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北宋小丫鬟 > 150-156
    第151章


    锦娘要回去, 蒋羡却不放心她一个人上路:“你不知晓去岁汴京发大水,不少漕粮从洛阳运往汴京去,这路上不少劫道的人。”


    “那也要回去啊。”锦娘理所当然道。


    蒋羡却按下她:“锦娘, 你若不回去, 首相那边的人知晓我们因为党争出外,反而对小辈体恤。你不知道朝堂上往往斗的厉害的人,私下关系未必就不好。你这么一回去, 恐怕适得其反。”


    锦娘恍然, 但她想的是另一件事:“儿子若是外放,婚姻大事呢?所以我还是得回去。”


    “娘子, 你就这么两个月就能挑一位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吗?显然是不能的。到时候再挑一个面上装的好的,似我嫂子那般的人, 看你下半辈子怎么办。我们先去信给亲家一封信, 托他照看咱们儿子, 锦上添花的事情谁不愿意做。若儿子能够留在汴京,你就在洛阳或者汴京择一淑女,岂不是两全其美?”若说蒋羡之前让妻子跟着来是使用计策, 但现在却是真的为了长子考虑。


    你做大人的在京里, 外人还不好插手,若你大人不在,多的是人愿意锦上添花,希望趁着孩子年纪小能记下他们的恩情。


    锦娘听懂了,她和蒋羡都分别写信送往汴京。


    不过, 她还是道:“等儿子的任命下来, 我还是得回去一趟,总得看看他。”


    蒋羡没说话,他心目中妻子的安危在首位。


    再说宁哥儿这边省试中了之后, 很快接到他爹的来信,他心里清楚,做人可以学娘,做官上他得多听爹的意见。虽然外面人说他爹做官操守,并不是很好,可是自从他出生以来,家里反正是越来越好了。


    展开信之后,他就送信去了魏家。


    原本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上门,因为他省试过了,姐夫魏七郎没过。这事儿本来不在他预期之中,他本想省试失利后去洛阳体会一下古都风貌,还能结识一下名流,和爹娘一处多好,没想到自己殿试出来,恐怕就要授官。


    反而是姐夫和姐姐成婚三年,好容易收心读书,虽然也不过二十一岁,还是很年轻的年纪,但他求功名心切,如今事与愿违。


    关键是自己还一直说要去洛阳,反而姐夫说了一番为官之道。


    殊不知魏七郎听说小舅子过来,有些尴尬,但还是和筠姐儿说了一声出去相见。筠姐儿知道丈夫心里不自在,倒不是对着弟弟,而是因为他年纪大些,反而不如比他小的人。


    但这样的情绪,也只能她自己纾解了,旁人是没法子的。就像当初舅舅魏扬和郝二郎也是一样的,舅舅中了,郝二郎这样的官家子弟却没中。


    一直到数年后,郝二郎今科才中,也是吊尾,但好歹也是中了,和自己弟弟倒是同科了。


    宁哥儿亲自得到魏相拨冗相见,递了信,又和魏七郎过来栖霞院说话。


    “你也不过来,你姐姐惦记你呢。”魏七郎现在也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宁哥儿笑道:“这不就来了么?主要是我爹娘嘱咐我,科考完不能去别的地方,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魏七郎听了,也赞同:“是这个理儿,等东华唱名之后,我和你姐去金梁桥,先帮你招呼,放心吧。”


    二人说了几句话,宁哥儿才起身道:“我就先告辞了。”


    “你殿试那天我送你过去。”魏七郎抬了抬下巴,还是和以前似的。


    宁哥儿道:“外祖父说要送我过去呢。”


    “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还成,现下那些马车横冲直撞的,还是我送你去。”魏七郎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哥儿有几分感动。


    回到家中,舅舅魏扬过来了,外祖母正拉着舅舅叮嘱。宁哥儿看到这一幕,心想他一直以为外祖母对自己娘亲不错,可现在看来,显然是对舅舅更好。


    母亲做许多,才能得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爱,舅舅什么都不必做,甚至都不怎么探望自己的爹娘,外祖父和外祖母依旧对儿子最上心。


    自己爹娘对姐姐和他们兄弟都差不多,就像现在,他一个人在汴京省试殿试。娘是很想回来,爹却给了准确的建议,把他前程托付给魏家,让魏家施恩做这个人情,比娘回来合适。


    总之,他自己将心比心,也难怪记得有一次母亲和外祖母道:“您每次都先提起扬哥儿,您提起来的我一说,您反而发脾气骂我了。”


    其实他印象里的的很多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所以娘和爹还有对这个小家反而最好。


    亲人之间似乎都有这般难以启齿的复杂感情。但无论如何外祖父母对他几乎是随叫随到没话说,舅舅也是对他也颇关心。


    回过神来,宁哥儿看到魏扬朝他走过来,就是他自己看起来也有些沮丧。


    “舅舅,您这是怎么了?我看您神色也不大好。”宁哥儿问起。


    魏扬摆摆手:“也没什么 。”


    宁哥儿想大抵就是官场上的事情,舅舅如今一直在工部做事,他这个人其实还挺好相处的,性情颇随和。但是真的拼搏进取,这点上就弱了些。


    以前爹肯把关系给舅舅用,如今他马上要殿试了,爹娘多半只肯把所有的人脉全部给自己冲了。这其中还是有区别的,舅舅的亲事定的匆忙,他的亲事爹娘却不肯屈就,如此一想他就释然了,人心多有偏爱。


    就像娘似的,如果成日跟娘家几个人打转,永远没有自己真正的快乐。


    魏扬虽然脱离科考多年,但他也是国子监出生,还是有些水平的,指点外甥几句完全够用。外祖母又要留舅舅吃饭,舅舅道:“我就不用了,先回去了。”


    走了之后,也没说要送宁哥儿去殿试,还是罗玉娥稍微懂人情世故,提醒魏扬,魏扬才记起来。


    “哪里劳烦舅舅,姐夫说他过来的。”


    魏扬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真的想不到这些,以前未成婚时,许多事情都是母亲姐姐操办,现如今成婚了,都是妻子处理。


    说到这里,大家也都散了。


    宁哥儿去了书楼,他其实也很想爹娘,但爹说的也是对的。娘一个人走陆路回来,万一被人劫道得不偿失,这次他若是能够留在汴京,和爹娘见面是迟早的事情。


    等宁哥儿殿试名次出来前,蒋羡从马上摔了一次,锦娘以前都觉得丈夫算是自己的护身符,如今丈夫也出了事,她还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请大夫过来。


    又是亲自煎药,还得注意他的心情。


    “大夫说没有伤到大椎,好生将养半个月就好了,就这样躺着。我每日给你喂两次药,熬些骨头汤、做些虾,保管会好的很快的。”锦娘笑道。


    蒋羡躺的前三日,几乎是坐都不能坐起来,这个时候,锦娘就完全是他的精神支柱了。


    “这碗药我看过药方子,都是止疼的,药方我都抄下来,你看看。”锦娘知晓蒋羡平日怕人报复,除了自己吃的食物,几乎外人的东西都不吃。


    他略通岐黄之术,果然看了之后,一饮而尽。


    他喝完药之后 ,锦娘就在旁做针线,她坐在这里,似守护神一般。


    “娘子,你等会儿还要出去么?”蒋羡看着她道。


    锦娘笑道:“嗯,等会儿我去书房拿几本书过来,还有要劈一些丝线来,你好好休息,反正我是不会出去的。”


    “这我就放心了,你知道么?我小的时候,我每次逃学就说身体不舒服,幸而我娘也帮我遮掩,我就堂而皇之的在家睡大觉。”蒋羡说着笑话。


    锦娘闻言也是一笑。


    中午,她先喂他喝了骨头汤,又喂了些饭,方才在旁边的榻上休息。


    “等会儿你要小解,我喊虎头和刘豆儿进来,你要先跟我说啊。”锦娘道。


    蒋羡微微点头。


    好在蒋羡习武,平日被锦娘养的身体不错,俩口子以前都有腰酸的毛病,后来锦娘常常弄热盐敷,还常常散步,竟然好了。


    如今却又出了这事儿!


