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叫夏油杰， 你就是能够实现心愿的神明吗？如果可以的话，请复活它！”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随后是少女的一声轻笑。
“为什么找到我。”少女发问， “如果救它要付出很重要的东西，你也愿意吗。”
在那个流淌着耀眼光脉的空间里，黑色头发的孩子抱着一只浑身僵硬的黑猫，他眼泪汪汪的、浑身有些狼狈。
听见询问他倔强地回答：“我愿意！”
“我、我是听那些东西说的，那些……妖怪，它们说您是能实现心愿的神明， 所以拜托了、救救它。”
小小的夏油杰历经了千辛万苦，这才带着心爱的猫咪见到了“神明”。
神明比想象中的要年轻，是一个面带灿烂笑容的少女。她笑吟吟地答应了这个交易，随后原本死去的黑猫复活， 只不过猫咪的那双瞳孔，变成了不似之前的金黄色。
留着长头发的少女轻声哼着歌，她看着小小的夏油杰抱着猫咪喜极为泣，脸上也由衷露出一个微笑。
“呐， 作为交换的话， 就留下你的名字吧。”
少女的长相、声音都很眼熟，那是玲子外婆。夏目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看到了其他人的记忆。
就像他之前还名字给妖怪时，会见到它们和玲子的记忆一样， 他也见到了夏油杰和玲子初见时的记忆。
出现在场景中的夏油杰太小了，看样子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写下名字时特地改变坐姿写得端端正正。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会被忘记也很正常吧。
“喵。”
夏目听到了一声猫咪的叫唤，是那只黑色毛发、金色瞳孔的猫——
他醒了、同时又觉得头脑昏昏沉沉， 琥珀色的眼睛勉为其难睁开了一条缝，但却怎么都没办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地上……好像躺了个人，意识到这点后，夏目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那是熊猫和狗卷同学，他们躺作一团，歪曲的身体不像是在休息。
而另一处地面裂开了深深的沟壑，强撑着的真希咳嗽一声，她半跪在地一脸倔强。
夏目不由觉得震惊，他的眼睛费力睁到最大，随后视线上移看到了站在对面的人。
“把夏目还回来！”开口的是乙骨忧太，他的身后是蓄势待发的里香，“无法原谅、卑鄙！”
为了家入小姐的安危，乙骨忧太率先将她带到了室外的安全地方。
但一转头就发现，原本负责拖延时间的真希几人，已经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诅咒从冒出苗头到现形，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它迅速地汲取咒力，渐渐地化作人的形状。
在场都是训练有素的咒术师，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强大的诅咒，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成型诞生。
那恐怖的咒力和压迫感，让人如临大敌的同时，又迫切地想要阻止它的出现。
但他们甚至没有思考时间，已然成型的诅咒便迸发了强大的力量。
有模糊人形的诅咒，像是猜到了其他人的想法。它伸出一双手来，挟持了躺在床上的人。
乙骨并没有觉得惧怕，他一开始只是疑惑为什么诅咒会出现在这里，而现在他只觉得棘手，因为那个不明的诅咒将夏目当作了人质。
不管出不出手，都担心拖延下去会影响到夏目。乙骨着急地“啧”了一声，随后一侧传来提醒声。
“拖住，已经通知悟了。”家入硝子蹲在地上，她查看了狗卷的情况然后宽慰，“不会有事的，这里是高专。”
虽然口头是这样安慰，但她其实也很担心。担心被诅咒挟持的少年，同时也疑惑不解，为什么这样强大的诅咒会出现在高专。
而且出现了陌生的咒力波动，为什么高专的警报没有触发？
不对……家入硝子很快意识到，虽然混杂着很多东西，但其中最关键的咒力有些熟悉。
乙骨也意识到这点，毕竟他曾经和那人交手过。如今过去不过短短月余，看着那个越发清晰的身影，他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黑色的雾气渐渐散去，凝出实体的身影逐渐可以看出全貌。
那是一个人，身材高大但穿着有些破烂，黑色的长发披散，一侧的袖子宽大一侧空旷。
看着那张惨白、不似正常人的脸，家入硝子觉得熟悉的同时，一个名字又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杰……”
是夏油杰，不过变成了诅咒。
意识到这点后，哪怕见到了曾经的学生，夜蛾正道也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作为老师还是比较清楚学生的实力，身为人时便已经是特级实力，如今变成了诅咒，实力只会更加恐怖。
虽然术师本身不会产生咒灵，但死后的尸体如果没有经过特殊的处理，就很容易因为负面极端的情绪，而变成诅咒这种特殊的存在。
家入硝子先是低声骂了一句，她只知道杰的尸体是由五条悟处理的，虽然那家伙不至于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但没经过她手的事情果然没办法放心。
夜蛾正道紧皱着眉，他站在了家入硝子身前，想要以**作为最后的防线。
但意外的是，刚刚化形的诅咒并没有攻击的想法。他只是侧头打量着被掌控的夏目，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杰。”家入硝子又喊了声，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这声喊话终于让没有意识的诅咒清醒，夏油杰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这个笑容是久违的，但是不应该出现。家入硝子心情有些沉重，她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便感觉肩头出现了阻力。
身后的人抬手按在她肩头，被吓一跳猛地转头后，对上了一张阴沉的脸。
五条悟回来的很快，在其他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场上并且摘下了眼罩。
他撇了撇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难看表情：“变成诅咒，也是你的计划吗。”
不知道为什么，家入硝子从那张脸上读到一些失望的情绪。
比起松了口气的感觉，此时心中的心情更多的是犹豫。
要让悟再经历一次手刃挚友的局面吗？
这点乙骨忧太也意识到了，他起先面上一喜，见到五条悟他便放心下来。
但他也想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复杂关系，虽然是诅咒，但那也曾是老师的挚友。
“交给我吧。”乙骨忧太主动开口说道，“就由我来——”
说这话不是因为自信，而是因为他不想看到老师再为难。
五条悟很冷静，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最前面：“我可不会对诅咒手下留情。”
话是这样说的，但看那个皱眉的表情，分明是因此动摇了。
化身为诅咒的夏油杰依旧面带微笑，但从五条悟出面后，他又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悟？”
他好像没有攻击的意图，看着那只举起的、做出攻击架势的手，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甚至仔细看的话，他好像都没有思考的能力。刚诞生的诅咒，好像还未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
现在是最好的祓除机会，但伸出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夜蛾正道意识到不对劲，他正欲开口提醒时，一声微弱的话打断了。
“等等……等等——”
五条悟本是屏气凝神，这一声呼喊本来很容易被忽略，但他却在第一时间听到了，并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也顺势收回了手。
开口的是被挟持的少年，他很费力抬起一只手，然后搭在了夏油杰的手臂上。
夏目越来越用力，他艰难往前迈了几步，随后对上了那双疑惑的眼睛。
他目光灼灼，眼中隐隐有水光闪过。看着这张重新出现在面前、熟悉的脸，他顿时觉得鼻尖酸涩。
“夏油先生……”
化身为诅咒的人，还维持着死前那副狼狈的样子。但那张脸上的微笑，却十分的让人动容。
慢慢找回力气后，夏目松开了被搀扶的手，他站稳然后下定了决心：“现在还不能祓除他。”
“为什么？”乙骨有些着急，并不是因为夏目的私心，而是他知道夏油杰会给后者带来很大的麻烦。
“因为是我诅咒了他。”夏目一本正经，“这不是夏油先生的计划，而是因为我的原因。”
因为有了先前的例子，所以这样的话也不难理解。乙骨和夏目都是拥有庞大咒力的人，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并不意外。
不意外才怪，夜蛾正道的嘴巴张张合合，然后又沉默地垮下脸去。
他没想到表面乖巧的少年，居然这么的叛逆。
不过之前夏目不了解这些，也没有学习相关的知识，所以会无意间将人诅咒也很能理解。
夜蛾正道这样安慰自己，才勉强没有吼出“岂有此理”的话。
“你疯了吗？”另一个声音激动地喊道，倒是说出来夜蛾正道的心里话，“你简直就是疯了，就算不是夏油杰是其他人，难倒你也要任由他们变成诅咒？！”
还有意识的真希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她就差指着鼻子骂了：“你、你！这绝对不行，你肯定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严重。”
这已经是违背人的本性，甚至说得难听一点有些丧尽天良。
就算不是夏油杰，难倒其他人就可以吗？死亡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而诅咒已故的人，让他们以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存在，从根本上而言就是丧心病狂。
强者果然都是脑子不正常的，真希一边说一边疯狂摇头。
“你刚入学不久，所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家入硝子还有些理智，“我们并不会因此责怪你，只不过这确实不妥当。”
说完后她眯眼看着闷不吭声的五条悟，在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后，又循循善诱的劝导：“总之不要着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听到夏目的解释，乙骨起先还是愣怔的，他并没有真希那样反应强烈，但也做不到无关紧要的冷静。
他的话开始有些磕巴，因为他深知不管是被诅咒、还是诅咒他人，这都是不好的事情。
“夏、夏目，你先冷静一点。虽然是无意之中造成的，但是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周围都是反对的声音，但这次夏目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夏目开口，原本举起的手垂了下去，“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解除诅咒，并不是被祓除或者封印，而是要完成他的心愿，然后彻底的解除诅咒。”
就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
那时他已经立下目标，想着要帮身为诅咒的甚尔，了解心愿然后解除诅咒。
这样的推测大概是正确的，只不过那时夏油杰还是人类。
现在类似的情况出现，友人帐上第二个人类名字，也受到了“诅咒”变成了咒灵。所以一定是这样，一定要帮助他们解除诅咒才行。
但这样的话是有些任性的，甚至有些无理取闹。夏目知道这样选择会带来什么，但一番犹豫后他还是没有动摇想法。
一声轻叹，随后是打破沉默的一串笑声。五条悟突然捧腹笑了起来，他擦了擦眼尾：“果然很有趣啊。”
他的话说完，后半句话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所以，杰的名字果然是在友人帐上吗。”
五条悟只是知道友人帐的存在，但是他并未亲眼见过。不过从刚刚见到夏油杰那刻起，他都心里就有了盘算。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更复杂的情绪，不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在夏目说出笃定而坚决的话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成年人的想法果然是复杂的，有些时候应该多听听后辈的看法啊。五条悟一边想，一边将双手揣在口袋里。
他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直到只剩下一两米的距离。
上次交手时没有时间细看，甚至是有些不忍心细看，而现在得空细细打量，那张脸上果然有些狼狈。
“他是特级吧，肯定是。”五条悟无视了其他人复杂的表情，恍若无人的开口，“特级咒灵啊……不，他只是你的式神而已。”
白发的男人自顾自说着，伸出的手拍在少年的肩膀上：“他只是你的式神，受你的控制，能够驱使这么多特级，贵志果然很厉害呢。”
那是发自内心的赞善，夏目对上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心情也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
他明白五条悟的话外之意，是想要将夏油杰的身份隐藏起来，就和甚尔一样。
“是。”夏目没有拒绝，回答过后他像是放下了最后的担忧，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往后倒去。
一前一后几乎同时伸出一双手来，五条悟又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出一句：“让他好好休息吧。”
同样昏睡的猫咪老师成为一个抱枕，它被塞到夏目怀里，然后一起送了回去。
真希有些不满地抱怨几句，但事已至此夜多说无益，所以她将地上早已经醒来的一人一熊猫拎起来，在一番暴力后，眯眼威胁。
“这件事以后就是秘密了，都给我忘记了。”
狗卷和熊猫忙不迭点头，然后抬手在嘴巴上做出拉拉链的动作，保证自己一定会保密。
————
这次的梦不再是一片黑暗了，所以睡着的人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夏目梦到了熟悉的事情，梦到了他还在学校，在放学后被妖怪追着，然后回到了熟悉的家里。
塔子阿姨准备了晚饭，滋叔叔在桌子上翻阅报纸。而猫咪老师拨弄着它专属的碗，嚷嚷着怎么还没开饭。
看着塔子阿姨和猫咪老师对话，起先还微笑的夏目立马不淡定了。
然后下一秒客厅的桌子上坐着很多妖怪，塔子阿姨则亲切地让大家不用客气。
他又被吓醒了，这样看似和谐的一幕，仔细想想还真是可怕。
这次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夏目在自己的宿舍里醒来，躺在床上能清楚的看到窗户外面高升的太阳。
他躺了片刻，用了些时间去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
“老师……”夏目用手搭在额头前，“我好像梦到了夏油先生。”
最近做的梦多了，他有些分不清楚事实。
“他的衣服看着很破了，下次去拜访的话多带点贡品吧。”
或者应该给他烧一身新衣服了。
“哼。”一声不屑的冷哼，猫咪老师终于是动了动，“你真是糊涂了，蠢货。”
“贡品的话大概用不到了哦，夏目。”房间里的第三个声音回答，“不过已经很晚了，起来吃点什么吧。”
夏目坐了起来，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有些错愕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坐在椅子上的人翘着二郎腿，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着和五条老师的制服有些像。
黑色的长发披散着，而印象里缺失的那只手也完好如初。夏油杰翻阅着报纸，对上视线后他点头笑了笑：“怎么，还以为是在做梦吗。”
“你、你……我，我……”
一阵结结巴巴后，夏目终于意识到，之前的那些记忆不是做梦。
但他肯定是睡糊涂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记得那时候的夏油杰没有自己的意识，像是一个问什么答什么的机械人偶。
但现在坐在椅子上的人，除了一看就不是人类外，和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又没有任何不同。
像是猜到了夏目的想法，夏油杰合上报纸：“当然是装出来的。”
少年有些瞠目结舌，他茫然道：“啊？”
那样自然的、毫无破绽的反应，居然是演技吗？
夏油杰轻叹一声：“我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来友人帐上也有我的名字吗。”
当时的情况，与其又打起来让夏目难以选择，不如装傻充愣。
而且夏油杰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曾经的老师和同学。
夏目坐了起来，从刚刚开始他就紧紧皱着眉头：“你不记得了吗，不过那确实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你应该是见过玲子外婆的，然后将名字交给了她。”
“所以那位玲子外婆，才是友人帐的第一任主人吗。”夏油杰摸了摸下巴，“所以你一直在寻找的人也是她？”
“很遗憾，我也和你一样看到了那段记忆。”说完夏油杰将手一摊，“但是很可惜，那些记忆似乎并不是我的。”
“小时候我确实养过一只猫，不过它是自然老死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现，我带着它去求助的情况。”
那是不存在的记忆，或者应该说是另一个夏油杰的记忆。
“有没有一种可能，向玲子许愿的那个人不是我。”夏油杰斑眯着眼睛，他压低声音说道，“夏目，你果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吧。”
还在盘星教时，夏油杰便对夏目的来历十分好奇。他也不止一次调查过，但调查到的东西都是一片空白。
秘密被看破，让人有一种背后一凉的感觉。
但短暂的犹豫后，夏目还是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经历说出。
“笨蛋，没必要向这种家伙坦白。”猫咪老师气鼓鼓道，随后它又想到一件事，“不对，他现在也是友人帐上的妖怪了，哼哼！夏目，快把友人帐给我，我要好好命令这个家伙。”
无理的要求自然被无视了，不满的猫咪老师满地打滚。
夏油杰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样的话，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这样的坦白让人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夏目终于能够坦然的面对了。在深呼吸过后，他又一次郑重地问出那个问题。
“所以，夏油的心愿是什么呢。”
在故意的沉默后，夏油杰果然从少年脸上看到了紧张的表情。他轻笑一声，像是完全放下了。
“我已经死了。”夏油杰十分平静而坦然，“那些愿望也好、理想也好，都已经是生前的事情了。”
“现在我只是你的【式神】而已。”
“不是的，那只是我和五条老师的约定！”夏目着急解释，但夏油杰眼神一暗后，故意岔开了话题，“曾经的我很难想象，悟成为老师的样子。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也很适合。”
提及往事那张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下来，于是夏目也不由自主噤声，被带动着认真去听。
他听夏油杰提起曾经的事情，提及关于最强少年时做的那些糗事和壮举。
虽然只是简单的话，但他从中读到了丰富的情绪。于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也身处其中。
是盛夏、是并肩而行的少年，也是曾经自称为最强的组合。
第32章
意识到高专总是有“客人”前来时， 大家已经从一开始的大惊小怪变成了习以为常。
不知道从哪天起，高专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一开始还以为是有敌人来袭，等大家都带好武器赶去时， 袭击者反倒是被吓了一跳那般，惊慌失措的躲藏起来。
它们边藏起来，还边振振有词：“什么、居然能看到我吗？都能看到我吗？！”
来访的都是妖怪，它们和没有思考能力的咒灵完全不同。一开始还无法将它们和咒灵区分开，但渐渐的接触多了，也会发觉它们可爱的一面。
前来拜访的妖怪并没有坏心思， 不过有一些妖怪会嘴硬，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吼着要吃掉他们。
但是那副凶狠的样子只有前几次奏效，次数多了便也不太管用了。
确定它们没有害人的想法后，高专的大家对那些妖怪也多了几分随意。
“哦， 你也是来找夏目的吗，是生面孔呢。”
“是啊生面孔呢，居然来得这么晚，你的同伴可比你速度快多了哦。”
这样的调侃落在妖怪耳中， 它们一边觉得茫然， 怎么这些人类不怕它们，一边又立马被勾起了争强好胜的心理， 然后争先恐后的奔向一脸无奈的少年。
夏目从未拒绝过它们，但来得次数频繁了， 也会觉得有些无奈。
他一次次的为妖怪们惹来的麻烦道歉，从一开始听到警报声大家严阵以待，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各做各的事， 习惯的时间也不过就半个月。
前来讨要报酬的妖怪，有着五花八门的要求。或许是第一个拿到回报的小妖怪大肆宣传的原因， 很多妖怪找上门也提出想要尝尝人类的食物。
还好当咒术师是会发工资的，不然夏目觉得自己可没钱供养它们。
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不时还传来猫咪老师愤怒的大喊。一声咆哮后，院子里安静下来。
完成课业的夏目拿着弓箭从一边路过，看着乖乖跪坐着等待的妖怪们，他露出一个笑容：“久等了。”
妖怪并没有时间概念，所以它们会在任何可能的时间前来拜访。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半夜。
因为经常冷不丁的冒出来，把毫无准备的人吓了一跳，所以夏目头疼一阵后，和妖怪们商量着立下新的规矩。
未被记载的咒力会被高专的结界监测到，所以在夜蛾校长的建议下，夏目用自己的咒力绘制了特殊的符咒。
带着符咒的妖怪不会触发警报，而符咒的数量是有限的，只有五张。
不过把消息传递给其他妖怪的中级，似乎是表达错误了，那些妖怪误以为只有夺得前五的名次，才有能够面见夏目的资格，所以为了有限的名额，它们纷纷争抢比斗。
虽然有些阴差阳错，但消耗了精力，它们来得也就没有那么勤快了。
在不影响课业的情况下，夏目将所有的私人时间贡献出去。
“不会觉得麻烦吗，它们总是来找你。”一声询问传来，“你就是不擅长拒绝啊，明明你是主人，只要命令它们不就好了。”
靠在门框边的真希看着夏目，她推了推眼镜有些不解：“这样浪费自己的时间，就连晚上都休息不好不是吗。”
放好东西的夏目站起身，他明白真希是担心自己，所以只是微笑着解释：“我并不是它们的主人，而且我并不讨厌这样。”
虽然占用了私人时间，但曾经他和妖怪也是这样相处的，所以觉得十分熟悉。
“而且这本来就是约定好的事情。”
是请求妖怪们帮忙的交易，所以他无怨无悔。
真希嘁了一声，随后她将手一摊：“随你，总之遇到了麻烦记得通知我们。”
她对妖怪的印象虽然有改观，但还没有完全信任。妖怪是不同的存在，它们总是会有伤害人的风险。
偶尔在高专遇到它们时，那些妖怪无论强弱，都对他们露出了敌意。
可能只有夏目是特殊的吧，他是得到妖怪信赖的存在。
————
放好东西后，夏目往院子里走去。
率先迎面跑来的是两个熟悉的面孔，中级它们一前一后的跑来，随后殷切地喊道：“夏目大人！”
在前来拜访的妖怪里面，也有不少之前熟悉的面孔。曾经他们也算是朋友，所以哪怕妖怪并没有那段记忆，但夏目对它们也很亲切。
“怎么了中级。”
被记得名字让中级两人十分高兴，它们先是一唱一和的问安，然后又表示为了抢到面见的符咒，它们有多么的不容易。
说完它们还将碎成两半的符纸，分别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噗。”夏目轻笑出声，他接过符纸，“看来要换一个结实一点的材质了。”
纸张还是太过脆弱了。
“哼。”猫咪老师缓步而来，它一针见血的指出，“是两个大妖争夺间让你们捡了个漏吧。”
夏目写出的符纸，赋予了强大的妖力。那普通的纸在妖怪手中，也应该是很结实才对。至少凭中级的实力，是没办法破坏的。
中级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半天后它们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青蛙：“是的，我们是代为打探消息的人。”
那只小青蛙有些眼熟，它呱呱叫唤两声，然后一个起跳落在了夏目手心。
“是三筱吗。”夏目推测，“我记得你，你是三筱的手下吧。”
“呱。”
“是的是的。”中级代为回答，“因为啊三筱大人的体型太大了，所以它找我们向您讨要一张大一点的符纸。”
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一开始还没有立规矩的时候，有一个体积很大的妖怪来访，然后激动之余带倒了一整栋房子。
虽然木头做的房子一看就不结实，但是众多妖怪还是收到一个讯号，那就是夏目大人不喜欢体型大的妖怪。
这下让不少妖怪暗自伤心，所以为了不被讨厌，会提前告知一声。
想明白这点后，夏目也配合着重新写了一张更大的符咒。这段时间的训练，早让他十分熟练了。
绘制的图案并没有什么形状的要求，甚至同样效果的符纸可以是不一样的写法。
只需要调动咒力，然后在内心冥想，那落笔便能见效。
将写完的符纸交出去后，夏目又特例询问一句：“这次中级有想要实现的心愿吗。”
