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喀尔喀的消息来得很快, 本来是札萨克图汗部和土谢图汗部之间发生纷争,谁料中间穿插过来一个准噶尔。


    这下也别争了,全都等着扫地出门了。


    求助的消息以最快速度送到乾清宫的御案上, 皇帝一拍桌子,意气风发宣布道:“朕要御驾出征!”


    很快国家机器飞速运转起来,提前准备的粮草, 运送边境,跟着出征的商人也挑着胆子拉着马车准备妥当。


    三月底,御驾从京城出发, 穿过长城前往大军驻扎地张家口。


    皇宫的主人一离开, 不说整个皇宫,就连京城变化都不少。


    太子开始了监国生涯。


    大阿哥也不想看太子意气风发的嘴脸, 每日下学便跑到了宫外监督建府邸去了。


    三月底温度适宜, 万物生长, 南城各伢子也忙碌起来。


    徐良友是城内还算有良心的官伢, 主要干的是买卖租赁房子的生计, 不过这两个月他的主要精力不是帮人介绍房子,而是介绍人去干活。


    城外有两个招工队, 一个是修水渠, 一个是埋电线杆。


    这时候正是忙着播种的季节, 乡下找不到多少人手, 他便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去问, 终于拉来了十几个人的小队伍。


    “修水渠需要建高架桥,这个工钱高一些,铺设电线杆工钱少一点,人也找得差不多了。”


    为了省钱,徐良友没有带人坐车, 而是步行往城外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看到了路边有人在忙活,有人往路边横躺的水泥柱上浇水,有人拆掉了昨日的模具,一根没干透的水泥杆子躺在路边。


    还有人将模具放在牛车上往京城方向拉,拉一段距离后又放下。


    再往北面走,路边的人更多了,有拿着铁锹挖坑的,有扶着已经凝固的水泥柱子埋进已经挖好的坑里的。


    水泥柱子很高,世间已经很少有这么高的树木了,现在水泥柱子已经替代了树木的作用。


    再继续往北,就看见爬到水泥顶端拉线的人。


    徐良友看到路边出现帐篷,回头询问,“谁在这里干活?”


    有两个人举手,“我可以挖土。”


    “我修过水泥路!”


    徐良友见状,就知道其他人都相中了赚钱多的那份,他没有劝说,而是领着这两个愿意的人去了帐篷,没一会儿他拿着一张凭单出来。


    将凭单塞进腰间的褡裢里,他又招呼剩下的人继续往玉泉山方向走。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终于看到前方修出来的高桥。


    高桥是水泥修建,上千工人跟蚂蚁样上上下下忙碌,一天就能修出一里路的高桥出来。


    桥上方是水渠,水渠一人多高,隔一段就有水塔,水塔内安放的U型连接口,这个U型接口两边并不是一样高,而是根据地势来算高低。


    得保证水能够准确运送进京城,毕竟长达几十里路的水桥,谁也不能保证水桥一直沿着海平面向下的趋势走。


    水往低处流,若是某处桥修高了,不能拆掉重来,又没有水平测量仪,这时候就得用上U型连接口。


    因为工程复杂,所需要的人手也多,工钱也给得多,这段时间徐良友介绍的人大部分都来修水桥了。


    累是累了点,可一天赚的钱要比埋电线杆高几文,一个月下来能多出几十文的收入。


    高桥这边也有帐篷,领着人进去后,帐篷里的人点了人后就写了一张凭单递给徐良友。


    徐良友可以拿着凭单回城内领取介绍费,一人有十文介绍费,这十多个人一天就有近两百。


    一个月每天都有这么多人,他至少能拿六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下狠力气干,几个月就能在外城买一间房了。


    可惜现在是春耕,衙门看得紧,不准跑到乡下招人,就怕人跑了耽误春耕,进而耽误收税。


    没几天电线先拉进了城,慢一步的是水渠工程。


    电线这东西对于京城的人来说觉得不是新东西,当初城外出现了夜晚照明用的电灯,城里不知多少人跑出去看热闹。


    这回一听可以拉电入户,不少人都心动了,然而一问价格,这心又冷了下来。


    电线入户费用是三百两,入户后还有买材料的钱,以后每月电费以使用的电灯数量来计算。


    这电灯也不是整日能用,因为条件有限只夜晚才通电。


    这令人望而却步的高价,是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最后交钱的人也只有内城的高门大户和外城的富户。


    当然这费用虽然高,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本来在城外埋电线的又进城内埋,连城墙都没放过,越过城墙将电线拉进了城。


    最先用上电的是城外不远处的医院和城门口免费安装的路灯。


    城门口只孤零零竖着几盏路灯,根本比不上布满电灯的医院。


    本来入夜后病人变少的医院,因为有了电灯的缘故,晚间的值班大夫也跟着变多。


    格物学院的学生今日都心不在焉,下课铃声一响起,全部都一跃而起往外跑去。


    今日是给学院拉电的日子,这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再过闻着灯油埋头计算的日子。


    因为在城内,学院建筑木头居多,每每天黑后不久就要学院的老师催促着他们快点休息,将灯给灭了,这回有了电灯,意味着他们晚间也有了充裕时间做实验。


    围观了一会儿,学生也跟着伸手帮忙拉电线。


    这玩意就从他们学院出来的,还能有比他们更了解的吗?


    就在京城浩浩荡荡拉电线的时候,琉璃村的玻璃厂接到了一笔订单,一笔制作水晶吊灯的订单。


    收到的图纸有十张,还用彩色笔画了效果图出来。


    虽然说复杂了一些也不是不能办到。


    当天就开始造模子,隔天第一个水晶灯就现世了。


    第三天已经用上电的百货大楼推迟了关门的时间,哪怕宵禁时间也没有关门,不知多少人看见了大玻璃门内熠熠生辉的水晶灯。


    隔天一早水晶灯上架,就有大户人家跑来排队。


    本来在大楼里闲逛的客人跑去围观,一问一盏灯需要六百六十两顿时倒抽一口气。


    最所有水晶吊灯里最昂贵的是一盏九千九百九十两的那个。


    灯架是金包银,镶嵌着绿松石、珊瑚和宝石。


    垂下来的吊坠是清澈明亮的翡翠。


    造型肯定比不上玻璃吊灯,但这一定是最贵重的灯具,九千九百两的灯具只在百货楼里摆放了两天就被一位从江南来的盐商拿下。


    京城不少人在体验夜晚亮起的电灯,江南养蚕户则进入一年一度最忙碌的养蚕阶段。


    刚入春,唐皮子就带着妻儿回到了村里老家。


    一家人在老房子里围绕蚕虫忙碌起来。


    从一早采摘新鲜的桑叶,到清洗晾干切碎,再到清理蚕沙。


    蚕身上都是宝,连蚕沙也一样,收集的蚕沙拿去晒干,有药铺会收。


    往年城里药铺也不是来者不拒,只收最上等的,因为蚕沙太多了,药铺不是所有人都收。


    没卖掉的蚕沙只能扔掉。


    这两年多了百货铺,有卖不掉的东西可以拿百货铺问问,基本上只要有价值的东西百货铺子都会收,价格不一定很高,好歹比扔掉要好。


    去年唐皮子在院子里搭了两个棚子,今年养的蚕更多了,自家种的桑树叶不够,需要他跑到更远的地方去采桑叶。


    忙忙碌碌直到蚕不吃不喝开始吐丝结茧。


    村里还有水田的只有将养蚕的活计丢给家中妇人,男人下田耕作,女人在家养蚕。


    等田里的秧苗插满,也到了卖蚕茧的时候。


    城里收蚕茧的商贩拉着牛车一个村一个村地收。


    今年雨水不错,桑树没有遇见水灾旱灾,再加上去年就有服装厂大量收蚕茧和棉花的消息,今年有不少人都跟唐皮子一样扩大了养蚕的范围。


    这就导致今年的蚕茧多到泛滥,收蚕茧的小贩下乡后的第二天开始,蚕茧价格一日比一日低。


    一听价格已经降到了往年一半,唐皮子不肯卖了,说价的商贩不客气道:“行情就在这里,今年州府蚕茧价格卖不上价,我只能给这么多。”


    唐皮子很不高兴,赶走了商贩,回头对妻子道:“蚕茧不卖了,回头全拿来织布。”


    唐妻非常赞同,谁愿意累死累活两个月,养出的蚕茧好没有往年多。


    要知道今年他们养出的蚕茧上品非常多,哪怕用去年的价格来卖也是亏的,还不如拿来织布。


    说定后,唐皮子带着妻儿将蚕茧装车回城了。


    三月时,县里的百货铺开始送新式的织布机,因为延迟送货还便宜了一些钱,唐皮子自然也接受了。


    织布机拿到手,先用棉线织布,速度比以往快多了。


    夫妻二人体验到织布机的厉害,也越发期待蚕茧下来织布。


    本来还想着今年养多了,卖掉一部分,谁能想到蚕茧价贱下来。


    与其便宜卖掉,还不如拿回家织布。


    一家人分工协作,有煮蚕茧,有用纺锤抽丝,缠满丝线的纺锤再拿到新式织布机上,吱嘎吱嘎声响起,很快便织出一小段布来。


    新式纺织机的速度过快,抽丝的速度赶不上纺织速度,无奈一家人只能先抽丝再织布。


    一匹一匹又宽又大丝绸织出来,唐皮子以为这下能卖个好价了,然而现实却给了他迎头痛击。


    因今年新式织布机的出现,市面上丝绸布料过剩,也就是他手里的绸布也卖不出了。


    第232章


    不大的县城织户都聚集起来将布坊给围了起来。


    布坊的掌柜站在门外小心劝说。


    “我们也没办法, 今年整个江宁都在扩产,产出的丝绸过多,我们布坊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全收下, 昨日收来的布已经超出往年一倍,真不是我们不愿意收!”


    “王掌柜,您通融一下, 咱们县可就你们一家布坊,您要是不收,咱这布料就得砸在手里!”


    王掌柜忙给提了一个建议, “各位不如卖去织造局, 那边应该还能收一点。”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织造局有个缺点就是会压低价钱, 有时候还会拖欠, 官家的买卖想去找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一点, 织造局收的布门槛高, 只收熟织。


    而一般织户只擅长生织。


    生织是先织后染, 熟织是先染后织。


    寻常织户也没有能力染出颜色绚丽的丝绸出来,所以民间流传的多是生织。


    这就导致绝大部分生织绸布是进不了织造局的。


    王掌柜这话一出, 是摆明了说自家布坊收不了, 让他们去织造局碰碰运气。


    唐皮子很颓废, 然后就听旁边人小声道:“我就知道是白来, 布坊怎么可能收布, 他家去年订购了二十台新式织布机,一早就派人下乡收蚕茧。”


    “怕是自家织的布都用不完,更不要说从外面收布了。”


    听到这话的人不少,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人当着王掌柜的面问。


    王掌柜眨眼, 没有正面承认,“真受不了了,周转的资金都拿来收布了,要不等我们这批布染好出售出去,有了余钱再来收?”


    明白布坊是不可能收布,大家自然是散去另想办法。


    很快县里的百货铺有人拉着一车生织上门。


    “你们收不收布?”


    百货铺最边上的一个门外,有人指着墙壁上悬挂的小黑板询问。


    小黑板上写着收蚕茧和棉花等等字样,每样收购的价钱也写在了黑板上。


    外面排着老长的队伍,都是跑乡下收农作物的,有人牵着骡车,有人挑着扁担。


    那拉着生织的人跑来插队,迎来的是众人怒视的目光。


    生织并未写在黑板上。


    坐在门口屋檐下长案后面的中年男人站起来,伸头看了一眼道:“你等会儿,我进去问问。”


    这门往里走通往一座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摆放着不少货架,货架上都是今日收来的农产品,这些回头会有人送到城外官道上的库房,在库房分拣后送往不同的工厂。


    中年男人进了院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收。”


    他说了一个比蚕茧要高出一点的价钱,拉着生织的人一算,也就跟往年持平,但是不要忘记了,今年的布用的是新式织布机,织出来的要比往年还要宽,哪怕整匹布高出一点,实际上还是比去年价钱低。


    听见价钱过低,这人又拉着车走了,但是没一会儿就有一大群人抱着自家的布过来排队。


    中年男人一看,从抽屉捡出半根粉笔走到黑板前写下了一匹布的收购价。


    “这么便宜你们也愿意卖?”


