泽从身上翻找出两根铁丝,插进牢房的锁头里,随着池泽几下拨弄,这种常见的锁头就被她给撬开了。
赵芷君此时无心理会池泽在做什么,她躺在地上,已经预感到自己未来悲惨的命运。早知道,早知道她就让人把废了的大哥杀了,哪需要这么复杂,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父亲再生气,还能把她这个最后一个孩子给杀了不成?
就在赵芷君后悔万分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咔哒声,艰难转头,就见池泽五官因疼痛扭曲在一起,人靠着牢房的木栏杆,一只手按在胸口处,另一只手缓慢地挥舞:“还能走得动吗?”
赵芷君震惊不已:“你怎么出来了?”
池泽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铁丝:“技多不压身,别废话了,赶紧起来跟我走。”
可问题是,赵芷君伤势比池泽更重,她根本爬不起来。
池泽无奈,只能咬着牙,走进牢房,抓着赵芷君的两只手,绕到自己身前交叉,再抓住对方两条腿,托住往下滑的身体,叮嘱道:“抓紧我,摔下去我可就不管你了。”
倒不是池泽心狠,实在是因为她也太痛了,能有力气背起赵芷君,也得亏她身上还藏了一颗复伤丹。
赵芷君被背起来,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可她硬是咬着牙,不喊出来,池泽同样伤得重,池泽也没有喊疼,她不能输给池泽了。
在这一刻,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不想被嫌弃,赵芷君只盼着自己能忍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装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可装得再好,当她趴在对方背上,那比她平常所见更为削瘦的身躯,却硬生生背起她,赵芷君知道,池泽根本不欠她什么,两人看似各取所需,但其实池泽根本没必要冒险跟她来,要想逃,方才直接走了更好,毕竟她已经痛得没力气喊人,不会出卖对方。
池泽本来一边走着一边谨慎地聆听四周动静,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又小心,可突然,她感觉到后脖颈一阵湿润,伴随而来的是对方无法控制的哭泣喘息,池泽怔愣了片刻,赵芷君不是比她更强更可恶的恶毒女配吗,竟然也会有崩溃、脆弱的时候吗?
【作者有话说】
跑快点啊[爆哭]
115☆、115
◎逃命◎
本该因竞争、仇怨互相敌对的两个人,靠着彼此,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出去。
地牢无人看守,但出了地牢,山寨里可全都是人,好在池泽那天晚上粗略看过山寨的布局,知道哪个方向守卫多,哪个方向更利于逃跑,这也是她在选择潜入主帐篷之前做的准备。
来自前世躲藏、逃命的经验,她即使背着一个人,还是能精准找到守卫最薄弱的地方逃。
在地牢里没有窗户,她们分不清白天黑夜,等出来了才发现,此时依旧是夜晚,但就二人的伤势而言,她们至少昏睡了两天,距离寿宴还有七天,应该赶得及回巍州,前提是她们能平安逃出去。
两人摸黑来到了那日杀死魔修换衣服的地方,池泽放下赵芷君,扶她坐下,自己跑到某处看上去没什么不同的土堆旁,忍着痛直接靠双手开始挖土。
“你在做什么?”赵芷君皱眉问,池泽疯了?难不成想挖地洞逃出去,靠双手挖得挖到什么时候去了?
此地还残留血迹,想必魔修们只是简单把尸体抬走了,压根也没想过处理,倒是方便池泽二人找过来。
池泽没多余力气回赵芷君,只拼了命地挖土。
随着她十根手指挖到全是指甲缝里全是泥和血,那看似与旁边泥土无异的土堆竟渐渐显露出真面目。
一个小包裹藏在土堆之下,池泽翻出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几分。
包裹打开,里面不仅有匕首,还有许多瓶瓶罐罐的丹药,池泽眼疾手快拿出一瓶,倒出一粒丹药,一吞而下。
丹药进肚,那被毒药所限制的灵力正在缓慢恢复,池泽再运气已经不会有气血逆流的反应了。
有了灵力护体,浑身的伤痛都减轻了,池泽直接再倒出一枚丹药,递给赵芷君。
那带着泥土和血迹的手捧着一枚丹药递到眼前,赵芷君有一瞬的惊讶,放在从前,她会嫌弃无比,现在却看着池泽为了挖出土里埋藏的东西而指甲撕裂,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池泽自己却没意识到对方在想什么,催促道:“发什么呆,快吃,这是解药,魔修给咱们喂的是锁灵散,我刚好有解药。”
赵芷君回过神来,接过解药服用,其实她不敢告诉池泽,她方才犹豫那片刻,根本不是在质疑解药的真假和来源,她只是在心疼对方。
没有问池泽为何刚好会有解药,赵芷君只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池泽救回来的,服用了解药,她便开始运起灵力疗伤。
不过,池泽那堆瓶瓶罐罐里不止解药,更有复伤丹等,给赵芷君服用后效果更好。
留给两人打坐休息的时间不多,她们服下丹药后,稍微恢复一点灵力,便立刻使用法术飞离山寨。
只可惜,匕首只有一把,池泽自然是留着自己防身,只能分给赵芷君一些疗伤丹药,两人匆忙离开山寨,顺利得池泽都觉得奇怪。
她们就这么跑了,宓宁没有发现吗?
宓宁至少也是化神境魔修,就这么放心吗?
但不管怎么样,能跑出来就是好事,两人顾不上伤势未愈,一个劲儿地往巍州方向跑。
没有飞剑,速度有限,她们也不可能一直运气赶路,本就重伤,只能靠两条腿跑。
池泽还好,赵芷君哪里一次性跑过这么久,不过半个时辰,赵芷君就跑不动了,她又不是长跑运动员,累也正常,池泽不好说什么,只能停下来等。
为避免被追上,池泽一边逃命还要一边想办法掩盖行踪,两人天亮前才走出来时轻松走入的深山。
此时两人应该继续赶路回巍州城,因为再往前,就能找到小路通往官道,上了官道一路往东,便能到人多的地方去,她们就安全了。
可池泽却突然拽住了向前走的赵芷君,赵芷君不明所以,灰扑扑的脸上满是疑惑:“怎么了?”
池泽摇头:“不对劲,十分不对劲,宓宁阴险恶毒,不可能就这么放任我们逃走,她一定有后招。”
赵芷君皱眉:“你好似很了解这个魔头?”
池泽抿唇,没有解释,而是反问:“如果换做是你,你会这么放我走吗?”
赵芷君凝眉苦思:“不会,再怎么放心两个暂时不能动用灵力的废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防备。”
是的,更何况两人之中还有赵芷君这个与赵氏息息相关的人在,甚至赵芷君还是燕氏父子此行的目标,当着一点看守力量都不安排吗?
“大道不能走,”池泽立刻做出了决定,“我们如此顺利逃走,其中必定有诈,照原定的路线走,大概率会被抓回去,我们得绕路。”
可问题是,绕哪儿的路呢?
一个在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从未到过城外的乡野,一个非巍州本地人,她们能绕到哪儿去?
池泽深吸一口气,问赵芷君:“信我吗?信我就跟我走,别废话。”
赵芷君气笑了:“我不信你还能跟你来这龙潭虎穴不成,笑话,我看你才是别废话了,要往哪儿走直说便是。”
池泽笑了,竖起食指,在面前晃悠几圈,最终食指指向了一个让赵芷君瞪大眼的方向。
在赵芷君不解且震惊的目光中,池泽先伪造了一个方向的踪迹,便率先往计划的方向走,赵芷君最终还是选择了跟上。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燕公子跟随宓宁赶到此地。
宓宁只需看一眼,放出神识感知,便能察觉凡人所无法察觉的细枝末节。
燕公子紧张地看着宓宁,心里急得不行,那可是赵芷君,他和他爹一直在找的人,万一真给她跑回赵氏了咋办?
宓宁喜欢和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燕公子就怕她玩脱了,真放走了赵芷君。
但他也不敢忤逆宓宁,他爹没到,他只能听命于宓宁,不然宓宁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
宓宁看着杂乱的踪迹,惊讶挑眉:“被她们猜到了。”
燕公子忙问:“猜到什么了?”
宓宁懒得回他,一步步走向交叉口,这里残留的踪迹和气味是最重的,说明池泽二人在此地逗留最久。
她们是往前走向官道了呢,还是往别的方向走了?如果是别的方向,会是哪个方向呢?
宓宁没有丢失猎物踪迹的慌张,只有兴奋。
燕公子提议道:“前辈,不如让晚辈回山寨派人过来,分散寻找可好?”
宓宁终于理他了:“蠢货,那池泽早已是金丹境,你那寨子里有一个能打得过她的吗?分散寻找,简直是给她送武器法宝去的。”
池泽筑基期便有实力废掉同阶老练修士赵之舟,更别说她境界更高,就算有金丹境修士,也不见得能拿下她。燕公子是对池泽的实力没有了解,只知道传闻中她上了赵氏的悬赏名单,没有自己见识过,他永远不会有真切的体会与感受。
“那依前辈之见,晚辈能做些什么呢?”