至今为止提要求的妖怪，都没有说过离谱的要求。它们好像有自己的分寸，不过也有可能是猫咪老师的威胁。
已经来过几次的中级依旧摇头，虽然它们也有想要的东西，但是提要求的机会只有一次，用掉的话下次就没有合适的理由前来了。
见状夏目也没有强求，他将打包好的点心递给窗外等待已久的妖怪，那妖怪点了点头便沉默地离开了。
猫咪老师踩了踩夏目的脚，本来它可以独享双份点心，但是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点心飞了。
它很不满，但这样的抗议并没有起效。
夏目长舒一口气，随即他又想到什么：“中级，我好像忘记说了，如果有妖怪想拿回名字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蹲在院子里玩的中级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它们并没有着急接话，而是像石化一般，浑身变得僵硬：“夏目大人……是想要将谁除名吗？”
“除名吗。”
“该不会是……不不，千万不要是我们。”
“不要是我们。”
中级两人凑上前，一副紧张的不行地模样。
“除名？”夏目重复一遍，“为什么要这样说，要回名字便不会被控制，也能拿回自己的力量不是吗。”
这样的解释并没有安慰到中级，它们两个依旧猛猛摇头：“这种事情才不要，那太可怕了夏目大人。”
夏目有些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妖怪，都想要拿回自己的名字。但是在这里，妖怪们不仅仅没有拿回名字，甚至很乐意被召唤。
“老师。”
猫咪老师趴在桌子上，它装作睡着了毫无反应。但夏目可没有给它糊弄的机会，上前一顿揉搓加抓挠后，猫咪老师总算是活蹦乱跳起来。
“住手、住手啊，好痒好痒——”
灵活扭动不存在的腰后，猫咪老师被从后面抱得紧紧的。
它吐出一口气，随后一副不屑的样子：“我怎么知道。”
介于上次猫咪老师隐瞒的事情，夏目就多怀疑了两秒钟。而很快他又放下疑惑，转而看向了走廊上一直安静坐着的人。
夏目和妖怪的交谈，走廊上的人应该是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只是安静翻阅着手里的书，低垂着头像一座没什么表情的雕像。
或许是察觉到一直落在身上的注视，夏油杰抬头回以一个笑容。然后他又低下头，似乎并不关心另一边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本来还以为能得到一些建议什么的。
夏油杰一直扮演着“没有思考能力”的式神，只有听到明确的指令和命令，他才会有动作。
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随着低垂头的动作，没有扎起的长发便顺势遮住侧脸。
看了片刻后夏目回过神来，他不再纠结眼前的事情，而是收拾起东西：“我要出门一趟了，夏油先生。”
走廊上的人嗯了一声，再然后响起了关门声。
夏油杰盯着同一页许久，随后他干脆的合上书，也跟着站起身来。
——————
带着猫咪老师出门是这段时间必做的事情了，对于咒术师的任务和工作，它是不感兴趣但又放心不下的。
一开始出任务的时候，夏目会让猫咪老师在高专等待。
但每一次毫无例外的，它都会自己偷偷跟上来。美名其曰是路过碰巧，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尾随。
所以夏目干脆将猫咪带上，后者倒是一直嘴硬，说不放心夏目怕他保护不好友人帐。
任务大多是比较简单的，可以利用武器和早就绘制好的符纸，将咒灵控制住然后收服。
而一些没有收服必要的，就可以召唤之前收服的咒灵，让被收服的咒灵将其吞噬或者祓除。
接取的任务多了，收集起来的咒灵也有了可观的数量。
今天的任务依旧很简单，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又收集一张封印着咒灵的纸张后，看着挎包里零散的纸张，夏目思考着应该怎么收纳。
半个月前他还需要和狗卷同学组队，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独立完成大部分任务了。
除了第一次和乙骨搭档过外，之后他就变得忙碌起来，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他，有不少忙不完的任务。
两人也曾通话询问过彼此近况，那时候从电话里，夏目就听出了乙骨声音里的疲惫。
咒术师的数量还是太少了，但是需要祓除的咒灵有很多，所以有实力的人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
意识到这点时，猫咪老师的不赞同达到了顶峰：“为什么要去当咒术师啊，夏油那个家伙不是在吗，让他自己去做就好了。”
它指的是夏油杰和夏目的约定，但妖怪的想法很简单，它根本就没办法理解。
夏目只能哄着猫咪老师，说他现在能有自保的能力，再不济也能转头就跑。
“而且啊，不是还有猫咪老师你吗。”
服帖的三两句话将猫咪老师哄得没声，它还是对咒术师有莫名的敌意，但它从来不反对夏目的选择。
——
距离考核的日子越发接近，为了准备夏目特地每天早起。
他虽然有实战的经验，但遇到的最高等级的咒灵也不过是一级。
“还不知道特级有多强。”夏目整理着箭，“五条老师说考核时需要祓除的咒灵最起码是特级，特级啊……会和夏油先生他们那样厉害吗。”
他没有应对过，所以内心有些慌乱。
“特级很少见的，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容易遇见。”真希擦着手里的长枪，熊猫也点头附和，“就是啊。”
很多咒术师一辈子都没有遇到特级的机会，不过遇到了大部分人这一辈子也就结束了。
除了目前已知的几位特级咒术师外，其他术师根本就没有挑战特级的实力。
“鲑鱼。”狗卷也点了点头，然后他又一手握拳，似乎在加油鼓气，“明太子。”
说完他又伸手指向夏目，并且比了个大拇指：“太芥。”
“棘的意识是不用担心。”熊猫恰到好处的开始翻译，“是夏目的话肯定就没问题的。”
真希以枪头杵着地，她意识到一点：“最起码都是特级的话……那对你的考核，应该也是最高等级的吧。”
“也就是说如果通过了的话，夏目就是继忧太后，另一个特级咒术师了吧？”熊猫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好强！”
“真是不爽。”真希十分直白道，“这果然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作为天才的忧太和夏目，都是不用循规蹈矩的存在。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特例，所以不用和普通咒术师一样，从四级一级级往上考核。
他们普通人要想成为一级咒术师，不仅仅需要有人推荐，更需要实打实的战绩。
狗卷棘摇摇头，他双手比叉然后说道：“木鱼花，金枪鱼蛋黄酱。”
“啊——”真希的话突然卡顿，“好像也是。”
熊猫也颔首：“是啊，忧太虽然是特级，但是忙得不行呢。”
特级咒术师有优待，但也是高层的压榨对象。
两人一熊猫同时投来了复杂的注视，那眼神里有惋惜和同情，甚至还有一点点的不忍心。
夏目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他搓了搓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难道……考核很困难吗。”
“当然不会简单。”真希点头，随后她往回走，在错身而过的同时，拍了拍夏目的肩膀，“不过你肯定没有问题，我们这届要出两个特级，说出来还真是值得重视一下。”
这样的安慰没有什么效果，夏目反倒越发紧张了。
但不管是猫咪老师还是夏油先生，他们也都一副平淡的样子，就好像觉得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而看着夏油杰那个轻描淡写的表情，本来想要询问获得一些经验的夏目顿时噤声。
分别受到了同学和老师的鼓励后，惴惴不安的夏目终于迎来了考核的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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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一个晴朗的天气，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准备齐全的夏目的临出发前，都还是有些担心的。但他几次深呼吸后安慰自己，现在的他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刚开始看到咒灵这种生物，别说反抗了就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已经能很熟练地祓除诅咒了。
行驶的车开往了全然陌生的地方，在通过一扇大门后，是很长一段有着单一景色的大道。
这里是咒术总监会，有着很多高层和权威的人。
夏目没应对过如此大的场面，加上五条悟总是吐槽那些高层是垃圾、烂人，所以现在也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车停下了，门口站着两列统一装扮的人。他们都没有说话，板着脸十分严肃的表情。
感受到结界的压力，怀里的猫咪老师不安分的乱动起来。夏目空出一只手轻拍着，随后他出于礼貌的对门口迎接的人点了点头。
那人也面无表情，眼神还带着些不屑。
“夏目，这里这里。”
刚刚还有些局促的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立马眼前一亮快步赶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夏目询问，“任务完成了吗。”
乙骨忧太点头，他带着夏目往里走去：“只是简单的任务而已并不麻烦，倒是你不要紧张，就当作是平常的任务就好。”
说完后他又补充：“对了，记得无视那些人。”
这时夏目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他只知道乙骨忧太的黑眼圈看着很严重，比之前在高专时还要明显。
虽然脸上都是笑容，那那副样子分明是很疲惫。
“你看着需要休息一下，任务很辛苦吗。”
对于夏目的关心，乙骨忧太挠了挠脸颊：“也没有很辛苦，不过我会反转术式所以没大碍，但是你之后申请任务时记得提要求。”
他那副笃定的语气，好像深信夏目一定会通过考核那般。
夏目轻叹一声，他有些无奈：“所以你是根本没有休息吗？这样不行的吧。”
虽然身体上的伤口和疲惫可以被反转术式治愈，但精神上的疲惫不行。
听到谴谪的话，乙骨忧太含糊带过。
走过一段长长的、漆黑的通道后，站在出口等待的人终于动了动。
“哟，来得好慢啊。”五条悟站直身，抬手打了个招呼，“怎么样，有没有紧张的睡不着？”
“倒也没有那样严重。”夏目刚说完，肩膀便被伸来的手揽住。
耳边是嘻嘻哈哈的声音，虽然看着很不正经，但是也冲淡了一些内心的紧张感。
“完全不需要紧张，去好好的大闹一通就好了。表现的更像刺头一点，就像忧太一样，那么听话懂事可不行。”五条悟一边说，一边用力揉着夏目的脑袋，“无所顾忌的去做吧，无论怎么做都可以。”
或许是知道有人兜底，夏目被那大大咧咧的话感染，有一种完全不需要担心的感觉。
他点头“嗯”了一声，后背被手用力拍了一下，随后身后传来加油声。
“去吧贵志。”
乙骨领着人往亮堂的出口而去，依旧有所犹豫的夏目临到转弯时，又特地回头对他招手。
那个微笑的表情好像在说“我会加油的”，于是便让人有些期待起他接下来的表现。
五条悟依旧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站在通道的阴影里，离出口就那么几步之遥。
身边明明没有人，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去。五条悟没有转头，他开口道：“你要利用他吗，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从身后漆黑通道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同样身穿高专教师制服的人，不过散下的黑色长发，分出一半随意束起。
夏油杰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他径直往前而去姿态随意。
两人并肩而站着，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的时候。
“贵志确实是很善良的人。”夏油杰也学着五条悟的样子，直接称呼那个少年的名字，“你不觉得他并不适合成为咒术师吗？特级咒术师的任务有多辛苦，你不是最有体会了吗。”
“他和妖怪相处的倒是很和谐。”黑发的男人摸着下巴，似乎是有些感叹，“不过他的体质好像有些特殊，这点你应该也清楚吧。”
五条悟并没有否认，他只是侧头紧紧盯着那张脸。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我去看了，你的尸体已经不在原处了。”
所以这才怀疑，这一切、这“死而复生”的把戏，都是某人想要利用单纯的少年。
但是出乎意料的，面前人的脸上也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就好像他根本没料到这件事、根本就不知情那样。
“你没把我的尸体交给硝子处理？”
第33章
走出通道后夏目才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因为此时从过道走过的他，被不少眼睛注视着。
走过通道后是一段下沉的室外走廊，而在两边高处的凉亭栏杆前， 隐约可见不少身影。
凉亭长廊的边缘，装着竹帘和白色的轻纱，它们遮住了后面那些人的面孔，但那种意义不明的打量，还是如同一根根针穿刺过遮掩，直直的落在身上。
夏目为这无形的压力而觉得沉重， 但看到走在前面面色坦然的乙骨，他又暗自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他快走两步，拉近了和前面人的距离。
乙骨察觉到身后人的情绪变化，不过此时他没有转头， 只是维持着一开始的速度，他稍稍侧目说道：“无视他们就好。”
他也曾为这些眼光而觉得压力，只不过在五条悟的影响下，他已经能无视那些人了。
“本来哪怕是特级的考核， 也应该是在任务的过程判定， 但你是特殊的所以五条老师特地花了点时间，去找到一只特级诅咒。”
乙骨解释道：“你能收服诅咒， 向那些人证明实力就再好不过，但是也不要勉强。”
虽然他相信夏目肯定没问题， 但后者毕竟没有应对特级的经验。
“特级……居然是五条老师找来的吗？”夏目有些意外，“那一定很辛苦吧。”
特级咒灵可没有那么好找，五条老师要是在旁边的话， 一定会好好的吹嘘自己一番，然后末尾又会说对于最强来说， 这些都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乙骨便轻笑一声，他也有过应对特级的经验，所以此时由衷地给出建议。
“特级并不可怕，要说可怕的话……大概是考核过后的会议更可怕一点。”提起往事，乙骨有些唏嘘，“那已经不是会议了，是敲打和审问。”
“就像五条老师所说的，你不用收敛，尽可能的让自己看着……刺头一点。”
比起那副好欺负的外表，刺头的形象更容易通过最后的考核。
这次的考核是对实力的认证，也是夏目第一次暴露在外。
夏目身上有很多秘密，所以他需要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这样才能稍微震慑一下，某些家伙伸太长的手。
一路走过来夏目也想清楚这点，这段时间的安详，是因为经常待在高专中，加上有五条老师的包庇。
但他迟早要走出去，要亲自去处理那些因为自己带来的麻烦。
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上面有手臂般粗壮的锁链，以及密密麻麻的封印符纸。
在走进门前的最后一刻，夏目还是听到了身后的鼓励。
“加油。”
说不紧张是假的，身后的大门关上，然后层层叠叠的封了起来。他孤身一人即将面对未知的危险，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
——
门后面是一个院子，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草坪没有其他摆设。
而院墙很高很厚重，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围墙，遮住了大半的光线，让里面显得十分压抑。
夏目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天空，在猫咪老师的提醒下，意识到上空有结界存在。
这样的话哪怕失控，诅咒也不会冲出去伤害别人。
他放下心来，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猫咪老师并不想掺和这种麻烦的事情，但一路来的时候吐槽已经够多了，所以现在它难得正经说道：“干脆利落的结束吧，让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好好见识一下。”
妖怪都是慕强的，所以对于夏目的成长，斑是喜闻乐见的。
所以哪怕讨厌咒术师，它也捏着鼻子愿意承认，那些人类可以是夏目的磨刀石。
而妖怪的本性就是张扬的，所以自然不存在低调一词。
偌大的空地上，突然砰地一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狐”。白狐头顶有着红色的纹路，流畅的身形让它比一般的野兽多了几分理性。
那是式神，是一眼就能确定很强大的式神。
窃窃私语声响起，起先还有意压低，但后面借着纸屏风的遮挡，他们又无所顾忌起来。
“果然是他，能够驱使百妖的白狐之子。”
“怎么可能是普通人类，能带来如此异象、甚至能颠覆一切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毛头小子？！”
高层们没有别的实力，他们就是嘴皮子功夫厉害。所以絮絮叨叨的话没有间断，他们话没有半分含蓄，赤裸裸地暴露了本来的想法。
他们议论着那个传说，然后又推翻之前的“论神说”。
之前的异象、曾展露的强大实力，都让他们深深忌惮。所以在谣言疯传的时候，他们又推出假设。
这样的情况普通人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哪怕是那位曾经的咒灵操使，也没办法做到收服如此多的特级。
比起八原那次的异象，百鬼夜行的那晚，很多人都看到了无数实力强大的“式神”。
它们从光里面来，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他们需要出动全体咒术师、都觉得棘手的场面。
而据监测到的咒力波动，那晚现身的妖怪里，且不论等级低的大多数，光一级以上的数量，就已经数不过来了。
而且粗略的统计，那晚现身的、特级实力以上的妖怪，更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如果真的是人拥有这样的实力，那世界早就毁灭了。
高层们推测着，最后强行安下了一个虚假的借口——能带来这些异象的，绝对不是人类。
能驱使强大妖怪的只有“神明”。
但现在随着白狐身影的显现，一开始的静默后，爆发了更激烈的争吵。
他们不敢相信，嘴里吹捧的、拥有和“神明”一样地位的存在，会是这样一个看着就很瘦弱的少年。
这样的反差太大了，让一些吹嘘是神明现身的人，觉得被打脸了。所以之前他们吹嘘得有多夸张，现在被羞辱后就有多恼怒。
所谓白狐之子的传说，就只能是传说。他们无法容忍，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甚至能够轻易颠覆他们的人真实存在。
————
夏目并不知道那些阴暗的想法，他一件件地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展开，随后才对着斑点头。
在空旷院子的正中央，有一个被封印得结结实实的坛子。
那坛子高度到腰，外表层层叠叠裹了厚重的符纸。光这样还不够，地上还有阵法、坛子外身还有铁链。
铁链讲坛子五花大绑，链子末端用粗铁钉固定在地上。
斑甩了甩尾巴，看着夏目犹豫的样子，它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这种家伙不足为惧。”
毛茸茸的尾巴尖扫过脸颊，有些痒痒的。夏目揉了揉鼻子，然后这才拿起弓箭起身。
弓箭是他的武器，因为能够长距离的攻击，所以他特地站得很远。
要想收服那个诅咒，第一步就是要先破坏封印。
随着弓箭拉满，一只蓄力而出箭嗖地飞了出去。它以极快的速度命中了坛子外身的符纸，这一下好像并没有任何效果，但离得近了就能发现，坛子正在快速的龟裂。
有东西冒出来了。
坛子口掀开一条小缝，紧接着周围一瞬间压暗。
夏目再次拉开弓箭，这次他瞄准开了一条缝的坛口。在特训还有真希和甚尔的指导下，他的准头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又是一声清脆响声后，原地突兀刮起了狂风。
那东西彻底出来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坛子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像水里泡发的茶叶，缓缓地变得越来越庞大。
一晃神的功夫，它就有两层楼那么高了。外表长得像水鬼的诅咒，有着长长的黑色头发。
它身体高大身上是扭曲泛黑的肌肉，一双巨大的手宛如溺水的人，不断着地上抓挠着。
“可恶……可恶……去死，去死！”
特级诅咒张口发出怨毒的诅咒，它的声音变得尖锐，随后咆哮着亮出爪牙。
那恐怖的气息，和此前接触的诅咒完全不同。夏目的身体僵硬一瞬，看着直直冲出去的斑，他大声的提醒：“老师要小心！”
那诅咒的下半身仿佛被固定了，它只能无能狂怒的挥动双手。虽然是一个固定的靶子，但要瞄准这样的大家伙还是有些压力的。
夏目咽了咽口水，看着和诅咒缠斗在一起的斑，他再次拉弓瞄准。
但他和斑都没有注意到，固定诅咒下半身的大滩黑色、宛如淤泥的东西，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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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我特地找了许久的大家伙。”一声带着隐隐得意的话，“看着很强，但是弱点也很明显。”
五条悟只是想让那些家伙看看最得意的学生，但是没想让夏目感到太大的压力。
毕竟今天只是夏目的亮相，能不受伤的话就最好了。
一处高处，偏僻的角落无人注意。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对场上少年表现的关注，让他们短暂地打破了沉默。
在关于尸体去处的讨论上，两人产生了一些分歧。
在确定如今有实体的夏油杰，并不是借尸体复活，而是因为庞大的咒力凝聚为实体后，两人便进行了你来我往的争执。
或许是死过一次，什么事情都没那么在意了，夏油杰的话也更心直口快了一点。
“这不是身为咒术师最基础的常识吗？你到底怎么想的。”夏油杰不遗余力的吐槽，“硝子也是，为什么不阻止你。”
术师在死亡后，身体都需要经过特殊的处理，这样才不会有其他风险。
但身为特级咒术师的最强，居然连这点最基础的事情都会忘记吗？！
五条悟起先并不说话，片刻后又突兀地轻笑出声：“换作以前，我怎么都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机会。能被已经死去的人指责，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夏油杰不知道要如何评价，但这种体验确实是特殊的。
他轻叹一声，最终是暂时放下了纠结的问题：“算了，只是尸体而已。”
虽然术师的尸体有大用处，但现在已经不是争执这个的问题。
考核开始了，两人都更关心夏目的表现，所以默契地换了一个地方。
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少年的一举一动，对于一些灵活的反应，他们给予了诚恳的夸奖。
但两人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者，所以很快话题变成了这里应该怎么做，才更恰当更迅速。
高处本不应该有人过来，但拥有翅膀的生物除外。
等看清楚那只靠近的乌鸦时，夏油杰的话有一瞬停顿。乌鸦在他们头顶盘旋，看着只是路过而已。
但夏油杰清楚，有一位术师的能力，是能够和乌鸦共享视野。
他开始怀疑五条悟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但一番沉默犹豫后，看着场下的少年，他又轻叹一声。
“这就是你喊我过来的用意吗。”
五条悟也轻笑出声，他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谁知道呢。”
暴露在乌鸦视野底下的人，穿着高专的制服。他和五条悟并肩而立，黑色的长发被高处的风吹动。
那张脸上没有遮掩，所以很快看到正脸后，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变得沉寂。
短暂的沉寂后，爆发了更加激烈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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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夏油杰？！他居然没死！”
“五条悟欺骗了我们！他果然要包庇他，可恶他们难道想造反吗！”
激烈的话几乎是咆哮出声的，身为特级诅咒师的夏油杰出现在这里，这代表着什么，众人都再清楚不过。
是威胁、是恐吓，是他们安全无法保障的风险。
他们感到害怕和惊恐，但更多的是愤怒。愤怒最强五条悟的欺骗和背叛，但同时又恐惧起来。
“要是他们联手怎么办？”颤颤巍巍的语调，说出了大家都害怕的事情，“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要是想联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开口的是一个白色长发的女人，比起其他人她更为冷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另外没发现吗，夏油杰他已经不是人了吧。”
这样一提醒，慌乱的众人也开始扒着屏幕细看，然后几处传来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确实不是人了。”
那是诅咒、是死后化身为的怨灵，来向他们索命了。