    有人过来打探消息。


    江宁这边也不是每家都买得起织布机,还有一些靠种地采茶为生。


    唐皮子就抱着自家的两匹布过来排队,见有人过来搭话,脸上露出愁容。


    “不卖不行,家里欠着债呢,这里收价虽然低,好歹还愿意收,卖一点将欠债还上,其他的再想办法。”


    早知道直接卖蚕茧了,他为了买织布机还从银行借了钱,积蓄赔进去不少,要是断了还款,这好不容易买的织布机可是会被银行收去。


    不管怎么说,都得先买一点出去,将这个月的还款先还上。


    唐皮子满脸愁容,几个月前他还畅想着多养蚕大干一场,哪里知道大家都这么想,一家多织一些布,市面上就多出了不少布。


    熟织的价钱还是居高不下,反而生织一日比一日低。


    叹了口气,他将抱着的两匹布都买给了百货铺,拿着到手的钱转身就去了银行先将这个月的欠款还上。


    刚从银行出来,就听见一对父子站在门口小声交流。


    “儿子,你说的是真的?抵押白丝一斤能借来九钱八分?”


    “爹,您小声点,这事可不能传出去,不然大家都来抵押了。”


    “这样一算,比卖出去还划算,要是我还不上,这白丝被银行收去,是不是相当于卖给银行了,这会不会影响你在银行做活?”


    “我就一跑腿的,什么影响不影响,我们银行不少人都这么干,谁家没个亲戚,现在不都急着将手里的布卖出去。”


    “可不是,谁能想到这生织价格还不如白丝了,外面可没几个愿意收,我找了你二叔,说是织造局也开始减少了收绸布,改成收白丝了,再慢点,大家手里的布都得砸手里。”


    “儿子,真不影响,我将咱家的布都拉来,家里都快堆满了,你娘和你嫂子妹妹在家都没闲下来过。”


    “这一匹布又是怎么算?”


    “爹,银行这边抵押布的话不按尺收,按重量来算,不管生织还是熟织都是一个价,这本来是给大布商指定的条例,江南这边有不少布商银子周转不过来,拿手里的布来抵押换银子,总行那边只给了一个区间价,根据当月市面区间价格来算银子。”


    “去年永安坊布庄就抵押了上千匹布,到了还钱的时候是按照最高布价赎回,人家一看这价钱上涨,赎回去卖了也亏本,直接不赎了,这事儿子去年不是说了吗?今年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布上市,现在银行抵押的布价还是去年那个价没改,算下来比卖布还要高。”


    “爹,您赶紧将家里的布都拉过来,让娘也别织了,白丝也一块拉来,回头我请人吃顿饭,保证用最高的价来借出银子。”


    唐皮子偷听到这,就被父子俩发现了,挨了一记恶狠狠的眼神,他心情激动往家里走去。


    很快关于银行的这个小秘密就在县城里传开了。


    银行只管理层是外地调派过来,还是有不少职员是本地人,绕来绕去总能扯出点亲戚关系,请人吃饭喝酒,很快这个消息就被证实。


    短短时间内,银行就多了一大堆白丝生织做抵押物,一时间这抵押物多到银行的临时库房都装不下,还临时另租了三个库房才堪堪放下。


    或许是被这些抵押物吓到了,银行管理层开会商议着要不要拒绝再收丝绸作为抵押物,毕竟这些收来要小心看护,坏了的话,回头人家要是还钱,这坏的部分银行还得赔偿。


    若是一家银行有大量亏损,会触发审核机制,上面派遣专人小组来调查,要是有查出中饱私囊的行为,人都得进衙门走一遭。


    在银行工作,掌握着钱财支出,谁不膨胀?


    虽然不敢贪占银行便宜,可谁没借着银行漏洞为自己谋利?


    比如用权限内最大的额度给人做抵押贷款,再收取“一点点”回扣。


    再比如将银行收来的抵押物便宜拿到手再卖出去赚取差价,这些都是钻银行漏洞,只要账上不出错就很难查出来,可问题是也扛不住有心人来查。


    在银行做事最怕的就是触发了上面的审核机制,偏偏他们又不知道审核机制是怎么被触发,有些明明是每年亏损却没有触发,有些年年盈利却又触发,银行内部每段时间就有通报某地银行某某某处罚结果。


    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


    银行这边一传出开会商量是不是拒收丝织品作为抵押物,这边开会还没个结果,那边就有一大批人排着队拉着货来做抵押贷款。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一度从银行排到了城门外,这壮观场景任谁看了都感叹,连衙门都派人来维持秩序。


    很快,银行就关门了,没说拒绝抵押的话。


    这一关门,顿时引起恐慌。


    要是连银行都不收,这问题可就大了,岂不是真卖不上价了?


    人多就有人动心思。


    很快银行被围起来,包围的人要求给个说法。


    银行的人不愿意出门,外面的人不肯散去,压力给到了衙门那边,县令坐着轿子匆匆赶过来。


    本来是劝说围观人散去。


    “走了咱们这布卖给谁?”


    “衙门要是愿意收,咱们就散去!”


    县令怕烫手山芋落自己手里,忙说进银行问问银行的人什么打算。


    开玩笑,他能不知道今年丝绸多到卖不出去的事吗?


    其实产量也不到多到卖不出的地步,他调查过,全是一架小小的织布机引起。


    织布机将原本耗费几个月甚至一年时间才织成的布,在短时间内上市。


    市面上还有人不断抛售生织打压价格,这就导致大量生织的滞留在织户手里。


    这里面水深到县令也不敢深究,因为这不是他一个小县城的事,而是发生在江南大片区域。


    不管是谁织的这张网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县令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劝银行先解决当前问题。


    一听县令愿意代替他们跟银行谈,立刻有人让出了一条道。


    “见过县令大人。”


    大门开了一条缝让县令进去。


    大厅内,不少人跟县令行礼。


    县令也没有含糊,直接问今日事要怎么解决。


    银行一位管抵押贷款的主任站出来,面带愁容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收,是真收不了了,我们已经收了十大仓白丝,五仓的生织熟织,这些还有二十多天才到期,这么多白丝还得预防虫蛀问题,要是能立即卖出去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些是抵押物,没到期前我们银行无权动。”


    “按照规定,银行是不能拒绝丝织品作为抵押物,但是真实情况是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县令错愕,没想到是这个愿意。


    银行现在面临的情况就是手里堆积的白丝和布匹已经太多了,这些不能动,还得保证不受损伤,保证贷款的客户能够在到期后顺利赎回。


    到期不赎银行才有处置权力。


    手里这类抵押物多了,若是不想爆雷只能拒收了。


    “银行不是卖货的地方,这些人是打着抵押贷款的主意将丝绸强塞银行手里,我们还得付出仓库管理的成本,到期不赎回还得找买家来收,对于银行来说这是一笔亏本买卖。”


    县令抓住了重点,“你们能找到买家?”


    第233章


    “这个……”


    几位管理层彼此对了个眼神, 有人主动开口。


    “有几家需要生丝的制衣作坊,只是都在外地,我们这边只能帮忙联系, 也不能强迫人家将一整个县的生丝都收了。”


    县令点头,“理所应当的事。”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为官数载, 谁能想到这官场上的审核标准说变就变呢。


    往年吏部审核,只论民生、人口、教育和税收。


    这两年突然变了,税收多了一项商税, 且上面还制定了工商法。


    要说商税也不是没有好处, 可以留一半在县里。


    本来织户卖不出白丝跟县衙没有半毛钱关系,以前这事根本没人会管, 现在不一样了, 卖出去的每斤白丝每一匹布衙门都能收上来税, 跟税收有关, 县衙能不管吗?


    想到本地蚕丝滞销, 不代表外地也一样,县令笑呵呵询问, “可否请几位帮着引荐, 若是能卖出去一部分, 本县可以在税收上给予优惠。”


    银行的几位管理层连忙说愿意帮着牵线。


    唐皮子运气不错, 家中大半的白丝都拿去银行抵押, 也拿到了抵押的货款,这笔货款只有实物的三分之一,可现在能够拿到银子就不错了。


    银行那边还给了非常低的利息,一个月后想要再将货物赎回来,只需要交很少的利息。


    唐皮子和大部分人都打算看看情况, 要是一个月后白丝价钱上来,再付点利息将白丝赎回来,要是还卖不掉,那就放弃赎回,相当于将白丝贱卖给银行。


    哪怕最后贱卖给银行也好过白丝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没两日,常州的江南服装厂和医药厂来了人。


    前者收购布匹,不管是棉布还是绸缎都收,后者只收白丝,据说是拿回去做缝合伤口的缝合线。


    这两家厂收购价格都不算高,可行情就在这,能卖出去没砸在手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今年整个江南区域行情都不好,因为新式织布机的出现,大量布匹爆发一般往市面上涌。


    任何东西多了就不值钱,然而市面上的丝绸售价并未降低多少,反而收购的价格在不断压低。


    唐皮子见有人愿意收,价格不算高,可也不算低,他连忙给了点利息将抵押给银行的白丝和布匹给赎回来,然后拉去卖了。


    本来他还很庆幸,然而不到半个月他就陷入深深懊悔中,因为白丝价格上涨起来,仿佛一夜之间江南的大半白丝都凭空消失。


    丝价也跟着上涨转眼就翻倍,这让包括唐皮子在内的人后悔不已,早知道就晚些卖了。


    同时也下定决心,明年再扩大养殖。


    通往北方的漕船上,一船一船的熟丝顺着运河北上。


    有些抵达港口卸货,有些直接运往京城,还有转送到松江区,上了船驶向南洋。


    在很多人眼里很难解决的丝绸过多问题转眼就被解决,大量蚕丝通过水路分散运往该去的地方。


    一场危机转眼消弭,人是没有记性的,许多养蚕户并未吃到这次教训,在他们看来刚开始滞销了没错,后来不也是卖出去了,虽然价钱比往年低,可今年产出多,最后拿到手的竟然还翻倍。


    几乎所有人都打定主意明年继续扩大养蚕规模,只有少数人担忧明年的销售问题。


    大批生丝通过漕运或海运北上,最先抵达的是天津港口的是海运。


    天津卫开了一家医药厂,年前接到了一笔订单,需要生产大量的医疗包,医疗包中有一样缝合线需要用到生丝,实验过各地产出的蚕丝后最后还是选定了江南的白丝。


    江南的白丝足够细也足够有韧性,用来缝合伤口也最好不过。


    白丝入了厂,不管是生丝还是白丝都需要染色后进行高温消毒。


    染色所用的颜料也是一味草药,之所以染色也是因为白丝缝合伤口太考验眼神,反而染色后的真丝能够清晰地呈现效果。


    染色后的缝合线跟普通的丝线没有区别,要说区别也不是没有,就是短了不少。


    丝线制作完成后是放入一个小玻璃瓶中,再用木塞封口送去高压蒸汽炉中再次杀菌。


    然后装箱送往下订单的地方。


    其中一小部分流往京城的医学院和医院,还有一部分搬上了船送往南边,剩下的大部分分成了三部分运往三路军队方向。


    这边医疗货物和其他物资一批一批往前线运送,这边医学院还未毕业的学子成立了小队将前往前线做军医。


    这些人里一部分是消极怠工,都是正常人谁愿意上战场?要不是学院这边保证只在后方不上前线肯定有不少人打退堂鼓。


    当然也有不少人摩拳擦掌,他们平常哪有什么做手术的机会,多是拿猪肉来练习,医学院也会买一些羊、兔子之类的给他们练手,这些哪有在战场上真刀实枪给人做手术能涨经验?


    ***


    端午节的气氛远没有往年热闹,往年进入五月,各王府就还是包粽子,有些还往宫里送。


    今年皇帝不在宫,大家心思也不放在这上面。


    宝音倒是没跟皇帝断开过联系,他是走到哪里都给她来一封信,前几日说已经抵达伊林驿站。


    此地是前往漠北的咽喉之地,一山之隔便是喀尔喀草原。


    他将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将车臣汗部和土谢图汗部等收编入旗。


    算一算来信时间,此时他应该在伊林滞留了一段时间。


    早膳时候宝音吃了粽子,她对粽子没有太多喜爱,甭管什么馅吃一两个就足够了。


    用了膳,有宫女来报,说十二阿哥有些不适,已经请了太医过去。


    宝音闻言起身,前往慈宁宫。


    十二阿哥满月后就送去给苏喇嘛姑抚养,因着养在慈宁宫,太皇太后眼皮底下,出了问题她合该去探望一下。


    刚转道门就看见钮祜禄贵妃匆匆被抬了过来。


    宝音下了步舆等了一会儿,和钮祜禄氏一起进慈宁宫。


    “听说前几日小十身子也不适?”