燕公子急得就差抓耳挠腮了,可当着宓宁的面又只能忍着,心中郁气顿生。
关键是就算知道池泽没往官道去,但茫茫大山中,池泽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急什么,她们再如何逃,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回巍州,路线很好猜的。”宓宁嫌弃的目光落在燕公子身上,真不知道他爹怎么会有这么个废物儿子。
说罢,宓宁好似点兵点将一样,拿手指在几个方向东点西点,随意地选中了其中一个方向,抬脚就往那边走。
相比悠闲的宓宁,池泽这边上演的是生死时速,赵芷君走不快,池泽只能拽着她借力给她,两人一刻不停往山寨赶。
没错,池泽指的方向不是别的地方,就是魔修临时扎营的山寨。
池泽想过了,她们无论走哪个方向,其实都很容易被化神境魔修追上,宓宁想追她们不过是片刻的事。
走上官道,确实比在山里看起来安全,能遇见路人,但是,路人对魔修没有任何抵抗,这不是法治社会,魔修遇见路人也能随手杀了灭口。反而官道宽敞,不利于躲藏,所以池泽选择绕远路返回。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至理名言放在这里很合适,池泽想,如果宓宁是故意放她们走,为了戏耍她们,那么宓宁一定会在不久后跟来,那么山寨反而是更安全的,没了宓宁,不过是些筑基的魔修,池泽不至于对付不过来。
只要被池泽抓到机会,捡到武器,或者找到自己的储物袋,那么她们俩逃走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
山寨里的魔修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人不是很多,貌似被调走了一些,这让池泽松了口气。练气、筑基魔修再差,阴谋诡计却不少,她要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还是重伤的情况下,难度太大。
池泽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实力没信心,旁人却对她抱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比如此刻的赵芷君,她们确认主帐篷里没有宓宁后,赵芷君第一反应就是她们得救了,毕竟池泽可是金丹境。
两人在一处小帐篷里找到了自己的储物法器,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倒也是神奇。
至于两人的武器,惊鸿还在储物袋中,赤霄却已经被挂上了帐篷里的武器架,当作战利品展示。
赵芷君拿回赤霄,用布狠狠擦拭了许多遍,眉头紧锁,眼中的愤怒不加掩盖。
两人拿上各自的本命法器,本该直接离开,池泽却看着这一山寨的魔修陷入沉思。
“嗯?”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赵芷君只能轻哼一声,用眼神示意池泽快走。
池泽却摇头:“就这么走了,便宜她们了。”
“那你想?”赵芷君似乎已经能慢慢理解池泽的思维,她看向这些在帐篷内外寻欢作“恶”的魔修,成为魔修的人大多不会冤枉。
池泽前世再惨,她也只是邪修,不算魔修,只是被顾千晔冤枉成坏人罢了。
可眼前山寨里的魔修,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那些悬挂于帐篷外的残肢便是最好的证明。
甚至方才两人拿储物袋的帐篷里存放的法宝,不少还都是用人骨、人皮制作,可见这些魔修都犯下过多少杀孽。
“来都来了。”池泽只说了四个字。
于是,当宓宁带着人绕了一圈回到山寨的时候,竟发现山寨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滔天,火舌吞噬一切,张狂、肆虐的火焰如巨龙盘旋在山寨上方,可周围的树木却不受分毫影响,竟奇异地没被点燃。
绿色的山谷中燃起了山火,却不烧毁树木,火势也不蔓延,只啃噬着山寨中哀嚎的人。
燕公子心凉了半截,无力地后退几步:“怎会如此?”
而宓宁却看着这场火笑了:“烧得好呀,愣着做什么,这么多人的怨魂,不炼化为自己所用,岂不可惜?”
燕公子惊讶看向宓宁,迟疑片刻,才颤抖着手拿出了招魂幡。
宓宁不在意燕公子的动作,她只是欣赏着这场大火,火光中那张稚嫩的面孔仿佛带着熊熊恨意望向她。
她好像理解伏苓为何要收那丫头为徒了,真是让人嫉妒呢,这么好的天赋,怎么就走了正道呢?
【作者有话说】
跑得出去吗?明天试试看能不能完成六千
116☆、116
◎报信◎
池泽带着赵芷君一路往西走,看似离巍州越来越远,却有意无意避开了好几次宓宁的追捕。
毫无章法的逃跑,对付宓宁这种喜欢猜测人心的魔头来说,竟意外有用。
当然,池泽并非完全没有头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她脑海中有条路线,这条路线便是她十五岁那年,太虚宗的那位师姐带她走过的路。
这条路线只有她和师姐知道,一路上避开了官道,都是些羊肠小道,但偏偏路不算难走,赶路速度快,正好能避开宓宁。
只不过走这条路肯定会经过池泽的老家,路过老家的时候,花点灵石指使村民去巍州找赵氏或游梦报信,比池泽和赵芷君孤立无援要好得多。
赵芷君这才知道,池泽的老家原来离巍州如此近,她以前只查到池泽属于巍州,但来自不知名的小山村,她便没把这件事放心上,没想到池泽老家距离巍州竟然不过几天的路程。
之所以不和村民一起进城,自然是因为池泽不想拖累凡人,如果她俩跟着村民去,路上要是被宓宁追上,她们俩能否跑掉都是个问题,怎么去管一个凡人的死活。
宓宁没心思管凡人进城,她们只需要找到村民传信,再绕路跑掉,宓宁一定没时间搭理村民。
但池泽也想过连累村民的结果,毕竟宓宁这人的心思多变,她无法确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池泽才会一刻不停地赶路,希望在宓宁追踪到她之前就把人引开,让宓宁根本没有知晓村子存在的机会。
太虚宗师姐带池泽走的路与池泽老家清水村相隔一条江,这条江算是巍州地界最大江河的支流,这条支流名叫束江,束江分隔两岸,一边是清水河村,村里的路连通官道,可走到巍州去,一边是无人开垦的荒山野岭,无人居住,所以江上没有修桥,也没什么人想过江。
池泽当年是被师姐御剑带着飞过束江,走了那条小路一路向东,路过巍州,一路风餐露宿抵达太虚宗。
也正是因为师姐御剑展露的本事,让村民们相信了她是修仙者,池泽被带走,也被村民们认为过上了仙人的好日子。
隔江相望,池泽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怎么了?近乡情怯?”赵芷君难得有心情调侃池泽,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和自己看不上但又嫉妒的池泽一起逃命。
池泽摇头,表情变得十分冷漠,是一种透出内心底色的冷漠,再次令赵芷君觉得陌生。
好像短短的几天时间,赵芷君见到了池泽不同以往的几张面孔,她对池泽的印象不断刷新。
“走吧。”
说完,池泽率先御剑飞过束江,赵芷君紧跟而上。
束江另一边的清水村,因为临江,所以农地灌溉耕耘都算不错,大片的农地,房屋聚集在一块儿,村民们闲暇时也会聚在村里聊天娱乐。
当看见有人御剑飞进村子,小孩子开始发出惊叹声,大人们则纷纷慌忙下跪:“是仙人来了!仙人显灵了!”
修仙界有凡人和修者混居,住在城镇里的凡人是有机会接触到修仙者的,她们畏惧也尊敬修者,但也清楚,修者亦是人,还没到成仙的地步。但远离城镇的乡村,认为那些会法术的,都是仙人,无知滋生的恐惧让她们看见修者就会下跪,像看见了官大人一般。
池泽许多年前已经见过这一幕,她是村民中唯一一个没有见到师姐下跪的,但她不是无礼,她是震惊。
在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五年,她已经认命,自己这一辈子就会在这个落后的古代农村结束,可当有一天,师姐的到来,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修仙者存在,让已经认命的池泽看到了一丝丝回家的希望。
当年师姐的一句“乡亲们快请起”没能改变村民们的膝盖软,池泽如今也懒得去纠正。她的容貌和十五岁的自己有很大区别,但五官大致是差不多的,竟也没人认出她来。
听着村民们跪下时还不断地念叨什么神仙保佑,池泽无奈又觉得好笑,朗声道:“我乃路过此地的太虚宗弟子池泽,你们无需向我下跪,我不过一介普通修仙者,既非神仙亦非菩萨,你们快起来!”
赵芷君却习惯了旁人对她下跪,站在一旁没半点不自在:“和她们废话什么,我来说吧。”
“*你们村长在哪?”赵芷君一走出来,那股子傲慢气息又掩盖不住了。
村长颤颤巍巍地跪着挪过来:“仙人请讲,老奴……”
“我给你们一百灵石,送信去巍州城,找到赵氏老宅,送上这封信便可。”信纸是赵氏独有的,一般人无法仿造,也不敢仿造,到时候门童见了信纸就会代为转交。
普通凡人可支配的银钱一辈子加起来都没几块灵石,她们的货币还用的凡人银钱。
但村长是认得灵石的,当年池泽被带走时,那仙子为了平息池泽家胡搅蛮缠的两口子,给了一点灵石和灵米补偿,那两口子靠着这点仙家给的好东西,七八十岁了身子骨还算不错,无灾无病。
当年池泽被带走时,村长只是村里一户人家的小孩,如今他已过半百,看向池泽,仔细辨别许久,突然颤抖着手指向池泽:“你你你,你是池江家的大丫?”
池泽不记得村长是谁了,反正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个,但见对方认出她来,也不否认:“嗯,我路过此地而已。”
池泽报上姓名没人认识她,因为以前哪有人叫她名字,都管她叫大丫大丫,因为是池家最大的丫头。
年轻的村民们一脸好奇地抬头看池泽,上了年纪的人却拍着大腿说:“天哪,真是池家那个吗?几十年了,她咋不老呢,真成仙人了!快快快,快去叫池家人来看看!”