更害怕了。
先不提夏油杰为什么会变成诅咒，害怕他会报复的某些人，因为惊恐完全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为什么五条悟不祓除他？难道是因为他的原因？！”
咒术师祓除有威胁的诅咒，这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和任务吗？
在思考夏油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前，擅长推锅的一众高层，纷纷指责起五条悟的不作为。
人群里还是有冷静的人，一个蓄着胡子的人出列，他开口说道：“各位还记得百鬼夜行那夜，出现的那个特级诅咒吗。”
“禅院家主这是何意。”
禅院直毘人不紧不慢的解释：“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但我能确定当时出现的诅咒，正是我们禅院家早年离世的禅院甚尔。”
“当时我们已经确定了他的死亡，而且禅院甚尔是毫无咒力的天与咒缚。”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死去的人为什么会复生？”
跟随禅院家主的话，众人也渐渐冷静下来，他们开始思考然后觉得后背一凉的同时，又都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真相。
这太巧合了，而这些巧合的出现，正好和白狐之子出现的时机一样。
于是众人看向场内少年的眼神变了，复杂之余又多了一些杀意。
这样随时可以毁灭世界的炸弹，他们必需“祓除”！
“而且据我所知，夏目贵志手中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禅院直毘人的双手拢在袖子里，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各位可听说过，友人帐。”
虽然话没有明说，但在场的哪个人不是人精。他们很快联想到这其中的联系，随后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心怀叵测，忌惮着、算计着。
而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中，突然响起了鼓掌声。大大咧咧站在中间的人一边鼓掌，一边压低声音轻笑：“对，就是这样。”
原本还在屏幕正中的五条悟，下一秒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将手一摊，无视了那些复杂的眼神：“杰现在是式神哦，是贵志的式神。”
“而友人帐也确实存在，它的能力是能将名字被记录在上面的人，变成式神驱使。不管是妖怪、咒灵还是人类，都能写在上面。”
“怎么样很方便吧。”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并没有感染其他人。气氛更凝滞了，沉默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种能力太恐怖了，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五条悟！你！”
有勇敢的人站了出来，但怒气冲冲的指责还没说出口，便被一句“嘘”堵死。
五条悟竖起食指，他笑眯眯地：“我也没办法哦，万一我的名字也在上面呢，那可怎么办。”
众人都有些心梗，五条悟是他们的底牌，如果连他都……
越想越觉得恐怖，甚至有一种世界马上就要完蛋了的感觉。
“呵呵，所以你们最好老实一点。不然名字被记上去的话，你们要是乐意死后还当牛做马的话，那当我没说。”
威胁的话奏效了，最起码现在无人敢反驳。
————
大片的黑色由一点开始向外蔓延，意识到诅咒的意图后，夏目连忙闪身躲避。
这太难缠了，就连斑也不能一味的进攻。
那诅咒渐渐扩大了领地，于是整个身躯慢慢露全，它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动作也更加灵活。
就像一座小山那么庞大，同时恶臭的气味弥漫，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夏目咳嗽一阵，他弯下腰不断后撤。
只凭他和猫咪老师的能力，应付这个特级诅咒还是有些困难。因为他不想猫咪老师受伤，所以选择的作战方法都相对保险。
但拖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管是他还是猫咪老师，都感觉到不同程度的压力。
觉得慌乱的同时，夏目一边躲避着一边思考对策。而就一个晃神的功夫，他闷头撞上了一堵人墙。
这一撞将本就情绪紧绷的少年吓了一跳，但同时一声轻笑也传来。
“觉得害怕的话，为什么不喊我呢。”夏油杰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毕竟我现在可是你的式神。”
“夏油先生！”夏目有一种心脏一紧的感觉，就像是找到了靠山，“你怎么来了。”
夏油杰并没有着急解释，他只是借着身高的优势，掰正了少年的肩膀。
他示意夏目直面诅咒，随后又手把手的扶着他的手臂，将弓拉满的同时瞄准了一个地方。
“看清楚了，就是这里。”
耳边的声音很轻，压在肩膀上的手用了点力。于是原本和浮萍一样的心，借着这股力稳定下来。
“别害怕你可以的，贵志。”
鼓励的话说完后，夏油杰径直朝目标而去。他没有召唤诅咒，而是近身肉搏。
但他本身就是诅咒，所以汹涌的咒力化为实体。
夏目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定在原地，他调整着呼吸耳边还是那鼓励的话。
最后他瞄准了诅咒与地面连接处，随着吐出的一口气，那只箭也快速飞出。
祓除诅咒的过程花了很久，哪怕是有夏油杰的帮助，也花费了很多时间。
他已经想不起要收服这个大家伙了，恶臭的气味熏得他难受极了，所以满脑子都是怎么让这家伙消失。
还好一切都顺利，抱着不断埋怨嫌弃的猫咪老师，夏目长长地松了口气。
但很快看着还站在他身边的夏油杰，夏目立马慌张起来：“夏油先生！你、你——”
他还记得要帮忙隐瞒身份，但现在很明显已经暴露了。
夏油杰轻轻摇了摇头，远处打开的大门传来呼喊声。
“夏目！”
乙骨忧太看着有些脏兮兮的夏目，也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
话题短暂的岔开，夏目回答完乙骨的话，才想起上一个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但他也没了掩饰的机会，因为下一秒就被请到了会客的大厅。
会客的大厅有很多人，虽然依旧有屏风遮掩，但那些打量和窃窃私语的话，比面对诅咒时还要让人觉得紧张。
但想象中的拷问并没有出现，问话的人有些不情不愿，捏着鼻子问了几个问题后，在一声咳嗽声的提醒下结束了。
整个过程顺利的不像话，就连再次出现的夏油杰也没人质疑。
在离开前夏目看到了对他挤眉弄眼的五条悟，后者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示意他先回去。
身后的门又关上了，但是五条老师和乙骨都没有出来。
周围的人少了点后，看着跟在后面的夏油杰，夏目沉默着问出了那个问题。
“之所以顺利……是因为五条老师和乙骨的原因吗。”
是因为他们挡下了其他人，那些一看就很难缠的人，一定会挑很多刺吧。
夏油杰不语，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就像是一个合格的“式神”一样，温顺又毫无反应。
第34章
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起先没有人开口， 但沉默的久了，一个声音试探着响起。
“友人帐……真的有这种能力吗。”乙骨忧太皱眉，“如果是真的， 那暴露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这样强大、甚至有些作弊的道具，会让不少人觊觎。
走在前面的五条悟一手搭在肩膀上，他像是解决了什么烦心事一般，揉了揉胳膊：“比起未知的好奇心和探究的想法，让他们因为恐惧而忌惮不是更省心一点吗。”
“原来是这样。”
经过这一解释，乙骨忧太放下心来。他呼出一口气， 若有所思道：“对夏目而言，这样确实更方便一点。”
那些高层出于忌惮，就不会那么频繁的下黑手。虽然依旧会被提防，但凭他们的实力也没办法算计到夏目。
“所以呢， 知道友人帐的作用你会害怕吗。”五条悟特意询问，他偏过头，“毕竟那种能力，很容易让人心动的吧。”
虽然听起来是只要将名字写在上面， 就会成为被驱使的式神。
但换一种说法来说， 只要将名字写在上面，死者也能再次“复活”。
这样的能力太让人心动了， 因为可以做到很多正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就连五条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外挂有些作弊。他斜眼看着身边认真思考的少年， 片刻后听到了回答。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他的眼中只是很纯粹的担忧情绪：“虽然这种能力很强大，但负担也很大吧。”
虽然时常因为各种任务在外奔波， 但他和真希等人都有保持日常联系，所以也就知道夏目和妖怪的关系。
他见过夏目对妖怪的态度， 所以知道后者经常被妖怪“骚扰”时，也多少有些担心。
“说起来……那些妖怪的名字也在友人帐上。”乙骨忧太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但是看夏目的态度，很明显是把它们当作朋友来看待了。”
“这也正是贵志迷人的地方，不是吗。”五条悟笑笑，“所以——今天的会议内容，要保密哦。”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同样的想法。
能和妖怪成为朋友的夏目，是不擅长和这些高层打交道的。那些阴暗的想法和算计，就由他们来挡下好了。
门口，远远的就看到停在了路边的车。
开车的是伊地知，他正站在车头边，身体笔直。而蹲坐在台阶上的少年，身上还有些狼狈，但却仔仔细细将怀里的胖猫咪擦得干干净净。
今天的咒灵味道也极具攻击性，所以残留在身上的脏污让爱干净的猫咪老师难以忍受。
于是夏目便打湿手帕，一遍遍的仔细擦干净，嘴里还说着：“不要再舔了老师，很脏。”
意识到有人靠近后，夏目这才抱着猫咪老师起身：“五条老师，乙骨。”
“我本来是想将他先送回去的，但是夏目君听说二位也要回高专，所以特地在此等待。”伊地知恰到好处的开口解释，“辛苦了，几位。”
五条悟走上前，他一边对着伊地知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一边又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夏目的肩膀后，他说道：“恭喜，从今天后你就是特级咒术师了。”
说完后他又拿出一张崭新出炉的学生证，而学生证上等级那栏，清楚又显眼地标注了“特”级。
乙骨也走近附和：“恭喜，另外辛苦了。”
接过学生证的夏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有些欲言又止：“可是今天祓除诅咒的功劳，要多亏夏油先生。”
他做到的事情很有限，要不是夏油杰的出现，恐怕还在满场地的乱跑。
“胡说，明明是我的功劳最大。”被抱住的猫咪老师扭动身体，它不满的抱怨，“那种家伙，我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嗨嗨，猫咪老师的功劳最大了。”五条悟伸手抓了把猫咪老师的后背，“你也辛苦了。”
“可是夏油杰是你召唤的式神不是吗，所以也是你的能力。”乙骨给出了解释，“高层不追究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能受你操控的式神。所以不用怀疑自己。”
虽然对外是这样解释，但夏目依旧觉得有些假借别人之手，有些“作弊”的嫌疑。
但围观一圈，不管是五条老师和乙骨，还是站在一边的伊地知，他们好像都觉得这是很习以为常的事情。
————
等回到高专时，已经完全入夜了。
完成任务的伊地知本来准备离开，但这次他破例被五条悟喊住，让他也一起上去。
高专里静悄悄的，虽然平时就没几个人，但今天好像格外安静。
夏目先回了一趟宿舍，将自己和猫咪老师洗干净后，才换上干净的衣服往约定地点赶去。
但到了地方才发现，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虽然开着门，但屋子里面也静悄悄的，甚至没有开灯。
猫咪老师嗅了嗅，随后它睁开的眼睛惬意地眯上。夏目只以为是自己来太晚大家已经吃完饭了，所以他独自走了进去。
“老师今天想吃什么。”
虽然不知道食堂还有没有供应了，但是饿了一天总不能又将就一晚上。
房间里很黑，但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个摇曳的黑影。夏目回忆着开关的位置，摸着墙寻找片刻后，终于在“啪”地一声轻响后，房间里整个亮堂起来。
而随着灯亮起，有很多东西一瞬间挤满了视野。
“砰”地一声，色彩鲜艳的礼花炸开，亮闪闪的纸屑飘起有慢悠悠落下。
“恭喜！”
“恭喜夏目晋升特级，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还不赖嘛，恭喜你。”
“鲑鱼。”
夏目被吓了一跳，以为没人的房间里，居然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人。猫咪老师则是早闻到了味道，不过它坏心思的没有提醒。
大家几乎都在里面，包括只有几面之缘的二年级前辈。房间里布置得很花里花哨，天花板上有一条很显眼的横幅。
不管是校长和真希他们，还是和他一起回来的乙骨和五条老师，他们都带着显眼的墨镜或者头饰，看着有些滑稽。
短暂的愣神后，夏目感觉到心口被柔软的东西填满。他露出一个微笑：“谢谢大家。”
话刚说完，他便被熊猫和狗卷推着，融入了热闹当中。
庆功宴是早就准备好的，因为他们都相信夏目一定没问题。
热闹的一晚上过去，等到安静下来时，已经是快到半夜的时候。
猫咪老师喝了很多酒，它打着酒嗝呼呼大睡。夏目帮忙收拾了桌面，然后便被真希催促着快去休息。
乙骨是最早离场的，他似乎还有任务拖延着没做，接了个电话说了声抱歉就走了。
对此真希等人很习以为常，熊猫和狗卷更是一左一右的搂住他的肩膀，然后用惋惜的声音说让他珍惜最后的清闲。
在房间里帮不上忙后，夏目便抱着猫咪老师出了门。路过院子外的走廊，余光瞄到了院子里坐着的身影。
“五条老师。”
坐在院子里的人翘着二郎腿，他手里拿着茶杯，桌子上放着空荡荡的盘子。
“坐。”五条悟点头让人坐下，“困了吗。”
夏目坐下然后诚实地摇头，他让猫咪老师睡在腿上，对那抖个不停的耳朵，他伸出一只手盖住。
两人一开始都是沉默的，但气氛也并不尴尬，他们都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一句有些突然的询问，让低头的少年有些愣怔。但在思考过后，他又点头坦白：“是的。”
“真奇怪呢。”五条悟一手撑着下巴，他摘掉了墨镜半闭着眼睛，“这样的事情，好像只会出现在故事里。”
来自另一个世界、被诅咒不会变老什么的，一切听着就像是故事那般奇幻。
夏目并不知道五条悟是怎么猜到这件事的，或许是因为调查过他的来历，又或者是和夏油杰沟通过消息。
但总之不管哪种，都不会让他感到紧张。他反倒有一种巨石落下的安定感，因为这样的话就没有秘密了。
“能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吗。”五条悟好奇的询问，“另一个世界会有什么不同吗。”
另一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至少在夏目的认知里是这样。他很认真的回忆起来，然后从一些琐碎的小事讲起。
一开始还时不时停顿有些卡壳，但慢慢的话也流畅起来。
夏目说了很多，他提到另一个世界他的家人朋友，也提到了因为友人帐，他和那些妖怪结识的事情。
而看着叙述时满脸温柔笑容的少年，五条悟明白他没办法将夏目留在这个世界。
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安静听完后，在少年喝水润嗓子的时候，五条悟冷不丁蹦出一句话：“所以我的名字能留在友人帐上吗。”
这个的话太直白也太突然了，夏目被呛得咳嗽，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因为是友人帐啊。”五条悟眨眨眼睛，“不正是记录朋友名字的友人帐吗。”
这样理解也没有错，但是……
“而且杰的名字都在上面，为什么不能记下我的名字呢。”
看着那张脸上的表情，夏目咽了咽口水。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那样正经的表情，面前的人是说真的，而不是玩笑话。
“还是说要想留下名字，需要什么前置条件。”五条悟摩挲着下巴，十分认真的思考起来，“需要签订契约吗？”
友人帐上的名字，都是那些妖怪输给玲子后，按照约定留下的名字。
且不提他能不能赢过五条悟，就普遍性而言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不行的吧！”夏目摇头，语气有些激动，“名字在友人帐上的妖怪，不仅仅会受到控制，一旦纸被破坏它们也会被牵连，所以我一直想办法将这些名字还给他们。”
所以自然不会愿意增加友人帐的厚度。
看少年猛摇头的样子，五条悟便知道这样的提议没有后话了。他有些可惜，不过很快又转移了注意：“你觉得玲子是怎么样的人。”
他见过玲子，但短暂的相处不足以让他了解后者。
夏目对玲子的了解也不多，但是他从妖怪的记忆里，见过各式各样的玲子，所以他只着重讲出玲子和妖怪认识的过程。
“是这样啊。”
问题问完后五条悟陷入了沉思，而这时候就轮到少年反问了。
“那个……在五条老师的眼里，玲子是什么样的人。”
“她啊很豁达，但是也很稀奇古怪。”五条悟回忆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和她认识也是偶然，因为那次意外。”
“五条家的储藏室里有很多自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在那里我找到一面镜子。”
“然后因为各种解释不上来的原因，我去到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而也是在那里我见到了玲子。”
那个空间看不到尽头，而且怎么走也走不出去。虽然感觉不到饥饿和疲惫，但是却很让人不爽。
“那时候好像是……她问我，有没有心愿？”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或许是因为给出答案太干脆果断，他至今还记得那时候玲子的意外表情。
“再然后我就回来了。”说完五条悟将手一摊，“后面才意识到，玲子大概并不是正常人类，话说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什么守护的妖精。”
听完后夏目有些表情复杂，但很快他又注意到关键的一点，于是下意识站起来急切地询问：“镜子、那个镜子还在吗？！”
他也是因为捡到那个奇怪的镜子，这才来到这个世界。而两个世界是很相似的，所以这个世界也有那么一面特殊的“镜子”。
短暂的沉默后，五条悟将双手一摊：“因为这个东西有危险，所以已经摧毁了。”
原本急切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夏目有些心中一梗，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意难平。
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但是现在告诉他线索又这么断了。
五条悟不会容许世上有东西能克制他，所以在出来后立马想办法将东西毁了。
现在想想那个镜子还真是结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碎。
和普通碎一地的镜子不同，那面看着有些年岁的镜子，最后只分成了两半。
“我去寻找过，但是只找到一片。”说完五条悟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因为放一起它们总会振动，似乎是想要再次融合，所以特地分开存放。”
那是一个比巴掌略大的碎片，古朴的颜色就和地上的碎石那样不起眼。断裂的边缘很整齐，看着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割而成。
虽然有些可惜，但夏目还是郑重地接过那半块镜子。
入手是沉甸甸的感觉，质感有些粗糙。举起来也照不出模糊的人影，朴素的颜色就和石头一样。
“或许你可以带着它。”五条悟站了起来，“因为那两块会对彼此有反应，之前是封在箱子里才隔绝了，现在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到另一半。”
“希望吧。”
道谢过后夏目将那半块镜子收起来，走过来的五条悟拍拍他的肩膀：“不过储藏室的东西有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混在里面了。等你有时间的话，可以亲自去找找。”
夏目没有拒绝这个好心的提议，他出神的思考着，思绪渐渐飘远。
————
咒术师的工作很辛苦，而特级咒术师的任务更是可以用繁重来形容。
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夏目便深刻的了解了，当时熊猫等人那个表情的含义。
任务一个接着一个，也不是没有休息的时间，就是安全没有放松的机会。
一次交流后，从乙骨口中得知五条老师一天只睡几个小时后，夏目更觉得咒术师很不容易。
但为了普通人的安危，他们根本就没时间休息。
“我回来了。”疲惫的声音响起，深深叹息一声后，少年双手摊开躺在沙发上。
猫咪老师蹦了起来，它蹲坐在沙发上的扶手上，悠闲地舔了舔爪子。
厨房里传来一声回应，紧接着坐在矮桌前的身影也抬起头来。
“这次的任务很辛苦？”夏油杰抬头看去，“甚尔呢。”
说辛苦也不对，毕竟大部分任务，都是由同行的甚尔或者夏油杰完成。
夏目摊在沙发上，他摇摇头：“不是任务的事情。”
“这个笨蛋白跑一趟了，本来很激动的。”猫咪老师给出解释，“妖怪的话怎么能相信呢，很明显只是哄骗你的。”
“可是老师你也是妖怪。”
“我和那些家伙当然不一样。”
为了早日找到那半边镜子，夏目便委托了妖怪们帮忙寻找。不过有用的消息没有，虚假的幌子倒是不少。
为此他奔波几处，这才累得气喘吁吁。空闲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他将休息的时间拿去找东西，现在自然是累得说不出话。
“任务是交给甚尔的，不过它们也没有坏心思。”
那些小妖怪只是想帮忙而已，不过用猫咪老师的话来说，完全就是帮倒忙。
夏油杰依旧坐在矮桌前，他将杯子里倒满热水，然后提议道：“友人帐中一定有擅长寻找东西的妖怪吧，你应该学会更熟练地使用它。”
夏目很少动用友人帐，委托妖怪也是以交易为前提。
平缓呼吸过后，夏目侧头看着另一边的人。坐在靠近阳台地方的人，低垂着头翻阅着桌子上的纸张，
过去了这么久，夏目依旧没办法习惯。他没办法想象，曾经还那么偏执的人，在死过一次后会毫无执念的留在他身边。
所以他不止一次的询问，“杰的心愿是什么”。但每一次、每一次毫无例外的，都是得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回答。
夏油杰好像真正放下了所有，老老实实地当着一个称职的式神。时不时关心一下夏目的情况，偶尔帮忙完成一些任务，然后更多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
和甚尔一样，夏目从开不管束杰的行动。虽然变成了诅咒，但他们还是自由的。
不过和甚尔时常行踪不定见不到人不同，夏油杰基本上都待在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这太不对劲了，至少不应该是这样的。
夏目说不上是更放心了还是疑惑不解，总之就是觉得奇怪。
“准备吃饭了。”厨房口传来提醒声，伏黑惠看了眼两人，“点心要什么，布丁还是羊羹。”
“当然是都要！”猫咪老师激动的回答，它灵活地窜了下去，在伏黑惠脚边转来转去，“要两份！”
对动物很友好的伏黑，对猫咪老师也很纵容，他几乎没有拒绝过后者的要求，就比如说现在他和你熟练地回答：“猫咪老师的已经准备好了。”
对此夏目只无奈的劝道：“不要让它吃多了，感觉很重了现在。”
猫咪老师可不管，它围着伏黑进了厨房。又躺了会儿后，夏目这才起身。
走近后刚好听见那句“好了”，看着桌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夏目开口道谢：“谢谢，辛苦了。”
那些纸都是封印咒灵的纸，因为任务的增多，收藏品也日益增加。
而零散的纸张不方便收纳，所以夏油杰便帮忙裁好统一的大小，一侧打上孔洞，用红色的绳子串连起来。
为了方便之后的收纳，接口处打了一个蝴蝶结。
这本册子和友人帐差不多大小，不过为了做出区分，封皮特地使用了醒目的红色。
看着成型的册子，夏目不由轻笑一声。这样的做法，不就和玲子制作友人帐一样吗。
“要为它取个名字吗。”夏油杰喝了口茶，“就和友人帐那样的代号。”
夏目认真思考起来，这本和友人帐完全不同，如果说友人帐上是值得交往的朋友，那这本就单纯是好用的工具。
“就叫……”一番思考后，夏目颇为认真地回答，“错题本吧。”
愣了一下后，夏油杰噗嗤一笑：“倒是很贴切。”
咒灵的存在是错误的，所以收集它们的册子，就和错题本一样。
听完夏目的话，夏油杰直接提笔，在封面上写下这三个字。
“感觉要带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夏目感叹，“应该换一个挎包了。”
离开饭还有一会儿的时间，夏目正收拾东西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是一条短信，发件人不明，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简单的时间和地点。时间是后天的晚上八点，而地点是一家咖啡店。
看着像是误发的消息，但盯着屏幕走神的夏目，却鬼使神差的想到一个人选。
他并没有换手机，所以号码还是之前那个。而除了高专的大家，知道他手机号的人就只有那几人。
夏目抬头看向夏油杰，后者好像也是有所察觉抬起头。两人对上视线，前者匆匆转移了话题。
他终于想起来是哪里奇怪了，这么久过去，杰从未主动询问过盘星教的情况，也没问菜菜子她们怎么样。
虽然大概猜到发信人是谁，但出于某种私心，他并没有打算向另一人坦白。
第35章