    “夜里热,贪凉踢了被子,奶嬷嬷发现得晚,早上又吐又拉,太医说要饿几顿清清肠胃。”


    宝音走了几步也觉得太阳有点晒,“今年热得早了点。”


    “可不是,这几日快赶上三伏天了。”


    两人被慈宁宫的嬷嬷引入后殿,后殿正殿分给了苏喇嘛姑住,十二阿哥就养在正殿的西殿。


    一进门,两人就闻到浓郁的香味,苏喇嘛姑信佛,西边隔间供了一个佛像。


    里间是十二阿哥的住所,窗户不大,挨着宫墙,没什么风进来,进屋就觉得闷得慌。


    小阿哥被奶嬷嬷抱着哭闹,此刻哭得脸通红。


    奶嬷嬷抱着阿哥还想要行礼,被宝音拦住了。


    “免了,太医还没到吗?”


    屋里的宫女忙说已经去请了。


    宝音并未看见苏喇嘛姑,一问才知道人在前面陪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身子也有些不适。


    没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


    “阿哥是热着了,不需要裹着襁褓,需要散散热。”


    “需要开药吗?”宝音开口问。


    太医谨慎回道:“等散散热再看看情况。”


    宝音见状,便吩咐太医这两日在这里守着,说完她看向钮祜禄氏,“姐姐可要和我一同去拜见太皇太后?”


    钮祜禄氏自然是答应了。


    两人去了前面正殿,就见太皇太后头上系着护额。


    苏喇嘛姑端着药汤劝她喝药。


    见两人过来请安,太皇太后问两人十二阿哥状况如何。


    宝音和钮祜禄氏对视一眼,宝音开口。


    “十二阿哥热着了,太医在那守着。”


    她关心地问太皇太后病情。


    太皇太后摇摇头,“不过是贪凉吹了风,头有点疼而已。”


    宝音心神一动,“皇上之前就提过修园子给您老人家避暑,如今畅春园已经完工,不如您搬去园子住一段时间。”


    她看了钮祜禄贵妃一眼,“近日天气燥热,几位年纪小的阿哥都因天热出了状况,不如也一同搬去园子避暑。”


    太皇太后有点心动。


    宝音知道她这是顾忌皇帝在外征战,她若是主动提出出宫避暑,难免不太好。


    宝音笑着提醒,“园子也挺大,大大小小的湖一个连着一个,湖边上建了不少院子,正好前段时间内务府上奏说好些宫殿年久失修,我看不如宫里大大小小主子都搬去园子里住,让内务府将宫里重修一下。”


    太皇太后眉头不展,“若是走了,只留太子一人怕是不合适。”


    太子监国,定然是要留在宫里。


    太皇太后顾虑着太子,虽然想去园子避暑,可也不能丢下重孙不管。


    宝音:“哪能少了太子,太子自然也一同搬去。”


    “园子外还建了不少庄子,缺不了官员落脚的地方,再说哪有太子迁就官员的,自然是太子在哪,官员就跟到哪,皇上那里……住园子也能早一步收到北边的来信。”


    见太皇太后似是还有顾虑,宝音含笑道:“请您去园子避暑,是皇上来信叮嘱,您就成全皇上和我的一片心意。”


    太皇太后侧头对苏喇嘛姑道:“都说贵妃一张嘴谁都扛不住,哀家还没开口,就被说服了。”


    她笑呵呵道:“不过这出宫到底是大事,得问过太子才行。”


    她话里有话道:“皇帝不在宫里,当家做主的是太子,不能因为太子年幼就忽略了他的意见。”


    宝音听着这明里暗里的敲打,嘴角的微笑没有变。


    第234章


    乾清宫一如往常, 主人的离去似乎并未对这座宫殿造成影响。


    顾太监站在宫门口,见面前步舆落地,连忙行礼。


    宝音下了轿子, 耳边听到皇子们的朗朗诵经声。


    她踏进宫门,吩咐顾太监起身。


    “太子可在上书房?”


    说是太子监国,可太子年岁还不大, 哪有什么紧急政务要他处理,皇帝离开前都安排好了,紧要事情自然是王公大臣和内阁商量着来, 真有举棋不定的再借着太子询问太皇太后的意见。


    太子只需要循规蹈矩自然能够让朝政不生乱。


    一个国家运转已经形成环环相扣的惯性, 即使太子监国期间想要变动什么也是无比困难。


    顾太监弯着腰跟着她的脚步道:“太子殿下还在上书房。”


    宝音此刻习惯性往南书房方向走,走了十来步目光扫视到南书房大门紧闭着才停下脚步。


    她掏出挂在腰间的怀表看了一眼, 在慈宁宫耽搁了一会儿, 已经十二点多了, 也快到上书房下学的时间了。


    “待太子下学, 将他请过来, 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


    她调转步伐往正殿的侧殿走去。


    刚坐下,就有御前宫女送了茶水, 宝音扫了一眼, 是个陌生脸的, 样貌周正。


    茶被放下, 人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宝音没有再关注, 心里盘算着一大堆的事。


    新孕育的早稻种子今年在京畿周边的皇庄普及开,流入民间的只有少部分,一来水利工程还未做好,能种植水稻的田地不多。


    二来去年在行宫收割的水稻里可供挑选的种子有限。


    她这人有点强迫症,选稻种也是, 选的是嘉禾,也就是最饱满,一株水稻里颗粒最多的嘉禾作为种子。


    这就导致培育种子的过程变得缓慢。


    也就是去年在行宫有大量良田又用了机器精耕细作,科学方式施肥才有了大量的种子可供。


    今年皇庄都分到了足够多的种子,皇庄内的水渠也提前挖好,缺水的地方也临时挖了可以用来储水的水库。


    等今年皇庄再种一茬,明年就有足够的稻种在北边普及。


    想到早稻不免又想到了杂交水稻。


    杂交水稻进展缓慢,虽然派人去了海南岛,还是未能发现野生稻母本。


    也不知雄性不育的野生稻是不是偶然现象,还是说下面人没有用心,农学院派过去的人至今未发现有这个特征的野生稻。


    要不是论文里明明白白地写明了袁爷爷是在海南发现的,她都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杂交水稻进展缓慢,倒是其他农作物有了不小进展。


    玉米和黄豆亩产都有了增长,一亩地多收几十斤,全国算下来也有不少了。


    今年春天她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草莓,这可都是农学院的功劳,她自己种植的草莓也不知是不是基因突变,一点草莓味都没有,个头还长不大。


    农学院还得追资金继续改良种子。


    宝音又盘算起了今年徭役地点。


    门头沟的水库已经修完了,饮水渠也快修到京城了,下面的基建工作就是改造城内,以后京城百姓喝水就方便了。


    新的徭役地点设在了密云,密云水库动工,未来几年的徭役大工程地点都是在那里。


    本来还想多招人修火车轨道,现在看来还得跟徭役抢人手。


    水库得修,火车轨道也不能丢。


    还有新城市建设,包头那边有水,但是基建不行,没法种植水稻,倒是可以种植经济农作物。


    这年头最好的经济农作物就是制糖原料,北方特别是包头可是有种甜菜的历史。


    国内缺糖,这几年糖厂产出的糖供不应求,谁让糖厂实现了真正的白糖工艺,而不是颜色发黄的白糖。


    糖厂工艺稳定,在南方大范围铺开,也是时候北上了,新城市想要吸引人口,就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特产,没有什么比糖更吸引人了。


    商人逐利,商人一多,一地的经济也会跟着繁荣,经济繁荣也会吸引普通人前往。


    光靠着泰山商行去建立一座城市,本就是独木难支。


    正思考引导前往包头的百姓主动种植甜菜会遇见哪些问题,她就听见外面太监请安的声音。


    一抬头就看见太子领着一众阿哥过来。


    宝音眼神一动,想到什么露出了微笑。


    “儿臣给贵母妃请安。”


    一众阿哥们进门后行礼,宝音含笑让他们起身。


    “都快坐下。”


    太监们搬来了凳子,哪怕最小的七阿哥也分到了一个。


    七阿哥今年春天才入学,他也是上书房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因为出生时有足疾,哪怕现在治的差不多,走路都很难看出来,他母子俩在宫里还是被忽视的存在。


    虽然被忽视,可七阿哥却是少有由生母抚养长大,也不能说不是一种幸运。


    宝音看了一眼七阿哥,又看扫了其他阿哥一眼。


    “儿臣请弟弟们留下用膳,弟弟们听闻您过来,便一同来请安。”


    没有大阿哥在,太子还挺有哥哥的架势。


    宝音赞许点头,太子对上她的目光挺胸,似乎有点骄傲。


    “既然来了,等会儿一同用膳,我让养心殿也做几道菜送来。”


    然后她提起了去园子避暑这件事,轻描淡写道:“皇上在外面最惦记的就是太皇太后的身体,老人家受不了酷暑,正巧园子也建成了,我想着大伙儿不如搬到园子里住,地方大,大家也能住得下。”


    “既然搬了那就一起都搬了,宫里趁着这机会好好修缮一下,等回头回宫,你们的住处也能用上电灯。”


    一听阿哥所也能用上灯,阿哥们眼神一亮。


    他们是见识过乾清宫和养心殿的电灯的,那可比最好的蜡烛都亮,在一片漆黑的宫里,蜡烛哪里比得上电灯?


    皇子里也只有住在乾清宫的太子用上了电灯。


    “主要还是考虑到防火问题,宫里到处都是木头,防火是重中之重,改用电灯也能省了很多麻烦。”


    太子心里有点不情愿,汗阿玛的儿子里可只有他有用电灯的殊荣。


    不过听到防火问题,他神色跟着严肃起来,防火在宫里可是一件大事,所有阿哥从小就被叮嘱用火要小心。


    这样一想,改用电灯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解决了宫里走水问题这也算是他的一项功绩。


    “儿臣没有意见。”


    宝音打趣道:“皇上不在,宫里现在可是你当家做主,这事你派人告知各宫,还有养在宫里的太妃也别忘记了,园子那边园子多,也不缺地方住,这次将宫里主子都腾空,方便内务府派人修缮。”


    阿哥们坐在凳子上,眼观鼻没有插嘴。


    宝音说了这事后扫了下面的阿哥们一眼,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宫里要修,京城也要修。”


    她提出给京城来一次大翻修,不说太子,连阿哥们都很惊讶。


    宝音喝了一口茶,笑着道:“这两年京城变化不小,修了水渠铺了水泥路,只是没个规划,有些水泥路只修了一段,没人的地方还是泥土路,跟一件旧衣服打了新补丁看着着实难看。”


    “京城是我大清的首都,是大清的脸面,我思索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城里也来个大改造。”


    “正好城里要修饮水渠和电线杆,也乱糟糟的,朝廷这边出点钱将没修的土路改成水泥路,再多修几个公共厕所,设几个垃圾桶,京城要是能变得跟宫里一样干净整洁这才叫大清的脸面。”


    太子一听让朝廷出钱有些为难,他是监国太子,按理说是有权力使用国库。


    可问题是他没法做到让户部出钱,因为前不久他才跟着户部将第二批粮草凑齐送往前线。


    户部这会儿钱都紧着前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钱改造京城。


    太子也不客气,说了户部的难题,还透了音说户部打起了私库的主意。


    宝音了然,与其说私库不如说她的商行。


    泰山商行这才几年时间已经成为天下最大的商行,遍及各行各业,直接关系到近百万人,间接关系了上千万家庭。


    这样说庞大的漕运在泰山商行也得称弟弟。


    泰山商行扩张太快,可以说来者不拒,之前甩卖过一些产业,瘦身过一次。


    可甩掉的都是随时能被人替代的轻工业,真正赚钱又垄断性的产业还是牢牢抓在手里。


    到了这个程度,哪怕是朝廷也不能轻而易举动泰山商行。


    大家都依靠泰山商行获取了利益,砸了泰山商行就是砸了大家的饭碗。


    当然最重要的是泰山商行背后牵涉的千万家庭,砸了那些人的饭碗才是问题。


    宝音不是不知道朝廷对于商行的忌讳,有些还在朝堂上提起将商行收为国有。


    这些人都被皇帝按住了,宝音当作不知道,商行在她手里用处才大,放在朝廷手里最后只能被拆解,变成某些人的私产。


    想来皇帝不在,又有人将商行的威胁在太子耳边念起。


    见太子为难,宝音提了一个建议。


    “主要大修的是外城,这样户部那边商议一下,看外城有哪些地皮可以拍卖,卖掉的钱拿来修路,也不用户部出银子,你看行不行?”