尽管池泽说了自己是路过,但在常人眼里,混得好的人自然是要衣锦还乡的,就算是仙人又如何,回来了也得看看爹娘。
这时候,高高在上的仙人仿佛一瞬间和村子有了联系,村民们看池泽也没了先前的畏惧,反倒兴奋不已。
池泽冷着脸,一言不发。
赵芷君皱眉,抱怨道:“什么大丫小丫,好敷衍的名字,你从前便叫这个?”
池泽白她一眼:“闺名,不行吗?”
赵芷君轻哼一声:“不如我的好,只有亲近的人可以叫我颖娘。”
说着,她偷偷地看着池泽侧脸,心里藏着一丝她也说不上来的期许。
可池泽不在意赵芷君小名叫什么,她冷漠的目光穿过越聚越多的村民,落在蹒跚赶来的两位老人身上。
两位老人头发还是黑的,腿脚也算麻利,得益于早些年吃过的灵植,修者指缝里露出的残渣都够凡人吃一辈子,那些对修者来说不过是改善口味的灵植,虽不至于让人长命百岁,却能在原本的身体基础上延年益寿。再加上还有灵石补偿,池家人在池泽走后,过上了还算殷实的好日子。
六七十岁的凡人已经算长寿了,更不用说两人身子骨还挺好,一直都是村里人羡慕的存在,羡慕她们命好,生了个池泽被仙人看中带走了。
两人走到池泽面前,苍老起皱的双手紧紧抓着池泽,眼里蓄起泪水,呼喊着池泽的小名:“大丫?真的是你吗大丫?”
赵芷君从未被爹娘如此对待过,乍一看还觉得这是十分温馨的一幕,但和两位激动的老人相比,池泽有些过于冷静了。
继两位老人之后赶来的是穿着短打衣衫,皮肤黝黑的两个中年男人,他们身边还跟着抱孩子牵孩子的女人。
“大姐,你终于回来啦!”两个中年男人一靠近,双手不知放何处,局促不安的样子憨厚又老实。
池泽所有的耐心几乎耗尽,扯动嘴角说:“我不能停留此地太久,灵石就交给村长你了,麻烦你找人把信送去巍州。”
池家人听到灵石,突然表情一滞,二老忙问:“灵石?大丫你送灵石回来啦?还是大丫孝顺,知道送东西回来帮衬家里,人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才不是大丫忘记了家里人!”
说这话时,二老还挺直了腰板,斜眼瞧着村民们的反应。
池泽不动声色挣脱开二老的手,只看向村长,拿出一袋子灵石:“麻烦村长了,事关重大,还请立刻派人去巍州。”
村长哪见过这么多灵石,尽管还只是中品灵石,但已经是整个村子都不曾拥有的,他接过灵石,只觉得手中分量太沉重。
池家人看灵石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二老更是大喊:“你把灵石给他做什么!那是我们池家的,快收回来,肥水不流外人田,有这好事,你净想着外人,你可知道你两个外甥今年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正是缺钱的时候……”
赵芷君从来没听过这么大的嗓门,震得她耳朵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二老把这些话当面喊出来。
对于赵芷君来说,赵渊算计她,那也是私心里这么谋划,从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表面上赵渊也只会拿家族荣耀来逼迫她,像池家二老这样粗浅的算计,赵芷君还是第一次见。
池泽没回话,只是一抬手就拦住了要去抢灵石的二老,给村长使眼色:“烦请村长快走。”
有这好东西,谁都不愿意让出去,村长虽为难,也担心日后的麻烦,但现在好东西先落到手上,他如何肯交出去,于是也顺理成章拿上东西走人了。
二老见人跑了,赶紧差使两个儿子去追,但依旧被池泽一挥手一道法术给拦住了。
“大丫!”二老齐声喊道。
池泽头疼不已,等村长带人走远了,她才转头同赵芷君说:“走吧,我们别管了。”
赵芷君点头:“嗯。”
看得出来,池家人是胡搅蛮缠的类型,赵芷君也懂池泽为何满脸冷漠了,换她早就命人动手教训对方了,哪像池泽,还给对方上手的机会。
两人想走,池家人却不让,拽着池泽的衣角开始哭,哭诉自己这么多年失去了大女儿有多惨,什么仙人补偿的那点东西,早就为了俩儿子娶媳妇成家花光了,日子还是如以前一般清苦。
二老还说,池泽的房间她们都舍不得给家中孙子住,都给池泽空着的,想女儿的时候就去看看。
结果二老刚说完,就听村民笑着说:“池江家的,你们那破房子没人住不是因为垮了吗?如今住的不是更大的瓦房吗?”
被戳穿,二老恼羞成怒抓起一把土朝说话人身上撒去。
池泽皱眉,彻底没了耐心,召来惊鸿,催促赵芷君走人。
赵芷君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此时积极万分,只想快点跑。
二人想走,谁也拦不住,独留下池家人在原地痛骂池泽不孝。
“你没事吧?”飞过束江,落地后赵芷君才开口问。
“当然没事了,快走。”池泽松了口气,表情已经恢复如初,再不似方才那般冷漠。
不知为何,赵芷君却觉得池泽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她从未想过,在太虚宗里活泼热情的池泽,竟然出生于这样的家庭,就像灿烂绽放的雏菊竟然长在阴湿、恶臭的淤泥中,这样的反差令人难以想象。
池泽心里当然不轻松,回到清水村,她的记忆又被拉回了初到异世界的那些年,封闭落后的村庄,数不尽的谩骂和暴打,干不完的农活和哭闹不停的两个弟弟,她差点被永远困在那里,如果不是有作为人的良知,她前世成为邪修,差点就在宓宁的蛊惑下,一把火烧了这个村子。
有些东西,就不该被回忆起,池泽平静的面容下是一颗暴躁到想要焚毁一切的心。
【作者有话说】
失败,我是spiderman[爆哭]
117☆、117
◎被捕◎
池泽本以为,她算好了一切,不会给清水村带去大麻烦,却没想到,她放过了清水村,清水村并未放过她。
此时二人沿着曾经池泽走过的老路,绕道东行,逃往巍州。
宓宁二人也循着踪迹追到了束江附近,但很快发现池泽掉头回了巍州,两人便立刻追上。
只不过,在离开束江前,宓宁回头看了眼束江,平静的江面,水流缓缓淌过平原,江岸另一边坐落着一个平静的村庄。
燕公子不理解宓宁的停顿,他以为宓宁不屑于屠杀凡人村庄,看不上那几百个怨魂,毕竟他先前奉上怨魂的时候,对方可是相当嫌弃。
也正是宓宁这一犹豫,池泽二人将她们甩得更远。
宓宁察觉到空气中属于池泽的气味逐渐变淡,扭头说:“不管了,先追上人再说,可不能给她们逃到巍州城外。”
宓宁追踪池泽,并不是单纯看地上的踪迹,而是她能嗅到属于池泽独特的气味。
其实,池泽追踪的本事,就是从宓宁这里学来的,她会的所有旁门左道,几乎都是前世和宓宁学的,有的是宓宁逼她学,有的是她自己偷学。
但向来都是师傅强于徒弟,所以在追踪这件事上,池泽对上宓宁,自然是略逊一筹。
池泽也猜到自己跑不过宓宁,她如果直接朝巍州方向跑,那么不用多久,宓宁就会比她更先蹲守在巍州城外。
所以,池泽想的办法是拖,拖时间,拖到救兵抵达。
无数次和宓宁的心里博弈,互相猜忌,池泽已经做好了和对方打持久战的准备。有时好像往巍州直愣愣地跑,有时又绕道去了别处。
毫无章法的逃跑路线,导致宓宁都有些烦躁了。
这死丫头到底在绕什么,再多绕几天,赵渊的寿宴可就到了,赵渊为了涅槃丹,就算是找个人假扮赵芷君,也得完成和燕氏父子的交易。到时候赵芷君名义上对外就是燕公子的妻子,她再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是会被送到燕公子手上。
宓宁的耐心被耗尽,她不想玩了。
而池泽两人的精力也不剩多少,两个人眼睛布满血丝,不眠不休地逃跑,灵力几乎没有停止使用过,不断地疗伤、逃跑,在极端的情况下,两人使出了浑身解数,才能在宓宁眼皮子底下几次死里逃生。
可她们不知道,她们以为的死里逃生,不过都是宓宁没尽力抓捕而已。
眼下宓宁玩够了,池泽还没等走出躲藏的山洞,就被一阵无形的威压震碎内脏,一口黑血吐出。
“同样的手段用了两次,可就不好玩了。”宓宁的声音虽带着笑意,却能听出一丝愤怒来。
黑暗中一张纯真无害的脸出现,宓宁身边没了燕公子,许是已经被赶去巍州参加寿宴了。
走出黑暗的宓宁看见池泽,突然惊讶地收起了冷笑:“咦?还有个小姑娘呢?”