因为入夜， 所以偏僻的小路几乎没有人路过。但走着走着，还是能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尾随。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所以他特地停了下来。然后在猫咪老师的提醒下， 他找到了后方拐角处蹲着的一大一小。
冷不丁对上视线后，气氛一时有些沉默。玉犬倒是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它兴奋地汪汪两声。
伏黑惠和甚尔一左一右蹲着，两人那大大方方的样子，可没有一点尾随者的自觉。
对视久了后，伏黑惠才想起要解释。但他开口前， 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瞟了眼身边的人。
“那个……”
解释卡壳了，可以很明显看到那张脸上窘迫的表情。
夏目站着，他无奈的摇头：“我真的只是出门一趟。”
甚尔也蹲着，可以看出都是他撺掇的。猫咪老师站在夏目肩膀上， 十分骄傲地炫耀：“哼哼，我早闻到你们的味道了，你们这个跟踪的水平也太烂了。”
因为夏目的情绪都摆在脸上，所以伏黑惠推测出， 这次晚上出门没有那么简单。
而这几天夏目的表情都很凝重， 时常走神恍惚，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决定。
所以察觉到不对后， 还在家里的伏黑便犹豫起来，他并没有干涉别人选择的想法， 但那样凝重的表情，还是很容易让人担心的。
那时甚尔只是一副随意的表情，他说没人可以威胁到夏目， 除非他自己犯蠢。
夏油杰也是一副沉思的表情，他好像知道的更多一点， 但也只坐着没有动作。
“别太担心。”
那两个诅咒都这样安慰他，但越这样伏黑惠心里便越在意。然后因为不停的原地踱步惹烦了某人，他便被直接拎着出了门。
甚尔好像有丰富的跟踪经验，哪怕出门晚了一步，也很快的追了上去。不过后面似乎放弃了遮掩，就那样大大方方的跟着。
所以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情。
一阵僵持后，夏目终于让步：“我要去见一个人，虽然不能带你们一起，但是不会有问题的。另外你们也还没有吃晚饭吧，晚点一起去怎么样？”
伏黑惠松了口气，他点头：“那就这样吧。”
约定好的时间马上就到，地点是曾经常去的一家咖啡店。
——
咖啡店里亮着暖黄色的灯，远远看去门口有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显眼招牌。
夏目对另外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在他们的注视下赶去街对面。
咖啡店门口有一只招手的招财猫，一有客人开门，便机械地传来“欢迎光临”的声音。
店里没什么人，点了份常要的套餐后，夏目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是他们常选的位置，美美子说能看到外面的风景，并且不会被来往的客人打扰。
这家最有名的就是特色的各种口味甜点，咖啡的种类也很多，所以受到菜菜子姐妹的青睐。
因此夏目也经常陪同她们前来，不过后面便没有再来过了。
点心和咖啡都端上了桌，猫咪老师将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空，吃饱后直接摊在桌子上肚皮朝上。
夏目空出手摸了摸它的肚子，惹来三两声哼哼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店里的客人换了几批，终于在猫咪老师不耐烦的催促下，夏目眼神一暗明白自己等不到人了。
“你这个笨蛋，上次分开前不是说了吗，从此以后都没有瓜葛。”猫咪老师吐槽道，“只有你这样的笨蛋会一次次被骗的。”
将东西收拾好后，夏目终于起身准备离开：“不，没见到也是好事。”
他自然知道上次分别时，那姐妹两个坚决的语气，是笃定了一刀两断以后再没有联系。
所以收到消息时他有些担心，是不是盘星教的大家遇到了什么困难，才需要求助他。
能求助他说明是没了解决的办法，穷途末路了才会这样做。
因此没等到人并没有觉得失望，带着打包好的、猫咪老师的宵夜，咖啡店的门再一次打开。
而就在走出门后的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打来电话的不是伏黑，而是一个同样陌生的号码。
没有过多犹豫，夏目选择了接通：“喂。”
一阵沉默后，电话那端传来了声音：“你带了其他人。”
熟悉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冷冰冰的话好像在指责。
“抱歉。”
原来是看到了伏黑他们，这才没有出现吗。夏目微微皱眉，但是不等他继续询问，那边都菜菜子又接着说道。
“听说你成为了特级咒术师，那还真是恭喜。”
“另外你知道吗，夏油大人复活了。”
那个语气有些沉重，并没有因为夏油杰的复活而高兴。
夏目听出话语里试探的意思，但想到还在家里的夏油杰，他便觉得有些哑然。
原来这件事盘星教的大家也知道了吗……
他是有私心的，因为知道对于夏油杰而言，比起自己肯定还是盘星教的大家更重要。
但盘星教的做法是错误的，他无力劝阻只能寄希望于，夏油杰能维持现状。
因为诅咒总是会解开的，死去的人不会永远留存于世。
不过现在盘星教的众人得知了夏油杰的复活，那他们会不会找来呢？
夏目有些沮丧的觉得，夏油杰是一定会选择盘星教的大家，真到了那种时候……他又要怎么办呢。
或许是因为沉默太久，默认的同时又让人等得急了，电话那边的声音骤然拔高。
“你也觉得那是夏油大人吗？你见过他了吗！”菜菜子的声音有些激动，其中还带着些控诉之意，“虽然我没办法接受盘星教的解散，但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而那个冒牌货，他根本就不是夏油大人！”
有些愤怒的话让夏目愣住，他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现在的杰是诅咒、是咒灵，这确实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虽然用冒牌货形容他有些过激，但诅咒本就是术师的敌人，所以也能理解为什么这样激动。
菜菜子有些失望，她的话很轻、但都清楚地传了过来：“但是他们都觉得那是夏油大人，那不过是一个占据别人身体的冒牌货，我无法接受。”
“我以为最起码你会和我们一样的，没想到你也认为那是夏油大人。”
电话很干脆的挂断了，根本就没有给夏目开口的机会。
“唉。”
一声叹息，夏目强撑起精神：“老师，我应该怎么办呢。”
猫咪老师也听得清清楚楚，它舔了舔爪子：“这不是很清楚吗，盘星教的其他人会找到夏油杰，然后重新为他效忠。”
“但是菜菜子她们觉得，身为诅咒的夏油杰已经不是她们认识的人，所以肯定会想方设法祓除他。”
说完猫咪老师又无所谓的摆手：“不过没可能的，她们两个太弱了。”
“祓除……吗。”夏目低垂下头，“有些残酷。”
虽然无法容忍亲近之人变成诅咒，但要下定决心祓除夏油杰，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
“这种事情完全不用担心。”猫咪老师伸爪子踩了踩夏目的脸颊，“毕竟他的名字还在友人帐上，那就能受你的控制。”
“我没有担心这个。”夏目摇头，“我只是在想，等到真的见面那天，应该做些什么。”
他想解除杰身上的诅咒，所以不会让后者被祓除。但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无法忍受，杰继续走上错误的道路。
所以——“老师，这件事不要告诉夏油先生。”
“哈？我像是告密的人吗？我对这个家伙的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唔唔！”
“好了好了，伏黑他们过来了小声一点。”
————
因为头脑里的思绪太过复杂，所以根本没办法入睡。
占据大半床铺的猫咪老师倒是睡得很熟，夏目扭头看了眼，然后他从枕头边摸到了半块硬硬的东西。
是那半块镜子，说是镜子也不恰当，因为就外表而言看着像是石头。
他举起镜子，借着窗户外面的月光，摩挲着断裂的平滑缺口。
记忆里他见到的那面镜子，有着耀眼的光芒，虽然也看不清楚里面的倒影，但外表看着就非同一般。
所以很让人怀疑，手里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到底有没有联系。
走神的久了头脑越发清醒，虽然明天还有外出的任务，但夏目还是爬了起来。
他出了房门倒了杯水，随后在路过阳台时，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身影。
夏油杰没有转身也没有开口，他低头看着外面似乎在闭目沉思。
端着杯子的人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主动走了过去。
诅咒不需要休息，不过为了不吓到起夜的人，晚上基本上看不到他们两个。
而今天门外的人好像是在特意等待什么，听到走过来的脚步声，他这才睁开了眼睛。
“睡不着吗。”夏油杰背过身，他靠着栏杆，将少年脸上纠结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有什么想说的。”
少年实在是藏不住事，心里装着点事情就会介意得睡不着。所以夏油杰没有忽视，而是很直白的提出：“是菜菜子她们的事情吗。”
“你……知道了。”
夏目走了出去，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半空明亮的月亮。
“不必在意我，你的选择都有道理。”
在那个眼神的鼓励引导下，犹豫过后的夏目还是问出困扰许久的问题：“夏油先生，为什么你这样的……平静呢。”
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拥有重来的机会，换作谁都会尽可能的去弥补之前的遗憾吧。
“哦？我可没有很平静。”夏油杰不缓不急的回答，“刚醒来时我也很不可思议，直到现在。”
“那你为什么没有任何的动作。”
“没有吗？不过也是，我现在每天都很悠闲。”夏油杰摸着下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分派一些任务给我。”
夏目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诅咒的身躯不会觉得疲惫，更不会受伤，所以不用担心我。”
“不、平常麻烦你和我一起就很辛苦了。”
一声轻笑，明白夏目困扰的夏油杰没有再绕圈子：“那你希望我去做些什么吗？比如召集盘星教的大家，重新我的计划。”
“不。”这次夏目摇头得更快速了，“那种事情绝对不要。”
“所以说你这不是想得很清楚吗。”夏油杰挑眉，“虽然输了很遗憾，但作为人类的我已经死去，现在我只是式神而已。”
“所以不用顾虑，我会按照你的想法去行事。”
“不过硬要说私心的话，我希望你能原谅菜菜子她们的不礼貌。”
说完夏油杰伸出手，就想之前做得顺手的动作那样，揉了揉少年的头。
一开始的时候，夏油杰确实纠结过。这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只要拿走友人帐上的那个名字，他就可以完全自由。
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或许是夏目那个庆幸的笑容太让人印象深刻，那种担忧和重视的神情，根本让人做不出伤害他的事情。
而诅咒不需要休息、进食，所以夏油杰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思考。
开始或许犹豫过，但渐渐的也就看淡了。
看着高专里众人的相处，他想起曾经的事情。夏目确实不适合成为咒术师，但他却比想象中的要坚韧强大。
所以看着少年一步步成长，看着他如今成为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想重新回到世间的原因，大概就是为了赔罪吧。
或许是月光太过柔和，一下子晃了眼让人有些看不清楚面前人的表情。
但那些话还是让人心安定下来，于是夏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今天去见菜菜子她们了，但是没有见到面。”
他没有再隐瞒，而是清楚地转告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听完后夏油杰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发现了一些重点：“占据别人身体的冒牌货……”
“什么？”夏目没有听清楚，所以他问了一句，“我不觉得这样的夏油先生是冒牌货，只是因为她们太激动了而已。”
看着小心翼翼安慰他的少年，夏油杰不由轻笑一声：“我没有在意。”
他不过是发现了，夏目和菜菜子的沟通出现了问题。
很显然两边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占据别人身体……还真是让人在意。
夏油杰没有说太多，他只是又说了几句将少年哄回了房间，随后面对夜空、明月，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
次日的任务需要出一趟远门，夏目拒绝了伊地知想要送他的建议，决定自己坐列车前往。
四处奔波的感觉并不好受，甚至是有些辛苦。但还好路上的风景优美，当地的特产也很不错。
在猫咪老师的一再坚持下，夏目特地空出了一些时间打算到处逛逛。
甚尔早早的消失了，不过他本来就行踪不定，所以也早就习惯了。
搜了下当地有什么特色美食后，一人一猫看着地图找到了一条小吃街。
人来人往的地方有些拥挤，但同样的也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街角的蝇头、趴在别人身上的不明诅咒，还有浑身黑气看着就不对劲的男人。
但这样的诅咒等级太低，过几天便会自己消失，所以没有特地祓除的必要。
曾经夏目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这些东西吸引注意，但现在他已经很很习以为常的忽视了。
不过看到一个不断揉着脖子，看着有些难受的男人后，夏目还是悄悄伸手将那个小东西拍散。
收获满满的一人一猫抱着一堆东西，猫咪老师手里也拿着一串烤鱿鱼。他们绕开人多的地方，准备从小路回去。
路两旁种着及腰的灌木丛，所以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变得很明显。
草丛动了动，然后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走神的猫咪老师被吓了一跳，然后一前一后爆发两声“喵”。
是一只黑色的野猫，它被吓了一跳转头就跑了。
“噗嗤，被吓到的是它才对吧老师，毕竟第一次见你这种体型的猫咪。”
“哼哼，我才没有被吓到。”猫咪老师嘴硬道，“不要笑了！”
眼前飘过什么白色的小东西，飘飘忽忽的发出哗啦的声音，不爽的猫咪老师立马出手，它一蹦老高将那个奇怪的东西拍了下来。
那是一张纸，剪成了纸人模样。上面写了一串小字，似乎是为了传递消息，但是却拦下了。
夏目蹲了下去，他把纸人捡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
纸人很眼熟，而上面的字迹也很眼熟。夏目看清楚后，直接瞪了眼猫咪老师：“老师！”
被打断的纸人没了动静，它安静趴在手心，身上还有两道猫咪爪子留下的痕迹。
“哼，我怎么知道谁让它飞这么低，名取那小子也真是的！”
他们都认出这个纸人来自谁的手笔，是那位除妖师名取周一的术式。
纸人可以用于传递情报，但现在很显然没用了。上面留下了一串地址，还有迅速之类的催促的话。
虽然不知道它要飘去哪里、给谁传递消息，但是最起码能分辨出是一个寻求帮助的纸人。
“这都是猫咪老师的错，所以接下来的零食没收。”
“可恶！”
夏目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名取和自己并不认识。但因为这个意外，也因为一些私心，他还是打了个电话通知了辅助监管，然后改变了方向。
————
纸人上的地址离得不远，但是却很偏僻，位处于半山腰的居民区。
这里的建筑大多很有特色，但彼此也都有围墙作为分割。
“像是一些古老家族的聚集地。”夏目一边抬头看，一边感叹，“好大的地方。”
半山腰上错落着不少建筑，但肉眼可见的人很少。也不是说这些房子没有人居住，而是指居住的人很少或者不爱出门，所以显得有些冷清。
周围的墙好像都长一个样子，只有通过门牌能分辨出有没有走错路。
纸人上只有一个大概的地址，虽然到了附近但要找到人还真要费一番心思。
不过周围这么安静，大喊一声可能会有人回应吧。夏目为这个想法而轻笑出声，随后他的余光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穿着黑色外袍的身影从屋顶上飞过，短暂的愣神后，夏目拔腿便跟了上去。
是柊、名取先生的式神，能在这里见到她，说明后者也在附近。
或许是尾随的太过明显，屋顶上的身影很快就注意到他。隔着面具两人面对面上，随后柊像是有所察觉所以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啊。”
一下子丢失了目标后，夏目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但很快他发现柊不是要甩了他，因为锋利的刀尖正从他身后刺来，随后直指他的心口、停在了一个危险的位置。
刀再往前一点，就能刺穿皮肤，再用力一点，就能从后背刺中心脏的位置。
“你能看到我。”后背传来冷漠的质问，“不管你是谁，不要靠近这里。”
威胁的话压低声音，明明是熟悉的声音，但语气却那么陌生。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这是不是你主人，传递出去的消息。”
夏目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纸人，随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好了一点。
“怎么在你这里。”柊收回了刀，“你也是除妖师？”
“不好意思，它被我的猫抓了下来。”夏目转过身解释，“但是看到上面有地址，担心是不是有紧急的事情。”
“柊，发生什么了。”
一个声音响起，夏目下意识抬头看去。
名取先生站在他们身后，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打扮，身边跟着另外两只式神。
如今近距离观察时，才能看到几道细细的皱纹，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帅气，因为对上眼后，名取周一立马推了推眼镜摆出一个耍帅的姿势。
熟悉的感觉，夏目扯了扯嘴角：“啊。”
听柊说明原委后，名取这才摸着下巴有些可惜道：“还以为这次的帮手是你呢，能和你这样的人合作，大概会很让人高兴吧。”
那张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但笑意不达眼底。名取周一是一位厉害的演员，所以此时夏目也分辨不出，这些话是客套还是随口一提。
“那个……你需要帮助吗。”犹豫过后，夏目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如果需要的话我有时间。”
说完后他自己都愣住了，换作以前他怎么都说不出这样直白的话。
太自信了也太直接了，夏目有些窘迫地立马道歉：“不好意思，我冒犯了。”
他们毕竟不认识，提出这样和探究隐私一样的想法，简直不能再唐突了。
名取是有些意外，他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虽然很高兴能受到热心的帮助，不过不用了。我是名取周一，一位除妖师。”
“你呢，你也能看到妖怪吧，有没有兴趣成为除妖师呢。”
这样的话更唐突了，也十分的直白，但就是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和记忆里的名取先生一模一样。
夏目露出一个微笑：“夏目贵志，目前算是……一名咒术师吧。”
“咒术师吗，原来如此。”名取周一点头，他压了压帽子，“我认识你，那位新晋的特级咒术师吧。”
夏目有些诧异，但这副样子却惹来一声轻笑。
“哈哈，我的消息还没有那么落后。”名取笑笑，“而且咒术师和除妖师，本来也就有一层合作的关系。既然这样的话，能得到你这样的强者帮助还真是幸运。”
“机会少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下子画风一转，夏目虽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又一次跟在名取的身边，虽然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但是这个的感觉很熟悉。
一路上名取都自来熟地客套着，他摆摆手说了句：“没想到纸人带来了更有用的帮手，不过不用在意，我早察觉到它被破坏了，所以直接打电话联系了人。”
夏目有些哑然，他脸上的表情很无奈。既然能更快更方便的打电话通知，为什么又要选择用纸人呢？
像是看破他的疑问，身边的人笑笑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
“当然是因为仪式感，毕竟是除妖师这种神秘的职业嘛。”
第36章
这次准备前往拜访的人， 是离得不远的日和家。
在名取的介绍下，夏目得知了日和家的身份，也知道了聚集居住在这块的， 大多都是除妖师。
日和家是古老的除妖师一脉，擅长通灵的术式，而且很有特色的是，代代出生的都只有女孩。
所以家主代代都是女人，招人入赘延续血脉。而这次遇到的问题就和下代家主，即将入赘的那位丈夫有关。
宽敞的大门口远远就能看到有人迎接， 负责交涉的是名取，跟在后面的夏目只需要在问到自己时，礼貌的点个头微笑一下。
日和宅占地面积很大，院子里栽种着各色的植物。
负责接待的人并不是家主， 而是一位黑色长发的女人。她静静跪坐在蒲团上，对走进来的两人颔首示意：“好久不见，名取先生。”
“好久不见，日和女士。”名取一脸笑容地招呼道， 跪坐下的同时又开口介绍， “这位是我的助手，夏目贵志， 希望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解释的间隙，名取又转头眨眨眼暗示。夏目自然知道这是一个借口， 所以点头表示了解。
“当然不会。”日和晴回答道，“名取先生的朋友，自然也是值得尊敬的强者。”
泡好的茶和点心端了上来， 夏目端着茶看着另外两人进行客套。不过很快话题就变了，因为某不知收敛的猫咪， 正肆无忌惮的享受点心。
猫咪老师舔舔嘴巴，甚至还瞧上了名取没动的那份。
夏目感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他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将猫咪老师抓住：“抱歉。”
“无碍，是我准备不当。”日和晴露出一个体贴的微笑，挥手让人去准备一份茶点，“容我好奇多问一句，这猫咪……是式神吗。”
名取也十分好奇，猫与少年的组合太特殊了，让人不由自主侧目。
含糊回答的少年点了点头，见状两个精明的大人都没有为难。
应付完见面的客套后，总算是有了能够缓和的时间。但最让人好奇的，是两人只单纯的叙旧，并未提及和任务相关的事情。
“抱歉啊忘记和你提前说一句了，这个任务会持续四五天，如果你还有事要忙的话，不必在意这边。”名取有些懊恼地解释起来，“不过能陪我来这一趟，还是很感谢的。”
夏目摇了摇头，他眼疾手快按住了猫咪老师的嘴：“没事，我有时间。”
名取先生并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格，所以夏目知道，他对这次的任务也有些不确定。
与其说是被利用的不愉，不如说有能够帮到名取的这天，让夏目内心感到一些满足。
他也不再是只能求助名取的人了，而且和“熟人”待在一起，会有一种莫名放松的感觉。
去到安排好的住处后，名取这才开始解释更多和任务相关的事情。
上一任日和家主决定退位，但是按照历代家主继任的要求，新一任家主需要在见证下结婚后才能担任。
但关键就是出在新郎身上，本来都定好了吉日，但是他却“失踪”了。
“这样吗。”夏目皱起眉，他有些惋惜，“是……因为妖怪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但是关键的是，日和家收到了一封信。”名取点头，然后接着解释，“信中提到，于三日后的正午十二点，它会来带走新娘。”
这样的话一下子就将事情，和某个妖怪联系起来，不过妖怪会下请帖，倒也是少有的事情。
“被盯上的不止有新郎吗，原来还有新娘。”
名取也很不解，但出于他一贯的习惯，他还是将事情的全貌从头解释了一遍。
和下一任家主定下婚约的男人，是自小被日和家收养的，他无父无母作为童养夫被养大。
这听着有些荒唐，但是据说他和日和小姐的感情不错。所以大家猜不到他消失，是因为对婚约的不满，还是被妖怪抓走了。
但是不管哪种，他们最主要的任务都是保护日和小姐，应对三天后可能出现的妖怪劫亲的事件。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要找到新郎比较好。”名取摸着下巴，“毕竟很让人惋惜的是，那位家主大人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但是最奇怪的是，对于失踪的那个人，日和家寻找的意愿并不大。”
也不知道是因为抛弃了新娘的原因被厌弃，还是觉得没有挽救的可能，总之任务的优先级是保护日和小姐。
说完后名取仔细观察着少年的表情，这些隐情其实不用说得那么清楚，毕竟只是找的一个帮手而不是伙伴。
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出于信任说得很明白。
或许是那双眼睛的注视，让他不由自主地软和了态度。那双琥珀色的、情感纯粹又单纯的眼睛，是很干净的颜色。
作为一名演员，名取自诩演技不错，常年混迹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也练就了一双精明的眼睛。
所以他才有些纳闷，说起奇怪的人好像不止有自己，夏目更像是那个毫无防备的、要被算计的人。
名取摸了摸鼻子，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坏人，但是看着夏目那个单纯、说什么信什么的表情，他还是会有些纳闷。
观察一阵后他终于意识到，那样的表情、那样倾听的动作和姿态，都古怪透露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以及——信任。
夏目可不知道面前人在想什么，他只是一边将得知的消息整理，一边想要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想得入神了，便忽视了那个复杂的眼神。
————
一夜过后，次日早早便传来敲门询问的声音。
“名取先生，家主大人有请。”
打了个哈欠的名取回答一声，随后他看着被吵醒的夏目，顺口提了句：“我去吧，你先去用餐。”