    太子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拿没人要的地皮来修路,户部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不过,你这边得给我一个特赦。”


    “这些地拿来会建房子,朝廷能允许我建三层高房。”


    这时候等级制度森严,什么等级对于房子高度也有限制。


    她建的钟楼还是钻了漏洞,不住人才得以保留,哪怕是这样还时不时遭人弹劾,这些都被皇帝压了下去。


    第235章


    三层高的房子以现在房屋每层四米左右的高度已经超过了限制, 哪怕是放在亲王府都是逾制。


    世间也不是没有比皇宫还要高的建筑,那些都是乱世所造,太平时期谁敢做这种出格的事?


    阿哥们听了这条件都好奇看两人, 显然没想到这方面的问题。


    太子同样如此,他倒是想要一口答应下来,然而这事得找相关官员询问才能做下决定。


    关于翻修京城这件事倒是把他给说动了, 京城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排水渠才修过,也有商家筹集资金将门前的路修一修, 可都修自家门前, 这就出现了东一块西一块高低不平的问题。


    内外城有不少地方还是黄土路,下一场雨一地的烂泥, 就算晴天跑马也能带一身灰尘。


    真要给全城修了水泥路, 哪怕只是主干道对于他来说也是一项政绩。


    宝音达成了目的, 看向阿哥们补充了一句, “恭亲王前些日子回来了, 到时让他领着你们一起去,身为阿哥, 好歹知道修路需要过几道程序。”


    几位阿哥面色各异, 大概是没有想到还有他们的份。


    没一会儿养心殿的人来请, 宝音起身, 带着笑道:“先去用膳去。”


    太子这边说妥了, 很快宫里大大小小主子都知道要出宫去园子避暑这件事。


    承乾宫中,佟佳氏满脸疑惑问身边的卫氏,“宸贵妃这是什么盘算?”


    以前皇上外出,她们这些后宫女子都是老实待在宫里,尽量不生事, 哪里像宸贵妃一样,皇上去打仗她不仅不担心,还惦记着去避暑。


    自己去避暑也就罢了,还将太皇太后和太子一块哄了去,光这还不够,还要将宫里大大小小主子一块带走。


    她这会儿就一个想法,皇上不在宫里,她一个称王称霸。


    卫氏摇摇头,她并不知道宸贵妃是什么打算,总不能真为她们着想吧?


    不过要有这去园子避暑的机会,她自然是愿意去的。


    往年去承德避暑山庄只有几个名额,这两年皇上也只带宸贵妃去,难得有出宫的机会,她肯定是愿意的。


    不提东西六宫得知消息后心里是怎么想,住在偏僻宫殿的太妃们都欢喜的收拾行李。


    顺治帝的嫔妃中活到如今有名有姓的都不多了。


    有不少都是庶妃,如今也凭借资历升成了太妃,平日没什么存在感,年岁也不小了。


    近两年麻将在宫里流行起来,太妃们整日聚在一起打牌,精神气倒是活泛了一些。


    这次一听出宫去住,已经许久未曾出宫的她们自然个个欢喜,连忙太监宫女收拾行李,连宫内都变得热闹几分。


    佟佳氏扶着太监的手下了步舆,她看着养心殿牌匾,眼神有些复杂。


    没一会儿就有太监走过来跪下,“奴才给皇贵妃主子请安。”


    宝音慢了一步走出来。


    “你找我怎么不让人喊我,还亲自走一趟?”


    她不见外地问。


    佟佳氏跨过养心殿的门槛,与她肩并肩往里走。


    “我知道你是大忙人,让你抽出空来见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自己过来找你了。”


    走到廊檐下避荫之处,她皱眉询问,“你是怎么想起将全宫的主子都带去园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宝音挥手让身边的人走远一点,才笑呵呵道:“新修的园子放在那里多可惜,皇上不在,正好大家都去住一住,往后可不一定有这好事。”


    佟佳氏更加不理解了,“皇上不在,不应该更加谨慎?”


    宝音目光看向天空,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


    她满不在意道,“也是想着借这机会将宫里的宫殿都修缮一下,顺便拉上电线,往后少用蜡烛,也减少了失火的风险。”


    “皇上不在,只要太皇太后和太子同意,大家都能去,姐姐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她让人出宫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虽然面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但最后不也达成目的了吗?


    当夜不知道多少宫室蜡烛亮到深夜,反正到了隔天一早,各宫院内都堆满了箱子。


    这会儿出宫都是这个情况,出宫一趟会将自己平日用的都带上,从生活用品到吃的穿的,有的连马桶都带上了。


    宝音也没有阻拦,她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图上标明畅春园有哪些建筑。


    主宫位的独占一个院子,其他一个院子住两人,后边毕竟清静距离佛堂近的分给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西花园有单独的门通往,可以留给阿哥们住,阿哥在那边上课也方便。


    至于格格们,她选在了皇太后附近的院子,姐妹们住在一起也能亲近些,年纪小的阿哥和格格就跟着母亲住。


    这样一看园子也不是住不下,幸好将原来的清华园扩建了,多盖了不少院子。


    也幸亏都是水泥建筑才建得那么快,换成木头房屋光是等木料就要好些年。


    她将图纸递给马必应,“各宫行李先搬过去,让各宫派遣几人先随行李过去,就按照这张图纸分配住处。”


    马必应领了差事很快退下了。


    这次宫里都知道出宫是为了避开翻修和拉电线,只留了少部分人看家,一些贵重物品都一块带走了,这就导致各宫都快被搬空了。


    本来今日就能出发,谁料光是行李就拉了一整天,因内务府准备的拉车不多,绝大多数被皇帝带走。


    所以是禁军帮着搬到神武门,又从车行调来上百辆马车来帮着拉行李。


    禁军专门派了几队人马帮着护送行李,这般忙碌了一天都没能搬完,第二天先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去安顿,其他人随着行李一批一批地走。


    四日后才算是迁走了所有人。


    宝音的养心殿先前大修过,这次只将主殿侧殿房间装上电灯。


    不算是大工程,主要是费的铜线比较多。


    宝音是打定了将皇帝私库花光,先改善居住环境,再说其他。


    畅春园水多,大湖连着小湖,更不要说外面的护园河环绕着庄子流淌。


    水多凉快,宝音住在皇贵妃隔壁的院子。


    院子都是小两层,有些跟温泉庄子一样是小两层楼,只是有的是徽式建筑,有的是西式小别墅,还有北方典型四合院。


    都是小两层,不过加了半层加高,哪怕夏日也不用担心很热。


    若嫌弃二楼热,住在一楼就很凉爽。


    有专门的卧室,卧室不算大,不过床却很大,一楼院子角落里有专门的浴室和卫生间,不论是泡澡还是沐浴都没问题。


    不提住惯宫里小房子的时嫔妃们太妃们有多惊喜,只说宝音洗去一身汗后就翻开了一个木箱子,这是这段时间格物学院的研究成果,先前做好后送到了园子里等她查看。


    她捏着一个方形的小玩意,这东西就是底下研究出来的电池。


    电池两头是两根线,还配了一个连接正负极的灯泡。


    这会儿都连接好了,就粘在木头板上旁边有个开关,她按了一下灯泡亮了。


    宝音坐下,拿出纸币写了改造意见,让人继续改,按照手电筒的方向改。


    灯泡亮度不够,可以在边上用凹面镜,多个凹面镜将所有反光聚集在一起,这就是亮度不够,反射镜来凑。


    看完了电池她还是很满意的,这说明手下人才多,这些发明哪一个不是隔了半个世纪到一个世纪才发明出来的。


    她虽然耗费了大量钱财催生了这些发明出来,但不得不说值得。


    下面是根据八音琴制作的八音盒,她拧动发条,梁祝音乐响起,一对小人儿绕着圈子翩翩起舞。


    小人是黄金打造,男的骑着马,弯腰侧抱起了女子,两个小人在玻璃罩内缓慢转圈仿佛跳舞一样。


    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八音盒,流传比较广的是八音琴,只能模拟鸟叫,西洋钟里的鸟叫声就是添加了八音琴的功能。


    宝音看的是工艺,对八音盒感官平平,却不知这如小小随身听一样的八音盒对于这个时代人冲击有多大。


    门口守着的宫女太监们都看得晃神。


    下面的发明就是旧瓶换新酒,将水力人力带动的东西改成了电力。


    宝音提笔写了意见,对于哪些可以商品化都给了意见。


    毫无疑问这次的电灯她最看重,八音盒属于奢侈品,销售对象是王公贵族。


    最后她定下了八音盒的研究方向。


    八音盒之所以会响起音乐,不过是不同位置的凸点波动簧片,发出不同声音,按照固定旋律来就成了一首曲子。


    她希望下面人继续研究,这凸点是否能放在一个薄片上,这一张薄片就是一首曲子,薄片可以替换。


    她是很希望现在就有人将留声机研究出来。


    将其他东西都取出来,最底下的是一沓纸,她拿起来,只看了一半眼神就变。


    这是格物学院的一位学生提出,利用电磁场中电流强弱来传递信息。


    她心里只冒出一个点头,这不就是无线电吗?


    再看提出的人似乎只是假设,并没有深入研究的意思,她闭目思考。


    最后还是翻开了搜索引擎寻找无线电相关的论文。


    无线电太超出现在人想象了,也缺少理论支持,想要快速研究出来,就得她来添加速器。


    无线电用处太大了,有了这东西,她可以随时掌握全国情况,而不是像现在得到的都是不知道经过几手的消息。


    第236章


    宫里的贵人都迁到园子避暑, 将皇宫出让出来修缮,这事朝中不是没有人反对。


    君主在外作战,后方只惦记着享受, 传出去肯定是有损太子的名声。


    太子面对这些反对声音,肯定没那么好脾气地接受。


    他是谁?


    被皇帝娇生惯养长大,别看在皇帝面前跟个小猫似的, 偶尔也是会做出叛逆举动,这会儿他当家做主了,这些臣子还企图拿话来压制他, 完全是做梦。


    在太子力排众议将反对声压制, 入住了畅春园,政治中心不得不跟着转移。


    才一两日时间, 就相继有人找上内务府购买滞销的地皮。


    去年皇帝在园子里住了一段时间, 有许多富商将庄园让出来借给了一些官员落脚。


    本来以为是偶然事件, 这回一看太子有长住的趋势, 总借别人的庄子也不是一回事, 还不如自己买块地皮建庄子。


    不少王公大臣看内务府的人不顺眼,可算是让他们得逞了, 这地还是卖了。


    僵持了三年, 本来为王公贵族准备的地皮终究是卖出去了, 这边拿到地皮, 那边就招人开工。


    不说工部接到不少工程, 民间组建的工程队也接到了不少活。


    畅春园内一片岁月静好,十里外的四面八方却非常热闹。


    一大早太子面前就堆积了一大堆折子,全都是内阁大学士呈上来,太子被大臣们围在中间,翻开一道折子, 众多大臣相继提出见解,最终太子将采取的意见写在折子上。


    若是太子都不认同,这些会放到一旁,等问过太皇太后再给出最终结果。


    相当于手把手教太子处理政务,若是索额图在,肯定没有这些官员提意见的事,他一个人就能全包揽了,定然能让太子按照他的意思来。


    当然眼下这些大臣也是同样想法,都试图影响储君的思想。


    处理了一部分政务,一众人休息片刻,太子想起翻修京城的事还没提,便在这个休息的空档说起了这个事。


    户部官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太子殿下,这铺路造桥自古就需要耗费大量金钱,如今皇上在外出征,国库银子源源不断支出,国库根本抽不出多余的金钱来改造京城。”


    当然光反对还不行,为了避免太子炸毛,该官员还夸了太子体恤百姓,有仁君之资,宛如唐太宗在世。


    唐之前夸一个君主仁慈举尧舜禹为例,唐之后官员心目中的白月光皇帝只有唐太宗。


    太子熟读汉史,自然也明白唐太宗的地位。


    这夸赞的话并没有让太子高兴几分,反而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反对的官员。


    “孤有说用国库的银子吗?”


    他学着以往皇帝的模样,慢条斯理讲宝音提的方法说了。


    “让朝廷整理一下,看外城有哪些无主之地出售,宸贵妃娘娘已经答应孤,愿意出钱买下这些地,这出的钱就用来修路,尔等只要将地给整理出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吗?”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李光地主动站出来询问,“外城的地不值钱,修路费用极高,就算将外城的所有空地都卖了,都不够修路的钱,还是说宸贵妃娘娘愿意捐赠?”