宓宁身边没了燕公子,但池泽身边也没了赵芷君。
原来,不知是第几天的时候,池泽就明白,宓宁在耍她们,像猫逗老鼠一样,把她们玩死。所以,池泽赌了一把,她要和赵芷君分开逃,看看宓宁的目标是她还是赵芷君。
毕竟赵芷君几天时间,拼了命地修炼和逃跑,伤势恢复了,一个人单走就算遇到燕公子也是有一战之力的。别看太虚宗那么多人打不过一个池泽,但门派大比前二十的弟子,单独挑一个出来都远超一般筑基修士,更不用说,赵芷君还是池泽不在时的首席弟子,她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宓宁没忍住,“啧”了一声,看池泽的表情有些怪异:“你这脑子倒是好使,竟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宓宁也是支开了燕公子,打发他去巍州与其父汇合,没想到池泽也是。
“你竟然把活命的机会给了那丫头,你就不怕她不带救兵来救你?”宓宁疑惑地问。
池泽知道对方喜欢研究奇奇怪怪的问题,也知道打嘴仗是她拖延时间的好办法,所以强撑着疼痛,笑着说:“谁说我在等她的救兵,她一来一回带救兵回来,我尸体都凉透了。”
宓宁挑眉:“有道理,那丫头没你聪明,养在深宫中的娇弱花朵,这几天没少给你拖后腿吧?”
真是奇怪,她第一次和池泽正面对上的时候,池泽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恨意,但此刻,池泽竟还有耐心回答她的问题,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池泽皱眉:“她没有拖后腿,娇花也不是无用的。”
甚至,若非赵芷君储物戒中无数珍奇法宝,她们俩不见得能数次逃脱。
宓宁笑得牙不见眼:“哎呀,她又不在这里,你装义气给谁看呢?”
池泽冷笑:“随你怎么说,化神境的魔修,就为了抓我这么一个金丹小修士,使出浑身解数,真是我的荣幸啊。”
宓宁笑容不再,一秒变脸,化神境修士追一个金丹修士追了这么多天,说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
“你就不怕我恼羞成怒杀你灭口?”
“要杀便杀,何必学我们正道修士找什么借口,魔修杀人还要分恼羞成怒还是一时兴起吗?”
“有道理。”
宓宁赞许地点头,走到池泽面前,捡起池泽的惊鸿,敏锐捕捉到池泽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
本命法器啊,修者视若珍宝的东西,若是给她毁了呢?
没有任何预兆,宓宁拿起惊鸿,两指并拢曲起,用力在剑身前端一弹,曾经削铁如泥的惊鸿,仙剑中的极品,竟被宓宁一个弹指就折断成两截。
池泽死死瞪大眼,跟随她两世的惊鸿,即便在前世,也不曾受此打击。
“池泽,你有点小聪明,但还不够。”宓宁丢掉惊鸿,像丢掉什么废铜烂铁一般,甚至用脚踢开。
“你的聪明,让你救了阿莫族,但我不在意,她们族给我多年供奉,放她们一条生路又何妨。你的聪明也让你救了赵氏那丫头,我也不在乎,那是燕榭父子和赵氏要关心的,她死了还是活都无关紧要。”
“但是,你的小聪明,能救得了你自己吗?”宓宁轻声说,轻柔缓慢的语调,好似情人在耳边呢喃。
池泽怎么会不怕死呢,她还没活够,她还没有活到前世死的时候,她还没有报复完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她还没有成为首席弟子,也没有让师尊当上一等峰主,她甚至没来得及正式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她有太多的遗憾要去弥补,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可是,越让宓宁看出她的害怕,宓宁就会越不如她所愿。
这一次,前世令池泽避之不及的邪术,令池泽陷入万丈深渊的东西,此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当然能了,那人教我的,可不是什么小聪明。”池泽用着一种得意的眼神,上下打量宓宁。
明明池泽才是被踩在脚下该求饶的那个,可宓宁却觉得对方小看了自己。
“谁教你的?”宓宁脸上不再有笑容,掐住池泽的下巴,逼迫她撑起上半身直视自己的眼睛。
操控神蛇的笛声是谁教给池泽的,那些似曾相识的法术又是谁教给池泽的?这些宓宁统统都要知道,这也是她留池泽一条命的原因之一。
其实这些都是宓宁教的,但是池泽不能这么说,她就要吊着宓宁的胃口,让她留自己一条命。
“你想杀了我,我凭什么还愿意告诉你。”池泽不服气地说。
宓宁甩开池泽的脸,再好看的脸配上那不服气的表情和自以为是的得意,都令她火大。
这么想着,宓宁便倏地一抬手,几十根针从她袖口飞出,直接将池泽的脸扎成个刺猬。
“啊!”针上有毒,再是能忍痛的池泽也被刺得痛呼出声。
“哟?还以为你不怕疼呢。”宓宁像发现了新大陆,好奇地蹲下,欣赏自己的杰作。
池泽咬着牙,不肯再喊痛。
“说吧,谁教你这些的,说出来,我能让你死个痛快,不然,我有一万种让你痛不欲生的法子。”
宓宁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等着池泽屈服。
其实,她撒谎了,不论池泽说不说,她都不会杀死对方,她还是会让池泽痛不欲生。
池泽也知道对方的打算,所以,她也要为自己求一个回答:“我若告诉你这些是谁教我的,你便告诉我,那妖王内丹,到底有没有被魔气侵蚀,如何?”
宓宁撇嘴:“还以为你会以此为条件求我放了你,没想到只是求这么个无关紧要的答案,内丹没有被魔气侵蚀,你那亲亲师尊没事,行了吧?”
宓宁这态度,池泽该信吗?她已经被宓宁喜怒无常的性子逼疯了,得到了答案却不敢信。
“好了,你该说我想知道的东西了。”
池泽看着宓宁,这张熟悉的、可恨的脸,逐渐和前世重叠,她笑了,笑得眼泪滴下来,混着脸上被针扎的血,血泪似乎在哭诉着对方犯下的罪孽:“谁教我的,这些东西你这么熟悉,当然是因为,这都是你教给我的了。”
宓宁脸色大变,呵斥道:“给脸不要脸,敢耍我?我教给你的?说你聪明,你便蠢笨如斯,我何时教过你这些!”
宓宁发怒,池泽只觉得五脏六腑受到更加剧烈的压迫,呼吸不上来,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
突然,天边一道白光闪过,一把撕破夜空的长剑带着不可抵挡的攻势,和漫天的杀意刺向宓宁。
宓宁第一次反应不及,只堪堪侧身一点,便被削断一簇头发,但凡她反应再慢一点,断的就不是发而是头了。
“大胆孽畜,休伤吾徒!”
熟悉的声音,却有着池泽陌生的怒音,能让教养良好的伏苓说出“孽畜”两个字,可见伏苓已经是怒极的状态。
【作者有话说】
[爆哭]师尊快救命啊!
118☆、118
◎流泪◎
池泽本已经在昏迷的边缘,仿佛垂死的人又看见了希望,她努力睁开眼,循着声音去找伏苓。
黑夜里最亮的不是星辰,是划破夜空的长剑溯时,是以夜空为背景,夏风做陪衬,腾空飞行的白衣,和月光描绘轮廓的清冷、肃杀脸庞。
池泽没有见过全盛状态的伏苓,一般人也见不到,能叫化神修者使出全力,那得是非常严重的事。
而此刻,在伏苓看来,有人把她徒儿打成重伤,那便是顶顶严重的事。
第一剑只是打断宓宁对池泽的伤害,第二剑才是注入伏苓全力的进攻。
宓宁也察觉到了漫天的杀意,不敢小瞧伏苓,顾不上地上的池泽,她立刻回身迎战。
溯时回到伏苓手中,铮铮剑鸣如她主人无法平息的怒火一般,池泽强撑着精神看着伏苓,却不敢开口扰乱对方心神。
磅礴的灵力外化成有形的剑气,溯时神剑的威力无可比拟,当宓宁接下第二剑时,她才发现自己小瞧了伏苓。
“竟然是神剑,倒是我小看你了。”宓宁收起被震破流血的手,故作无事地避开伏苓接下来的几剑。
同样是神剑,在普通修士手中和化神修士手中会有天差地别,比如此刻,伏苓的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
原来,强到极致的修者战斗已经摒弃了花里胡哨的招式与法术,只留下最纯粹的进攻,一剑劈砍下来,树倒地裂,片刻的战斗下来,山林已经千疮百孔。
可即便如此,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击,全都避开了池泽,她所在之处反而是最安全的。
宓宁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乎,她有意往池泽身边靠,如此一来,伏苓便会投鼠忌器,每次都会留手,生怕宓宁躲过去了,池泽无法动弹受到殃及。
宓宁突然想到一个坏主意,伸手就去捞池泽,直接掐着池泽的脖子把人当肉盾举起来:“继续啊,你不是太虚宗第一人吗,杀了我这个魔修,修仙界都会以你为荣不是吗?得道路上,死一个小弟子有什么要紧?”
如宓宁所料,伏苓果真立刻收手,生怕伤了已经只剩一口气的池泽。
池泽咬紧牙关,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宓宁这个混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尽管她也一样,但她恨宓宁,就像她恨自己一样。
“放了她,你还有命离开这里。”伏苓终于说了第二句话,一出口,池泽便听出了对方嗓音的沙哑。
艰难地睁大眼,池泽才发现,一向爱干净的师尊此时头发都乱了,一身风尘仆仆,看就知道是不眠不休地赶路,一刻不曾停留,那双温柔眼眸里只剩下疲惫和恨意。
一面是神经紧绷的伏苓,一面是悠然自得的宓宁,两人第一次对峙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宓宁还有闲心聊天:“一个小弟子而已,死了就死了,以你的本事,要收多聪明的徒弟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怎么,过去了几百年,你还同孩童一般幼稚吗?”