夏目倒是没有拒绝，洗漱完后在柊的陪同下前往餐厅。
柊比印象里的那个样子要沉默很多，她不怎么说话，性格变得更加冷淡。
但出于习惯，夏目还是会主动搭话询问。
他问了关于名取先生的近况，也关心了这个任务的更多细节。因为询问毫无恶意，所以在思考过后柊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你和名取很合得来。”这是一句有些突然的总结，“他和你在一起时，会感觉到很轻松。”
说起来他们“认识”不过两天而已，能得到这样高的评价，还真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
“真的吗。”
来不及过多询问，柊又恢复了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再然后赶来碰面的名取说了会面的情况，然后询问晚点有没有时间。
他们前往了一个偏僻的院子，在带路下才敲响了那道紧闭的门。
开门的人一脸警惕，带路的人一番解释，随后她才谨慎地点头。
门开了，但那人还是特意嘱咐一句。
“小姐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你们调查可以，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不要吵醒她。”
“昏睡？是因为妖怪诅咒的原因吗。”名取尽职尽责地询问，“还是说因为身体不好。”
那人没有解释，严肃的样子也让人不好多问。带路的人歉意笑笑：“麻烦了名取先生。”
偏僻的院子里也栽种着很多植物，其中最显眼的是那大片大片盛开的火红杜鹃花。
“但是昨天接待的时候，她精神看着很不错。”夏目凑近，他小声询问，“好奇怪，为什么会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日和宅更大更好的建筑还有很多，为什么下一任家主会住在这种地方？
听到少年的问题，名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没有解释吗？昨天我们见到的，是日和家的大小姐日和晴，而即将继任的是二小姐日和雪。”
夏目终于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但他还是有些困惑，因为更年长、更有经验的大小姐，才更像是继承人。
这就涉及了一些隐私的问题了，不过看着夏目那个疑惑的样子，名取还是凑近小声解释：“因为啊，那位二小姐的灵力更强。”
这样的除妖师家族，比起努力还是天赋更重要。所以她们招赘的女婿，也都需要是能看到妖怪、灵力强大的人。
听到这样的解释，夏目心里便觉得奇怪。这样的道理到底是谁规定的？
走过长长的室外走廊后，靠近庭院的位置跪坐着一人。
她有些没精打采，眼睛微微闭着。听到走近的声音，她这才懒懒抬起头来。
“小姐，他们来了。”
日和小姐醒着，虽然状态看着有些糟糕，但是能点头说话。
“你们先去吧。”
“可是……”
“下去。”
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下了他们几个。夏目看到了日和雪小姐脸上明晃晃的厌恶，紧接着她低头吐出一口气。
“你们想必也听说了，那就长话短说吧。”
名取并没有诧异这个态度，他只是从善如流地问好然后坐下，然后开始了照例的询问。
这里面并没有夏目的什么事情，所以他在院子里查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日和小姐……比想象中的年轻。”夏目开口说道，“看着和我差不多大，结果就要结婚了。”
和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年纪更小的二小姐相比，沉稳可靠的大小姐，不管性格和年纪才应该是更适合的那个。
不过这些都是家族的选择，他们这些外人也无权干涉。
猫咪老师舔了舔爪子，它轻哼了一声，开口嘲笑夏目的迟钝：“你没发现吗，她昏睡完全不是因为妖怪的问题。”
“房间里有很浓重的药味，是这家人不希望她清醒。”
听到这点，夏目和一边的柊表情都很奇怪。远远看着还和名取交谈的日和小姐，他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概是什么棒打鸳鸯的剧情。”柊出乎意料地开口，“电视里面都是这样演的。”
跟着名取四处拍戏的柊，对这些狗血的剧情深有体会。
夏目不再询问，他只是出神地看着那大片的杜鹃花，火红的花朵被风一吹拂，就像是大片燃烧的火。
很热烈的颜色，看着就能够让人心情变好。
“这花是妖怪种下的。”冷不丁的，猫咪老师居高临下地指点了蠢笨的少年，“是用妖力灌溉的，所以可以久开不败。”
听到这个关键点，柊立马严肃起来：“需要铲除吗？会有影响吗。”
猫咪老师倒是没说话，不过夏目却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摇头：“不。”
用妖力灌溉的花卉，不像是为了借此影响居住人的安危，那大片热烈盛开的花朵，倒像是为了哄某人开心而种下的。
能特地用妖力灌溉、细心呵护的花朵，能看出种下它的妖怪十分的用心。
“这大概是送给日和小姐的礼物吧。”夏目低声说道，“很漂亮呢。”
像是回应那般，花朵摇曳起来。而这时身后也传来了回答：“确实很漂亮。”
走来的是日和小姐，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总算是因为少年的话而多出一抹微笑。
火红的杜鹃花常开不败，花朵鲜艳娇嫩。日和雪走上前折下一只，她细心地整理了花束，随后送到少年面前：“你和那些除妖师完全不同，你叫什么名字。”
夏目接过花，有些呆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片刻后又抿唇解释：“我不是除妖师，硬要说的话……算是咒术师吧。”
“咒术师吗。”日和雪点了点头，“有听闻过，比起除妖师更加残暴的存在。”
这话倒是直白得很，甚至带着些偏见。看到少年窘迫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的表情，日和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开玩笑的，咒术师的敌人是诅咒，那种东西怎么能和妖怪相提并论。”
那张脸笑起来后，一下子就生动了。夏目摸了摸鼻子：“是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位日和小姐的话里，感觉到她对妖怪的偏袒。
日和雪看向花丛，她短暂地陷入沉默，然后问了个问题：“你觉得人和妖怪没办法和谐相处吗。”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倒像是有些踌躇后，自言自语的感叹。
但夏目还是认真思考起来，随后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觉得并不是这样。”
“妖怪里面，也有能和人类互相理解的存在。”
一句话让那无神的眼睛多出了光彩，日和雪转头对上少年的双眼，眼中泛起水光：“夏目，你不是人类吧。”
夏目哑然了，他想起自己身上特殊的情况，身体顿时僵硬起来。
但说这话的人，好像只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
“你长得很漂亮，就像是妖怪伪装的人类。”日和雪一本正经说道，“人类说不出这样的话，所以才问你是不是妖怪。”
误打误撞的话，让夏目白紧张一瞬。不过他也看出面前人有心事，那副沉重的样子，看着很疲惫。
“他也是，第一眼见到时就觉得很漂亮。”日和雪又开始喃喃自语，“所以说，世上真的有将人类变成妖怪的办法吗。”
大概是没有的，但是这样诚实的回答，日和小姐大概不会乐意听到。
调查完屋子后，名取和日和小姐说了声，就准备带着夏目离开。
他离开不过短短一会儿的时间，看着少年那凝重的表情，他好奇的询问：“发生什么了？”
夏目将得到的消息说出来，而越说名取的表情也越凝重。
“是吗。”听完后名取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虽然事情有些复杂，但是名取经历的事情更多，所以他接受的也很快。
“这件事是日和家的家事，我们大概无权干涉。”名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抬担心，“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她。”
话是这样说，但内里的隐情还是很让人在意名取看出夏目的犹豫，于是他冷静说了句。
“不要相信妖怪，它们很狡猾。”
这样的话从名取嘴里说出，让人感觉有些陌生。夏目哑然地抬头，看着那个严肃的表情，他讷讷地回了句“是”。
————
虽然说不去管，但还是很在意。
晚上周围都静悄悄的，夏目抱着猫咪老师坐在走廊上。
猫咪老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它很困但也没有拒绝夏目：“你真喜欢找麻烦，调查这件事只是吃力不讨好吧。”
“我知道的，但是还是很让人在意啊。”
想要调查也不知道从哪里起，一筹莫展下夏目只能求助其他帮手。
他拜托辅助监管帮忙调查那个失踪的人，而辅助监管的速度也很快，陆续发来了不少资料。
虽然偷摸调查别人有些心虚，但毕竟是为了“任务”。
辅助监管很称职，但调查到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两三页的内容，介绍了那个男人至今为止的经历。
名为日和林的男人从小便被收养，关于他的过去都是空白的。
除了那张小小的照片能知道长相外，其他的资料都无关紧要。
夏目轻叹一声，他滑动手机屏幕对辅助监管发去感谢，随后他起身准备回到房间。
但这时一阵风轻轻吹过，这风有些太过寒冷，在快到夏天的时候，按道理不应该有这样寒冷的风。
猫咪老师原本有些昏昏欲睡，被这阴风一吹立马精神了。夏目顺势看去，一片洁白的羽毛从视野飘过。
那羽毛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不停的打着转，像是为了吸引他们过去一样。
夏目没有多想，和猫咪老师对视一眼后跟了上去。
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后，暗中的人总算是现身。那是一个有着灰白色短发的男人，他穿着浅灰色的和服，对着他们微笑。
“终于见面了，夏目大人。”
“是友人帐上的妖怪啊。”猫咪老师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将我们引出，该不会是为了夺取友人帐吧。”
就外表而言，面前的妖怪和人类没有区别。而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哗啦一声后，面前的妖怪背后伸展出洁白的双翅。
他低下头、弯下腰，随后又伏身跪了下去：“我曾是一座神社的白鸟，化为妖后在各地游历。当时未能回应您的召唤，是我的过错。”
夏目慌乱的伸手想要叫人起来，但跪在地上的人却深深地低下头。
“虽然很无礼，但是——请您归还我的名字。”深思熟虑的话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些痛苦，“原谅我的怪罪和唐突，在三日后您可以自行处决我，但唯独现在我很需要这份力量。”
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夏目的表情缓和，他点头答应下来。
或许是那个表情太过诚恳，这次就连猫咪老师也没有拒绝。它只眯着一双眼睛，神色不明地看着那人。
夏目拿出友人帐，他熟练地重复着摊开手的动作，随后闭木凝神。
黑夜里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响声，友人帐翻开最后停在一页。
“鸢——你的名字。”夏目垂眸，随后苦恼地发现这次也没能将名字还回去，“怎么回事老师？”
“笨蛋，当然是因为这页有两个名字。”
“两个名字？”
夏目凑近细看，扭曲的字有一大串，看着确实是两个名字。
鸢苦笑着，最后掩面声音悲痛：“果然是这样……果然无法摆脱他吗。”
给了面前妖怪缓和的时间，随后夏目追问：“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他本来都是神社的一双鸟。”鸢开始解释，“但是后面他违背了约定，犯下了不容原谅的罪过。”
“他背叛了我。”痛恨的语气，言辞切切，“我是日和小姐的式神，所以我有保护她的义务。”
“但他却嫉妒、仇恨，所以杀死了小姐的未婚夫取而代之。两日后就是他约定要带走小姐的时候，我无法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原来是这样。”夏目露出一个担忧的神色，“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我只是想拿回名字，那样便有一战之力。”鸢悲痛道，“但我们的名字留在一起，要还也只能一起还给我们。”
掩面而泣的妖怪看着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夏目被感染心里便也觉得沉重。
鸢很快又整理好心情，他哀切道：“这种事情就不麻烦夏目大人了，这是我和他的决战。”
“不行。”夏目拒绝了，“这件事至关重要，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前去。”
又是哽咽感动的回答，鸢是一个情绪很细腻的妖怪，他感谢了夏目的帮助，然后约定好了两天后的计划。
到时候在那个邪恶妖怪现身后，夏目负责在他们接触的时候将名字还回去，然后如果鸢的决斗失败，那就由他们来保护日和小姐。
计划好像很顺利，直到和鸢分开，夏目才感觉到猫咪老师有些太过沉默了。
一路上猫咪老师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质疑鸢的目的，抗议他的多管闲事。
夏目举起猫咪老师，对上了那双眯着的眼睛：“老师有什么要说的吗。”
猫咪老师哼了一声，它依旧是不留情面：“只有笨蛋没发现，他是一只满嘴谎言的鸟。”
“啊？”
第37章
怀带着一腔疑问， 新的一天开始了。
睡眠不足的夏目一晚上想了很多，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于是名取有些担心地问了句。
“没事吧？是因为陌生地方所以完全睡不着吗。”
夏目只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不过幽怨的眼神还是看向猫咪老师。后者只事不关己地舔舔爪子，丝毫没有解答疑惑的想法。
长舒一口气后夏目暂时放弃了纠结，明天就是那个很重要的时候，他需要打起精神来。
名取帮忙调查去了，无所事事的夏目得到了闲逛的机会。
猫咪老师依旧不肯透露更多，它只神神秘秘的表示明天就知道了。但夏目每每看到鸢那张脸， 就会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鸢有一张看着很年轻的脸，是妖怪但看着和人类相差无几，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生动。
他很关心明天的计划，所以总是找各种机会露面， 虽然特地避开了其他人，但是冷不丁冒头的时候，还是很容易把人吓一跳的。
夏目再三安慰了紧张的鸢，看着他一脸放心的消失后， 这才扭头看向猫咪老师：“他那个表情……真的是骗人吗？”
那样紧张、那样的重视， 完全看不出来哪句话骗人了。
“如果每一句话都是谎话的话，那就根本分辨不出吧。”猫咪老师依旧一副卖关子的表情， “有些事情可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算了……我应该直接去打听一下。”夏目走在前面，丝毫不搭理后面的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迈着小步跟上去， 而不出所料的夏目找到了名取打听。
“式神？倒是第一次听说。”名取摸着下巴，“日和家虽然是除妖师家族，但是她们并不擅长战斗。”
擅长通灵术式的家族， 世世代代都是以制作道具闻名。她们拥有很强的通灵的能力，所以能帮忙辅助除妖师和妖怪签订契约。
所以在除妖师行列很受欢迎， 但是相对的战斗能力不强。
“鸢吗……从未听过。”日和家的人起先疑惑地思考，片刻后肯定的回答，“二小姐从未契约过式神。”
少年的脸一下子就垮下去了，名取看着有些想笑，毕竟混这行的多少都是人精，倒是少见如此直白单纯的孩子。
被骗了。
夏目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随后看着猫咪老师那个幸灾乐祸的表情，感觉越发的不悦。
但一直以来都是鸢找他们，现在要想找到他质问也没办法。
见夏目那个纠结的样子，名取关切地询问：“是发生什么了吗，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没……”夏目下意识否认，但面前人只严肃地摇头。
“毕竟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将你卷入这件事，所以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
微微张开的口吐出一个“啊”，片刻后夏目移开视线。
他不太擅长撒谎，更不擅长应对名取先生的关心询问。
所以在一五一十的解释后，果不其然看到了名取凝重的表情。
当然隐瞒了友人帐的存在，他不想名取被卷入麻烦当中。
名取摸着下巴冷静思考许久，片刻后他叹息一声：“这个任务比想象中的要困难啊，如果失踪的人已经遇害的话，那怪不得日和家会这样选择。”
“但能附身的妖怪，想必也不会弱……”名取深吸一口气，“夏目，有时间的话愿意陪我走一趟吗。”
————
面见日和家主的安排，足足等了大半个小时。
并不是因为那位家主是大忙人，而是因为她病重到难以起身，家族的上下事宜都是由那位大小姐负责。
日和晴也在接待的人中，她跪坐在屏风外面，低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母亲，他们来了。”
那样生疏的语气，并不像是母女关系。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咳嗽，随后是一声简单的回答：“知道了。”
“我就不将病气过给二位了，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询问。”
那个声音有些虚弱，但是能听出来并没有到苍老的地步。
名取客气地点头，随后一件件询问起来。
提及关于鸢的妖怪时，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代为开口的是日和大小姐，她移动视线看着堂下的两人：“能知道妖怪名字的情况很少，请问能否描述一下他的外貌？”
除妖师是妖怪的敌人，所以妖怪自然不可能随意透露名字。
这下名取也转头看向夏目，被几道视线盯着的人开始回忆，随后谨慎之余又有些紧张地回答：“是一个……有着很年轻长相的妖怪，短发、穿着和服，有一双翅膀。”
“鸟妖吗？”名取也有些好奇，“不过他能无视宅邸的结界进入，是因为足够强大还是因为结界出现了问题。”
这番话显得有些直白和唐突，但这样严肃的氛围下，自然没有了矫情的时机。
两方讨论的气氛凝重，似乎十分重视这件事。
说完后夏目便没了任务，他跪坐着静静听着他们沟通。
比起记忆里的名取先生，现在这个未来的名取先生，要更加沉稳。那张脸上没有笑容时，带着一种容易让人信服的威严气势。
日和家主的话很少，代为开口的大多是那位大小姐，她处变不惊、对突发情况能冷静处理。
“实不相瞒，最近在附近也流传了一个谣言。”日和晴低头解释，“最近有不少妖怪遇袭，其中就包括了附近一些除妖师的式神。”
“有一个强大的妖怪在狩猎，起先还是小妖怪、后面已经能在有契约的情况下，杀死除妖师的式神。”
“它很强大，并且来去无踪。所以我怀疑那个名为鸢的妖怪在作乱。”
这样的推测不无道理，名取也十分赞同的点头：“这样的话，状况就很严重了。”
“不是的。”一声突然提高音量的声音，惹来了其他人的注视。
夏目是下意识回答的，气氛沉默后才觉得有些不礼貌。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解释：“鸢的身上没有那种难闻的气味，所以应该不是他。”
就和那洁白的羽毛一样，鸢身上的气味也很干净。硬要说的话……是植物干枯后，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夏目君是一位强大的术师，我们自然愿意相信你。”日和晴抬起头，“但这件事至关重要，不管它是不是都不能松懈。”
日和家有很多普通人，鸢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所以自然能带来很大的威胁。
夏目也意识到这点，他有些哑然然后噤声。
名取向少年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他开始沟通解决办法：“这样的任务难度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处理的了，所以请允许我联系其他除妖师。”
“附近也需要仔细排查一遍，我们需要人手。”
这里虽然偏僻靠山，但这一片地方都是除妖师的地盘。所以要召集人手很容易，就是那位家主不知道为何一直沉默着。
在这片沉默中，门外响起了焦急的喊声。
“不行啊二小姐，家主大人在会客。”
声音的主人并没有成功阻拦来者，随着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门被哗啦一声推开。
闯进来的是日和雪，她有些气喘吁吁，一张脸微微涨红：“够了，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理直气壮的质问语气，室内没有人开口，只有她一个人在抗议。
“我可以继任家主的位置，但是前提是明天的婚礼要继续。没有新郎也没关系，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仪式。”日和雪喘匀了气，她冷笑一声好像是在嘲笑，“这样就好了吧，这样一切都如你愿了吧。”
日和家主没有回答，但隐约可见她的身影佝偻下去。
这毕竟是家事，名取和夏目往边上挪了挪，两人缩作一团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
气氛虽然有些沉默，但是并没有吵起来。良久后家主叹息一声，像是无奈、像是妥协。
但就在这时日和晴站起来了，她穿着修身的和服，动作间都很优雅从容。
她走到了妹妹面前，看着那张表情生动的脸，高高地举起手来。
这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家主疲倦地摆摆手，说了声“够了，一切按照她的安排”。
“是。”日和晴收回手，低眉顺眼地答道，“家主大人。”
————
谈话没有再继续，气冲冲的二小姐走后，那位家主像是再也撑不住了一般，在搀扶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名取和夏目只能先告退，直到走出很远，还能清楚地听到房间里的哀叹声。
“我去负责联系其他除妖师，夏目你不要乱走动。”名取将一切安排下去，“虽然我相信你，但敌人毕竟实力不明，所以一定要谨慎。”
能被评为特级的人，实力再弱又能弱到哪里去。名取虽然没有和咒术师深入接触，但也知道特级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所以说完后他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是我多虑了，那就辛苦你帮忙保护日和家了，我去去就回。”
这样的话果然换来少年舒展的笑容，他颔首点头：“我知道的。”
或许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总是时刻注视着他的原因，名取从里面感觉到深深的信任和依赖。
倒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所以根本无法辜负这种信任。
夏目答应了名取的委托，不过他有些坐不住，想要趁还有时间去周围调查一下。
但刚出门就看到走廊上站着一个人，好像是特意在等他。
“日和小姐。”
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转过头来，她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夏目君。”
周围没有其他人，安静的氛围很适合说一些悄悄话。
“你很好奇吗，为什么阿雪明明不愿意，母亲还是要将家主的位置传给她。”
夏目是很好奇，他也和名取在背地里悄悄八卦过，但这些问题可不能当着正主的面说。
一声轻笑，日和晴掩面半眯着眼：“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不必觉得抱歉，这件事是所有除妖师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因为我虽然能看到妖怪，但也只限于能看到而已。我没有强大的灵力，甚至做不到和妖怪近距离接触。”
除妖师需要和妖怪长期接触，但对没有什么灵力的人来说，这样的长期相处就是沉重的负担。
会心悸难眠，最后更是会身体不好、日渐衰败。所以别说处理妖怪了，就是连保护的契约式神都不能有。
听完这样的话夏目表情有些惋惜，但他此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一味诉说的人好像只是缺一个倾听者，她短暂放下了那副强硬的伪装。
“我的妹妹、阿雪，从小就很有天赋。而林也是她自己选择的童养夫，从八岁那年便带了回来。”日和晴抬头看向天空，“整整十一年的感情，阿雪她不可能会舍弃。”
“他们的婚礼本来定在明天，但是半个月前林却消失不见了，而从那之后她和母亲的关系就更加恶劣。”
日和晴转过头来，她对上少年心疼的眼神：“你说林被妖怪杀害然后夺身了，对吧。”
幽幽的语气，带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错了，他不是被妖怪占据了身体，他从一开始就是妖怪。”
夏目“啊？”了一声，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他一开始就是妖怪？”
“是啊、是一只卑劣的杜鹃鸟，占据了人类的巢穴，并且带来了灾祸。”
“母亲的身体迅速恶化、阿雪的失心执念，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可、可……”卡在喉咙里的话说不出，夏目有些结结巴巴，“可是……”
日和晴摇了摇头：“他有能够伪装成人类的能力，所以你看到的那个化名为鸢的妖怪，大概就是他的化身。”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能够无视结界出入日和家。