    太子摸了摸下巴,带着玩味表情,“你们这是盯上宸贵妃的产业了?”


    “这是孤可做不了主,你们可以派人跟宸贵妃商量,说不定她愿意漏一点给你们。”


    说着他笑嘻嘻,仿佛在看热闹一样,“只是你们趁着汗阿玛不在京城,跑去逼迫宸贵妃,到时惹怒了汗阿玛,可没别指望孤帮着你们说好话。”


    朝廷这边不知多少人眼馋泰山商行的利益,虽然不知具体收入,光是去年泰山商行旗下产业在各省交的商税加在一起就突破千万两白银了。


    这还只是国内的产业,像海外的产业还都没算进去,谁不知道航海生意才是一本万利?


    若是将泰山商行的产业收入朝廷手里,朝廷哪里还需要像现在这样节俭。


    堂堂一个国家财政还没有一个商行赚得多,说出去都丢脸。


    本来以为皇上不在京,太子肯定不愿意看到一个强势的庶母,谁想太子竟然不接招。


    有官员义正词严将泰山商行掌控的几个产业一一道出。


    “船厂、蒸汽火车、钢铁厂这些哪一样不关系重大,合该收归朝廷才对。”


    “是啊是啊,船厂以往只有官营,泰山商行未得到朝廷允许私建船厂本就该取缔。”


    “那钢铁厂每日产出钢铁量都抵上全国一年产量,这么多钢铁不可避免有走私行为,若是交给朝廷定然能绝这种漏洞。”


    “要臣说,蒸汽火车才关乎我大清命运,放到私人手里才是明珠暗投,应该由朝廷规划路线,铺遍全国,同时严查乘客,避免罪大恶极的犯人借住蒸汽火车逃之夭夭。”


    一个个正义凛然,仿佛真为大清鞠躬尽瘁一样。


    “孤听着也有理,这次汗阿玛离京之前曾经嘱咐孤,有不决之事可跟宸贵妃商议,不如孤请她过来,什么话你们跟她谈?”


    原本嘈杂的殿内一下安静下来,这谁敢开口?


    上一个跟宸贵妃作对的是索额图,现在人在哪?已经被带去了战场,哪怕太子说情都没用。


    皇上或许是老房子着火,对这位宸贵妃十分偏爱,给了不知多少恩典。


    再加上爱新觉罗家的皇帝都带着点痴情人设,真惹了皇帝的心头肉,这后果谁能扛住?


    太子乐了,这些官员好像很怕宸贵妃,那刚才在他面前逼逼赖赖是打什么主意?


    难道觉得他会打头阵?


    谁是里谁是外他还是能分得清。


    宸贵妃是爱新觉罗氏的人,肉烂在锅里还是爱新觉罗得利,真要抢走她的产业,还不知会到谁手里。


    这些人又怎么会觉得他不帮自家人,偏旁外人呢?


    见一个个无话了,太子觉得无趣,又继续道:“宸贵妃的意思是朝廷独开一个恩典,允许她在外城建超出三层高的房屋,卖地用来修路的钱不够,剩下的她可以补。”


    “这万万不可,民宅超出一层就是逾制,制度和规矩万万不能破,若是开了特例,往后有何人愿意遵守?哪怕是亲王也在宫殿高度上也不能逾制!”


    太子见这些人张口闭口就是否决,脸色沉下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自己说怎么办?”


    “这……太子殿下,眼下翻修京城不是合适时机,大兴土木得询问圣意。”


    太子的脸色阴沉地滴水,“怎么,孤想要做的实事你们也要千般阻拦,是不是觉得孤应该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这宫殿里做个人形印章,什么都听你们的?”


    一众王公大臣连忙道不敢。


    太子可没有皇帝顾虑那么多,他一拍桌子道:“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不过是盖个房屋的事,还这般拖拖拉拉!”


    “拿一些无主之地就能换来全京城崭新的路,孤就不明白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为何一个个反对?”


    太子只觉得这些人是不是觉得他年纪小才不把他的意见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项伸手可得的政绩。


    翻修一座城市,全京城的百姓都得感激他。


    而朝廷付出的只是一些无用之地,还有一项恩典。


    他想,哪怕是汗阿玛也无法拒绝。


    这件事到底在太子的坚持下推行了下去。


    ……


    沿着畅春园的围墙修了一条整洁的水泥小道。


    隔上一段路就停放着几辆自行车,可以任由人骑,小道旁边是可以遮挡视线的花草,这会儿宛如走进了花海。


    每一个路口都有太监守着,跟宫里区别不大。


    大格格也是昨日放学才知道宫里都搬到了北城外的园子来。


    她昨夜和几个妹妹坐马车回来,今日一早给长辈请过安后就领着妹妹们出来玩耍。


    听说园子里最大的湖里还有座湖心岛,岛上房子修得美轮美奂,宛如天宫,她便迫不及待领着几个妹妹出来了。


    在小道上走走停停,欣赏了满是鲜花的小路,突然旁边一个院子里传来了美妙的音乐声。


    大格格站着听了一会儿,在得知这里住着宸贵妃,便在妹妹们的推搡下去摆放。


    宝音住的是双层别墅,别墅一面挨着湖边,在院子里就能钓鱼。


    她出来是度假的,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忙碌。


    今早她睡到九点才起床,起来后见天气还不错,不是很热,便让人搬来了躺椅,躺在湖边钓鱼,


    粗壮的百年柳树向湖面倾斜,长长的柳条垂入水面。


    躺椅边摆放着果盘,还有一瓶汽水。


    可能是没有打窝,湖里的鱼总是不上钩,闲着无聊,她让人拿来了八音盒,拧动发条后放在桌面上,她靠在躺椅上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清脆的音乐声响起,她在想着要不要将后世流行曲苏出来,梁祝是好听,只单曲循环有点单调。


    耳边传来脚步声,她歪头睁开眼,就见小宫女来报。


    “请格格们进来。”


    她坐起身,将抱枕放在了背后,还是一副舒适状态。


    门口几个女孩走了进来,领头的是大格格。


    宝音招呼她们过来,宫女搬来了凳子。


    “这是去哪儿?”


    大格格回答说去湖心岛。


    宝音挑眉,“湖心岛的宫殿一半建在水下,你们过去隔着玻璃可以看到水底景色,去那里玩玩也行,但是不能去湖里划船,水性好的宫女太监不多,培养了一批还未过来,玩的时候离水远一点。”


    大格格忙说不会,然后眼神往桌上正在转动的黄金八音盒瞅。


    三格格细声细气询问这是什么。


    宝音示范怎么玩,又顺手八音盒塞她怀里,“拿去玩去。”


    又看看其他脸上带着羡慕神色的格格们,神色一动道:“回头我让造办处做上一批,你们可有喜欢的曲子?”


    第237章


    内务府送来了一批玩具, 有宝音吩咐的八音盒还有足球、羽毛球、水枪之类的玩具。


    八音盒没有意思浪漫气息,上面的小人换成了西游记故事人物和十二生肖的手办,巴掌大的八音盒放在手心里, 小巧精美的程度远超后世。


    毕竟造办处拥有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工匠,时钟都能做得精美绝伦,更不要说区区八音盒了。


    弄明白了八音盒的原理, 复刻下来就很简单,毕竟八音盒做起来要比时钟简单多了。


    她拿着的是一只十二生肖里蛇的八音盒。


    造型很简单,一条胖胖的蛇盘在中间, 通体金黄, 鳞片栩栩如生,眼睛镶嵌了红宝石, 吐着微红分叉的蛇信。


    因为身形胖乎乎, 看着不仅不可怕还有几分可爱。


    她眯着眼睛, 这十二生肖的造型有几分即视感, 不正是她以前送去的图纸吗?


    记得去年夏日, 她在养心殿过生日,可是让人打了一大批十二生肖的金饰用来装饰, 后来这些一部分收起来, 一部分分给了小阿哥和小格格们玩。


    造办处的人倒是机灵, 知道她要八音盒, 将之前的图纸用在这上面。


    扭动了一下, 一曲轻快的乐声响起,是宫里宴会常奏的曲子。


    她将几个八音盒都放了一遍,每个曲子都不同,有些耳熟有些陌生。


    她又拿起来小水枪,按照她之前的左轮手/枪/模子来的, 外面是木质,里面用橡胶做了喷水装置。


    装水的内胆不大,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她挑了下眉,留下一副羽毛球留下,然后对内务府送东西的人吩咐道:“东西都留下,我很满意。”


    吩咐人走一趟给工匠赏赐,宝音才吩咐马必应。


    “你去阿哥和格格那里走一趟,让他们自己挑一挑,若是少了谁的,回头让内务府做了再补上。”


    马必应领命带着一箱子东西走了。


    宝音拿起了羽毛球拍,高兴对身边的宫女道:“快些帮我换一身轻便的衣服,再来个人跟我玩……”


    马必应领着两个太监往西花园走去,主院这边跟西花园隔着一堵墙,墙隔上一段就有一个门。


    这门跟宫里一样,到晚上是关上的,没有紧要的事是不开的。


    门边上有一座小亭子,上半边装了玻璃,据说是给守夜的人歇脚用的。


    马必应绕着湖走了半刻钟才过了门,一穿门就听见小阿哥们的尖叫声。


    他心头一震,忙往叫声处看去,前方正好是个校场,校场布置成了跑马地。


    跑马地旁边被铁栅栏隔出了一小块玩乐场所,这块场地呈圆形,一半用石灰划线,一半铺了沙子,安装了不少玩乐设施。


    尖叫的是九阿哥和十阿哥,被身边的太监抱上了滑梯高处,一边尖叫一边往下滑,滑到地后被及时抱起还闹着继续玩。


    旁边还有几位被奶嬷嬷抱着的小格格排队等着。


    十多个太监宫女奶嬷嬷围在滑梯边,看守着几位小主子。


    在旁边几位女主子坐在靠墙的草地上时刻看着自己的孩子。


    马必应有些意外,这些主子们是来春游了不成?


    一条高高的铁栅栏将一片天地分成了两半,这边是年幼的阿哥格格嬉戏玩耍之地,另一边是年长阿哥学习骑射之地。


    两方看着都很和谐。


    马必应有些为难,到底是该去年长的阿哥那里还是该先去嫔妃那里?


    他脚步一拐,往年幼的阿哥格格那里去了。


    “奴婢马必应给众位主子和小主子请安。”


    “这不是叶赫那拉姐姐身边的人吗?怎么来这里了?”宜妃正跟姐姐说话,老远就看见马必应的声音。


    要说皇上不在也不是没有好处,就是不用顾忌那么多规矩。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和善的人,也没那么多规矩,在园子里住了几天,嫔妃们已经没了宫中的约束,也相约逛过西花园,很快发现了这处给孩子们玩乐的场地。


    这里不仅有小火车道,还有滑梯,都是孩子们在宫里玩过的,一看这些东西搬来了园子这,就知道是为年幼的孩子们准备的。


    几位有孩子嫔妃相约带着孩子过来玩,也有孩子被高位妃子抱去养的跟了过来,只为见见孩子。


    才过了一天,这里就成了大家聚会的小地方。


    靠墙的地方种了几棵蔷薇花,也不知道怎么养的,攀爬在墙壁上,就好像整面墙都是花海一样,让人百看不厌。


    这会儿正是花盛放的时候,坐在花墙旁边,美的跟一幅画一样,宜妃还有些遗憾这一幕不能画下来。


    马必应躬着身恭敬道:“造办处造了一批小玩具,主子让奴婢送来给众位小主子分一分。”


    “什么玩具?”


    原本坐着的嫔妃们纷纷起身,还有派人去将玩闹的小阿哥和小格格抱过来。


    马必应一一示范。


    毫无疑问嫔妃们对八音盒爱不释手,年纪稍微大点的格格也对八音盒情有独钟。


    原本被抱离滑滑梯的九阿哥一阵嚎啕大哭,在看到小水枪时哭声一顿眼睛都直了。


    “要、要!”