    锦娘午睡醒了,又开解他:“俗话说否极泰来,指不定咱们又有大喜事呢。”


    夫妇二人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蒋羡才开颜,还道:“肯定是咱们宁哥儿考上了,宣哥儿没考上,大嫂气死了。”


    “快别这般骄傲,要我说,是你的官位将来更进一步。”锦娘笑嘻嘻的。


    就这么熬了半个月,蒋羡可以站起来走路,每日坐轿子到衙门办公,一个月后,除了偶尔有酸痛,竟然如常,日常骑马也成了。


    锦娘松了一口气。


    宁哥儿那边的消息很快传了过来,他中了二甲第十七名,据说是超常发挥,被授予将仕郎,充西京留守推官。


    “这么说咱们儿子就要来洛阳啦。”锦娘心想她那位便宜哥哥真的够意思。


    宋朝的回避制度主要包括亲嫌回避和籍贯、产业回避,也就是说父子俩只要不在籍贯地任职,或者不在同一衙门任职就可以。


    蒋羡也是很欢喜:“肯定是啊。我先去知会河南府衙,让他们把官舍收拾出来,你呀,也可以慢慢挑儿媳妇。”


    “咱们一家子可以在一起,比什么都强。”这才是锦娘最盼望的。


    蒋羡也觉得如此,以前家里就他一个人在外做官,几乎都没有任何任性的权利。如今儿子也出仕了,总算也能够有生之年,依靠一下家人了。


    夫妇二人这边正忙的时候,京城这边都忙翻了。


    宁哥儿殿试中了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一直等候名次的筠姐儿了,从姐姐的角度,她为弟弟高兴,从利她的角度,弟弟考中进士,娘家可靠。


    弟弟才十七岁,做三十年的官都不到五十岁,父亲还未四十岁,也还有二三十年的宦途,家族兴旺,她在婆家的日子也就更好过。


    只不过这其中也有很多烦恼,媒人们把家里的门槛都差点踏穿了,甚至还有打架的。


    似宁哥儿这样,当朝三品官的嫡长子,本人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还中了进士,瞬间成了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定亲。


    筠姐儿跟婆婆说了一声,要回家帮忙。


    魏夫人笑道:“去吧,你娘她们也真是的,不早些定下,如今还好是一处到洛阳,也是好事。”


    筠姐儿心里听了不悦,但面上还笑着。


    她娘就是因为管束弟弟管束的严,所以弟弟十七就中了进士,自己丈夫为何总是没法下苦功读书,还不是婆婆太过宠溺。


    若是娘还在京里,她也能倾吐一二,现在只能憋在心里,请完安之后出去。


    从正门出去碰到了申七娘,她现在是越来越冷清的样子了,筠姐儿又有些同情她了,她不讨二夫人的喜欢,大夫人对她当然也冷漠不少,在这个宅子里连个说话的去处都没有。


    但筠姐儿想自己何必把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哭,甩甩头,让人套车去了金梁桥。


    刚到娘家,就先见到对门的孟夫人过来了,后来跟着孙大姑娘,她知晓孟大夫人的长子已经外放,林氏跟着赴任,孟二郎的媳妇又多病,倒是孙大姑娘常常跟前跟后,颇识脸色。


    “七奶奶回来了,你们家现在可热闹了,我也是过来帮帮忙。”孟夫人笑道。


    筠姐儿很是亲热的道:“我母亲原先在洛阳的时候就常常说远亲不如近邻,和您的关系又好,我弟弟这马上就要去洛阳了,期集这段时节,就劳烦您照看了。”


    孙大姑娘听她们说话,想起母亲当年只顾着敦促她和妹妹的学业,对弟弟却是刻意的平衡。事实上一个家里最该敦促的就是男孩子的学业,看蒋筠,父亲即便去了洛阳,弟弟这一下又中了进士,魏家的人怎么都得高看她一眼。


    如果她的弟弟也中了进士,将来肯定也不一样。


    不过,不打紧,她现在等儿子开蒙了,教儿子读书也成。


    几人正想着,外面说蒋中丞来了,大家知晓这是蒋晏和夫人过来了。


    筠姐儿见到许氏的时候,又觉得她胖了一点,这大伯母也真是的,成日什么吃素,越吃越胖,整个脸紧绷的一丝皱纹也没有了。


    “筠姐儿,你弟弟的亲事如何?”许氏问起。


    筠姐儿笑道:“我哪里能作主,等他去了洛阳,得我母亲操心。”


    许氏心中冷哼一声,她儿子如今科考还未过,哪个商户女的儿子却这般好命,居然科考中了,蒋家本家一些势利眼又过来这里凑热闹。


    好在她儿子准备恩荫出仕,如此,她也能稍稍心平气和一些了。


    蒋晏夫妇来了一趟,又离开了,倒是魏七郎过来见妻子,他道:“宁哥儿正在看岳父留下曾经在地方做推官的书籍,紧张的不得了。”


    “那肯定啊,从一个还在读书的少年,乍然就要到西京做推官了,不紧张才怪。”筠姐儿也能理解弟弟。


    魏七郎突发奇想:“若是咱们俩也去洛阳就好了,宁哥儿看这样子肯定是要大干一场了。”


    筠姐儿看了丈夫一眼:“去倒是可以,得爹娘同意才行。”


    “我就这么一说。”魏七郎嘻嘻一笑。


    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在大名府,后来就来京里了,洛阳是他外祖家,也算是他的第二故乡。


    筠姐儿摇头:“我们先安排茶饭,你去二厅招待,今日先应付过去再说。”


    “好。”魏七郎赶忙又去二厅。


    饭菜快好时,舅舅舅母也过来了,筠姐儿连忙道:“我还正说您和舅舅怎么没来呢。”


    张平君道:“等会儿你和你郎君先回去,我和你舅舅招呼就好。我们俩上午先去了你舅舅上官家里,也是忙活了许久。”


    “不必,我和我家婆婆说了,她要我留下来帮忙呢。”筠姐儿不以为意。


    爹娘为了弟弟写信给自己公公拜托,但是舅舅的事情就得舅舅自己上门去说,本来魏家和河北魏氏联宗了,娘以前也多次带舅母舅舅上门。


    张平君心里着急,如今首相上任,即便丈夫在工部有些才能,但党派之中,都是任人唯亲的。连宁哥儿因为是蒋晏的侄儿和魏相的外甥,直接安排到西京做推官,她们还得去找关系。


    不是没通过筠姐儿,但筠姐儿说自己不管那些,让魏扬直接上门,可魏扬上门时,魏大老爷是和他见了一面,反而说他在工部的位置待着挺合适的。


    谁不愿意自己的丈夫前途正好,魏扬自己做个正七品的官员无所谓,可不能总不动。


    明明有关系,却动不了……


    这些筠姐儿不知晓,魏七郎听说了,在晚上回程的马车上倒是和妻子道:“你舅舅的事情我爹说了,他是个老实人,若是搅合进去党争,反而不好,就那般安安稳稳的做事,反而对他是好事。”