“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他。”日和晴退后几步，她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而那个一直狩猎妖怪的存在，想必也是鸢的手笔。哪怕不是他，那个罪魁祸首也一定是他引来的。”
“还请你务必注意，夏目君。”
说完这些后，日和晴像是松了口气，她又变回那个温柔得体的样子，十分客气的说道：“拜托了，拜托你一定要让明天的仪式成功结束。”
“能被那个狡猾的妖怪主动告知名字，你一定是十分强大的存在，所以算是我的恳求，拜托了。”
夏目不忍心拒绝，这本来就是他来这里的原因。但他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于是长久的沉默后，他反问道：“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怎么看待唯一的妹妹和妖怪的关系，怎么平衡家族中复杂的情况。
日和晴抬起头来，她为少年的细腻心思而有些诧异：“可以的话请饶他一命，毕竟这么多年来是他陪伴阿雪。我相信他们之间或许会有那么一丝真情，但妖怪就是妖怪，他们虚伪又满嘴谎言。”
“不对的。”夏目反驳了这句话，“妖怪是很信守承诺的，那封信也是林送来的，那说明他一定会来的。”
黑发的女人微微皱眉，她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夏目君可能是因为契约了式神的原因，所以对妖怪有些偏见吧。”
“有偏见的是我们。”夏目又一次强调，“妖怪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邪恶，他们只是很善恶分明，所以林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沉默、死寂的沉默，只不过这次夏目没有妥协：“可以的话，我能再见二小姐一面吗。”
那位大小姐有些犹豫，从表情来看她心情好像很复杂。
但最后夏目还是得到了见面的机会，只不过这次前往的地方不是那个偏僻的院子。
————
主宅区附近，门口鱼贯而出许多端着托盘的人。已经净身完毕的二小姐披散着长发，她直直站着眼睛看向远处。
两人再一次见面，这次也特地支开了其他人。
“我能感觉到，你和我大概是同类。”日和雪主动开口，“你也不讨厌妖怪吧，有偏见的是他们其他人才对。”
“除妖师契约式神，但是却厌恶妖怪，这样的契约是死契。”
日和雪开始解释：“只有真正的心意相通，才能发挥式神的最大力量。这是日和家代代传下来的秘法，但是多可笑啊，无论是母亲还是长姐，她们都无法容忍妖怪的存在。”
“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夏目干巴巴地解释了句，“不过……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他啊，他一定会来的。”日和雪的语气很笃定，她摩挲着手腕的位置，脸上多出一抹微笑，“这是约定。”
夏目自然知道妖怪会信守承诺，但他也知道明天会有很多除妖师到场。
在那么多除妖师的见证下，再强大的妖怪也没办法脱身吧。
日和雪也意识到这点，这也是她为什么表情疲惫的原因：“我们约定好了。”
她只是一次次重复，显得有些偏执和无力：“他会来带我走的，这种除妖师家族，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了。”
那双眼睛锐利看来，随后是冷冰冰的解释。
“日和家一代比一代糟糕，诞下的带有灵力的孩子越来越少。十一年、整整十一年，她们都没发现林的真实身份。”
“多么可笑啊，她们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又凭什么觉得，我们日和家是特殊的。”
从那沉重的话里，夏目拼凑出一个令人惋惜的真相。
那是人与妖怪的邂逅，从一次无意间的搭话而起，逐渐演变成为期十一年的陪伴。
他们决定举行仪式，想要彼此相携度过余生。所以在结婚前，他们选择了坦白。
坦白了妖的身份，坦白了他们彼此比金坚的情谊。
但事情并不会如愿，除妖师的家族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便借一个任务的机会将一人一妖拆散。
“从那以后林就不见了。”日和雪的眼神暗淡了，“但是他送了信回来，所以我决定好了，只要他来我们就一起离开。”
“哪怕要和那些除妖师作对？”发问的人是一直安静的猫咪老师，它眯眼看着面前的人，“真是愚蠢的人类，人和妖怪是没有可能的。”
日和雪顿时哼了一声，她反驳：“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跟在夏目身边？你们之间没有契约吧。”
“哼。”猫咪老师一贯嘴硬，“只是因为他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而已。”
“可笑，妖怪都是口是心非的。”日和雪嘲笑，“如果照你这么说，那等他死后你怎么办？人类的寿命都是有限的，既然知道会分离，又为什么要接触。”
这是一句有些沉重的质问，夏目有些哑然，但猫咪老师依旧理直气壮。
“他和你不一样，你太弱了。”
眼见一人一猫要吵起来，夏目立马眼疾手快的捂住猫咪老师的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留意的，现在只能等到明天了，日和小姐你好好休息！”
拎着猫咪老师匆匆跑远后，夏目这才缓过来：“老师，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争执的必要吧。”
“你本来就不会死，和她不一样。”猫咪老师依旧坚持，“所以你还没接受这件事吗。”
是指被诅咒，不会变老的事情。
夏目故意板着脸，他一本正经道：“我不是说这件事。”
猫咪老师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随后开口：“她和那个妖怪也没有可能，哪怕无视寿命。”
“老师你知道什么吗？”
“不知道。”
“老师！”
——————
已经布置好的现场，短短的时间里就聚集了不少客人。
他们是有名的除妖师，来此是为了见证下一任家主的婚礼。因为多少有受到日和家的照顾，所以客人有不少。
夏目特地换上了合适的和服，友人帐被他贴身携带藏在胸口。
一晚上过去鸢都没有露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谎话被揭穿的原因。
他混迹于客人之中，偶尔帮忙做做引路的任务。许多客人准备先去拜访主家，而负责接待的是日和家的大小姐。
在人群的末尾，夏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两人都在寻找彼此的踪迹，所以对上视线后都默契地点头。
名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晚点后院见。夏目点头应下，特地逛了几圈后抱着猫咪老师赶过去。
远远地就看到了名取身边还有一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头上披着薄纱。
黑色的纱上有蕾丝的纹路，所以遮住了那张脸，只能模糊看到下半张脸。
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有些太过高大的女人，夏目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后注意到名取先生的表情有些奇怪。
那大概是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但很快又变成了一个微笑：“夏目。”
“这位就是夏目君吗。”那个女人开口，婉转的女声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
第38章
虽然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无论是声音还是装扮，夏目都能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女士。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头披长长的黑色轻纱， 离得近了也看不清楚那张脸。
黑峰美彩女士的话很少，她和名取先生似乎是旧识，就是后者的表情有些复杂。
猫咪老师仔细嗅嗅，它顿时有了精神，但是不等说什么，那边的两人又争执起来。
“到此为止吧， 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浪费了。”名取说的话很严肃，带着些不容置疑，“夏目，我们走。”
夏目看着和黑峰小姐有些矛盾， 但那位小姐只是抬手掩面，说了句：“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可是我没有带任何人来，要是遇害了怎么办。”
名取下意识想反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话还没说出口， 面前的人又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
“这位夏目君有时间吗，能否帮个小忙呢。”
夏目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所以不断的看名取的眼色。一番僵持后是一声很大声的“啧”，紧接着是一句吐槽：“我不相信你真的没有带任何式神。”
“是真的。”
有来有往的对话， 黑峰美彩的语气更平淡沉稳，所以显得名取有些恼羞成怒。
这样的名取是很少见的，所以夏目也随着两人的争执露出一个笑容。
名取无奈妥协， 随后他去负责调查会场周围，这给了两人独处的空间， 不过离开前名取一直不放心的再三强调。
“不要相信任何胡话。”
黑峰美彩女士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猫咪老师对她也很感兴趣，不过凑近闻了闻，被眼疾手快地摸了把后，它就一副嫌弃地不行的样子，立马溜没了影。
她看着很喜欢猫，侧目盯着猫咪老师跑远。两人待在院子里没有什么交谈，只静静等待着名取回来。
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后，夏目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叹息声。他不由侧目暗自观察着，虽然看不清楚那张脸，但是能从躬身和撑着膝盖的动作看出，这位女士的身体不是很好。
不过站了一会儿，她就一手撑着腰找位置坐下。
两人都观察着彼此，都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和前厅的热闹不同，后院有些过分安静。
瓦片滚落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头顶传来了沉闷响声。
“夏目！”
探头的是猫咪老师，它在屋顶上不断招手：“这里这里。”
那副样子好像是有所发现，但想起还在身边的人，夏目又有些犹豫不决。
他转头想要询问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黑峰美彩对他颔首。
点头的动作好像是在肯定，于是说了句“抱歉我马上回来后”，夏目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猫咪老师在前面带路，于是很快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鸢，他坐在高高的围墙上，一双手撑着膝盖。
对上视线后他露出一个笑容来，随后阴沉道：“被找到了啊。”
夏目站在底下仰头看去，他有太多问题要问了，但开口又都变成简单一句：“你的目的是什么？”
“哪里会有妖怪老实回答自己的目的。”鸢不满地说道，“毕竟妖怪可是满嘴谎言的。”
“另外我劝你最好不要阻止我，不然我就诅咒这家人。”
这样的威胁有些幼稚，没什么威慑力。不过好不容易找到人，夏目自然不可能让他就这样离开：“等等，你想要做什么？阻止今天的仪式就是你的目的吗。”
鸢并不是日和家的式神，他来历不明但是话语里满是恶意。
他站了起来，哗啦一声展开那双翅膀：“那又怎样？可恶的除妖师，凭什么要让他们如意。”
那双眯起的眼睛里，带着些怨毒的想法。一字一句说出的话很认真，但也带着些不明的情愫：“我和他本是神社的妖怪，在离巢那刻起便约定了，要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有些落寞的话，讲述起许多年前的事情。
神社里的鸟巢中，有一大一小两枚蛋，过去了数年，无法孵化的蛋里一同有了生命的波动，一黑一白两只鸟破壳而出。
黑灰色的那只鸟体型更大，它是有名的“寄生鸟”，也正因为它的到来，鸟巢的主人舍弃了原本的鸟蛋。
白鸟应该怨恨杜鹃鸟的到来，是因为它父母才舍弃了鸟巢离去。但他们不是普通的鸟，而是破壳而出的妖怪。
所以他们互相陪伴，成为彼此的唯一。在化为人形后，又约定着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要是、要是没有那个人类就好了！”鸢的语气变得激动，他眼中带上了厌恶，“满嘴谎言的除妖师，一直以来都是利用他！”
这个他就是那只杜鹃鸟，也是拟态为人成为日和家童养夫的林。
这里面的故事太复杂了，听完后夏目有些心情沉重。但看着鸢那个偏执的表情，他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安慰。
“背叛的家伙，就应该接受惩罚。”鸢言辞切切，带着些愤怒和哀怨，“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说完后他拍动翅膀，徒留下几根洁白的羽毛。
“啊——”夏目依旧抬着头，随后他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老师，为什么不阻止他。”
猫咪老师没有回答，它只是仰天感叹：“因爱生恨的剧情真是无聊，口头的约定最虚假了。”
这个故事听起来像是，因为违背了约定，所以鸢决定报复。
但其中还是有一些让人费解的事情，比如说鸢要是想伤害日和小姐，那能自如出入宅邸的他，应该悄无声息的下手才对。
今天会有不少除妖师到场，要光明正大的下手会很困难。
而且……
“他身上没有那种味道。”夏目低头喃喃道，“所以传闻伤害妖怪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还没搞清楚鸢的目的，但是距离仪式开始已经不足半小时了。现在追上去也来不及，只能先去现场临时应对。
————
前院很热闹，不少人正推杯换盏着，交谈着行业里的消息。
他们提到了日和家的一些传闻，例如和其他家族不同，日和家的家主换位十分频繁。
其他家主在任最起码有二三十年，但日和家基本上每十五年便会更换新的家主。
而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让人有些意外的是，上一任家主准备传位给不过十九岁的二小姐。
“我觉得那位大小姐更适合家主的位置。”有人窃窃私语的讨论，“不过啊很可惜，那位大小姐的妖力太弱了。”
“是啊，虽然很有家主风范，但毕竟连除妖师都不是。”
众人口中议论的那位大小姐，此时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接待客人。她低垂着头，好像注意不到那些暗自的打量和讨论。
话题一转，很快又绕到了另一个问题上。提起最近出现的恶妖事件，不少人又都一脸惋惜地摇头。
“可惜啊，这样强大的妖怪要是能为我们所用就好了。”
“但是它伤害了那么多妖怪，想必是已经无法控制，只希望的场一家能尽快将它封印，省得提心吊胆。”
这些话并没有避着人，所以不断说着借过的夏目也听到了。
周围人很多，他花了些时间才挤到一块空地。不过刚开始四处张望寻找名取时，身后径直伸来一只手。
“美峰小姐？”夏目小声喊了句。
抓住他手腕的手稍稍用力，不仅没有松开还主动拽着他往另一处去。
那只手带了黑色的蕾丝手套，加上严实的长裙和头纱遮掩，所以一点皮肤都没露出来。
但近距离接触，还是会让人察觉到不对劲，就比如说那只手比他的手还要大、骨节分明。
原来黑峰美彩小姐，不仅仅是长得高……不对？！这只手这个体型，怎么看都是男人吧？
虽然纱遮住长相模糊了体型，远距离看雌雄莫辨，但离得近了还是能发现破绽的。
被拉着的少年一下子就宕机了，他呆愣地微微张大嘴：“啊、啊？”
直到面前突然开阔，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到了前排的位置。
夏目一脸复杂地扭头，看到他这个样子，头纱底下传来一声轻笑。
名取也在身边，看着夏目那个样子他也有些忍俊不禁，于是凑过去小声八卦：“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女装癖时，也觉得很奇葩。”
“我听到了哦，这不过是伪装的一种办法。”
这样的解释更容易让人理解，不过夏目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说话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出破绽。
他看着黑峰小姐喉咙的位置，想那里是不是藏了什么道具。
而黑峰美彩像是猜到少年的疑惑，他轻轻掀开黑纱的一角：“很好奇？要亲自看看吗——”
这样的对话有些熟悉，随着黑纱缓缓掀起，夏目吞咽着口水，好奇的同时又感觉到一些紧张。
他终于知道是哪里熟悉了，在见到黑纱底下的那半张脸后。
“咕咚”一声，很清晰的吞咽声。紧接着是一声惊讶的、不由拔高声音的话：“的场先生？！”
名取早一步料到夏目的反应，他眼疾手快的揽住少年肩膀，压低声音的同时“嘘”了一声。
夏目紧紧捂着嘴，他震惊地无以复加，同时被吓得后退几步。
“哈哈，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名取安慰，“他是怪人，离他远一点就好了。”
的场静司依旧笔直站直，他一边整理头纱，一边感叹：“没办法，毕竟的场家不在受邀之列。”
“婚礼上可是会有不少美味点心的，怎么能错过呢。”
“我看你单纯的就是想凑热闹。”名取摇头反驳，“不过也能理解。”
日和家和的场家有一段渊源，据说几代前曾有联姻的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闹得不愉快，所以这样重要的场合便没有邀请的场家。
听完这样的八卦，夏目捂着嘴若有所思的点头。周围短暂地安静片刻，随后是逐渐大起的讨论声。
门口的方向进来一队人，她们都手呈托盘两排分散，而今天仪式的正主也在万众瞩目中登场。
虽然是婚礼、仪式很隆重，但日和小姐并没有穿婚礼的标配白无垢，而是一身得体的白色正装。
她头发**的盘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围人发出恭贺声，对于婚礼失踪的新郎，他们好像早就知情所以无人疑惑。
红毯的尽头，日和晴也端着托盘站着。她负责仪式的最后一环，而这个任务本来是由她们的母亲完成。
正午的时间，太阳高悬在头顶。
夏目对仪式很好奇，但此时他很紧张，因为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
一切看着都很顺利，最先掉链子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仪式的正主。
日和雪抿唇站在楼梯前，只要她往前几步就能完成仪式接任家主，但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僵持的久了气氛便有些不对，宾客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又或许是因为不想仪式有变故。日和晴主动拿着交接的东西，缓步迈下了楼梯。
但在等待中一声巨响应声而起，日和雪立马转头看向门口，她快步后退，然后又往门口赶去。
她的眼中多出一抹光，但不等迈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严厉的呵斥。
“日和雪！”作为长姐的日和晴一字一句喊道，“想想母亲、想想日和家，你还要自私到什么时候？”
愣住的人眼神一暗，随后是不满的反驳：“自私的到底是谁？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想当狗屁的家主。”
“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过问我的意见？！”
“啪”得一声清脆巴掌声，那次没能落下的巴掌，这次还是落在那半张脸上。
作为长姐的职责，日和晴无法容忍在这样重要的时候丢人现眼。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浑身是刺的人不遗余力的反击。
“我受够了！”日和雪大声喊道，“家族、家族，又是家族！没人愿意出生在这种地方，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没有这样强大的灵力。”
往往只有亲近之人，才能一针见血地说出伤人的话。
日和雪看到长姐那张脸上出现了其他表情，那个和木头人一样的姐姐，居然也会露出这样受伤的表情。
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日和雪不再犹豫转身而去。
她没能更近一步，因为有东西拦在了前面。
是鸢、他露出明显是妖怪特征的翅膀，挡在了必经之路上。
那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沉默着站在那里。
“妖怪？！是妖怪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那个动静，是有妖怪闯进来了，守卫的式神呢？”
在场的大多都是除妖师，所以带着对妖怪的敌意，现场一下子就混乱起来，议论的声音不再压抑，不少人拿出武器摆好架势，准备将现身的妖怪封印。
身边伸来的手按住了肩膀，但夏目只回头看了眼，便着急的准备上前：“他就是鸢，但是门外还有其他妖怪！”
他感觉到了、或许应该说渐渐的大家都感觉到了，门外有一个大家伙在靠近。
那是不祥的气息，浓稠的、散发着恶臭，是各种难闻气味糅杂在一起。
浑身冒着黑气的妖怪出现在众人面前，短暂的沉默后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那妖怪勉强能看出有个人形，他步履蹒跚周身拖着很多累赘的东西。后背隐约可见两只翅膀的形状，但黑色的羽毛凌乱，翅骨也诡异折断。
此时大家都认出，这个妖怪便是狩猎其他妖怪的罪魁祸首。众多除妖师之中，也不乏有式神被杀的受害者，所以一时之间惹起了众怒。
“那个图案……不是日和家的家纹吗？”有人注意到那个妖怪残破衣服上的图案，于是震惊指出，“这是日和家的式神？”
这样的指认让风向一下子转变了，眼见那些人拿起武器准备进攻，夏目只能匆匆说了句：“我要过去。”
名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不过他也没让夏目一个人过去，而是召唤出式神一起跟了上去。
日和林已经完全辨认不出人的样子了，他狩猎了很多妖怪，身上的气息已经十分复杂了。
他被污染了、失去了理智，身上有很多黑色的纹路，一双眼睛也是诡异的红色。
身上的衣服破损的不像样子，而且还有很多没有痊愈的伤口，胸口处有一道明显的贯穿伤。
“他已经没救了。”猫咪老师趴在夏目头顶，它摇摇头指点，“哪怕名字还在友人帐上，也已经没办法拯救了。”
想要靠近林的人纷纷被震慑，他本来就是实力强大的妖怪，现在失去理智后更是极具攻击性。
虽然不知道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夏目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才能阻止他。
林步伐虽然缓慢但是目标坚定，靠近的人都被蛮力甩开，但有些攻击还是有效的。
他的步子越来越慢，随后不甘心地仰头发出“啊啊”的声音。
日和雪捂住了嘴，她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但是那只名为鸢的妖怪，却坚定地挡在她的前面。
黑气越发浓郁，被阻挠的林直接失去控制。而在这时候，数道飞羽直射而去。
白色的飞羽很锋利，于是踉跄着的身影摔着跪坐下去。
“不要！”日和雪喊了一声，“不要伤害他。”
“那已经不是他了。”鸢的声音很冷静，但眼中也一闪而过受伤的神色，“那已经……不是他。”
那是怪物、是需要杀死的存在。
夏目看到了鸢的动作，明白他在保护日和小姐后，不由松了口气。
但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让林停下来。
除妖师都知道这个家伙很棘手，所以为了不被误伤，不少人都特意离得远远的。
一串纸人的长条飞出，它紧紧缠绕着恶妖，但一转眼便被挣脱化作碎末。
在名取的帮助下，夏目得以成功靠近。他一把拉住了鸢的手，皱眉焦急地询问：“现在能做什么。”
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只能先想办法让他先停下来。
鸢露出一个有些诧异的表情，他有些不可置信：“你相信我？”
他可是满嘴谎言，不仅骗了夏目还说了那些难听的话。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还信任他？
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但面前的少年只是摇摇头回答：“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如果鸢真的有坏心思，他根本就不需要等到现在。而且他全程都是保护着日和小姐，所以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
“是因为林失去了控制，所以你才要这样做吧？”夏目深吸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帮助他找回理智，但这种情况肯定有我能做的。”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于是内心动摇的鸢收敛起翅膀。
“真是爱找麻烦。”猫咪老师眯眼吐槽，“算了，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后它化作原型，冲出去的同时带来一片此起彼伏的“哇”声。
“好大的家伙！好强大的妖怪，它是式神吗？”
各种猜测冒出，看着斑轻而易举的一巴掌把那妖怪拍飞，其他人都心思各异。