    小枪到手,他乐呵呵口水直到往下流。


    宜妃有点嫌弃糟心的小儿子,看到这么多稀罕物心里还是有点酸。


    “造办处这群人倒是知道投哪个门,这些好东西我们平日可摸不上。”


    一旁坐着喝茶的惠妃微笑道:“让宸贵妃破费了,本宫就挑一个球吧,大阿哥就喜欢这些。”


    宜妃心里的那丝酸意没了,也不管内务府那群人精把着养心殿那里,养心殿本来就管着他们,更不要说让造办处做物件,养心殿都出银子的。


    这样一心,出钱的是大爷,造办处顾着养心殿也是应该。


    十一阿哥看到九阿哥玩枪,伸手也要。


    宜妃塞了一个给他,十一阿哥养得精心,哪怕大点了还是比九阿哥矮一个头,要知道两孩子就差半岁。


    见一旁乖巧的六格格,她推了六格格一下,“喜欢哪个自己拿。”


    自十一阿哥出生后,姐姐就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十一阿哥身上,难免忽视了养在身边的六格格。


    宜妃自己没有女儿,对于姐姐生的女儿视如己出,更别说这个孩子本就乖巧,她也偏爱几分。


    六格格伸手拿了一个绵羊像的八音盒,绵羊跪地昂首,弯弯角上顶着一轮弯月。


    羊是她的属相。


    这边分完了礼物,几乎人手一个,连大人也一样,马必应面带微笑并没有阻拦。


    分完礼物后,他笑着告退,转身来到了正在练习骑射的阿哥们这边。


    太子自然是一马当先,皇父不在,他要以身作则给兄弟们做榜样。


    马必应等了一会儿,等一众人休息喝水的时候才上前。


    “都送了什么东西?”


    八音盒被抢的只剩下三个,三个明显给年龄小孩子玩的小皮球都拿走了,倒是留了一个大的足球和一个篮球,羽毛球拍不怎么显眼,水枪倒是很多。


    这倒不是方才那几位手下留情了,而是内务府送来了不少,这还是分过后剩下的。


    太子招呼弟弟们去分礼物,大阿哥当仁不让抢先一步。


    一群人起先对八音盒感兴趣,太子见年幼的弟弟喜欢,按照生肖分了,还大手一挥,“回头孤吩咐内务府多做一些。”


    等马必应示范了水枪的玩法,原本年龄不大的阿哥们眼睛都直了,纷纷拿了一个,自己灌水冲着身边的哈哈珠子就是一下。


    “吃我一枪!”


    只是水枪喷并不远,滋了一下就落到了对方的鞋子上。


    大阿哥看中了足球,拿到手拍了一下,“这个怎么玩?”


    马必应掏出了一张纸,才念了两句就被大阿哥抢了过去。


    他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冰球?”


    马必应连忙道:“这是根据古代的蹴鞠演变而来,我们主子说常踢球能长个,便让人做了拿来给众位爷玩。都是上好的牛皮缝制,里面充了气,这边是阀门,若是没气了,可用专门的打气筒充气。”


    大阿哥一摆手,眼睛盯着足球规则不放,“行了,爷知道了。”


    或许是吸取了蹴鞠灭国的教训,明朝开国起就禁止踢球,还有踢球被罚卸足全家流放云南的例子。


    当然民间是屡禁不止,不过有朝廷禁令在,蹴鞠依然盛行不起来。


    到了本朝,正赶上小冰河世纪,民间苦顿,哪有闲暇取乐,蹴鞠自然没有踪影。


    这点大阿哥并不知晓,他甚至不知道朝天有禁蹴鞠这条禁令。


    拿到足球,立刻招呼哈哈珠子按照冰球的规则玩起来,玩着玩着又觉得冰球的规则不合适,又研究了马必应给的那张纸。


    太子赏玩了一会儿拿着金箍棒做瞭望天空姿势的孙悟空八音盒,转动了一下,清脆的高山流水音乐声响起。


    听着有点怪怪的,远没有古琴正宗,却不得不称赞这份巧思。


    “太子殿下,您不应该沉迷这些小道,莫要上当,有人居心不良,企图带您入歧途呐!”


    不知何时,身边站着一位老翰林,他苦口婆心劝说。


    他只是稍稍离开片刻,怎么就有人拿这些玩物丧志的玩意来带坏太子?


    太子不由皱眉,他抬起手,“行了,孤知道该做什么,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说着他抬步离开,走了几步回头,“你回翰林院,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第238章


    宜妃目送马必应离开, 低头看手中的八音盒,声音里满是惊叹。


    “这也太精巧了,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看底座也不大, 总不能是里面有个小人在弹奏吧?


    六公主抿着嘴转动八音盒,嘴角勾起微笑。


    这个八音盒太合她心意了。


    “biubiu~”


    一股水流喷洒在她裙摆上,六公主愣了一下, 一转身发现九弟弟领着十弟弟冲着她喷水枪,连他们最爱的扭扭车都不玩了。


    宜妃看见训斥了一声,让宫女将两个小混蛋抱远一点。


    眼角瞅见五阿哥傻乎乎地拿着水枪隔着铁栅栏试图喷这边, 不由头疼扶额。


    这边乱糟糟的, 已经离开的西花园的马必应回到园子里询问大格格她们的下落。


    得知一早就上了湖心岛便领着人找了过去。


    湖心岛是埋土建造,上面种了树盖了宫殿, 主殿跟宫里差不多, 不同的是东边的侧殿是钢铁框架, 钢铁中间装了不规则的玻璃, 侧殿下方还有个地下室, 地下室同样是钢构造用玻璃隔开。


    据说最开始是围起来用蒸汽机带动水龙将水抽干,光是这个地下室就建了两年, 中途几次返工, 玻璃也从最开始一放水就被压碎, 变成了如今稳稳挡住外面的水。


    湖心岛往岸上有一座隐形桥, 丰水期桥是隐藏在水下, 枯水期露出水面。


    眼下就未到枯水期,一座三尺宽的桥出现在水面上。


    桥不算长,没走多久马必应等人就上了岛。


    岛上自然是有人看守,有些是原本就分配在岛上的太监,有些是格格们身边伺候的人。


    马必应在殿门口说明来意, 大格格身边的宫女快步走近透明的侧殿,没多久又走出来。


    “马谙达,格格们在这边,这边请。”


    马必应微笑跟着人身后进了玻璃殿,湖心岛的水晶宫他也是头一次过来,这里也是今年才完工。


    地上的宫殿跟寻常暖房一样摆放着不少罕见珍贵的花草,中间是往下的通道,梯子也是透明玻璃制的,弯弯的梯子螺旋下降,到了底端才看见这里的美。


    四周被水环绕,玻璃外种着不少水草,还有金鱼在玻璃外徘徊。


    马必应向坐在沙发前正在绘画的几位格格行礼。


    大格格抬起头有些好奇。


    “不必多礼,宸母妃让你送什么礼物来?”


    马必应挥挥手,两个太监抬着盒子上前,刚打开盒子,几位格格已经围了过来。


    “八音盒!”


    三格格很惊喜,几日前在宸贵妃那里见到了八音盒她就念念不忘,本来那个八音盒宸贵妃都送给她了,大姐姐却说不能夺人所好,她虽然不舍还是松手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新的过来了。


    马必应带着愧疚道:“本以为几位格格也在西花园游,奴婢先去了那边……只带了这些回来,主子已经命内务府多做一些,回头送来先让格格们挑。”


    大格格拿了一个妹妹们剩下的八音盒,摇摇头道:“多大点事,宸母妃今日可得闲空,我和妹妹们过去道谢……”


    宝音在园子里跟宫女打羽毛球,羽毛球一头用软木,捆住了一圈鹅毛管。


    拿在手里轻飘飘,虽然比后世要重一些,在这个时候也不是不能玩。


    宝音跟着宫女打了一会儿,宫女也是费尽力气才跟她打得有来有往。


    玩了半个小时,她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了,便坐下在一旁喝水,旁边的宫女跃跃欲试接过了羽毛球拍,在她面前打的是有来有往。


    大格格们站在门口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宝音扭头,吩咐人将她们请进来。


    大格格领着妹妹行礼,行完后看着对打的宫女跃跃欲试。


    宝音喝了口水鼓励道:“你们也去试试,多运动对身体好。”


    宫女们停下,将球拍让给了小主子们,大格格发球,跟三格格有来有往打起来,


    宝音笑问五格格,“这两天在湖心岛都玩了什么?”


    格格们待在湖心岛不愿离开,宝音如何不知道,她还专门派了人守着,别人格格们靠近水。


    园子里四处都是水对于小孩子不怎么友好。


    五格格小声道:“学院安排了作业,让我们亲自养蚕和养蝴蝶,这两种都会破茧,大姐姐选择了养蚕……”


    “早上派人去周边采了树叶回来,我们喂过后,又将每日蚕虫的样子画下来。”


    北方的春天比南方要来得晚一些,养蚕也是如此。


    园子里没有桑树,桑树最多的在香山一带。


    三位格格是请假回来,现在还没到放暑假时间,也就请了几天假,后天还是要回京城上学。


    大格格和三格格玩了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宝音笑着哄五格格下场玩,还喊了一个宫女陪着。


    这边大格格下场端起杯子喝水。


    宝音又问了一些学校相关的事,又问了课业,得知没有什么大问题,才问道:“要不请了老师来这上课,这学期就别去学校了。”


    三位格格都不愿意,虽然喜欢园子,可明显也不舍得学院那边。


    毕竟相较于园子,还是学院那边更自由,没有人盯着她们一举一动,动不动就说这不合规矩,那不合规矩。


    尝过自由无拘的日子,就很难回到笼子里。


    宝音笑着点头,“这几日多陪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门口出现了一群人,宝音先发现,是太子领着一群太监过来了。


    相互行礼后,太子看看妹妹们,大格格领会了他的意思,忙道:“我正打算和三妹妹五妹妹去太皇太后那里,就不打扰宸母妃了。”


    宝音含笑看着三位格格离开。


    “太子请坐。”


    宝音伸手,示意太子坐下。


    太子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其他人,宝音见状让人退远了一些。


    太子这才开口,“户部那边同意割舍了一部分荒地。”


    “只是房屋高度问题还需要商议再呈交汗阿玛审理。”


    他声音低沉,“汗阿玛如今还在草原,这一来一回怕是得耗费很长时间。”


    宝音一听就知道太子被绕进去了。


    “这点小事朝廷大员都做不了主?”


    太子将大员的借口摆出来,宝音闻言嗤之以鼻,若是一个土著恐就被忽悠过去了。


    “民间不是没有建高楼的例子,像佛塔都建得比皇宫还要高,也没见人阻止,怎么方外之地建高楼就可以,我要建就四处找借口阻止?”


    “怎么我提前告知,本来是提前告知一声,怎么还成了软柿子任由人捏了,是不是我应该先建了,不闹出来才没有今日这一出?”


    太子道:“您别生气,儿臣这边听了也是这样生气,要不儿臣这边写一道手令,您房子想建多高就建多高,谁来找,您就将手令怼对方脸上。”


    宝音闻言很是意外,他这从哪里学来的主意?


    看来他是真想将这个政绩弄到手。


    两人算是一拍即合,很快宝音的命令便传达下去。


    两天后,大格格们前脚回京上学,后脚泰山商行就派人来告状。


    宝音看着地契冷笑一声,她说这次朝里那群人怎么好说话,原来坑给她埋在这里。


    底下人跪地捂着脸哭诉:“……好几处地都是用来建会馆,虽是空着都是为会馆预留着,小人等去收地,才到地头就被人打了出来。”


    “这地钱都交了,去找户部,人家不管,说地都批了,有人找碴就去找兵马司。”


    “兵马司派人过来了,对方有功名,咱们这也不敢强拆。”


    宝音脸色冷极了,看向马必应,“去将太子请过来。”


    太子在前面听政,马必应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空闲。


    一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朝中大人是一个接着一个,太子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奴婢离开前看到了恭亲王……”


    宝音思索片刻,“太子来不了,就按照原定计划来。”


    她将信交给了商行来人,“让蓝玉她们看着办,尽快将这件事处理了。”


    北京城内,皇宫主人的离开并未影响到普通人生活,甚至有不少人都不知道皇宫里的后妃迁走了。


    近日京城非常忙碌,沿街两旁的土路被挖了一个又一个大坑,没几天坑没埋上留下了极高的水泥柱子。


    还有只修到西城门处的水厂,目前在修一个大的蓄水池。


    蓝玉收到信,先是瞪大了眼睛,很快脸上露出了好笑神色。


    “竟然用这种法子对付那些人……”


    她将信放下,沉吟一声,拿起笔写了一篇文章。


    “去,刊印在明天的报纸上。”


    文人最好什么?