    不是每个人都有当大官的才能的,能力不足,还强行往上爬,是祸不是福。


    筠姐儿摆手:“我舅舅倒是安于现状,只是我舅母,总觉得是亲戚们不肯帮忙。不过,就像我娘说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像现在什么刘家、范家甚至是魏家在蒋羡调任转运使时,也都没有出来说话。爹娘在弟弟刚入仕途之初能帮忙,但日后弟弟能不能再仕途高升,还得看弟弟自己的本事。


    舅舅一开始入仕途,就能去宣州那样颇为富庶的地方,后来任期两年直接调回京中,但总不能让人家一直为你的前途负责吧。


    ……


    寒食节之后,锦娘前后出去看过三次花,一次是受邀去本地仕宦刘家的园子里看过,自然她也见了几位刘家的千金。


    刘氏家族的刘温叟,以及儿子刘炳及刘烨都是进士及第,然而经过几代,家族并非有显宦。


    这对于锦娘而言,就是放大版的张平君,她不会考虑刘家。因为这般人家有钱,也还算殷实,但是家族许久没有出仕的人,对官场和自己都会看不清楚,更何况蒋家现在不缺钱。


    洛阳张氏但是不错,也对蒋羡来洛阳做官很热情,得知锦娘的儿子刚中进士,更是说他家三女任由锦娘选。


    这样让锦娘受宠若惊,但锦娘也不能因为人家热情,限定张家,她自然找理由说儿子还未来云云。


    除了洛阳张氏外,还有中原世家范氏,这个范氏和魏夫人长媳范氏没什么关系,范家倒是看起来不错。


    锦娘都会先在心中有一个念想,要为儿子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对方家中至少没有拖累,子弟上进,家风不错,姑娘相貌也得端庄秀丽些。


    “端午后咱们儿子就过来了吧?”蒋羡问起。


    锦娘点头:“是这般说的。你人替他找好了么?”


    刚上任就做推官,身边得跟一个厉害些的刑名师爷,当年蒋羡身边还有个宋师爷呢。


    蒋羡笑道:“放心,人马已经备齐了。”


    “这般就好,等他上任了,咱们也就放心了。”锦娘道。


    夫妇二人又盘算了一遍,锦娘已经慢慢开始为儿子攒聘礼了,不管选谁,你东西得摆在这儿的。


    时隔几日的傍晚,锦娘正盘算着日子,忽然听得外头的人兴奋的喊道:“娘子,大郎君来了,大郎君来了。”


    乍然见到宁哥儿,不过半年的功夫,他瘦削了不少,身上穿着锦娘做的袍子,见着锦娘就跪下来磕头。


    “你这孩子,怎么母子之间,还恁多礼。你省试我没回去,还十分自责呢。”锦娘忍不住眼圈也红了。


    宁哥儿道:“儿子一点儿也不怪娘,若非如此,这次儿子也不会被安排到洛阳做官。”


    锦娘让他坐下,又让人看茶,她又说起儿子的终身大事:“你的事情,我也不能完全自己定下,这有几家你听着……”


    离愁别绪是小事,儿子上任洛阳,事业已成,如今就是终身大事了。


    果然,宁哥儿听了后便道:“儿子在您面前也不害羞了,张、范、吕三家都是公认的仕宦名门,儿子觉得都可。只相貌是其次,主要是有没有隐疾,人不能过分好强,品行端正就好。若这三家没有这般的女子,选次一些的门第,只要人好就好。”


    宁哥儿也并非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们家隔壁的江姑娘嫁到柯家去了,听柯家说江氏有隐疾却不说,后来和离了,两家闹的极为难看。再有,他也听说过有的女子有上进心是好事,但罔顾事实,过度的追求权势富贵,将来恐怕害人害己。


    站在门外准备进门的蒋羡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心想儿子果真有成算,不似窦家大郎与人私奔,也不好高骛远,如此才能走的长远。


    第152章


    宁哥儿过来后, 锦娘亲自吩咐白大娘准备一桌上等席面,阿盈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陪着锦娘走到如今, 她也是感慨万分。


    出了房门, 主仆二人都很唏嘘。


    阿盈笑道:“当年您和十六郎君成婚,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巴不得您快些生个儿子, 才能腰杆子挺直。现在看到咱们大郎君, 又聪明又上进,还中了进士, 奴婢真为您开心。”


    “对我而言,也是很惊喜, 我也没料到他这般年纪就能中的。可现在并非就是圆满了, 做官了, 才是新的挑战新的开始。”锦娘道。


    饭食熟了之后,一家四口重新聚在一起,锦娘举起酒杯来:“咱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 我这颗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宁哥儿摸了摸弟弟的头, 对锦娘和蒋羡道:“儿子也是这般想的,几乎是把汴京的事情处理好,就飞奔过来了。”


    蒋羡虽然很难付出真心,但他很喜欢这种氛围,甚至忍不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自己脸一直笑着都不知晓。


    大儿子最像妻子, 必定是孝顺重情义的,他真的很幸福呢!


    几人叙说离愁别绪,定哥儿还叉着腰道:“等我休息的时候, 去哥哥那里串门。”


    “哪里去串门,你便去哥哥那里睡,好不好?”锦娘嗔了小儿子一眼。


    提起衙门,蒋羡看着长子道:“我给你找了一个姓程的刑名师爷,很是老辣,你多向他请教,他还懂些仵作之术。”


    宁哥儿叹了口气:“以前儿子读书不成,偏偏考了进士,现下我哪里懂判案,却要我做推官,真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你也太过谦虚了。”锦娘想她这儿子就是太爱凡尔赛了,小时候就很会判案,仆从打盗窃官司都找他理论。


    蒋羡倒是笑:“爹爹在这里呢,你有不懂的只管问我。对了,你钱财若是不趁手,让你母亲从帐上支一些给你。”


    宁哥儿摆手:“娘留在京里的一千贯,我平日花销期集用了三百贯,还剩七百贯。来之前,我把娘说的东厢房的布料茶叶都处置了,还有别人送的程仪,如今手里还有一千贯,因为这么些钱,我都没睡好。”


    他十分懂事的只要了一百贯,其余的银钱让锦娘留着。


    锦娘道:“你初履新,到处都要用钱,怎好只拿这些?”


    “真的不用,一百贯已经非常多了,我不是还有俸禄呢。将来就用我的俸禄,都已经出仕了,不孝敬爹娘就罢了,还怎好要您的钱,真的不必。”宁哥儿是真的羞耻,不愿意要钱。


    在一旁的蒋羡支着下巴想,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这么自觉呢?还常常赖着娘子要这要那的。


    不过,等饭毕,他也是跟儿子传授不少官场要诀,父子二人都在书房睡下,次日一早,宁哥儿去了河南府衙的衙门,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说是到外面买着吃。


    锦娘和蒋羡则一处吃的早饭,她道:“这是用骨头汤做的汤底的馄饨,你的腰虽然看起来好了,但是还得保养。”


    蒋羡颔首吃了这碗馄饨,又感叹道:“可惜姑爷没中。”


    不知怎么锦娘听他提起魏七郎,锦娘笑道:“姑爷说起来也不过二十一岁,再者,魏家那般富贵的环境,还得自己下苦功夫,多少人栽在科举上了。你就说咱们定哥儿,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呢。”


    “定哥儿若考不中,恩荫个小官,就在咱们身边孝敬也好。”蒋羡道。


    锦娘亲昵道:“还是别想孝敬咱们了,咱们自个儿硬朗些比什么都强。你不觉得吗?我们夫妻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怕。”