原来,这两人早就认识,或者说早就见过面。
“与你无关。”伏苓看着对方,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生怕一个不注意,那双沾满无数人鲜血的手如今再害一条人命。
宓宁耸肩:“与我无关,那与这小丫头有关咯?你师父那老东西呢?死了?他都死了,你还守在太虚宗做什么?”
伏苓的师父?池泽还有脑子去想,伏苓的师父貌似是太虚宗盈虚老祖,修仙界一只手数得过来还活着的渡劫大能,但是已经闭关数百年,自从五百年前那一战后,他便闭关了,他死了吗?
“师父他老人家只是闭关,并未仙逝,你以为你说这些便能激怒我吗?魔君现世,看来你们魔修是不懂得安分二字如何书写。”
盈虚老祖死没死可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他活着,哪怕一直闭关,魔修们都会忌惮他的存在,不敢卷土重来。
可为何宓宁要说盈虚老祖死了?她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不对!宓宁才刚从蜀南秘境放出来,她如何能得知这些消息,她一定是在套伏苓的话!
池泽用尽全力大喊:“师尊别同她争论,她在胡说八道套你的话!”
宓宁脸色一变,手上用力:“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池泽感觉自己脖子骨头快断了,还能活着也得亏金丹修为撑着。
比池泽更怕她死的另有其人,伏苓顾不上许多,眼见宓宁恼羞成怒,顾不上许多,只能抬手全力一击朝宓宁杀来。
本以为宓宁会立刻举起池泽当肉盾,却没想到,方才口口声声说要伏苓投鼠忌器的人,竟一把甩开池泽,正面迎击伏苓。
也正是两人开始正面交手,池泽才发现,伏苓依旧是化神修为,可见对方应该没来得及炼化妖王内丹,池泽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伏苓没有因为她的疏忽而被魔气侵蚀。
池泽很想再坚持,看到伏苓赢过宓宁,更想为伏苓偷袭一把宓宁,可是她的伤势过重,被宓宁用力捏断脖子后,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眼前发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两名化神境大能拼死一战,方圆几十里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都遭了罪,唯独中心地上的池泽没事。
伏苓抽空甩出一个金钟罩保护住池泽,才敢放开手去对付宓宁。
即便手上没有武器,宓宁到底是三大魔君之一,且不是最弱的那个,她的阴招不少,正面作战实力也不弱。
伏苓最缺乏的经验便是对付魔修的经验,对方的阴招几次都害得伏苓受伤。
但同时,宓宁也没躲过伏苓的剑。
伏苓的出招以快致胜,太快了,快到宓宁实在反应不过来,每次躲过去都得负伤,若非修为护体,她早死了八百遍。
如此看来,两人的实力竟不相上下,作战风格有极大的反差,却刚好互相克制。
二人打得不知天昏地暗,足足三天三夜,都无法分出胜负。
最后是宓宁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术,不要脸地逃跑了。打不过就跑,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但其实,这时候宓宁不跑,伏苓也撑不了多久,两人都已经燃尽了。
宓宁跑后,伏苓从天上飞落地面,从溯时走下来的时候,脚步虚软,差一点没能维持住站姿。
金色的屏障撤散,伏苓一步步走到池泽面前,每一步都带着她不敢想的沉重。
池泽趴在地上,双眼闭上,血渍糊花了脸,身上多处重伤,脑袋更是因为骨头断了而呈现一种扭曲的姿势。正常人受此重伤早就死了,所以,池泽趴在地上看着也像没了呼吸。
其实池泽不知道的是,这不是伏苓第一次看见了无生息的她,每一次对伏苓来说,都是不可承受的痛苦。
苍白的指尖颤抖着伸向池泽,伏苓小心地试探池泽的鼻息,那宛如高悬明月不可靠近的脸上是破碎月亮般的脆弱,秀发如珠帘,掩盖不住绝美脸庞那令人心疼的易碎眼眸,她的嘴唇颤抖,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当感受到指尖那一丝微弱的呼吸时,伏苓胸口那堵住的气才通畅了,脚步虚软,她一个不注意,便跪在了池泽跟前。
伏苓小心翼翼将池泽身体翻过来,一只手穿过池泽的双腿,一只手揽着池泽的腰,稍微用力,她就轻松地横抱起了池泽。
伏苓抱起这比从前更轻了一些的身体,随着尘土飘落的还有一滴晶莹泪珠。泪珠砸在地上,无声无息渗入泥土之中,仿佛从未有人为池泽哭过。
伏苓带着池泽走出这片树林的时候,游梦等人才敢迎上来。
游梦与陆清火只有元婴修为,伏苓和宓宁斗得昏天黑地,她们进去怕被殃及。
此时见伏苓终于安然无恙出来,她们才敢迎上来。
不止游梦二人,还有赵氏以及前来赴宴的各方人士。
游梦凑上来,紧张地问:“池泽没事吧?”
伏苓没说话,视线扫过人群,落在了一群身穿浅蓝色锦衣的人身上:“他也来了?”
游梦随着伏苓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云筑山庄那群人,为首的便是云筑山庄庄主的弟弟段勤翊,再扭头看伏苓怀中不知死活的人,游梦便猜到伏苓所想,先她一步走向云筑山庄。
“段长老,好久不见,可否借一步说话?”游梦带着礼貌的微笑看向段勤翊。
段勤翊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游峰主,不必客气,伏峰主所抱之人便是你们在找的那名弟子?”
游梦点头:“没错,伏苓之徒受宗门委派前来调查魔修之事,没想到竟被伤及性命,还望段长老施以援手,太虚宗定当感激不尽。”
段勤翊拱手道:“我与伏苓之间,何谈感激,她若有所求,我必赴汤蹈火。”
游梦一噎,不知如何回,只能尬笑,先把段勤翊领过去再说。
云筑山庄是医修、药修圣地,段勤翊作为云筑山庄二把手,医术高超,甚至胜过庄主。在场就他医术最好,伏苓等人只能向他求助。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赵渊突然抬手,拦住了段勤翊:“段兄且慢。”
段勤翊疑惑挑眉:“赵宗长这是何意?”
赵渊神色阴沉,看向池泽的眼里尽是仇恨:“段兄可知道,伏峰主怀中之人,阴险狡诈、心思恶毒,便是导致我儿修为尽失,终生不得修炼的罪魁祸首?”
段勤翊哑然,他不怎么关注这些江湖事,还真不知道。
游梦脸色也不好看,看向赵渊:“赵宗长这是何意,门派大比的事大家有目共睹,此乃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恩怨,她们彼此都同意在比武台上以命相搏,最后的结果她们都能接受,我们这些外人总不好插手吧?难不成,堂堂赵氏家主,竟输不起一场比试?”
赵渊皮笑肉不笑:“自然是输得起,可小女同样身受重伤,也需要段兄医治,我想段兄应当不会见死不救吧?”
游梦脸色一变,反问:“令爱能活着回到巍州求救,难道不是池泽牺牲自己换她逃命的机会,赵宗长这话未免太令人寒心了!”
双方还在吵,但伏苓知道,不能再拖了,她抱着池泽直接飞向巍州。
而那段勤翊,目光痴迷地追随着伏苓,见她飞走,顾不上许多,立马跟上。
【作者有话说】
不要哭哇师尊[爆哭]
119☆、119
◎弃子◎
赵渊见段勤翊竟不管不顾跟着伏苓飞走了,当场气得胡子都在颤抖,可人已经走了,他能怎么办呢?
云筑山庄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还是带着笑脸同赵渊赔礼道歉,她们家长老的做法过于随性,最后也只能由云筑山庄兜底。
赵渊也不会和云筑山庄撕破脸,日后赵之舟和赵芷君的恢复还有用得上云筑山庄的时候,他只能忍。
游梦本是无拘无束的性子,如今有更任性的伏苓在前,她也不得不挑起太虚宗对外的大梁,劝说赵渊先把个人恩怨放一边,专心对付巍州城外的魔修。
提到魔修,赵渊眼里闪过一丝心虚,没有再揪着池泽的事不放。
池泽和赵芷君托清水村人送去巍州的那封信里自然没有提及无极宗,要是提到了,赵氏是绝对不可能派人来救她们的。
所以,赵芷君的那封信里,只写了自己和太虚宗弟子发现城外有魔修活动痕迹,两人作为太虚宗弟子,除魔卫道是本职,自然跟去调查了一番,发现了一个被屠杀的村子,但两人也同时被魔修盯上,只能躲藏于巍州西边的山里,请求赵氏的救援。
游梦作为太虚宗的代表,她自然不可能被瞒着,毕竟赵芷君的信里提到了“霍清”,这可是她的大弟子,赵渊也没想到“霍清”就是池泽,他得知消息后便也通知了游梦。
游梦其实早在发现池泽失踪的时候就去信给了伏苓,只不过信还没等送到太虚宗,伏苓就已经在路上了。
伏苓刚到,正好就碰上赵芷君狼狈地逃回巍州,她不修边幅的模样,让老宅的门童都没认出她来。
赵芷君到家后,昏迷前最后一句话,便是叫人快去救池泽,池泽在巍州城外的哪座山里。
此时,赵渊是想瞒也来不及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和赵芷君一起失踪的不是霍清吗?怎么赵芷君却要她们去救池泽?