    毫无疑问是一张脸面,也就是名声。


    因名声有污,无颜活在世上的不少。


    所以当看到新一期小报上头版上的一个豆腐块内容,不少人都惊掉了下巴。


    当然更多人是暴怒。


    “无耻,什么叫霸占土地不还?这本就是我们的地,是被人强抢而去!”


    “我要告到太庙去,这里是朝廷划给我们做会馆,如今被无耻商户不知用什么手段弄去,竟然还有脸反诬告我们?圣人,这还有天理可言?”


    “这些恶霸一上来就要拆房子,推倒我们的同伴,我们守护自己的会馆有何错?哪里来的脸说自己才是受害人,我要联系亲朋好友弹劾这群人!”


    事情越闹越大,本来看好戏的一些人一下子坐不住了。


    第239章


    北京城的会馆远没有后世多, 但是大致格局已经有了雏形。


    会馆是集中建设,这些地搭建了不少破房子,看着居民不少, 实际上这些地许多都是无主的。


    无主名义上归朝廷。


    至于这里的住户就不得不往前推,推到清军入京那会儿。


    众所周知,内城最开始住着许多汉民, 后来清军入京,民族之间摩擦日益壮大,先帝便下令强征了汉民的房子将人赶到外城去。


    住了一两百年的祖宅就被人抢走, 肯定没几个愿意的, 可胳膊抵不过大腿,旗人民人眼看演变成血海深仇了, 为了治安也得将汉民迁走。


    可外城本就住着人, 有些人一时间没着落, 就聚众在空旷之地盖了房子, 这事当年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不能赶尽杀绝将人赶出内城,连外城都不准居住。


    有些后来补了地契, 有些破家失财一蹶不起, 也有因失去祖屋一病不起, 为治病耗尽家财。


    总而言之, 外城有不少地方都是这种情况, 朝廷默认了这些人继续居住,若是有想要买下这片土地的可以先将土地上的住户安排妥当。


    朝廷出售的这批土地就是各省高官集资准备拿下置办会馆的,有些想要名,准备告老还乡之前买下一块土地建会馆,这般回乡也能衣锦还乡。


    畅想一下, 全省进京赶考的学子住进该省会馆,看到墙壁上的提名知晓会馆是谁资助建造,往后某一位学子突然发达,路过他家乡是否会拜访一下,哪怕本人已经不在人世,自己的后人也能享受这番尊容。


    这就叫政治投资,只要会馆在,哪怕朝廷不在了,本人名字也能流传下去。


    朝中多少汉官有这念想,随着满蒙致力将这些地皮出让给泰山商行,他们未来的期望都破灭了。


    理由很简单,小民可欺,房子在小民手里,他们拿走是轻而易举,到了泰山商行,再看看如今的菜市口,光是看那平整的水泥地面就知道这地被拿走,一年时间足够出现翻天覆地变化。


    想要再拿来建会馆是妄想。


    这些地都在外城最繁荣的地方,少了就是少了。


    一些本来不急着建会馆的省份这会儿也急了,找省内富商借银子,找户籍本省的官员捐钱,就为将地皮抢回来。


    泰山商行这边收地,会馆这边阻拦,双方僵持不下,报纸上将前情报道出来还只是开胃菜。


    很快一纸诉状将阻拦的各省人员和户部一块告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收到状纸很想当作没看见,状告个人也就罢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连同户部整个衙门一起告的。


    很快内阁、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的满汉主官员面见太子开了一场别具一格的会议。


    会议刚开始,宝音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有官员见状,不给面子讥讽,“先帝立下祖训,内宫不许干预政事,宸贵妃这般无视祖训,该当何罪?”


    宝音坐下后,调整了一下吉服,才轻瞥了那人一眼。


    “皇上出征前又命本宫协助太子处理政事,再说祖训是内宫不许干预政事,与本宫有何关系,本宫居住的养心殿是前朝可不属于内宫。”


    对于宝音的到来,太子也懵了一下。


    “宸贵妃这是狡辩,前朝为处理中央机要之地,可不是您一介妇孺可来的地方。”


    “妇孺?”


    她轻笑一声,“这话倒是没错,本宫和太子可不就是你口中的妇孺,本宫坐在这里可是有皇上的允许,不信尔等可问太子。”


    她看向太子,“皇上可有交代你遇事不决来问本宫和太皇太后?”


    太子迟疑了一下点头。


    宝音露出微笑,“本宫有皇上允许,尔等也要阻拦吗?”


    面对宸贵妃的狐假虎威,一众官员分辨不出真假,因为这话太子都承认了,再联想爱新觉罗氏祖传的痴情种人设,官员们只能摸着鼻头认了。


    太子看了一眼宝音,才开口,“今日商议的是大理寺接到的诉状,被告人有户部……”


    历朝历代都没有将衙门一块告上大理寺的,更不要说还是六部之一的户部。


    今日要讨论的不是户部有没有问题,而是朝廷衙门是否可以成为被告方。


    这在以往律法中是一片空白,因为古往今来还没有人将衙门一块给告了。


    这被告人身份还不一般,若是其他小民,直接打一顿就算了。


    但这事明眼人就知道只有坐在现场席位上的宸贵妃能干得出来,她可是非常爱抓大清律例的漏洞。


    哪怕制法院已经拼命补充现有律法的漏洞,这位总能从奇怪视角找出来。


    这两年刑部大理寺接了上千地方移交他们那里的民事案子,九成九都跟泰山商行有关。


    有些泰山商行是被告,有些泰山商行是原告,官司有输有赢,不得不说确实补充了不少律法上的空白。


    这次之所以闹到朝堂上,也是因为户部作为原告是第一次,大理寺得先确认朝廷衙门是否可以成为被告方才能够依法审理案件。


    “户部是朝廷的衙门,怎么可以成为被告方,若是开了先例,往后是不是随意一个刁民就能够状告户部?奴才不赞成!”


    “臣倒是认同,此案中户部将有争议的土地出售给商户,商户拿不到地,面临巨额损失,自然可以状告户部挽回损失。”


    “臣不赞同!巴拉巴拉……”


    “奴才赞同,巴拉巴拉……”


    很快数十人分成了三派,一派持赞同票,一派持反对票,还有少数中立不反对也不支持。


    太子看得津津有味,看朝臣吵架可比批折子有趣多了。


    宝音全程听着,并未插嘴,很快被官员们忽略。


    这场辩论很快以天黑终结,没有结果,大家商议三日后再继续。


    隔天,官报详细报道了这次会议,民报也跟着转载。


    民间也因此事议论起来,不少人关注起这桩案子来,也有不少学者在各方报纸上发表自己言论。


    搁在小报未出现前,谁敢在公开场合对着朝廷指指点点,凡是敢开口的,当众给按个企图谋反的罪名。


    这两年小报的繁荣,一些言语也慢慢解禁,不过只限于本朝,明贬本朝心向前朝的言论还是严防死守。


    这已经成为众多小报一道不能越界的线。


    也因小报的繁荣,那种盯着别人诗集文集抠字眼的事也少了。


    光是文字狱案件的发生就少了不少。


    连民间都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朝廷一下心胸放开了,只要不犯忌讳,基本是抓大放小。


    这种言语上的放宽也延续到戏剧、书评、小说上。


    特别是白话文小说,不能将背景放在本朝和前朝,那就放到唐宋时期。


    这就这一两年时间,小报上诞生了不少优秀的白话文小说。


    去年昆曲、黄梅戏班子进京,急需一些新鲜的本子,不少小说也被搬上了戏台。


    眼下这桩案子既然能刊登出来,就意味着可以讨论的。


    关于朝廷衙门可以作为单体被放在被告席上,民间自然也出现了辩论声。


    特别是跟这事关系密切的各地会馆,是最关心这个案子的一方,哪怕是关于土地的争议都放在一旁了。


    跟朝中反对者众不同,民间赞同者更多,特别是江南人士,江南那地方简直就是文人养蛊地,什么样的思想冒出来都不足为奇。


    就像是公认三大鸿儒之一的黄宗羲,这位大儒如今还在世,是一位实打实的维新变革思想,这几年思想先进到否认帝制,该限制君主的权力。


    这样的思想在江南也有不少人迎合,相较于取消君主制,眼下户部被端上被告席根本不算事。


    ***


    宝音迈着疾步走进了太皇太后所在的院子。


    这几个院子都是刚建成,还未来得及取名。


    取名这事自然得皇上来,如今他在外出征,这事自然也就搁置了。


    她刚踏进院子,就看见太皇太后和苏喇嘛姑坐在园子里晒太阳。


    院子里放了两张摇椅,银白发的两位老人膝盖上搭着薄丝被,摇椅一晃一晃,阳光透过枣树下来,打在脸上映出一点一点光点。


    她脚步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苏喇嘛姑睁开眼,笑眯眯地起身,“格格,宸贵妃到了。”


    太皇太后这才睁开眼,微微叹了口气,在苏喇嘛姑的搀扶下起身往屋内走。


    宝音回头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都退下在门外候着。”


    随即跟着两位老人身后走了进去。


    屋内,太皇太后已经在主位坐下,宝音刚进屋,苏喇嘛姑请宝音坐下。


    宝音道谢,坐下后没有主动开口。


    太皇太后也没有,她动手调了一杯奶茶,待奶茶的香气飘出,缓缓吹了一下才开口。


    “前面都说了什么?”


    宝音沉默片刻,才低声将前面大臣们的讨论都说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出格行为,算是将自己想要插手朝政的野心全都暴露出来了。


    这次也是冒险,只要闯过太皇太后这一关,她就能够光明正大出现在前朝,而不是一直躲在皇上身后。


    太皇太后皱了下眉,似乎不满意奶茶的味道。


    苏喇嘛姑笑着询问情况。


    太皇太后摇摇头,“怎么没有宫里的好喝?”


    苏喇嘛姑解释,“宫里用的好像不是绿茶,用绿茶是比较苦。”


    她转头看向宝音,“奴婢说得没错吧?”


    说时还冲她挤挤眼。


    宝音怔了一下道:“宫里奶茶用的是专用的茶叶,用的是发酵后的茶叶,因泡出的水是红色,叫了红茶。”


    “这种发酵后的茶叶能保存两年,适合做出口贸易。”


    苏喇嘛姑笑呵呵道:“京城这边流行的甜奶茶都传到科尔沁了,科尔沁那边来选秀的格格一直说泡不出来那个味,原来是茶叶没选对。”


    宝音抿嘴一笑,“今年的红茶一半出口海外,一半被草原定了,听说科尔沁也订了不少。”


    “咱们科尔沁去年卖羊毛听说赚了不少,都说承了贵妃的情,今年才得以过个肥年……”


    接下来就一直是苏喇嘛姑跟宝音对话。


    宝音算是明白了,苏喇嘛姑这是给枣,就是不知太皇太后的棍子何时落下。


    “行了。”太皇太后一副被吵得不行的模样,冲着苏喇嘛姑道:“十二阿哥该醒了,你去看看去。”


    苏喇嘛姑无奈给了宝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退下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


    太皇太后抬起眼皮盯着她,宝音能感受到那股打量的眼神。


    “之前苏沫儿就说你像哀家,哀家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没有等宝音的回答,太皇太后接着道:“哀家年轻那会儿争是为了科尔沁的荣耀,后来是为了先帝。”


    “你呢?哀家看不出你争的目的,你不为家族争光,又没有子嗣,哀家实在是看不懂你在为谁争。”


    宝音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这位历经三朝的老人。


    她道:“我是为女人而争,只有王朝初期风气开放,越是后期对女人越是约束。”


    “您在世,我们满蒙女人地位还算优待,但是相比较建国前地位已经是下降,若是我不站出来,不主动争取发出属于女人的声音,女人会被约束,会被人以世道为枷锁关进内宅中,会被裹上小脚折断女人想要逃跑的后路。”


    “我有这个能力,我为何不争?”


    “倘若我这个身份都争不来属于女人的权利,那么旁的女人只能是被关进阁楼的命运,男人会用礼教这座大山来驯服女人。”


    “您或许觉得那是汉女的命运,但是您看,八旗子弟入关才多少年,已经习惯了中原的繁华和温柔乡,怕是几代之后跟中原汉人无异,到那时候会不会也跟着鼓吹裹脚是为女儿好?”


    太皇太后皱眉,看她似乎像是看奇葩,“就为了这事?”