    早饭用完,锦娘则看了送过来的帖子,挑了两张帖子,告诉阿盈她要过去,到时候好准备。


    没办法,她要找儿媳妇,就得多观察多看。


    隋夫人的想法和锦娘也是一样的,她也有个儿子,今年十六岁,是她的长子。隋夫人就想为儿子娶一位嫁妆丰厚,贤良淑德的儿媳妇,因为洛阳世家多,宗室多。


    不过,她对杨嬷嬷道:“那些宗室女子就罢了,我儿子到底将来要考学的,娶宗室女反而对前途没有助益。”


    杨嬷嬷笑道:“大娘子,要奴婢说,也是娶世家女划算。但您也不能太着急,婚姻大事可是要细细挑的。”


    隋夫人摇了摇团扇,漫不经心道:“可不是,我就怕那种拿大的姑娘,仗着家世好,欺负我们家小郎。”


    很快,就是范家四姑娘及笄礼,范四姑娘的爹现任陕西转运使。锦娘先来的是范家,她对范家姑娘有些好感,上回端午见了一面,只觉得这姑娘端庄有礼,今日自然也先过来了。


    范夫人亲自迎上门来:“蒋夫人,可算把你盼来了。”


    “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锦娘道。


    范家乃本地大族,族人聚族而居,如今洛阳本地一共六房。锦娘进来一处叫颐花厅的地方,范家的四姑娘和六姑娘一同上来请安。


    锦娘笑道:“今日你们家四姑娘才是主角,哪里好让她来请安。”


    范夫人谦虚几句,锦娘则赏给她们两位姑娘一人一枚金镶玉的戒指,一人一条珍珠项链。


    范四姑娘和妹妹连忙上前道谢,锦娘又拉着她们问道:“姑娘们都看着钟灵毓秀的,现下可曾读书?”


    “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不曾读什么书。”范四姑娘低头道。


    锦娘微微点头,略问了几句,又听范夫人问起:“不知夫人有几位子女?”


    “哦,我长女几年前就已经出阁了,另外还有两个儿子。”锦娘笑。


    范夫人不疾不徐的说着话,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客人,锦娘正在观察范夫人和范四姑娘的应对,又对阿盈使了个眼色。


    等到及笄礼结束,锦娘回去,才听阿盈道:“这般打探也打探不出什么,除了贴身伺候的,有些粗使婆子说的话我也不敢信。”


    然而阿盈没有打探出来的事情,却被她儿子小刘全打探出来了,这孩子原本跟着定哥儿读书,但锦娘有些差使也差他办,今日他和赶车的张老实一起来的。范家对转运使府上的下人在前面杂院招待,刘全就和范家的小厮一起吃饭,二人吹天吹地的,倒是知晓不少内情。


    回来他就回话:“这位四姑娘性情沉稳,都说她为人贤惠,实际上颇有些自扫门前雪呢,还说她身边的丫头可厉害了,成日吵架。”


    “好,我知道了。阿盈,给全儿看赏。”锦娘记在心里。


    阿盈看自己儿子出头也很高兴,陈小郎先成婚,悯芝生的陈童那是宁哥儿小厮,前程当然好。她儿子跟着定哥儿,也是不错,但现下得了娘子青眼,将来必定交付的事情更多。


    等刘全下去之后,锦娘道:“咱们也不能只听人一面之词,还是得多了解。”


    “我也觉得,对了,吕家您还去么?吕家少奶奶生的孩子百日。”阿盈问起。


    锦娘笑道:“肯定要去的。”


    不能只看一家就定下。


    阿盈又道:“那隋夫人似乎对范四姑娘虎视眈眈啊?”


    “那你错了,这是范夫人故意做给我看的,想我着急,早些定下。”这个把戏锦娘也是有女儿的人,当然清楚。


    为何如此呢?当然是宁哥儿如今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了。


    隋夫人不懂这些,只觉得范家是高门,还同杨嬷嬷喜道:“我看那位四姑娘生的很有福相,最配我们家小郎了,今儿范夫人对我可是不一般啊。”


    杨嬷嬷也跟着高兴。


    哪里知晓范四姑娘素来是个有凌云志的,哪里看得上隋公子这般的,她私心是更欣赏蒋大公子那般。


    可惜蒋夫人仿佛对她的感觉没有太亲热。


    却说宁哥儿到了衙门之后,头一个月都是翻看卷宗,请教程师爷,反正就是不轻易发表什么意见。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先熟悉流程,不要一开始就咋咋呼呼,让人家看透。


    他办的头一件案子就是曹家金银铺无头女尸案。


    这样的案件,他其实听着也有些恐惧,但仍旧克服恐惧,开始抽丝剥茧。还时常上门跟蒋羡请教,其实爹说的他知道了,但都认真的听。


    就像娘说的,去请教别人,一定不能自满,要虚心聆听别人的教诲。


    听完之后,锦娘催了几遍,他才过来吃饭。


    “我看这鱼丸汆的极好,你尝尝。”锦娘帮儿子盛了鱼丸汤。


    宁哥儿笑着应下,又问道:“娘,儿子马上就十八了,今年您准备怎么过的?”


    锦娘想了想:“我和你爹寻了一处园子,那里很幽静,菜色做的是外面吃不到的。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就去那里吃饭,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到街上逛逛。你们父子二人都在洛阳做官,总不能只在城里做官,不关心治下百姓吧。”


    人始终亲身接触才会更了解这个地方。


    宁哥儿拍手:“好,那可就太好了,儿子就想和你们一起出去呢。”


    “好了,先吃饭吧,中午橘香那边说你也没好好吃,这个时候得好好吃一顿。你看这牛肉,粉蒸的,是磨成米粉后,加上腐乳做的,很好吃的,牛肉吃了有精神。”锦娘指着菜让他夹。


    宁哥儿想还是在自家好,想吃什么好吃的就吃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还想喝桂花酪:“娘,明日能不能给我做桂花酪啊?”


    “我让你爹做,做了之后用冰湃一下。”锦娘笑道。


    蒋羡摇摇头:“终于想起我了是吧?还好知晓你娘爱吃这个,每年晒干的桂花我都留着,明儿就做。”


    “那就多谢爹爹了。”宁哥儿觉得自己可太幸福了。


    吃完晚饭,他才回衙门去,若非是怕人说闲话,他恨不得就住爹娘这里。


    等长子走了,定哥儿开始打哈欠,锦娘让刘全先伺候他歇息,再和蒋羡一道吃茶消食。她微微感叹道:“若是咱们俩还在汴京,这个时候肯定在园子里散步。”


    宁哥儿过来之后,把陈小郎一家和橘香带了过去,锦娘就让他们在推官衙门伺候他,不必过来。汴京就把罗大留下看家,罗大的儿子虎头在蒋羡这里,今年锦娘还打算为他赏一桩亲事。


    这宁哥儿的亲事,锦娘这边当然也是一直在留心,但不能因为快,就选一户不合适的人家。


    “可不是,不过在洛阳也挺好的。”蒋羡如此道。


    锦娘又道:“我总觉得范家四姑娘有些齐大非偶,我看她写的诗词,这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心智,怕是武则天也不为过。可宁哥儿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么?最是恋家,所以,这姑娘和我们就不太合适。”


    蒋羡心道这可未必,自己儿子也算是常常过度谦虚了,明明熬夜点灯写功课,帐子都薰成黄黑色了,偏说自己从来不私下写功课。明明还算是神童了,天天说自己不成,什么魏七郎还有谁谁谁都比他聪明,天天说什么恋家,办起案子来吃饭都懒得吃,哪里有闲工夫和自己的爹娘见面?