名取离得很近，所以他被掀起的一阵风迷了眼。看着那身形庞大的妖怪，他的脸色和心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他转头看向和妖怪交涉的少年，眼中多出一些晦暗不明的神色。
——
在心里感谢猫咪老师创造的机会后，夏目又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他先是对上日和雪那震惊复杂的表情，随后犹豫过后的鸢开口说道。
“请相信我，夏目大人。”这次他更为坦率，“他已经被污染了，但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让他短暂清醒片刻。”
“所以拜托了，请将名字还给我们。造成如此大的麻烦，我们也无颜将名字留在友人帐上了。”
虽然听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日和雪还是下意识抓住夏目的手：“不行，不要——”
“他已经没办法回来了，你不是很清楚吗。”鸢开口的很干脆，“你想要让他一直这么痛苦吗。”
鸢还是不喜欢这个人，哪怕按照约定，他要保护这个讨厌的人类。
人类总是很自私又愚蠢。
日和雪收回了手，她眼中有痛苦的挣扎神情，最后化作了艰难的一声“我知道了”。
扇动的白色翅膀带起一阵风，周围是一阵喧嚣声，紧接着是一声惊呼：“不好，那个人被抓走了！”
有着白色翅膀的妖怪，抓住了少年的肩膀带着他飞起，随后靠近的同时落地，但那个位置很危险。
“你找死——”斑眯眼瞪了过去，对将夏目卷入危险的鸢，投去了敌意满满的注视，“带他离开。”
这个位置很容易被卷入战斗中，也很容易被那个污浊的气息影响。
名取也被吓了一跳，他前一秒还在出神的思考，下一秒看到夏目那个危险的位置，顿时就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夏目！！”
站稳的夏目没有时间回答，他只短暂的犹豫后，从胸口摸出了友人帐。
换作曾经，他一定不会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友人帐的存在。
但是如今因为各种原因，他能稍微的感觉到一点安全感。
原本缠斗的猫咪老师扑了过来，一如既往的站在他身后，巨大的体型遮住了那些探究的视线。
少年举起友人帐，随后闭目的同时低声呢喃。
哗啦哗啦的响声后，友人帐停在了写有他们名字的那页。这次并没有遇到困难，在妖怪自愿的情况下，很容易便将那张轻飘飘的纸扯了下来。
夏目动作熟练地将纸折起，张口咬住的同时双手合十。
“啪”得一声后，周围的喧嚣好像在一瞬间褪去。
————
【约好了哦，以后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约好了。】
红色的鸟居前，并肩而立的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他们一同走上长长的台阶，在一处神社前跪下。
夏目看到了妖怪的记忆，恍惚中又一次看到了那片遍布光脉的地方。
他又一次见到了玲子，只不过这次是以妖怪的视角。
【那么请玲子大人作证，我们在此约定——】
高高在上的人渡上金色的光晕，就像是那端坐于神社的神明。
她点头以见证者的身份，目睹着他们在友人帐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两个名字书写在同一页，彼此纠缠互相无法割舍。
但哪怕是妖怪也会有变心的那天，雾蒙蒙的雨天化作原型的妖怪，被路过的女孩发现。
【好漂亮的羽毛。】女孩夸赞，带着真挚的笑容，【不会哦，灰色的羽毛也很漂亮，而且很温暖。】
灰色的羽毛是那么不起眼，但在那个人类女孩眼里，却成了世上最美丽的存在。
妖怪动心了，他选择陪伴在女孩身边，以童养夫的身份。
他陪女孩学习，替她处理家族的事宜，甚至不惜与应该是同类的妖怪们对立。
除妖师和妖怪，本就是不被认可的羁绊。
但他们相知相爱、在长久的陪伴下，约定了要共度余生。
他们向家人坦白真情，但换来了不理解和质疑。于是在那个精心设计的任务下，他遇到了比自己还有强大的敌人。
【如果你能杀死那个作恶的妖怪，那我们就承认你。】
家族的封印让他实力大打折扣，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拼了个两败俱伤、落得个悲惨下场。
或许是快死了，弥留之际他拜托曾经的挚友：【拜托了，鸢——请替我保护她。】
鸢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他答应了这个要求，但心有执念的妖怪不甘心离去。
他想回到那人的身边，已经约定好了又怎么能违背。
所以执念驱使他入魔，他开始狩猎其他妖怪，以维持苟延残喘。
【骗子。】
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不断变换的视角让夏目有些晕乎乎的，而场景的最后是鸢那落寞的背影。
——
“鸢、鶗鴃——我将名字还给你们。”
少年的声音很轻，随着一声吐气，黑色的字迹脱离纸张。
和以前还完名字后的脱力情况不同，这次夏目没有任何的负面感觉，他依旧清醒所以刚好看到了从眼角滑落的那滴眼泪。
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随着名字的归还，鶗鴃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身上的黑气散去些许，嘴里喃喃说着些听不清楚的话：“啊……”
“林！”一声大喊，伸出手的人哽咽喊道，“带我走吧。”
随着这句话，原本还有些神志不清的妖怪，眼前顿时清明起来。
鶗鴃挣扎着，一双翅膀勉强拍动。他动作很快冲了过去，随后抱起张开双臂的人，狼狈但坚定的逃离。
见状有人极力想要阻拦，于是搭弓各种瞄准。而这时白色的飞羽凌厉飞出，鸢腾飞而起挡在了中间。
“要想追上去先过我这一关。”鸢冷漠说道，“想死的话就上前来。”
“这种情况还说什么威胁的话啊。”斑吐槽道，“真是蠢笨。”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日和雪和那个妖怪中间有段特殊关系。但毕竟人被掳走了，所以在场的除妖师都将敌意对向留下来的妖怪。
眼见又要打起来，夏目脚步匆匆地往前跑去。他看到日和晴紧皱眉头的担忧表情，于是立马开口保证：“我会带她回来，所以请给他们一个好好聊聊的机会。”
这话大部分的除妖师都是不认可的，而随着这句话，矛盾也多少有所转移。
有人好奇这个少年什么来历，能够驱使如此强大的妖怪。但也有人觉得眼熟，立马便想到那个传闻。
“白狐之子？当时东京那件事……”声音低了下去，但是知情的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日和晴沉默站着，对于这样的意外她好像早有预料。所以在沉默过后，她颔首道：“那就麻烦了。”
得到允许夏目松了口气，他快步往门口去，示意鸢跟上来的同时喊道：“老师。”
“我可不是坐骑。”斑虽然吐槽，但还是熟练地背起少年。
名取没有犹豫，他绕开人群又一次跟了上去。
——
远离建筑的一处山坡之上，有一大片绿色的草地，山坡顶上有一棵茂盛的大树。
牵手的两人走在路上，鶗鴃收起了翅膀，除了脸上的纹路、黑色的眼白外，看着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两人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短暂的安静。
日和雪讨厌管得严厉的母亲，也讨厌总是一板一眼的姐姐，她们总说：“你不能任性，要为了家族担负起一切。”
那样糟糕的家族，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吧。母亲没有很强大的灵力，所以还那么年轻就行将朽木。
她从小的时候就不知道这样的家族，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所以便报复性的把林带了回去，想要看母亲她们发现真相的震惊样子。
但她们没有发现，甚至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在渐渐的习惯了陪伴后，日和雪便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林是一个人类。
林这个名字是她取的，因为当时相遇是在树林里。但现在这个简单的名字，却怎么样都没办法脱口而出。
林没有说话，他丧失了开口的能力。所以他只微笑比划，然后成功看到面前的人红了眼眶。
追上来的夏目远远就看到了路尽头的两人，他并没有贸然靠近，只是和鸢站在不远处等待着。
鸢起先很沉默，但时间久了他嗤笑一声：“很愚蠢吧他，人类的生命那么短暂，又凭什么值得他付出一切。”
明明是嫌弃的话，但夏目却从鸢的脸上看到一些难过。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问，语气里带着些遗憾，“我很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鸢转过头来，他定定看着夏目，“您不必放在心上，这种事情是我们打扰了您才对。”
“已经没有办法了，托您的福他有了短暂的清醒机会。”鸢又看向那个背影，“马上他又会失去理智，所以可以的话麻烦你帮忙帮到底，让他彻底解脱吧。”
“啊……”夏目只觉得遗憾，心口有些堵塞，“那你呢。”
他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看到了鸢的记忆，所以知道他一直在等鶗鴃，等着他回头等着他履行约定。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的。”鸢抬起头，“所以我曾经想浪费这几年也没关系。”
“我大概会自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吗？”
“是的。”夏目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他言词有些匮乏，但还是尽力去描述，“外面的山、海都很美丽，也有常年会下雪的地方，还有沙漠。”
其实很多地方他自己都没去过，只是从书上电视里看过。但看着鸢露出好奇的神色，夏目还是努力回想说了更多。
等待的时间并不久，看着并肩走来的两人，夏目突然有些紧张。
鶗鴃脸上的黑色纹路越来越多，他勉强才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他松开身边人的手跪了下去。
“他说很抱歉，给您添了麻烦。”鸢实时翻译着，“另外希望在你的见证下，完成……仪式。”
夏目有些受宠若惊，但看着鶗鴃那个认真的表情他又不好拒绝。
日和雪没有丝毫犹豫，她也跟着跪了下去，两人手紧紧握住，随后都深深低下头去。
仪式、又或者说婚礼结束了，虽然没有其他人的祝贺，但是得到了重要的见证。
眼见萦绕的黑气越来越多，日和雪虽然满眼不舍，但还是配合的后退几步。
夏目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未觉得抬手的动作那样艰难，手中轻飘飘的纸也变得十分沉重。
“祓除”的过程很顺利，随着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面前，哽咽的哭声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
看着纸上那团模糊的黑色，夏目不动声色将纸合上夹在友人帐中。
但是这个小动作没逃过其他两个妖的眼睛，猫咪老师吐槽了句“你又要找麻烦”，鸢则意味深长道：“原谅我这次不能留下名字。”
“没事的。”夏目微笑着安慰，“外面的世界很大，希望你一路顺风。”
鸢再次深深地弯腰鞠躬：“感谢。”
他们就此分别，但在彼此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气喘吁吁的名取先生，夏目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如何解释，最后只能说了句：“那个……那个妖怪已经被封印了。”
他说的是实话，就是被那双眼睛盯着有些心虚。
“没事就好。”名取自然看到了少年那个小心翼翼的表情，“先回去吧。”
他好像没有立场责怪夏目的莽撞，但刚刚一路上心里的想法，都是等下见面要好好说一顿。
他们好像才刚认识几天？为什么自然而然的代入了前辈的角色啊，名取叹息一声，看着少年放松露出的讨好微笑，他又不免扶额。
本来以为特级咒术师很强，现在看来果然和外表一样，还是一个小孩子啊。
——
宴会已经散场，日和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氛。
日和家主没有出面，大小姐已经熟练地安抚好客人，然后将他们送走。
无人责怪日和雪的举动，但她本人好像有些消沉。
“让她自己安静一会儿吧。”名取提醒，“这时候谁说话都没用。”
名取也是听夏目说的，才了解了这其中的故事。虽然同样觉得有些遗憾，但这毕竟是家事。
和大小姐说了一声后，任务总算是顺利结束了。准备离开的两人得到了伴手礼，伴手礼的纸袋里斜插着一只杜鹃。
“家主大人有话让我转告。”送伴手礼的人微微低头，“她说感谢二位的帮助，之后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告知。”
提着伴手礼的夏目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在名取的提醒下，他才反应过来这里的家主就是指二小姐。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临到路口时名取才询问：“这次辛苦你了，有机会的话请你吃饭。”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着下次再见。
“你要回东京吗？顺路的话可以一起。”名取放好手机，顺口问了句，“还是说有其他任务？毕竟已经耽误了你这么久了。”
确实是有任务搁置，但想到在鸢记忆里见到的玲子，有些在意的夏目想到了另一件事。
“不，我暂时不回去了。”他给出解释，“现在刚好有机会，我打算去横滨一趟。”
“横滨？那刚好就在隔壁啊。”名取若有所思的点头，他笑笑，“是因为任务还是去那边游玩？我在那边也有朋友，需要的话联系我哦。”
“名取先生的朋友很多呢。”夏目回以一个微笑，轻松的气氛下，他也调侃道，“毕竟是大明星。”
“哈哈，我已经退休很久了。”名取眨眨眼睛，“不过需要签名的话，我也没问题哦。”
第39章
经过一次转车， 终于在中午抵达了横滨。
让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横滨地界肉眼可见的没什么咒灵出现。
这样的特殊情况，似乎是因为这里特殊的磁场。
而且这里也是唯一不归咒术师管辖的地方， 这里拥有特殊能力、能看到妖怪和咒灵的人，并不是术师或者除妖师，他们有一个其他名字——异能者。
异能者并不会以祓除咒灵为工作，但横滨因为有很多异能者坐镇，所以并没有什么咒灵出现。
又发了条短信询问五条老师后，夏目锁定了具体的地方。
这次要前往的地方是武装侦探社， 据说这个组织能解决大部分委托，十分的全能。
怀带着有些紧张的情绪，一人一猫按照地图走，总算是找到了那家侦探社。
猫咪老师吵吵嚷嚷的， 它喊着到了饭点要去吃午饭，但都到了侦探社门口，只能先耐心安抚一下。
“可是侦探社中午也不开门吧。”猫咪老师扭动着肚子，它据理力争， “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有上班呢。”
“没有哦， 在下班之前侦探社都有人接待。”身后应景地传来回答声，“是委托人吗？”
夏目转头看去， 身后一个白色头发的少年，他笑眯眯地很亲切的点头：“你好， 我是侦探社的成员中岛敦。”
“唔——”猫咪老师眯眼仔细打量，“是野兽的气味。”
中岛敦原本笑眯眯的脸一下子变成震惊，他大退几步支支吾吾道：“说、说话了？猫咪说话了。”
“咳咳。”夏目连忙掩饰地咳嗽起来， 在他的瞪视下，猫咪老师不情不愿地开始掩饰， “喵～”
“刚刚、刚刚它说话了吧！”中岛敦伸出手指着，眼睛瞪大，“被附身的猫咪……”
这话也说得没错，夏目尴尬地笑笑不知道如何解释。猫咪老师倒是更直接，它哼了一声：“是猫咪老师，你自己也能变成野兽，有什么好震惊的。”
中岛敦吸了吸鼻子，看着少年那副不解的表情，他开口解释了句：“是我的异能，可以变成白虎。”
那张脸上的表情太真挚了，不过这样的类似于底牌的存在，真的能这样随口暴露吗？
走在前面带路的中岛敦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只是解释虽然是饭点，但侦探社里肯定会有人值班。
武装侦探社是一个全员异能者的组织，这句话还是五条老师特意嘱咐的。
他提到侦探社内有不少强者存在，所以要是去找仇的话，记得喊他一起撑撑场面。
不过自然不可能是去寻仇的，只是有些消息想去打探一下。
推开侦探社的门后，眼前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不过因为是饭点，所以里面也没什么人。
中岛敦先是扫视一圈，看到只有靠窗位置的一个人，趴着睡着了后，他压低了声音：“大家还没回来，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先坐一会儿？”
问完后他想起来自己也是社员，所以一边倒茶招呼着，一边开始拿出齐全的东西开始记录。
杯子里的茶冒着热气，招待的茶点份量很少，所以猫咪老师吃完后就开始不满的抱怨：“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这点完全不够的吧！”
“老师！”想起还有人在午睡，夏目立马放下杯子，“安静一点。”
不等他伸手抓住猫咪老师，一双手从侧面伸来，然后结结实实地按在它身上。用力抓了两把还觉得不够后，更是直接抓住了那毛茸茸的尾巴。
“喵！”
“你根本就不是正宗的猫吧。”被吵醒的人也没有不悦，只是眯着眼睛打量，“会说话……是妖怪吗，附身在这个容器里。”
“乱步先生。”中岛敦站了起来，他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
夏目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没有为不断挣扎的猫咪老师发声，只是同样一脸歉意。
戴着帽子的、一声深棕色套装的青年，眯着一双眼睛脸上笑眯眯的。看打扮他就是侦探社中的侦探，不过看着比想象中的要年轻。
“不，我根本就没睡。”乱步依旧没有松手，不过吐槽了句，“好重——”
在狠狠摸了个遍后，乱步随便将手一松，猫咪老师掉在茶几上，发出敦实的一声响。
夏目和中岛敦都下意识看去，那玻璃的茶几好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饭呢？”
“在这里。”中岛敦拿出打包好的午饭，“要再热一下吗。”
他比其他人早一步回来，是为了给乱步带饭。得到点头的肯定答复后，他又老老实实的出门了。
乱步一屁股坐在对面的位置，他熟练地翘起二郎腿，手撑着膝盖。
在示意下夏目也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被盯着的时候，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那种感觉大概是隐私被看破、无处遁形的窘迫感，但偏偏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察觉，依旧光明正大的看着他。
“吃吧，不是没吃午饭吗。”
热好的午饭被端到面前，在乱步的指示下，那份午餐摆在了少年前面。
“给我的？”夏目指了指自己，“可是你不是也没有吃午饭吗。”
“那不重要。”乱步一边回答，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包薯片，“吃吧。”
中岛敦在一边站着，他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如何开口。
本来想说他下楼去打包一份其他的，但很明显某人已经打算用零食代替正餐。还好现在没有其他人在，要是社长知道了肯定会被说一顿。
夏目从未觉得午饭的时间有这么漫长，每一口都有些难以下咽的感觉。
这样无视食物味道、味同嚼蜡的感觉，还真是浪费了厨师的心血。
中岛敦很快意识到这点，他看着乱步那明晃晃的打量，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劝阻。半响后他特意说道：“那个乱步先生，不忙的话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看看昨天的任务报告？”
“我很忙的。”乱步咬了口薯片，一只手还特地捏着薯片，逗弄着眼馋的猫咪老师，“不过……行吧，作为报酬要给我带双份的粗点心。”
人终于被支走了，夏目对中岛敦投去感谢的目光。两人意外的很同频，都察觉到彼此的小小心思。
任务报告自然没有问题，不过乱步也没有再过来，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拆开各种零食包装，然后顺带投喂猫咪。
午饭结束后，中岛敦开始收拾桌面。而莫名其妙的，坐着不动的人开始指挥起来。
开始是要泡好的、加过量糖的咖啡，然后是要帮忙去烤一下棉花糖，偶尔又夹杂着几句帮我撬开瓶子的要求。
这些小小要求并不复杂，但是却不停的冒出来。所以在中岛敦被指挥着去撬开瓶子后，夏目莫名其妙的接替了这个任务。
自我介绍是名侦探的江户川先生，有一些小小的脾气很任性，他有许多孩子气的要求，但或许是那张脸很显年轻的优势，哪怕语气有些不客气，也根本不忍心让人拒绝。
只不过偶尔被戳中心事、被看破来历时，会有一些小小的不安。
名侦探不愧是名侦探，站在他面前感觉都没有秘密。
夏目有些走神，不过手上还是很自然地帮忙打开零食包装。
那是一份食玩，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是玩具也是食物。
倒入特殊的粉末和液体，用棍子搅动然后就会变成粘稠的形状，最后撒上彩色的糖果颗粒，就算是大功告成。
搅动的时间不能短，所以也是一个体力活。看着成品颇有种成就感，毕竟这种小孩子的玩具，夏目在小时候没有机会玩上。
不过刚看了几秒钟，突然探头过来的名侦探，就“啊呜”一口将成品咬住。
本来馋得不行的猫咪老师还在舔着嘴唇，见有人比它动作还快，立马就吵闹的争执起来。
“呜啊！可恶可恶！那明明是夏目给我做的。”
“才不是，这份零食可是我买的。”
一人一猫幼稚的争吵起来，刚刚回来的中岛敦看着这幕，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
————
饭点时间过去，社员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第一眼还没发现不对，直到那一人一猫打闹着撞倒桌子上的东西，其他慢悠悠的人才意识到，侦探社里多出了一个人。
国木田是最先回来的，不过他忙着完成之前的报告，所以一边吐槽着一边敲打键盘
因为桌子的遮掩，又因为乱步那个理直气壮的命令语气，其他人也都没有发现不对，只以为跟在乱步身边的人，是会分身能两处跑的阿敦。
“这、这位是？客人？”谷崎一脸好奇，“不过——”
未说完的话大家都知道代表着什么，国木田嘴角扯了扯总算是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
“指使客人的话，绝对不行！”
这是很不礼貌的，不过沉浸其中的少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夏目听到谴责这才转头，看着齐刷刷往这里看来的许多人，他那种局促不安的感觉又上来了。
不过只有短短一瞬，因为躲避猫咪老师报复冲撞的乱步，已经灵活地绕到他身后。
乱步一边扯着他的衣服闪避，一边“略略略”的对猫咪老师吐舌头：“笨蛋。”
乱步总是能一针见血的，戳中猫咪老师不高兴的地方。对此夏目觉得震惊，因为他也是和猫咪老师相处这么久，才比较了解它。
但不管是他或者猫咪老师，在侦探先生的面前好像都没有秘密。
气极了的猫咪老师失去了理智，它刨了刨爪子，一个蓄力猛冲就飞撞出去。
这下成功命中了目标——夏目的胸口，一声闷哼后，捂着胸口弯腰的少年，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手握拳。
“咚”地一声沉闷响声，头顶大包的猫咪老师冷静了，它缩在角落里生着闷气。
乱步也被国木田扯开，后者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位客人有什么委托？”
在中岛敦的解释下，几人事先了解到他是上门委托的客人。所以看到乱步缠着人“无理取闹”时，国木田第一时间上前道歉。
“他是来找人的哦。”乱步坐了下来，他悠哉地解释，“不过没那么快啦。”
“乱步先生是知道要找谁吗。”中岛敦十分信任，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话就麻烦夏目君再坐一会儿吧。”
其他人听到乱步这样的话也都没有怀疑，而是又各自散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不过对于那个带着妖怪的少年，不少人还是很好奇的，所以会假装不经意的路过。
和其他人的淡定相比，夏目有一种云里雾里的迷糊感觉。
他都还没有说自己的委托呢。
猫咪老师又和乱步重修于好，两人挤在沙发上分食同一袋饼干。
夏目坐在沙发上，他捧着杯子喝空了第三杯茶。身后走近一人，随后是一声特意的解释：“乱步先生他还挺喜欢你的。”
说话的人是一个黑色短发的女人，头发间别着一枚金色的蝴蝶。
开口的是武装侦探社的医生，与谢野晶子小姐。
她站在沙发后面，看着少年她低头笑笑：“毕竟他对其他人可不是这样的反应，虽然有些任性，但是相信他没有坏心思。”
这点夏目自然也知道，因为那些注视是没有恶意的，虽然有些话很心直口快容易让人沉默。
“我知道的。”夏目颔首，“江户川先生确实是一位很厉害的侦探。”
“是名侦探哦。”另一边的乱步强调，“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是啊。”与谢野也很自豪地承认，“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委托，他都能顺利完成。”
夏目自然没有怀疑乱步的能力，他只是静静等待着，在这期间也和侦探社的社员混了个眼熟。
侦探社内的气氛很轻松融洽，有严肃会管束其他人的国木田，也有医生与谢野，更有主力成员名侦探江户川乱步。
也有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其中的谷崎兄妹似乎是在这里兼职，而中岛敦和镜花似乎是很有默契的搭档。
渐渐的夏目也放松下来，后面他甚至是看到了侦探社的社长。
江户川先生一脸严肃地向其他人表示，他是一位重要的客人。
所以受到的注视就多了，就连那位社长也亲自露面。
银色头发的中年男人有着威严的长相，他先是照例进行一番询问，得知夏目年龄和身份后，他脸上又多出一丝意外：“咒术师吗？原来如此，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们了。”