    宝音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在您看来这可能是杞人忧天,但是臣妾这里确实是这样想,臣妾只是想要撑起一片天,让天下女子知道,女人不比男人差在哪里……”


    玉兔升起,宝音走出了院门,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看,心里明白她之前那番话并没有说服里面的那位老人家。


    太皇太后是久经风霜的七旬老人,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大米都多。


    怕是她藏的那点小心思都被看光了。


    不过参政一事这位老人家到底还是默许了,主要原因还是这场争论跟她脱不开的关系。


    户部成为被告,也是引她而起。


    结果如何,自然是她跟朝官辩一辩,如此她才会心服口服。


    第240章


    这场官司陷入了僵局, 至少百官这边观望着民间的议论。


    检查了一遍新到的桌游,宝音很满意,都按照她要求来的, 造办处还增加了不少细节,令这些小配件精美许多。


    将一众东西分开摆放好,宝音派人四位年长的阿哥请了过来。


    太子身边都大学士教导, 并不在西花园,所以慢了一步,三位阿哥先到的院子。


    三位阿哥一进门就行礼。


    “不必多礼, 先坐下, 待太子过来我们再开始。”


    四阿哥看着四方桌子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今日要学的?”


    宝音含笑点头, “不错, 今日教你们商业课, 这些是教学工具。”


    她面前放着的桌上刻着方形小格子, 格子里有不同的城市图案和名称。


    全都是现在叫得出来的名字, 图案前面是一个个小凹槽。


    这是她命人制作的大清版大富翁。


    大富翁是资本游戏,玩一遍就能了解资本如何运转, 她算是看明白了, 只她一个单打独斗还不行, 她得有合作伙伴, 最好的合作者就是皇室下一代。


    她目光放在四阿哥身上, 四阿哥是最后的胜利者也最得她看重。


    她目光再放在其他阿哥身上,皇帝已经是成年人,思想固化很难改变,她应该影响的是年幼的阿哥们。


    阿哥们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才好绘画。


    没一会儿太子过来了, 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额头还有点薄汗。


    一进门就埋怨园子里铺的路太窄,应该铺宽一点。


    他说的应该是靠墙水泥铺的直甬道,那是给太监们骑车用的,园子不算小,从前走到最后需要近二十分钟,她干脆建了甬道,放了自行车,有了代步工具也能节省时间。


    至于园子里自然是弯弯曲曲的小道,铺了砖道和鹅卵石小道。


    宫女递上热毛巾,太子随意擦拭又丢了回去。


    太子顶着一张未红的脸蛋,抓下帽子坐下。


    “何时上课?”


    没错,宝音身上还挂着一个皇子老师的身份,前两年还教得比较勤快,这两年都是抽出时间才将人叫来上一课。


    大阿哥不知从哪弄来了一面折扇,扇面是丝制,绣着精美的图案,随手晃一下,自觉风流倜傥。


    宝音含笑看着,少年嘛,不都是这副德行,自认天上地下他最大。


    谁都有年少的时候。


    四位阿哥围着方桌坐下,宝音将游戏说明书每人发了一张。


    大家粗粗一观,目光放在了宝音发的金银铜铁的小房子小车子上。


    给每人发了一千两年启动资金,宝音将骰子放在了桌子中间,然后拿着一个写着银行二字的装了满满一沓纸钞的无盖木匣道:“今天的课是边玩边解说。”


    “丢骰子,拿着各自的小人从起始点多少点走多少格子。”


    她看了一下,“从保清开始,然后是保成、小三、小四这样循环转。”


    大阿哥丢了骰子,丢出来个三点,在宝音的引导下走了三格子。


    “好,到福州了,拿出说明书看看福州是什么?”


    大阿哥找到后念道:“福州是建客栈。”


    宝音慢慢引导,“福州买地和建客栈加起来多少,你将钱给我,给你一张地契,代表客栈的小房子插在小格子里。”


    这样所有人走了一圈,连最年幼的四阿哥都知道该怎么玩了。


    建客栈,买地皮,建港口收税,修路收税。


    偶尔还得了机遇,就这样一关玩了一下午,大阿哥最先破产,三阿哥运气不好,交了几次税后手里钱不够,只能变卖资产,最后资不抵债破产。


    三个小时过去,桌面上属于大阿哥和三阿哥的资产都变更为太子和四阿哥。


    四阿哥投资保守,只买地,还将双倍税卡用在了港口。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交了一大笔税给他,先期他的资本最后,也撑得过了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破产。


    不过后期有点倒霉,产业被太子一一吃掉,最后资不抵债银行上门收债。


    玩了一圈,天色已经昏暗,几个阿哥都沉迷于这个游戏中,哪怕结束还讨论声不断。


    宝音也不觉得意外,大富翁桌游一出现就风靡全球,她上小学那会儿,学校门口的小卖铺不知多少小学生排队买卡。


    只是后面网络游戏多了,桌游才慢慢淘汰。


    之前她教会了后宫天黑请闭眼,现在不也成了后宫常打发时间的游戏。


    宫里日子枯燥,高高的围墙,小小的屋子,住着就憋屈。


    不找点东西打发时间,让人怎么熬?


    几位皇子说得火热,还有再开一句的意思。


    宝音喝了一口茶阻拦道:“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天色不早了,明日再跟你们说说这游戏运转的核心。”


    隔天上午上完课,四位皇子不约而同一起过来。


    “儿臣厚着脸皮来讨一顿膳吃。”


    宝音见太子身后跟着的一串尾巴,笑着招呼。


    “行,都进来,也就加几道菜的事。”


    园子里大家住得分散,盖房子的时候提前预留了小厨房,可以自己取了食材让御厨上门做,也可以去大厨房取膳。


    宝音在宫里就有自己的小厨房,这次一块带过来了,见来了七八个孩子,便让人多加了几道菜。


    一吃完饭,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就坐不住了,五阿哥用满语一脸渴望地询问。


    “贵母妃,胤祺能玩玩大哥他们昨日玩的游戏吗?”


    五六七三位三个到了入学的年纪,不过只有七阿哥搬到了阿哥所。


    到了园子,几个阿哥都在西花园读书训练,干脆就住进来西花园的房子里。


    显然五阿哥是从大阿哥那里知道了好玩的游戏,今天跟着小尾巴似的跟了过来。


    “好,我让人搬到院子里,你们就在树下面玩。”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立刻有人去办了。


    大阿哥一听当仁不让地站起身,“三弟四弟,走,我们去教教五弟六弟。”


    被丢下的太子脸色有点难看,他看向宝音,“你看老大多讨厌。”


    宝音笑着转移话题。


    “你汗阿玛的信收到了吗?”


    太子有些郁闷道:“汗阿玛说想我,让我回信时带一些我穿过没有洗的衣服。”


    太子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皇父还这样黏糊太愁人了。


    “给他就是。”


    她怜悯地看了太子一眼,有点庆幸给自己的信还算正常。


    皇帝干出这种事一定是将自己带入出征的唐太宗和监国的李治了。


    索要衣服是成就一段历史佳话,但在太子看来,亲爹就是有病,要什么他穿过的衣服,也不嫌埋汰。


    没了皇帝在京,别提太子有多快活了。


    她挑眉道:“皇上把你从一丁点大养到长大,平时是走哪都带着你,冷不丁见不着你肯定不习惯,他一定是想你了,让你寄些衣服过去缓解思念之情。”


    太子闻言装作不在意道:“孤已经让人整理了几件衣服送去。”


    这会儿的太子还没有长大到迫不及待离开父亲的束缚,嘴里虽然嫌弃父亲黏糊,心里还是挂念在外的老父亲。


    宝音起身,“走吧,今日给你们讲讲这游戏背后的核心原理。”


    大阿哥和三阿哥四阿哥都知道今日要上课,所以没坐下玩。


    五六七三位阿哥坐在桌边,大阿哥弯着腰打嗓门教他们怎么玩。


    宝音见状,命人又取来大方桌,就摆放在湖边。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面前都摆了白纸,宝音身后放了一块黑板,就立在她身后两米远的位置。


    “昨日带你们玩了一次,大家应该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底了。”


    宝音取出一根粉笔,起身在黑板上写下地主、百姓四个字。


    “游戏的开始,相当于一个国家的新建,你们四人身份最开始都是一样的,都是百姓,有可能是百姓,有可能是工匠也有可能是商人。”


    “大家在开国起始点都是一样,拿到的资金也一样,为何有人破产离场,为何有人赢了全部呢?”


    “今日我会以游戏中的例子来举例,商业的游戏运转核心。”


    “……游戏里会有好的机遇和坏的机遇,现实中也一样,不管是农民还是商人、工具,抵抗力都很弱,一次天灾一次人祸就会破产,破产了怎么办?”


    “破产了也要活下去,地卖光了就卖人,卖儿卖女卖自己。”


    “但是总有少部分幸运的人,这些人最开始也许只是农户,因为勤劳一两代之后会攒下一些积蓄,有了积蓄会买地,有了地种不了会雇佣破产的佃户。”


    “收了粮食卖钱,有钱就买地,这样重复后成为地主。”


    “西方有学者将人的需求分七个等级……”


    她在黑板上画了金字塔,写了七个等级。


    “人的最底层需求是生理需求,也就是最基本的需求,比如说吃饭喝水睡觉等等。”


    “地主有了地,不会饿肚子,无疑满足了最低等的生理需求,填饱了肚子,他怕什么?他怕周围的强盗抢自家粮食,这时候他会追求第二层的安全需求。”


    “为了保卫自家的粮食和安全,地主会养侍卫、打手,这些一部分是由佃户充当。”


    “地主手里的地规模扩大后,安全需求得到了保证,自然会需求外界的认可。”


    “例如交朋友,读书,得到他人的尊重,这就从地主往书香门第转变。”


    “目前国内士绅都停留在这个阶段,想要突破又不知道从哪里突破,他们会如何做?他们只能往下,购买更多的土地。”


    “天下土地有数,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处于最底层需求的人,是抵挡风险最弱的一环,一旦他们大批破产会是什么后果?”


    她停下来看了一圈后问太子。


    “会卖儿卖女自卖为奴。”太子脸色凝重。


    宝音点头,“没错,一场洪水会让百姓身价荡然无存,若是这时候朝廷还有征税,这时候百姓只能卖掉手中的地来交税,所以遇见灾情朝廷会赈灾会免除税收。”


    “就是为了给百姓活下来的机会,不让土地流转到少数人手里。”


    “朝廷这样做只能减缓这种速度,底层百姓抵挡风险太弱,总是会因这种那种原因破产,土地也势必慢慢流入地主手里。”


    “一旦流入少数人手里,朝廷就无法收到足够的税,朝廷也将面临破产,这也是王朝末年农民起义爆发的原因,失去地的流民想要寻找活路,只能拿起刀。”


    “一个王朝破产,新的王朝建立,经过战乱人口大幅度减少,无主的土地再次分给百姓,勤劳的百姓再次买地成为地主,社会再次轮回……”


    她目光如炬看着四位皇子,“千百年来,所有王朝几乎都陷入了这个诅咒,强如汉唐也难有三百年国祚,你们觉得该如何渡过这个诅咒?”


    四位皇子眼神恍惚,以前只知道土地兼并会导致王朝灭亡。


    今日更深入了解才知道最底层的百姓破产会导致国家也跟着破产。


    一个王朝能否延续下去,不在于强大与否,只在于底层的百姓是否破产,是否能活下去。


    昨日的游戏还历历在目,输家是尝过手中资产一点点卖了,最后资不抵债破产的结局。


    是丁点抵抗都没有。


    朝廷分给百姓的土地,不正是开头大家共同有的那一千两纸钞吗?


    好像大家都没有错。


    有人不幸破产,有人勤劳成为地主,地主有钱自然是买地,就是他们自己有钱,第一个选择也是置办产业。


    这有什么错?这不正是人的天性吗?


    破产的百姓饿肚子,举起刀起义不也是常理?


    既然大家都没有错,为何一个国家会破产最后灭亡?


    四人陷入沉思。


    宝音缓缓开口,“治理国家说到底是一本经济账,上位者要关注的不是治贪腐、不是满汉仇怨,最主要的就是保住最底层那部分的饭碗,只要不让最底层的人饿肚子,这些人就不会砸了所有人的饭碗。”


    “这套游戏叫大地主,你们带回去多研究,思考一下如何避免底层人破产,写一篇文章交上来。”


    听见熟悉的布置课业声音,四人心里一咯噔。


    宝音轻咳一声,“待我批阅过后会传你们汗阿玛,要用心写哦,你们也不想被你们汗阿玛来信批评吧?”


    “太子留下,至于你们可以下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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