    这孩子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反正不像他。


    范家并不知晓锦娘的想法,范夫人正写信给了在陕西的丈夫,说想为女儿找蒋家大公子,信上说蒋宁今年十八,生的一表人才,英气勃勃,如今就已经是留守西京推官,其父更是京西转运使,伯父是尚书左丞。


    标准的仕宦人家,本人还尤其有能力,若是能得此人为婿,女儿终身无憾。


    殊不知吕家也是这般想的,因此吕大奶奶儿子百日,锦娘过来时,受到非常热情的对待,锦娘心想这还真是沾儿子的光了。


    她和蒋羡都属于六亲无靠的,在外打拼全部靠自己,如今看着自家一步步壮大,总有一股安全感。


    吕夫人娘家姓上官,也是大家族出身,她膝下只有一女,生的纤细袅娜,完全是一位大美人。吕家的大人在朝堂做枢密副使,整体看着没有范家那般富贵,但是也十分清贵。


    别人非常在意生育的事情,锦娘却没那般看重,在她看来,多半无法生孩子,也不是女子的问题。女子只要行经正常,几乎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她曾经气血亏的不行,身体也不好,因为蒋羡身体好,所以照样很快就怀上了。


    当然,这也不能立马定下。


    “今年十四了么?哎呀,生的可真美,方才我都看呆了。”锦娘道。


    吕姑娘原本准备亲上加亲,但是对方嫌弃她身体羸弱,故而这桩亲事就黄了。实际上她生的瘦削一些,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吕夫人看锦娘似乎对自己女儿没有似别人那般打量,就很有好感,多少家中的妇人看到人家年轻的姑娘,就跟挑货物似的打量。


    等吕姑娘请过安之后下去,锦娘和吕夫人说着话,一切看起来稀松平常。


    从吕家出来,锦娘又去了刘家,因她要买田,找这位刘四夫人买了一千亩的上等田。二人有利益上的往来,关系也不错,锦娘便找她问起吕家的情况。


    刘四夫人则道:“这吕夫人原本有一儿一女,只可惜儿子夭折了,好在吕夫人贤惠,倒是有两个庶出的儿郎。其实要说才气,这吕姑娘真是满肚子的才气,性情也机敏。”


    从刘四夫人这里出去,阿盈又过来,她们找当地丐头打听吕、范实际情况,甚至还有牙婆、中人。


    结果很出乎意料,阿盈道:“那范家看着是转运使人家,却不甚大气,看着富丽,实则俭省的很。范夫人虽然有两个儿子,却是两个只知晓风花雪月的,花钱如流水,还有一位是青楼常客,外面包的粉头。吕家没有范家富丽,每次对下人很是大方,就连中街两位牙婆都说吕家给的赏钱多。”


    “好,我明了了。其实成婚这种事情,我只能尽量选现下看着好的,若宁哥儿读书不成,找一位家族子弟有助益的很好,现下宁哥儿有出息,我们找一户才貌双全性情好的,如此夫妇才能相得。”锦娘道。


    阿盈思忖半天,才道:“可娘子,到底那位吕姑娘看起来身子骨不大好。”


    “我已经问过胡太医和宋太医了,这两位是常常帮她看病的,病方也抄录了一份,郎主看了也只说无甚大事,只是气血有些亏,无碍子嗣的。”锦娘道。


    当然这其中锦娘还收到了一封来自宁哥儿先生的来信,这信中推荐他的小女儿,锦娘一看就摇头:“独门寡户养出来的人家,性情很是敏感。”


    当长子媳妇,可不能够太敏感,人家都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既然确定了是吕家,但锦娘还要把自己搜集的相关信息放到儿子面前,“你若同意,我就先和吕夫人会意,反正那姑娘年纪还不大,你等三年再成婚,正好把自己的前程拼一拼。”


    “儿子也这么想的,以前姐姐成婚,繁文缛节特别多。”宁哥儿摇头。


    锦娘笑道:“是这般的,你就好生办你的案子。”


    在锦娘看来儿女私情可以调剂生活,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男子前程十分重要,女子亦是如此。


    偏范家和吕家的关系还不错,范四姑娘专门过来探望吕大姑娘:“琼华,前些日子还说怎么不见你呢?如今你在家里做什么?”


    吕琼华指了指面前的胭脂:“刚制了些新的胭脂膏子。”


    “你调的胭脂素来是极好的。”说罢,范四娘拿起来,用头上的钗子挑了些,抹在自己唇上。


    两位小姑娘虽然生于这样的人家,但也是有自己的烦恼,吕琼华的两位哥哥都是庶出,并非一母同胞,到底有隔阂。范四姑娘有两位兄长,还有位妹妹,倒都是同胞所出,可两位哥哥科举无望。


    “你若喜欢,拿一些回去便是。”吕琼华笑道。


    范四姑娘点了点头,又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听说你姑妈来了。”


    一般范四姑娘很少说人家的痛楚,本来吕琼华准备说亲给表兄,但姑母说什么八字不和,后来打听才知晓是觉得她身体不好,像她娘不好生育,连母亲都气的快晕过去,吕琼华亦是心里难受。


    所以范四娘子一问,她眼圈就一红:“唉,许多事情我自个儿倒是罢了,偏说我娘身上。”


    “这事儿与你和你娘都没干系,说起来还是那些人作怪,你别放在心上。吕伯伯如今是枢密副使,自然会有一番好姻缘的。”范四姑娘宽慰她。


    吕琼华指着她道:“好好地闺阁女儿,怎么满口姻缘来。”


    范四姑娘觉得自己和吕琼华比起来还是好多了的,至少她就生的很有福相,吕琼华在男子眼中算得上西施的面庞,风流的体态,可是在婆婆们的眼中可就未必好了。


    就是没想到一个月后,蒋家竟然遣了穿紫褙子的媒人去了吕家。


    锦娘正在家里看筠姐儿的回信,她把自己选择吕氏的经过都同女儿说了,筠姐儿信中说吕家也是朝中屹立不倒的家族,也很赞同,还说她这般也算是对人家有知遇之恩云云。


    吕家那边吕夫人都没有矜持,直接就应下了,还对女儿道:“蒋夫人说看了不少女孩子,难得遇到你这样心思明净的。前几日我见过小蒋大人了,真真是一表人才,骑马时英气逼人,难得的青年才俊。”


    吕琼华自己也没想到,蒋夫人竟然会跟自己提亲,她不解道:“不是说同范家么?”


    吕夫人笑道:“范家固然也不错,可是范家那姑娘满肚子丘壑,将来恐怕还要蒋家扶持的。再者,人家就是看中你这个人了呀,一眼就相中了。”


    吕琼华暗自想着,她见蒋夫人十分精明干练的人,却对自己另眼相待,将来若真的嫁过去,也自当好生孝敬长辈才是。


    见女儿的模样,吕夫人笑道:“日后你要去人家家里做宗妇的,到时候跟我学着管家才是。”


    “管家是其次,那人家在洛阳府做推官,我记得咱们家有一本《吕公秘案》,不如送过去吧。”吕琼华害羞道。


    吕夫人指着女儿道:“人还没过门,心却过去了,如此也好,人家处处为你想,你也处处为人家想。”


    ……


    锦娘这边拿到吕家的回帖看,没想到吕家的姑娘有三万贯陪嫁,倒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了。


    第153章


    “我听说吕家女子都擅长纺线绣花, 吃食也俭朴,并不奢华。没想到咱们这位未来儿媳妇竟然有三万贯的嫁妆,如此一来, 我们的聘财多添一千贯。”锦娘和蒋羡商量。


    蒋羡指了指这份嫁妆:“我看吕夫人怕是把自己的妆奁都添给女儿了, 才有这一份。”