伏苓听了赵芷君的话,头也不回地飞出城。
本来在巍州城,有赵氏管理,一般修士是不能在城中肆意飞行,为免起冲突或发生事故,城中使用法术都有相关的条例管理。
可伏苓直接无视了这些规矩*,谁也追不上她。
等大家赶到赵芷君所说的位置后,才发现里面两名化神境大能已经打起来了。所有人退至方圆十里开外,不敢靠近。
赵渊在所有人走后,带领下属前往伏苓与魔修战斗的山林,看着这几乎被摧毁的山头,心中骇然无法抑制,这就是两个化神修者拼尽全力带来的毁灭,如果这两人在巍州城里直接对上,不敢想巍州会如何毁于一旦。
伏苓太过低调,好似所有人都忽略了她才是如今太虚宗最强的化神修士,什么逍遥剑尊也得靠边站。
赵渊深吸一口气,赵氏与池泽已经交恶,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紧紧抓住燕氏父子,拿到涅槃丹,重新培养赵之舟,燕榭同样也是化神修者。
但是,赵之舟即便有了涅槃丹,他也只是上品单灵根的资质,要重新修炼,还要一两百年才能到金丹,更不用说元婴、化神,那得要几百上千年。
反观他另一个孩子赵芷君,如今已经筑基巅峰,天资更好,也更拼命,以她目前的修炼速度与根基,想必一二十年内结丹不成问题。
赵渊的第二条路,那便是重新修复和太虚宗的关系,尤其是和伏苓的关系。
要讨好伏苓,从目前她在乎的人来看,那就得撤掉对池泽的追杀,同时,赵渊想到了游梦说的那句话,池泽拼死换了赵芷君活着回来报信,那是不是说明,在他没看见的角落里,赵芷君其实暗中和池泽关系不错?
赵渊想到门派大比时,赵氏人都在想怎么解决池泽,唯有赵芷君沉默不语,他当时就该发觉的,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赵芷君竟私底下与池泽有勾结。
在此之前,赵渊若是知道赵芷君私底下竟和池泽关系不错,他第一反应便是斩断两人的关系。可如今,赵芷君的行为竟给了他另一个选择,另一个不必带领赵氏走入万劫不复的选择。
连那人都在伏苓手上吃亏逃走,她们是不是可以默认,如今论个人实力,修仙界已经无人能与伏苓匹敌?
赵渊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山林,沉思许久。
因赵芷君的重伤,所以赵渊与燕氏父子的合作没法如约进行,至少,赵渊作为赵氏家主,他不可能让重伤未愈的亲女儿在这节骨眼上宣布与燕公子的婚约。
不给人,燕公子自然也不会给涅槃丹,双方的底都没交。
“老爷,大郎君在外面等了几个时辰了,要不还是让他进来吧?”赵氏的老管家低声劝说到。
赵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良久,赵渊问起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太虚宗的人全搬去了城中客栈?”
老管家点头:“是,那日老爷你阻止段长老为太虚宗弟子疗伤后,太虚宗人便尽数搬出了老宅,这事闹得不少人都在猜测我们是否要和太虚宗断绝来往了。”
老管家迟疑几秒又说:“因太虚宗态度强硬,焚天宫、云筑山庄等也陆续离开老宅,理由五花八门,有说客院风水不好的,也有说弟子水土不服身子不适的。”
赵渊脸色阴沉,怒拍桌子:“都是些趋炎附势的狗东西!还不是看那日伏苓发威毁了一整座山,一个个怕成这样,这修仙界岂不成了她太虚宗的一言堂!”
老管家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但不敢出言劝说。他一介小金丹修士,赵氏的家生奴,哪敢讨论这些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老爷……”
赵渊以为是赵之舟又要来催涅槃丹的事,张口便是:“不见!”
门外的家仆却继续说:“是大小姐来了。”
赵渊皱眉,思虑片刻,无奈挥手:“进来。”
赵芷君身上还缠着绷带,在她刻意地保护下,脸倒是没受伤,不影响她的形象,反倒是虚弱的模样给她添了一分病弱美,可这都不是她要的。
她今日前来,只为了一件事。
“不孝女拜见父亲。”赵芷君一进来,便不顾伤势,跪在了赵渊面前。
如此的低姿态,令赵渊郁结的气顺了些。
“起来吧,身上还有伤,跪着是要做什么。”赵渊虚扶了赵芷君一把,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赵芷君抬起来了。
赵芷君也不客气,顺势站起来。
老管家看她身上还有伤,赶紧伺候人坐下。
赵芷君观察着赵渊的脸色,见对方眼里没有一丝身为人父的心疼,只有一如从前的冷漠和威严,她那颗心又硬了几分。
有时候,赵芷君觉得自己和赵渊不像父女,更像主仆,赵氏所有人都是赵渊的仆人。
若赵渊对所有子女、晚辈都一视同仁,赵芷君只会认为,他天性如此,她会欺骗自己,在父亲心中,最重要的是家族利益和荣誉。
可为什么,父亲竟愿意为了大哥赌上整个家族?
赵渊难道没想过,一旦和无极宗的交易败露,整个赵氏都会成为修仙界的耻辱,她们所有人都会被打上勾结魔修的烙印,被整个修仙界针对,说不定修仙界联合剿灭魔修的时候还会把她们一起给灭了。
几百年前,仙魔大战,多少名门正派被魔修灭门,又有多少魔修被正道修士剿灭,她们赵氏明明在几百年前都好好活下来了,为何现在要为了一个赵之舟掺和进去?
如果家族荣誉与利益高于一切,那凭什么赵之舟能高于家族?
赵芷君不服,但她也不想抖出无极宗的事,这对她也无益,她说到底还是赵氏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想和赵氏一起沉底,那么唯一的解法便是让赵之舟自己去死。
赵芷君看透了赵渊,可赵渊还以为她不知道无极宗的事,毕竟寿宴前,燕氏父子如常赴宴,并未提及赵芷君被抓一事,他以为赵芷君和池泽只是被宓宁抓了,赵芷君并不知道燕氏父子与无极宗的关系。
“你怎的来了?重伤未愈就该躺着休息,你如今已是筑基巅峰,再过几年便能结丹,不能落下病根。”这些话乍一听,从一向冷漠严肃的赵渊口中说出,赵芷君竟觉得好笑。
在这之前,赵渊对她说这些话,她或许还会受宠若惊,而如今,她只会装样子给出赵渊想要的回应。
“女儿多谢父亲关心,伤势再重,不如我们赵氏如今面对的困境重要。”
赵芷君这话一出,赵渊就变了脸色,立刻压低声音:“闭嘴,赵氏何时陷入困境了,这是你个姑娘家该关心的事吗?”
赵芷君却没有半点被呵斥的慌张,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看不出半点威胁的姿态:“父亲难道还想继续瞒着吗?如今城中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都说我们赵氏与太虚宗交恶,日后修仙界恐怕不太平。”
“这话你听谁说的!”赵渊瞳孔皱缩,这些话如果都传到赵芷君耳中,可见已经泛滥到一定地步。
赵芷君话说多了,肺疼得厉害,轻咳几声:“父亲不必管我听谁说的,我只是不忍我们赵氏被风言风语所连累,如今我有一计,可解我们赵氏的困境,全凭父亲是否信任女儿了。”
信任?赵渊谁都不信,但是,目前他和赵氏确实都陷入了一个困境中,在池泽被拉进这场纷争之前,他是完全不用考虑选培养谁的,他会倾尽资源给自己的大儿子。可池泽拉着伏苓掺和进来,乃至整个太虚宗都会受到影响,他就不得不考虑更多了。
赵芷君与赵渊彻夜长谈,让赵渊选择了放弃赵之舟。因为赵芷君摊牌了她和池泽都知道了无极宗与燕氏父子的关系,如果赵渊执迷不悟,那么赵氏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而池泽与赵芷君有交易,所以赵芷君能保证,只要她在赵氏一天,池泽便不会主动揭露赵渊与无极宗曾有过的勾结。
赵渊此时想要灭口只有一个办法,杀了自己亲生女儿和池泽。
前者不必说,杀赵芷君容易,毕竟是自己人,他随便下毒就能无声无息弄死赵芷君。可是,杀了赵芷君做什么?这是赵氏几百年来天资最好的天才修士,如果是为了和燕氏父子合作,也不能杀赵芷君,因为燕氏要的是活着的赵芷君。
那如果不能和燕氏父子合作,更没有杀赵芷君的必要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后者赵渊更是想都不用想,此时池泽身边一个伏苓护着,段勤翊给她疗伤,游梦跟着,谁能躲过三名高阶修士给池泽弄死?
赵氏父女在书房中谈了一整夜,赵芷君顶着重伤的身体离开书房时,天已经蒙蒙亮。
柔和的阳光穿过槐树树叶间隙,照进赵芷君眼里,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照射下冷静得像宝石,这一次,不是她赢了兄长,而是赵氏赢了兄长。
【作者有话说】
赵之舟:所以我呢?