咒术师是背地里的职业，以维持平衡和保护人类的安全为工作。
所以这番慰问也很妥帖，不过夏目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福泽先生的脾气和严厉的长相不同，是一个很细腻又有责任感的人。
不过他对猫咪，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因为他很自然的就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根小鱼干。
猫咪老师对小鱼干并不感冒，或许是刚刚喂的零食太多了，它打了个饱嗝就扭过头去。
夏目从那个严肃的男人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失望神色。不过很快那人又咳嗽一声，双手拢在袖子里不动声色的坐下。
“就是这样。”走近的乱步一本正经的点头，夏目有些哑然但也很快猜到未说完的话，“就是这样？”
两人默契地点头然后转移了视线，猫咪老师似乎不是很喜欢福泽先生的味道，所以也趴在夏目头顶和他一起离开。
————
等待了许久，姗姗来迟的人终于是推开了门。
“哟，很热闹呢。”走进来的人抬起手来，在看到那个陌生的少年时，脸上依旧保持着灿烂的笑容，“这位是？”
“好慢啊太宰。”乱步吐槽一句，“明明知道有人在等你吧。”
那张脸上依旧是挑不出错的笑容，突然凑近的人歪着头，一脸认真的开始打量。
夏目今天已经被打量很多次了，所以现在有些麻木的接受了。
他礼貌的点头：“太宰先生。”
“诶诶？夏目要找的人，就是太宰先生吗。”中岛敦有些大惊小怪的喊了起来。
听见这样的话其他人下意识的反应，都以为是太宰治在外惹来的麻烦，于是看向少年的眼神复杂之余，又多了几分同情。
听到这样的话，社长也不由重视起来：“太宰。”
“嗨嗨。”太宰站直身，表情总算是正经了，“那么这位夏目君，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几人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茶杯又一次倒满。除了社长太宰还有乱步三人陪着坐下外，其他社员也因为好奇站在附近旁听。
夏目一下午已经喝了很多茶了，所以这次他只是摩挲着茶杯边缘。
一番思考后，有些犹豫的少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那个……太宰先生认识玲子吗，夏目玲子。”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夏目的什么亲戚，中岛敦好奇地追问了句，得到了“那是我外婆”的解释。
“咦，夏目君的外婆吗？”
太宰眯起眼睛，他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然后在少年有些期待的注视下，他将双手一摊：“很抱歉呢，我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
“这样啊。”
不出意料的有些让人失望的回答，不过夏目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所以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友人帐。
不过在这之前，他特意看了眼乱步。后者颔首，那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于是他摊开友人帐，熟练地将它翻开，停留在其中一页。
不少人凑过来看，那上面的正是【太宰治】三个字。
“虽然字迹是我的，看着就是我写的——”太宰治意味深长道，“但是字迹也是能模仿的吧。”
其实看到这个名字的第一眼，太宰治就很清楚这是自己写下的。但是他没有这段记忆，所以只笑笑含糊带过。
但那眼中的神色一暗，分明是很在意这件事。
这话有否认的意思在里面，夏目轻叹一声：“我知道了。”
看来和夏油杰的情况一样，是他写下的、但是又不是他。
夏目没有很失望，他只是思考着，随后将那也轻飘飘的纸翻篇。
在这张纸的后面，是另一个名字——【织田作之助】。
他想问有没有人认识织田作之助，但话还没有开口，夏目就被面前人那个表情吓了一跳。
原本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不见，那样阴沉的表情、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打量。
在对上视线的同时，夏目感觉身体抖僵硬了，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是冷漠的情绪。
“太宰。”乱步喊了一声，“不要走神。”
很快的那样阴沉的表情像是一闪而过，但是夏目看到了，在场的大家也看到了。
太宰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容：“是吗。”
社长很明显是认出了这个名字，但他也看向乱步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很明显是知情的，但提到这个名字时都选择了沉默。
“织田作之助……不就是……”中岛敦想起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但他有些欲言又止，所以故意装作不知情询问，“也是横滨的人吗，还是说要委托我们调查他。”
“不用了。”夏目摇头拒绝，他意识到这个人名是一个禁忌。
至少不能询问面前的人，那样的表情太可怕了。
“是我的一位朋友。”太宰治给出了回答，他故意装作轻松的语气，“你想认识他？”
这种时候倒不知道要点头还是摇头了，夏目有些紧张：“只是想问问，他认不认识玲子。”
“这样啊，那下次你来的时候我带你认识一下吧。”太宰治一拍巴掌确定下来，“当然，你要是着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说话的语气变得轻松，气氛好像也缓和下来。
社长皱眉有些不解，但乱步只是摇头。
“不、我不着急。”夏目连连摇头，他起身很快的弯腰然后告别，“那么我下次再来拜访。”
少年抱着猫很明显是有些落荒而逃，侦探社的其他人也意识到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
“太宰，你吓到他了。”乱步有些不满地抱怨，“他的胆子可是比阿敦还小。”
靠坐在沙发上的人并不言语，众人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凝重的表情。
——————
回到熟悉的地方后，夏目总算是松懈下来。对于今天的事情他有很多疑惑，但是暂时没有能解答的人。
看来只能找时间再去一次了。
想到第二天的任务，他早早的洗漱过后便闭上眼睛。
但就像那一下午都缠在身上被散的阴冷感觉一样，哪怕缩成一团也依旧觉得寒冷。
他又开始做梦，而这次梦境里面是高楼大厦，暗黑色调里有唯一的一抹红色。
那是一个戴着红色围巾、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而那个长相他觉得很眼熟。
是太宰……
但下一秒对他微笑的男人，变成了七窍流血的鬼魂——
第40章
是梦、但也不是， 被那浑身血迹的人吓得心悸后，夏目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别人的记忆。
面前的那张脸像是冤死的鬼魂，惨白又七窍流血。半张脸上缠着绷带， 然后被暗色的血迹糊满，加上周围的暗色，简直就像是索命的男鬼。
“太宰先生！”惊恐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是侦探社出了什么事情吗。”
焦急的语气，丝毫没有怀疑眼前看到的是假象或者幻觉。除了一开始的那瞬间害怕后，那双眼睛里就只剩下了担心和溢出来的心疼。
站着不动的男鬼咧嘴扯出一个微笑， 下一秒他眯着眼睛阴测测地靠近：“我——死得好惨啊。”
特意呼出的冷气，冻得人直打哆嗦。
这样的控诉之后，夏目感觉到身体猛得下坠。他好像出现在有猎猎狂风的楼顶，下一秒身体从高楼坠落， 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个人是坠楼而死的，意识到这点后夏目僵硬仰面躺着，他的眼睛渐渐因为感同身受的那种痛苦而涣散。
一双冰冷的手伸来过来，先是贴着脸颊然后往下游走， 最后双手作环起的动作， 既不用力也不挪动，只是那样贴着脖子， 冻得人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夏目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于是意识到自己还在房间里，不过现在醒过来了。
而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借着窗户外面的些许月光， 他又一次清楚地看到那张惨绝人寰的脸。
半夜被男鬼索命什么的，还真是让人想要尖叫出声呢。但经过胆子训练后， 夏目觉得自己现在有一个强大的心脏。
“你是太宰先生吗。”少年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吵醒一边熟睡的猫，“如果不是的话也没关系，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鬼魂留恋世间，想必是有未完成的心愿吧。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亡魂，但现在有了甚尔和夏油的例子在前。
男鬼又笑了，但他没办法改变死前的状态，所以一笑就扯动脸上的血迹，显得更加渗人。
“我是太宰治。”他开口，“还真是迟钝吗，没反应过来？”
夏目有些哑然，顺着话语的提示，他缓缓睁大眼睛：“是……友人帐上的太宰先生？！”
“是啊。”太宰治点头，“因为答应了玲子的交易，所以死后变成奴隶了。”
他一摊手，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就是我这副样子好像很容易吓到你啊，如果有绷带的话肯定会好一点的。”
夏目想起不管哪个太宰，都在身上缠满绷带的习惯，顿时轻笑出声：“那你是想将整张脸缠起来吗。”
“也不是不行。”
太宰终于松手让人坐了起来，两人就这样在漆黑的房间里对视。
“你想知道更多关于玲子的事情吗。”
特意抛出的话题，让夏目有一种心中想法被太宰看穿的感觉。
他点头，很诚恳道：“是的，麻烦了。”
“那是一个特殊的妖怪，时雨镜，传闻它有能让人实现心愿的能力。”太宰治开始回忆，“现在看来它的能力确实强大，甚至能影响两个不同的世界。对的不用怀疑，我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
这样的说法让夏目找到一些熟悉感，他的眼睛亮了亮：“太宰先生也向它许愿了吗。”
面前鬼起先是沉默，随后他颔首：“是的，我因为那面镜子的原因见到了玲子，和她做完交易后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作为实现我心愿的交易，我大概是出卖了死后的灵魂吧。”太宰轻叹一声，“死后还要没日没夜的卖命，真是痛苦——”
“这太吓人了。”夏目连忙摇头，“你会变成这样大概是因为，友人帐上有你的名字。就和杰他们一样，只要完成心愿拿回自己的名字，就能解除诅咒。”
“但是他们的诅咒也没有解除不是吗。”
少年有些哑然，随后有些羞涩地挠挠脸颊：“我觉得迟早可以的。”
在那期待眼神的注视下，太宰治总算是慢悠悠的又开始讲述：“好了这就是我和玲子认识的过程，另外你更感兴趣的是她的事情吧。”
“知道为什么我前面说时雨境能完成心愿，后面又说是和玲子达成了交易吗？”
“因为她就是时雨境，或者说是时雨境的主人。”太宰将手一摊，“两个世界本来有无形的隔阂，虽然可以看到、了解另一个世界的情况，但这种特殊的情况肯定是因为出现了什么意外。”
“所以我猜，那面无形的镜子碎掉了对吗。”
猜得好准……夏目为之感叹，随后回忆片刻后点头：“是的。”
在许愿后他尝试拉住玲子的手，但正因为这个动作，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那就是因为这个了，因为连接两个世界的隔阂消失，所以我们两个才能来到另一个世界。”太宰治颔首，随后提示，“而你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见到玲子，又或者说将这面镜子拼凑完成。”
一边说的同时，太宰又从身侧随手拿起什么。
是那半面镜子，在他手里把玩着。
“所以要完成别人心愿才能回去什么的，都是你好心的想法。”太宰笑笑，“大可以忽视这种东西，没必要为别人浪费时间。”
夏目是在愣了片刻后，才明白了太宰的话：“不是的、不是别人，而且你们是因为名字在友人帐上的原因，才会变成这样吧。”
“我想……玲子应该不是想要让你们付出什么代价。”
毕竟她收集了那么多妖怪的名字，但也一次都没有召唤过。
“她大概只是想认识你们，想多几个人类的朋友。而刚好在那种情况下，你们巧合出现在她面前。”夏目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微笑，“所以才不能看你们被困在友人帐中。”
那样真挚的想法让面前的鬼沉默了，随后冷不丁的是一声笑声，太宰擦了擦眼尾说道：“你和她完全不一样啊，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啊、可是太宰先生看着不像是会骗人的。”夏目端正坐着，他义正言辞地解释，“而且我应该感谢你带来这么多消息，在这之前可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啊……”一声轻叹，然后是一句感叹，“你这样的话，让我以后怎么说得出骗你的话呢。”
夏目没听清楚这句话，他只是突然感觉到房间里又多出了什么东西。
一声冷笑，另一个声音嘲讽道：“我看你就是满嘴谎言。”
“杰？”
突然开口的人抱臂靠着墙面，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总之他对新出现的人有十分的不满。
夏油杰啪地一声将灯打开，房间离一下就亮堂起来，看着那人的惨状，他挑眉说道：“高处坠落死去的吗？我一开始便察觉你也是友人帐的式神，不过想看看你卖什么关子而已。”
“好了现在话说完了就离开吧。”
这话有些不客气，因为夏油杰清楚地知道，夏目是被这副好样貌给欺骗了。
虽然糊满血迹，但也隐约可见那张脸的容貌优异。
但是夏油杰见过很多表里不一的人，这个太宰治不过是掩饰的比较好的那种，因为身上那种同类的气息是骗不了人的。
“等、等等，是有什么误会吗？”夏目急忙开口，“太宰先生说的都是真的，这并不是骗人。”
是不是他听岔了什么，怎么感觉杰对太宰很有敌意呢。
“你啊太单纯了吧，不要以貌取人。”夏油杰一边说，一边将房门打开，“我可不是要赶他走，只是你自己看看时间，这个点不休息的话明天的任务怎么办。”
“所以请吧，太宰、先生——”
看那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气势，夏目总感觉等出去后他们会吵起来。
所以他也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我现在不困了。”
三人各自坐在几个方向，片刻后夏目借着喝水的借口去了厨房。
他在储物箱里一阵翻找，总算是找到了绷带。随后又想起什么，转头又接了盆温热的水。
看着端到面前的东西，太宰又一次抬头凝视着那张脸。
夏目只以为是高楼坠落的后遗症，让太宰没办法很好的掌控自己的身体，毕竟从走路姿势可以看出，他的动作有迟缓。
所以他干脆自己上手，将毛巾浸水拧干后，说了声“抱歉”然后便开始上手。
那根深蒂固的血迹怎么都擦不掉，正执着时一只手伸出拿过了绷带：“不用了。”
下一秒随着绷带的解开，脸上的那些血迹消失不见，就连一双手的动作也灵活起来。
那种高度坠楼，身体早碎成渣渣了。所以外形的拟态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太宰治只不过想维持有些血腥、但不过头的外表，然后吓吓一看就心软的少年而已。
不过很显然只有夏目没注意到这点。
————
次日，睡得满足的猫咪老师起来，看着客厅里多出的不速之客，它立马嚷嚷起来。
“夏目！你又往家里带奇怪的东西！”
那个家伙身上有很讨厌的气味，猫咪老师不喜欢。尤其是他转头咧嘴露出一个挑衅笑容时，它更是气得上蹿下跳。
它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甚尔和夏油就算了，怎么横滨的这个小子也来了。
夏目没有着急解释，他将早餐端上桌：“安静一点，老师。”
太宰伸手想要去摸，但早有准备的猫咪老师灵活地跳开。
对于太宰的不满，直到出任务的期间，猫咪老师都一直在抗议。
一番安抚后，加上答应买那家的甜点心，猫咪老师总算是被哄住了。
这次的任务也不难，就是赶路花了点时间。完成任务后已经是下午，想到乙骨发来的消息，夏目打算回高专一趟。
乙骨比他忙多了，连轴转都没有个休息的时间。所以两人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这次得知彼此都有空，才约定着在高专碰头。
————
远远的就在操场上看到了切磋的真希和熊猫，夏目走近先是和狗卷打了声招呼，然后才一起坐下来等待他们分出胜负。
一局对局结束，以真希领先一分拿下胜利。
随手放下手里的长枪后，真希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走近：“你们两个可真是大忙人，要见一次不容易啊。”
这样的感叹是有道理的，熊猫和狗卷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夏目只笑笑没有反驳，想要解释也没办法，毕竟还有一个人明明约定了时间，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在日落之前乙骨总算是姗姗来迟，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迟到了，所以提前买了伴手礼作为赔罪。
虽然说是碰头聚一面，但也就只有一顿晚饭的时间。
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务，如今见一面也很不容易。
和众人都说了一声后，夏目和乙骨准备连夜赶往下一个地方。
在出学校前，两人短暂地同行，于是趁这个机会关心了一下彼此的近况。
当然没有提和任务相关的事情，而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伏黑马上也要入学了吧，准备的怎么样了。”乙骨询问，“下一届好像只有两个新生，比我们这届还少。”
“嗯，大概是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居然只有两个新生吗？”
咒术师的数量还是很少的，每一届新生都屈指可数。
————
夏天来得很快，天气日渐炎热，所以猫咪老师也懒得动弹。
它趴在大理石的桌子上摊平四肢，顺带懒洋洋地说了句：“别摸我。”
当然不是指夏目，而是某个坏心肠的家伙。
太宰的术式很奇怪，似乎能无效任何术式的效果。这样的能力和外挂一般离谱，让人忌惮的同时又不想靠近他。
猫咪老师的反应最为激烈，因为每次被摸都会不受控制的变大，或者应该说变回原型。
它讨厌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但太宰治总是热衷于恶作剧。
眼见太宰治要锲而不舍的靠近，猫咪老师深吸一口气动了起来。它灵活地从桌子上蹦下去，一溜烟窜进了夏目怀里。
“老师，不要靠太近……”夏目有气无力的反抗，“好热。”
冬天还好，在炎热的夏天和毛茸茸近距离贴着，会让人身心都有些烦躁。
他刚经历了一个月的忙碌任务，有些时候日夜颠倒的都忘记了时间。
不过还好这期间不时有夏油杰和太宰的帮忙，所以总算是忙完了可以休息半天。
不过对于太宰的作战方式，夏目表示很不理解。
拥有无效化能力的太宰，作战方法总是很直接，他会深入危险的地方，靠无效咒灵的能力达到辅助的目的。
不过这样的前提是没有任何防御，所以时常能看到他负伤倒下。
诅咒的身体会愈合，所以自然也不会受伤。但架不住太宰本人很容易追求极限，所以夏目总是贴身携带很多绷带。
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人揉了揉鼻梁，然后总算是养回了点精神。
“好久没看到伏黑了，他应该是在准备入学吧。”夏目坐了起来，然后他撑着膝盖，“有时间的话要去看看，夏油先生觉得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入学礼物吗？”夏油杰翻阅着书籍，闻言他抬起头，“有心了，不过送什么都可以吧，只要是你送的。”
话是这样说，但夏目还是认真思考起来，要送一点有用的东西。
“等伏黑入学后，我们再去横滨一趟吧。”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商量，还是在自说自话。总之应该接话的人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太宰双手摊开靠着沙发，眼睛闭着脸朝天花板。
看到那个沉默的态度，夏目也意识到有些不妥当：“话说出现两个太宰先生的话，是不是不太妙？”
太宰总算是有了反应，他坐起身然后歪过头：“为什么不妙，别人的反应根本就不用在意。”
话是这样说的，但看太宰那个微笑眯眼的表情，夏目想他大概是想看看，其他人惊讶的表情吧。
还真是恶趣味，不过很符合太宰的性格。
————
夏目最终还是没有赶上送伏黑入学，不过他提前告诉了甚尔，让他帮忙送后者去高专。
伏黑是拒绝的，他觉得这种一个人能解决的小事，根本就不需要麻烦别人。
不过这种时候，夏目会一本正经地解释：“甚尔不是别人。”
他可是你爸爸啊！父亲送儿子入学，这种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
其实对于这对父子没有相认的事情，不仅仅是夏目和夏油杰很疑惑，就连后来的太宰也十分好奇。
在已经暴露名字和长相的前提下，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明白彼此的身份吧。
之前是不理解的，但之后据小道消息，得知所有去找伏黑的禅院家的人，都被莫名其妙揍了一顿后，大家又都了然于心。
看来禅院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伏黑为什么不姓禅院呢。
完成手上的任务后，夏目按照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家医院。
医院里很安静，但这种地方也很容易滋生诅咒，所以能看到很多低级咒灵。
向前台询问过后，夏目找到了三楼的一间病房。在病房的门口，他遇到了一个热心的护士。
“你是伏黑小姐的亲戚吗？真是难得啊，之前会来的只有她的弟弟，没想到还有其他亲人。”护士小姐一边说，一边有些遗憾的摇头，“很可惜她已经昏睡很久了，希望能早日苏醒。”
病房的门牌上，写着伏黑津美纪这个名字。
夏目眼神一暗，谢过护士小姐后才谨慎地推门进去。
单人的病房里面朝阳，所以光线很好。病床上的人安睡着，但可以看出很虚弱。
“她被诅咒了。”一句十分直接了当的话，“所以才一直昏睡。”
太宰站在靠窗的位置，他伸手拨弄着窗台上的花瓶：“不找到种下诅咒的人，恐怕是没办法让她清醒。”
病床上的人已经躺了很久了，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
夏目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伏黑还有一个姐姐。明明认识这么久了，他却从未听过关于惠自己的事情。
因为姐姐被诅咒了，所以选择成为咒术师。但只要她一日不醒来，心中便是担忧的吧。
这些事情伏黑惠没有说过，知情的五条老师也没有说过。甚尔似乎也是知道的，不过在伏黑的拜托下，他也保持着沉默。
之所以发现这件事，还是太宰提出伏黑有心事，然后顺利地推测出背后的真相。
夏目觉得有些愧疚，认识这么久了，每次自己有什么烦恼都会向伏黑倾诉。
但明明是唯一亲人被诅咒、这样重要的事情，后者一直都选择自己背负。
甚尔也在房间中，或许是被盯得有些心虚，他这才像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啊、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因为刚入学有很多事情，所以惠也十分忙碌，所以才有今天的事情。从甚尔的嘴里，夏目了解到更多的事情。
伏黑津美纪和惠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因为他们的父母是重组家庭，由甚尔入赘改姓伏黑为开始。
这也是为什么禅院甚尔，又叫伏黑甚尔的原因。
因为是重组家庭，所以甚尔对这位继女的了解也不多。
他去世的时候惠不过才那么一点大，那时候的伏黑津美纪不过也是一个大一点的孩子。
根据推测在甚尔死后，伏黑津美纪的母亲也不想负责，所以将两个孩子都抛弃了。
他们两个从小就是相依为命，直到长大一点被五条悟收养。
一切好像都解释得通了，尤其是在听到甚尔将惠卖给禅院家、卖了十亿后，夏目觉得震惊的同时，又有些心中梗塞。
“甚尔……”他喊了一声，随后言辞切切地控诉，“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这样做？！”
那双眼中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甚尔没有任何表示，因为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激动过后夏目又冷静下来，他只觉得别扭和奇怪，想到甚尔那么早就去世了，他便再也说不出指责的话。
不过还是会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因为觉得自己毫无咒力，没办法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和教导吧。”太宰治一针见血地指出，“不用谢我，这种事情有眼睛的让都能看出来。”
这样一解释，心中便通畅了。
不过不等夏目说句抱歉的话，口袋里的手机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五条悟，他用有些兴奋的语气，讲述自己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情他特意卖了个关子，然后又神神秘秘地让他回高专一趟。【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