    寻常这样仕宦人家万贯嫁妆差不多了,筠姐儿就是一万贯,但吕夫人只有一个女儿, 她自己的陪嫁当年应当是极其厚的, 故而能拿这么多出来。


    因此,蒋羡这么说, 锦娘也同意,她道:“如此也能看出吕家对这桩亲事的重视了。”


    嫁妆也相当于提前给女儿分家的家产, 吕家应该也是洛阳的大地主, 这些钱轻松就写上了, 肯定是早就预备好的。


    如此,锦娘让人写了定帖,先放在自己房里, 只等吉日送过去。


    宁哥儿的亲事有条不紊的进行, 他差事也不错,上任三个月,已经破了无头女尸案,侵占田亩案。当然,他现在能够这么快破案, 也是因为其一身边有程师爷助力, 再有父亲指点,但资源也是实力的一种,这不能否认。


    他要自己单独作业, 还得一件件事情总结经验。


    就像他娘刺绣的册子都一书柜,不少人问娘怎么刺绣手艺这般好的,娘就说就是熟能生巧,没有别的诀窍。他如今也是这般,先熟悉以前的卷宗,看以前的大人们都是如何处理的,若是觉得好的,就先记在自己手扎里。


    傍晚过来爹娘这边用饭,正好明日旬休,就准备在这边歇下。


    饭桌上,宁哥儿叹了口气:“这推官真的是忙的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了。”


    锦娘笑道:“你还别说你,就是你爹也是如此。当时他在大名府,天天都快累瘫了,回来连同我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日后他在哪里任官都不怕了,如今你正年轻,若是把最难的地方都啃下来了,将来不管在哪里,肯定都易如反掌。”


    孩子们就需要鼓励,宁哥儿闻言亦是信心满满。


    这顿饭用完,他就回去睡觉了,白日一天都是睡觉,锦娘也是舍不得喊醒他。直到吕家送来一本书,锦娘看了,忍不住偷笑:“人还没来,书先过来了,等会儿我拿过去给咱们儿子。”


    且不说宁哥儿拿到书了如何,锦娘这边原本花了两千五百贯买了一千亩田,又从吴县庄子上调了四户种田能手过来,锦娘花二百贯建了个庄院仓库。


    好在今年吴县庄子送了五百贯,邸店那边送了一千贯,金梁桥铺子七百二十贯,汴京三百亩庄上二百七十贯,塌房一千二百贯,一共也是三千六百九十贯。若是洛阳的一千亩地有出息,差不多也有九百贯。


    锦娘盘算了一二,便是他兄弟二人分家,也是尽够的,都能分到宅子田亩,甚至是铺子。


    次月,锦娘送了定贴回去,暖炉节前,锦娘又去吕家下了定礼,这些都是按照上等定礼来的,非常丰厚。


    吕家亦是回了定礼,锦娘看到女红,知晓未来儿媳妇恐怕会做,但并不擅长,她也只是笑了笑。


    如此,她和吕家约定了明年春天送聘礼过去,明年吕家小娘子正好及笄了。


    与其同时,锦娘也想着如何拓展经营自家的生意,她原本想开邸店塌房,但是洛阳邸店投资太大了,锦娘现下不愿意拿出太多银钱来。况且,好的掌柜一时也寻不到,倒是绒线铺不错。


    本来锦娘就是做刺绣的,对绒线绸缎这些比外行人熟悉多了。


    她先找了一处两间上下楼门脸的商铺,后面到底大两进,盘下来一千四百贯,因准备把绸缎绒线一起做,故而又投入一千两本钱,请的掌柜是刘豆儿帮忙找的,此人原本是宗室匠人,雇下此人做掌柜,又请了两个伙计。


    因贩卖生丝这些常常要去外,这和邸店田庄不同,锦娘与他签了契约,不算工钱,而是利润每年分他一成。


    “这间绸绒铺不出几年,恐怕大几千上万的本钱了。”锦娘道。


    蒋羡道:“这种如此赚钱吗?”


    “这是自然,你别小看这些生意,这位掌柜原本是绫锦院的匠人,很有些本事,还会染线。我让他当场染给我看过,做的是真好,这些东西利润极其大的。我们买了地,日后就是不动的收成,但这些铺子却不同,赚的是活钱,只不过原本我没这么大的本钱,现在手里还算有些余钱。”锦娘十分谨慎的,每次投资也不会把手里的银钱用光。


    她说完又道:“再过两年,我们手里有本钱了,还可以入股塌房邸店。”


    “那些总要人经营,投入太大了,若我说还不如买些盐引。正好我这次要用扑买之法,娘子,你拿三千贯给我就好。”蒋羡道。


    这些钱,锦娘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蒋羡喜欢刺激些的,那些什么盐引对她而言就像股票,她甚至都不太懂规则,索性蒋羡算是行家,锦娘也拿钱给他小试牛刀。


    除此之外,锦娘才休养,她是真的觉得这些天太好睡了,长子不必操心,次子如今读书也肯用功,自己每日忙完家务睡大觉就成。


    当然,锦娘写给女儿的信中,只是把儿子定礼过了的事情告诉了她,没说自己做生意的事情,毕竟钱财这种事情还是隐私。就像她给女儿的庄子,她从来不过问。


    筠姐儿收到信的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和魏七郎道:“宁哥儿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魏七郎道:“你看宁哥儿给我写的信,破了不少案子呢,什么大小案子,他都翻遍律令,听着波澜壮阔的。”


    筠姐儿知晓丈夫,心里还是偶有天真,他到现在都相信娘的观音像很灵。甚至还隐约觉得自己没考好,是因为没和娘住一起,像宁哥儿住在家里考,有娘的绣像保佑,就是不一样。


    “你呀!”筠姐儿亦是无奈的很。


    魏七郎翻了个身,才道:“今日我去金梁桥看看,岳父母都不在家里,可不许有宵小惦记。”


    筠姐儿心里甜滋滋的:“那就麻烦我家夫君了。”


    “说这个做什么。”魏七郎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但筠姐儿了解丈夫,她搂着魏七郎胳膊不放:“夫君自小就俊到大,我舍不得你出去,万一被人家看上了,都不知道如何抢回来?”


    “我不用抢的,我自己就回来。”魏七郎心底笑开了花,面上却是表现出羞赧。


    只不过,想着自己明年又得参加解试,又参加省试,他是真的有些烦躁了。也难怪官家子弟恩荫出仕的,也算是一条捷径了。


    要不然这样熬下去,真的心态不稳。


    魏七郎起身去金梁桥转了一圈,正从门口出来时,看到孟家兄弟了。孟三郎和他算是都是解试过了,省试没过的难兄难弟了。


    “七郎,怎么今日过来了,是蒋家有人回来了吗?”孟三郎还奇道。


    魏七郎笑道:“我时不时过来这里看看。”


    孟三郎请他过去吃酒,魏七郎正好无事,就去孟家吃了几盏酒,他们的共同话题还是宁哥儿,魏七郎爽朗一笑:“他现下已然定了亲事了,我岳母她们正好在洛阳,都在一处,就定了本地闺秀。”


    “想必也是大家吧?”孟三郎想起蒋宁中进士时,蒋家一天进七八个媒婆,还有各处人马都派人前来。


    魏七郎点头:“是枢密副使吕大人的千金。”


    “原来是吕家的千金,这门亲事倒是挺好,十分的清贵。”孟三郎中肯的道。


    要知道枢密副使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啊,官位还在蒋大漕之上。


    吃了几盏酒,魏七郎便告辞了。


    孟三郎则回房同妻子说起此事,孙大姑娘听在耳朵里,想起自己的弟弟,又是一声感叹,连忙提笔写信给母亲,让她好生敦促弟弟读书。


    无论如何,若是有了功名,何愁没有一门贵亲?