120☆、120
◎道侣◎
赵芷君这边一帆风顺,她顺利得到了赵渊的许诺,和无极宗断绝来往,放弃涅槃丹,那拍卖花出去的百万灵石,就当打水漂了。
其实,赵芷君没说的是,那百万灵石此时正在她的储物戒里,在山寨的仓库里,她和池泽带走了魔修们存放的一切好东西,其中有个储物袋里正好就装着燕公子带回来的百万灵石。
可惜,涅槃丹不在其中,过于重要的东西,被燕公子随身携带着。
有了这百万灵石,赵芷君之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开手脚。就算赵渊私底下又想重新培养赵之舟,她也办法应对。
既然赵渊允许了她和池泽继续往来,赵芷君便不再束手束脚,直接派人送去疗伤圣药,以赵氏嫡女身份去给伏苓道歉,至于伏苓想住外面客栈还是想回老宅,都随她的便。
客栈最好的客房里,卧室里躺着池泽,伏苓只允许赵芷君在待客室等着。
赵芷君带着赵岚在待客室等了起码一个时辰,伏苓才掀开帘子出来,见赵芷君还没走,皱眉问:“有事?”
赵芷君拱手弯腰:“弟子见过伏峰主,不知池泽伤势可有所好转?”
伏苓打量着赵芷君,曾经她拒绝过赵芷君,并非因为看不上赵芷君的天赋,相反,赵芷君的天赋严格来说是比池泽和阮清絮更好的,她比阮清絮更聪明,比池泽灵根更好,本该是三个修炼天才中最引人注意的,可偏偏,她出自赵氏。
赵芷君姓赵,这一点便是伏苓直接拒绝收她为徒的原因,只不过,伏苓不曾言明。
“伤势不明,等段长老检查过后才能对症下药。”伏苓本身并非冷漠之人,只不过面对的是赵氏人。
赵芷君也知道,池泽这次受伤,完全就是因为她和父亲,一个父亲和魔修勾结害了池泽和无辜百姓,一个她硬要杀燕公子,害得池泽为救她身陷危险。
所以,面对伏苓的冷脸,赵芷君心中也不曾有怨恨,依旧温言细语提及,若是治疗过程需要任何灵丹妙药,都可以跟她提,她愿意以赵氏嫡女的身份补偿她们。
伏苓皱眉:“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话?”
赵芷君语气自然中又带着一丝得意:“弟子既是太虚宗门人,又是赵氏嫡女,未来的赵氏继承人,于情于理都该为救同门出一份力,峰主不必担忧弟子的初心。”
初心?赵氏人还有初心?伏苓承认,她对赵氏人有偏见,可摆在面上的好处,不拿白不拿,为了池泽能醒过来,就是拿她赵芷君点好东西又怎么样。
于是,当段勤翊神色凝重从卧室出来时,他还在忧虑的药材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因为赵氏愿意承担救治池泽的一切费用与药材,让段勤翊不必烦忧,只管救人。
真是稀奇,昨晚赵渊还威胁他不让他救人,今儿个赵渊的女儿就让他不要担心药材费用,只管救人。
这父女俩耍他呢?
不过,就算赵氏父女朝言夕改,段勤翊看在伏苓的份上,也会全力救治池泽。
当段勤翊出现,客厅三人立刻扭头看向他,刚好游梦带着太虚宗弟子等在外面多时,赶来也正好。
所有人看着段勤翊,段勤翊却早已习惯她人目光注视,他只看着伏苓道:“小姑娘根骨好,遭受如此重伤还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要救她的命不难,待我修书一封回山庄,师兄便会差人把我需要的那一味药材送来,若是你还觉得一来一回时间太慢,可以带上她同我回山庄去。”
救命不难,云筑山庄出了名的医修圣地,里面全是和阎王爷抢人的,但凡还有一口气在,都能给你把命勾回来。
可问题是,池泽不是一般人,她除了活着,还有别的追求。
伏苓好似听懂了段勤翊话语中的深层意思,她深吸一口气问:“救命不难,那难的是什么?”
段勤翊叹了口气:“她体内有至少两种毒,其中一种我能解,只是另一种奇特的毒,出自那魔君之手,目前只有她自己能解,我解不了,我只能为她抑制毒性发作,这样能捡回一条命,不用怕毒发身亡。但后果是,她不可动用灵力,一旦动用便会刺激毒性,神仙也难救。”
修行之人不可动用灵力?那不和废人一样了?
如果赵氏父子在这里,怕是要笑出声来,曾经废掉赵之舟的池泽,如今自己也成了不可使用灵力的废人,这怎么不叫他们开心呢?
伏苓本就白皙的脸上此时一丝血色都没了,池泽中毒了?
不致命,但若不能解毒,便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废人。这对修者来说,醒过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换作在场的任何人,如果活过来的代价是不能使用灵力,真没几个人想活。
但伏苓深吸一口气,作为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也是于池泽来说最重要的人,她还是想赌一把:“难道一点解毒的可能都没有吗?”
段勤翊却在这时,提出了一个建议:“并非完全不可能,若是我师兄出山,可暂且一试。”
“那便麻烦段长老引荐段庄主,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在所不辞。”伏苓不等段勤翊说完,便已经许下承诺。
游梦见状,努力冲伏苓眨眼,伏苓看都不看。
段勤翊望着伏苓,眼里尽是心疼:“以你我的关系,我自然是愿意帮你求情的,但我师兄那人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他不会出手救一个外人。”
是的,不管伏苓给出多么有力的承诺,伏苓和池泽,于云筑山庄而言都是外人。
伏苓皱眉,沉思片刻,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她和段勤翊在客厅。
游梦临走前,朝着伏苓疯狂眨眼,似乎在提醒她什么,但伏苓只是缓缓摇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伏苓与段勤翊私下商量了什么,没人知道,游梦等人守在外面一个时辰,只看见段勤翊满脸笑容地走出来,一张俊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喜悦。
而客厅里的伏苓站着如同雕塑般僵硬,游梦细心地发现,对方一向挺直的脊梁弯了一些。
游梦小心翼翼出声询问:“你们方才聊什么了?可是答应了他什么要求?你可别犯傻,有的东西能给有的不能给……”
游梦絮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伏苓疲惫地抬手,挥了两下:“你传信回宗门,告诉宗主,我们与云筑山庄,喜事将近。”
游梦呆愣当场:“什么喜事?”
“我与段勤翊将于今年喜结良缘。”
伏苓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向卧室池泽的方向,也不敢接受游梦的对视。
游梦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和伏苓认识多久了,这人别说什么良缘,能有个人说话就算不错了,怎的突然要和人结为道侣?
不对,游梦想到了段勤翊说,他师兄能试着治好池泽,但是他师兄不救外人。可若是伏苓与段勤翊结为道侣,那师弟媳的徒弟,不就是他的师侄?
原来是这么个不救外人法,游梦咬牙切齿,怒骂段勤翊不要脸:“他这是趁火打劫!你答应他做什么?你可知道,这事但凡真告诉了宗主,昭告天下,两个宗门可就绑死在一块儿了,你想解除婚约也不是易事!”
“能救她就好。”伏苓缓缓坐下,一头如瀑青丝中不知何时竟多了几根不起眼的银丝。
“你疯了!为了一个小弟子毁了自己!”游梦气得破口大骂,连伏苓一起骂。
反正这种为了救她人而牺牲自己的做法,游梦绝对不赞成,她不仅不赞成,她还要破坏,立刻就去起身去找段勤翊,这事决定不能传出去,得立刻在只有她们几人知道的情况下毁约!
“站住!”伏苓知道游梦性子冲动,立刻出手阻拦。
两人差点直接在客栈里打起来,最后还是陆清火察觉到巍州城内的灵气波动,带人赶到阻止了这场宗门内斗“闹剧”。
陆清火看屋里毁坏的桌椅板凳,只有池泽在的卧室算完整,气得直翻白眼:“你们好歹是同门呢,在外面就这么打起来了?一个化神一个元婴,想把巍州城夷为平地吗?”