    至于妹妹那里,孙大姑娘常常出去交际,也为自己妹妹说了一户小官人家,到时候让爹娘送妹妹过来发嫁就是。


    好在那几年虽然没有说成亲,但母亲替妹妹攒了些嫁妆,这几年在老家,祖母的私房给了些给家里,妹妹也有快五百贯的嫁妆,少不得到时候她再筹措一些,还能接妹妹到京中发嫁。


    乍闻人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她还有些恍惚。若这次被罢官的是蒋家,会怎么样?孙大姑娘摇头,还是不会怎么样。


    蒋家比她们家有钱太多了,人家儿子也立马能够考中进士,姻亲照样能够拉拔一把。


    说起来她如今手里有嫁妆钱一千贯,这些年儿女的份例都在她手上,还有她自己的份例,年节赏赐,很是丰厚,除去她的人情往来,也有二百贯,算是不错了。


    将来丈夫若是考中有了出息,家中肯定还要支持的,她们就出头了。


    比起孙大姑娘的筹谋,许氏这边就舒服多了,这么些年她为女儿攒下六千贯的嫁妆。这些嫁妆拿出来,连蒋晏都侧目:“夫人这么些年攒下这么多?”


    “我成日茹素吃苦,就是想着不让筝姐儿丢脸。”许氏甚至想起当年婆母过世时,棺材板都要去赊,自己还得给自己攒一块上好的棺木。


    可恨那蒋羡夫妻把三百亩田拿走了,丈夫注重名声,素来一碗黑豆豉,一碗稀粥都能下饭。为了名声,也不会收受什么贿赂,许氏倒是掌管丈夫俸禄和一些润笔费,但那些钱,还要用于家中开销。


    蒋晏知晓时下风气,对于嫁女都是十分奢侈的,甚至有的人家还举债,妻子苦苦攒了这么多年,也着实辛苦。看她的袍褂还补了的,吃的都是素菜,就知道多辛苦了。


    “唉,也是难为你了。”蒋晏吃完面片汤,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年他跟随首相,全然没顾得上家里人。


    许氏笑道:“也没什么难为的,就这么熬过来了,现下也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蒋晏却凝视着远方,缓缓点头。


    又说到了年底,不过短短两个月,绸绒铺的肖掌柜就交了两千两来,但这里要赚钱,还得去湖州、苏杭贩丝。锦娘在吴县虽然有桑田,但她是一码归一码,绝对不把铺子和田庄生意上往来,如此,锦娘拿了四千两让肖掌柜去外地贩货。


    年底,塌房的东家过来了,他亲自送了分红过来后,又对锦娘说起他打算在洛阳准备开当铺。锦娘知晓此人行商,算是有分寸,和蒋羡商量后,给了一份蒋羡的帖子给他。


    至于这次,锦娘就不参股了。


    倒不是没钱,而是她不能总靠这般分红,还得有自己的生意。


    吴县的邸店那姚掌柜被她敲打了几回,是个聪明人,不敢随意弄鬼,金梁桥铺子收租,至于洛阳的这间绸绒铺,就是有蒋羡和宁哥儿为官,无论是贩货还是打通关节都容易,不会受到别人随意盘剥。


    到了次年春天,肖掌柜回来,因为进的货新,颜色花巧,四千两的货,差不多倒挣两倍。


    这间铺子投入快三千贯,后来支出四千两,现下不过半年就已经赚了一万两,除去本金五千两,还有五千两,锦娘分的四千两,肖掌柜付了车马费和伙计的费用,还有雇人染丝,也能赚二三百贯,自然喜不自胜。


    此时,锦娘这边去吕家下聘礼,除了金钏、金镯、金披坠外,还有珠翠特髻、桃花冠子和杏花冠子各一定,银鎏金冠子一顶、首饰两幅,且不提上等绸缎,花茶果品等等。


    吕家亦是回了聘礼。


    六月锦娘这边送过去两千贯财礼,两家择了吉日,只等两年后完婚。


    吕家那边对蒋家也十分满意,尤其是蒋家一应礼数俱全,绝对非那种玩小聪明,或者想给人家下马威的。


    要说锦娘哪里有功夫做这些,她绸绒铺这边的一切流程她都得细致了解。


    再有洛阳庄子上,锦娘让人种了洛阳本地的特产嘉应子,洛阳四处都产绿李,她又种了樱桃、桃子、杏子、石榴、绿李等等。


    这些种的不多,只是想种些自家吃。


    尤其是樱桃,洛阳盛产樱桃,锦娘底下让人用冰,上面装了满满六盒,另有大谷梨、蜜桃、油桃、小饼还有姚掌柜今年春天送的苏州澄泥砚、吓煞人香茶叶,另外再有几匹彩缎送给筠姐儿。


    另外还有一份,就少了砚台茶叶,则送给帮她看家的魏雄罗玉娥夫妇。


    筠姐儿收到之后,极是大方,给婆母还有两位嫂嫂都送了一些。她女儿皎皎是爱吃樱桃的,平日魏家也不缺这个,但是洛阳产地送来的,最新鲜的,皎皎吃的都是两只小短腿晃晃荡荡的。


    魏七郎得了澄泥砚,倒是很高兴,难得丈母娘想着他们。


    “我和我娘一样爱喝‘吓煞人香’,原本成婚时带了许多来,都喝的差不多了,就写信的时候说了一嘴,没想到我娘专门让人带给我了。”筠姐儿想自己都为人母了,还有母亲惦记,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魏七郎笑道:“真是羡慕你。”


    “你还羡慕我?爹娘难道对你不好?以前你在我家的时候,我娘多偏爱你啊,我都吃醋了,还想,这个七表哥,真的会跟我争宠。”筠姐儿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魏七郎疑惑的看着他,“你真的是这般想的?”


    筠姐儿重重点头。


    魏七郎无语,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无奈道:“你呀。”


    又说锦娘这边送的果子,魏夫人作主送了一盒给妯娌魏二夫人,魏二夫人让人送给儿子儿媳妇。


    魏二夫人好脾气,身边的丫头都很活泼,这次她派了春燕去送,春燕嘴快,到了申七娘这里就笑道:“据说是长房的蒋亲家专门从洛阳送过来的,那边大夫人说让咱们也尝尝,正是头一茬最新鲜的樱桃。”


    申家的人都回了原籍,她留在京中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偏偏隔房的蒋筠父母也远远离开,却还常常送这送那来……


    但说起来,她自己都很清楚,她和蒋筠没什么仇怨。


    怨都怨不到人家身上去。


    锦娘可没想到自己中秋节礼会惹出这般幽怨来,但即便知晓她也不在意了,本来就是送给自己女儿的,女儿吃着开心就好了。


    洛阳这边是古都,因此盗墓贼不少,宁哥儿自从上任以来,对豪强和流氓绝不手软,他当然也因为有背景,所以才敢如此大刀阔斧。


    说起来皇帝宗室们的墓修的简陋,因此盗墓贼光顾的少,反而是一些仕宦人家,常有此困扰。


    晚饭他过来锦娘这边吃,正说起:“您不知晓,洛阳最大的古董行出售的宝贝,有些是来自墓葬之中。”


    “那他也敢卖,不怕人家找他啊?”锦娘自己做生意,最怕有纠纷。


    宁哥儿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匆匆扒了几口饭,不知想到什么案子,又匆匆离开了。


    锦娘则让人撤了饭桌,又看向在一旁悠闲吃茶的蒋羡,突然道:“你去年找我拿了三千贯,现下如何了?”


    蒋羡乍然听了,猛地咳嗽一声,“赚了一些?”