游梦自然是打不过伏苓的,不过她脾气爆,伏苓只是想拦她,没想到毁坏了这么多东西,太虚宗有的赔了。
实际上,在两人打起来的第一时间,赵芷君就已经让客栈把客人驱散,损失都由赵氏承担。
这世间,最难还的东西就是人情。如果欠的只是财物,不管是太虚宗还是赵氏,都给得起,偏偏要治好池泽,只能请出段勤翊的师兄,也就是云筑山庄的庄主,这人情只能伏苓还。
其实赵之舟的灵根,云筑山庄庄主也是能治的,赵渊几次三番求情,给云筑山庄送这送那,就差没把自家的灵石矿送出去了,但还是请不动庄主,因为庄主极度护短,只救自家人。可偏偏,庄主无子嗣,只有最在意的师弟段勤翊,同时也是他的亲弟弟。
赵渊不是没想过把自己女儿嫁给段勤翊,但段勤翊谁都不喜欢,谁都不想要。
修仙界老一辈的都知道,天才医修段勤翊,早些年倾心于剑修天才伏苓,于某次太虚宗举办的论剑会上对伏苓一见钟情,多次托人送信给伏苓,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最后,段勤翊接受了伏苓修的是无情剑道,遂放话为伏苓终身不娶。
这事其实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很多人都不再提起。这次赵渊过寿,本就没有邀请伏苓,太虚宗来的也是游梦,大家根本没把两人联想到一块儿。
可谁曾想,伏苓为了其弟子池泽竟然来了巍州,段勤翊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到伏苓,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从遇见对方开始,他的目光就没从伏苓身上挪开过。
再是感情迟钝的人,也无法忽略段勤翊炙热的目光。
当段勤翊说他师兄不救外人时,他的眼神是带着期许看向伏苓的,伏苓不是傻子,她懂这些潜台词,只是从前不去想罢了。
其实段勤翊倾心伏苓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伏苓一张好皮囊生得极美,气质出尘,实力更是超群,贪恋皮囊、慕强之人,都会一眼看中她。只不过,没有谁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这么多年过去,还恋慕她一人。
陆清火只是赶来劝架的,大仙门之间的利益纠葛,她可不掺和进去,见两人冷静下来,还有闲心调侃:“我说你在着急个什么劲儿,人正主都乐意呢,你还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恋慕段勤翊,见不得他与别人结为道侣。这么说起来,段勤翊好歹是云筑山庄二长老,又是元婴巅峰的修为,长相俊美斯文,倒是不输为一段好姻缘。”
游梦瞪她一眼:“你这么喜欢你怎么不嫁!”
陆清火气得拂袖而去,临走时还把摇摇欲坠的门给用力甩上,结果就是门直接摔碎了。
游梦也无力再斗,她只是失望地看着伏苓:“你以为,她醒来看到这样的结果就会开心自己不用当废人了吗?你那小徒弟,性子比谁都倔,她知道这样的结果,你猜猜她会怎么做?”
伏苓背过身去,不看游梦,低声呢喃:“不管她会如何做,至少她活下来了。”
游梦不是伏苓,她不知道伏苓不知第几次看见池泽躺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的样子,她不知道伏苓当时内心在想什么。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此时正在梦境中挣扎。
池泽又在昏迷中做梦了,她梦见了前世苦苦挣扎的自己,梦见了受尽折磨和屈辱的自己,又梦见了过着平凡人日子的自己。
现代社会,一切都那么平静,平静到池泽都觉得无聊。
这里没有飞天遁地的法术,没有血腥与厮杀,她竟然奇异地生出一种迷茫感,好像自己从来就不属于这里。
可问题是,她明明是从现代穿越到修仙界的,现代才是她的家,修仙界是异世界,她怎么会逐渐对修仙界产生依赖的?
不是第一次在昏迷中历经三世了,池泽在梦中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面对心理医生的询问,她已经能平和面对。
“好久不见。”医生笑着对池泽说。
明明梦里看不清这人的脸,但池泽却能感受到对方脸上的善意与喜悦。
“好久不见,我又回来了,可能是快死了吧。”池泽平静地说到,她好似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惧怕死亡了,甚至想过,会不会她死了之后就会回到现代。
可惜,前世她死了之后只是重生,并未回到现代。
医生轻笑道:“错了,你若是要死了,就见不到我了。你能见到我,这恰恰说明,有人在拼了命救你。”
池泽一愣,有人在救她?是谁呢?
对了,她想起来了,昏迷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同宓宁打得你死我活的伏苓,是她的师尊。
不行,池泽一拍桌子:“我得回去,是师尊救了我,她肯定在等我醒来!”
医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劝池泽:“你冷静点,你想醒来,随时可以醒来。”
池泽尝试在梦境里挣扎醒来,但是她睁开眼又闭上,不管是掐自己还是用力,都没用。
“不管用,我醒不了!”池泽逐渐有些烦躁,疯狂扯头发的样子,确实有几分癫狂。
突然,几个身穿白衣的人冲进来,按住池泽给了她一针,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医生,然后瞬间没了意识。
当她再醒来时,已经身处陌生的房间,房间里浓重的药味快把她熏吐了。
这是哪儿?不像赵氏老宅的客房,也不像客栈,更不像太虚宗的寝院或洞府,完全陌生。
池泽挣扎着起身,却感到头重脚轻,立刻倒回床上。
她起身的动静惊醒了外面守着的人,一药童端着药走进来,见状忙喊道:“哎哟,你别起身扯到伤口了,快快快躺下!”
这谁?不像家仆也不像店小二,这谁家小孩?
对方身穿浅蓝色道袍,道袍上低调的水云纹鼎让池泽想到了一个仙门——云筑山庄。
小药童说话声音能听得出来年纪不大,不过身上还是有修为的,练气九层差不多,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敢问这位道友,这是何处?我怎会在这里?”因为不了解情况,池泽只能先客气询问。
小药童笑着说:“你完全不像传闻里那么可恶嘛,这里是云筑山庄的竹影阁,你们太虚宗弟子都在此处休息,过几月等我们长老和你们峰主的好事成了,庄主才会来为你解毒,你现在好生躺着修养即可,需要什么就同我说,我们云筑山庄什么都不缺,你又是我们长老道侣的弟子,不用客气。”
长老道侣的弟子?
池泽脑子里像有根弦一瞬间崩断了一般,她语气飘忽:“什么道侣的弟子?我只有一个师尊,她不曾结道侣……”
“哎呀,你昏迷了不知道吧,你们太虚宗万花峰峰主伏苓与我们云筑山庄二长老段勤翊将于年底在咱们山庄举办结缘大典呢,你现在醒来也好,正好能见证。二人于数百年前结缘,我们长老对你们峰主一见钟情,当年就说非她不娶,等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好事将近,怎能不叫人羡慕呢……”
药童兴致勃勃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池泽愈发苍白的脸,和越攥越紧的拳头。
刚醒来的池泽还不能下地,她醒来第二天才能自行走动,药童还劝她多躺几天,可她一刻都等不了,她要去见伏苓。
两天了,伏苓没有来看望过她,她醒来的消息伏苓应当知道了吧,毕竟,以伏苓对她的在意程度,都带着她来找云筑山庄庄主疗伤了,不可能不在乎她醒没醒,可偏偏伏苓没有来看她。
池泽也不气馁,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池泽能下地就忍着痛去找伏苓了。
药童拦她不住,只好扶着她一起去找伏苓,一边扶着还一边念叨:“池师姐,你说你这么急做什么,你师尊没来看你,是因为这些日子忙结缘大典的事,我们云筑山庄和你们太虚宗结为姻亲仙门,自然有许多事要安排,我们这些当弟子的,不帮忙就算了,至少别拖着病体添麻烦啊。”
池泽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如此啰嗦,药童说的这些话,在她耳边比殷梓的话还刺耳。
池泽很想维持礼貌,但她真的没耐心了,她甩开药童的手:“我自己去找。”
“那可不行,长老安排我来照顾你,你可是他道侣唯一的弟子,你要是半路出了事,我可别想好过。”
池泽越听越生气,下意识就扭头瞪了药童一眼。
药童本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嫌她话多,却不料这一眼,她竟瞧出几分杀意来,顿时愣在原地,手上动作也停止了。
在师姐妹们眼中热情仗义的池泽,冷脸的时候瞪人竟像毒蛇一般阴冷,如果柳惜曦等人在这儿,或许还认不出池泽来。
药童吓了一跳,但还是念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再上前讨嫌,但也没有离开,亦步亦趋跟在池泽身边。
她看着池泽走两步痛得倒吸凉气,走五步需要停下喘气,不理解对方到底想干什么,态度极其怪异。
一般弟子得知自家师尊和厉害的修者结为道侣,不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吗?多一个人给自己资源,多一个师长照顾,池泽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池泽最终在七拐八绕后找到了在水云庭同云筑山庄诸位长老议事的伏苓,不止伏苓,还有岳习青、萧学等峰主也在,只不过,池泽眼里只有伏苓。
在场的人都是地位崇高的修仙界大能,一个池泽的闯入像狗误入狼群,但她自己却没有自知之明,只是进去后,浅浅行礼,甚至不曾低头,目光直视伏苓,说:“弟子池泽参见师尊。”
池泽昏迷了一个多月,再醒来,伏苓依旧如记忆中一样清冷,可这份清冷中带了分从来未对她展露的疏离,池泽这艰难的行礼与问候,伏苓连一声“嗯”都没有回。
她坐在那里,极致完美的五官如同被冰封,美到极点只剩下高不可攀的距离,再没了从前池泽看她时的那份藏于冷漠之下的温柔。
半响伏苓没有回应,岳习青只好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提醒道:“原来你醒了啊,我等在此商量要事,你有什么事稍后再报,伤势未愈,回去躺着吧。”
岳习青念着池泽是伏苓的亲传弟子,对她可谓是亲和至极,换作旁人,这时候冒然闯进来,不挨骂都算运气好的。
可池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执拗地望着伏苓。
云筑山庄的长老们看不过去了,谁家弟子这般不知礼数,找骂呢?
“你师妹身受重伤,你愣着作甚,还不扶她去休息!”岳习青看向许墨,挥手让她把人领走。
许墨也明白大局为重,小师妹有什么事也得等师长们聊完正事再说。
于是,池泽话没说完,也没有得到伏苓的回应,便被许墨扶着退下了。
从始至终,伏苓都没有多看她一眼,那低眉垂眸的样子,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作者有话说】
放心,不会结的!小虐不算虐[墨镜]【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