    “哇,那应该比我绸绒铺赚的多吧。”锦娘还从来没玩过这种“股票”性质的东西,很是好奇。


    蒋羡听了直笑,过了些日子,拿了四千贯给她。


    但蒋羡本人因为做转运使,他本人对这些也颇有研究,正好,他小试牛刀一番,便开始在任上写一些关于盐引、茶引的弊端的书。


    这些锦娘也知晓,她总觉得做官的人,就得努力把政策调控好。否则你帮只能帮一个人,而政令执行的好,能帮助所有人。


    与此同时,蒋羡也开始修水渠,灌溉旱田,把旱田变成水田,种植水稻,这些他的前任也做过,他单纯觉得这般做有政绩,所以做的很上心。


    锦娘心想论迹不论心嘛!


    因为锦娘在洛阳去不少园子里看过牡丹花,所以,她尤其喜欢‘童子面’,也就是现代称赵粉的,市面上有不少画“赵粉”的名家画册,锦娘都买了回来。


    二乔是她曾经画过的,但如今一见,只觉得那时自己看似绣的不错,完全是刺绣功夫好 ,搭配得当,现下真的看了人家的画册,才知道自己唐突了。


    当然,除了“童子面”之外,还有“豆绿”“姚黄”“白雪塔”也是她喜欢的。


    锦娘就打算开始打图稿,开始做衣裳,她好容易找到一块薄柿色的料子,薄柿色有点类似于香槟色,抹胸对襟还有袖口上绣白牡丹,如此设计出来的,又高贵典雅,又大气,也符合她这个年纪。


    这一件做了差不多一个月,到了九月锦娘又在雪灰色的缎子上绣赵粉牡丹,这件是做的长袄,等冬天穿。


    先做的一件穿上十分好看,尤其抹胸做成牡丹花的形状,而非呆板的在抹胸上绣一大片,锦娘今日便是穿着这一身。蒋羡看到之后,先呆了一下,见锦娘看向他,他眼光立马瞟向别处。


    “怎么了?”锦娘低头做针线,又和他说话。


    蒋羡笑道:“没什么,我是看如今还早呢,娘子怎么做起袄儿来了。”


    “此时不做更待何时。我跟你说,后年咱们儿子不是成婚么?我想用正蓝提花牡丹罗上绣赵粉牡丹花,对襟上用金线黄线绣花卉纹,大袖上用比正红还深的红绣牡丹,再用金线锁边,特别富丽好看。”锦娘美滋滋的想着。


    见妻子说了半天,也没说到自己,蒋羡急了:“娘子,你这般穿,那我呢?”


    锦娘看了他一眼:“你?我也不知道你想穿什么衣裳啊?等我让绣匠来了,你同人家说吧。”


    蒋羡赶忙坐在锦娘旁边:“娘子,你就帮我做一件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又是讨好又是巴结,锦娘都被他弄的发笑,好一会儿才道:“好,那我要喝桂花酪,还要吃你上次做的两熟鱼,还有春饼。”


    蒋羡摊手:“就这么点,要不要再想几道?”


    锦娘赶忙摇头:“我怕你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蒋羡又自顾自多说了几道菜。


    锦娘面上不显,肚子都笑疼了,她本来就打算替他做的,没想到他傻乎乎的自投罗网。


    第154章


    锦娘把雪灰色长袄做完之后, 天开始寒了起来,蒋羡有名士相邀出去聚会,锦娘也有相应的聚会, 如康山郡主寿宴, 清平王妃花宴,她都得过去。


    “洛阳真是好地方。”阿盈都忍不住夸奖。


    往来都是富贵风流蕴藉的人士,看起来不似以往吴县大名府接触的那些人, 说白了大家彼此都有钱有体面, 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是有些利益纠葛的范家,因为自家没有选她女儿, 而是选的吕小娘子,范家单方面对她就颇为冷淡, 这些她倒不是很在意。


    本来说亲就是双方看对眼才行, 她也没有给什么承诺, 最后还被埋怨上。


    年节下,宁哥儿从推官衙门搬到这边暂住,锦娘这里正好把附近的田庄铺面的租子都让儿子巡查了一遍。绸绒铺这一年就赚了九千两, 洛阳佃租九百贯, 汴京庄子佃租,汴京金梁桥的铺租,钱简直都没地方放了。


    也正因为如此,蒋羡在转运使司衙门剩余的银钱,都分给平日属官小吏, 大家倒是都过了个好年。


    今年往汴京送的年礼也是很厚, 筠姐儿八月才收到锦娘送的各种吃食,没想到过年竟然更厚。先是送了一坛黄雀鲊,又有荔枝甘露饼、珑缠桃条、酥胡桃这样的“珑缠果子”。


    除了吃食还有花茶, 一共送了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栀子、木香六种茶饼,再有果酒如青梅酒和荔枝酒各一坛,药酒如蝮蛇酒、枸杞酒各一坛。


    再不说锦娘设计图案,让外面绣匠给外孙子外孙女各做了几套衣裳。


    更别提送给筠姐儿的葱白宋锦两匹、澄心堂纸一幅。


    蝮蛇酒是宁哥儿送给蒋羡的,一共两坛,对风湿关节很好。锦娘分了一坛送去魏家,还让筠姐儿留着,祛风化湿,解毒定惊,连麻风病都能缓解一些,让她从中分一角给她外公就好。


    筠姐儿这边收到之后,魏七郎看了一眼,忍不住道:“这可是好东西,里面听说还放了蝮蛇人参。”


    “可不是,听闻宁哥儿帮一位捕蛇者破案,人家送的。宁哥儿小孩儿家,不知如何处置,后来听说是用人参可以泡酒,就做了两坛来。”筠姐儿道。


    只不过,她道:“我娘说这酒也不能每日喝,容易中毒,若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喝挺好。还有这枸杞酒,能补虚弱,长肌肉,益精气,祛冷风,壮阳道,这些都是药酒,咱们不能随便喝吧?”


    魏七郎却闹着要喝,他从小就是个隔锅香的,筠姐儿越拦着,他偏越要喝。被筠姐儿说给魏夫人听:“这些是药酒,哪里好似他这般的,您替我说说他吧。”


    这也是现下婆媳二人关系融洽,筠姐儿才敢如此说。


    魏夫人哪里舍得说心爱的儿子,只是假装说几句,魏七郎也并不怕。


    筠姐儿从婆母这里请安回去,让送年礼来的虎头夫妻,把自己准备的年礼也拉了一车送去给爹娘。


    虽说娘让她别送了,但她的心意怎么样也要送过去的。


    蒋羡收到筠姐儿做的护膝、护腰,锦娘收到女儿做的两双鞋,给弟弟宁哥儿做了一件直裰,给小弟弟定哥儿做了一件风帽,除此之外绸缎吃食也都有。


    “咱们几个孩子真的都孝顺的很。”锦娘眼圈都红了。


    “嗯,我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对我尔尔,倒是娘子和孩子们都对我很好。”蒋羡是真心觉得自己跟泡在蜜罐子里似的。


    看今年年底,娘子还大手笔给了三百两他去淘字画和古董,不知怎么,他就更爱娘子了。


    自然,锦娘的亲家吕家回礼也是很讲究,还给定哥儿送了一部新书。定哥儿则喊道:“过年儿子可不要看书,要出去玩儿。”


    “你今年十二三岁的人了,别老想着玩。”锦娘看了儿子一眼。


    定哥儿“嘿嘿”一笑。


    却说宁哥儿看了弟弟一眼,不免对锦娘道:“娘,二弟生的也太好看了,还是跟着老先生读书,等大些了,您再送他去书院或者国子监读书吧。”


    长的好看的女子被人欺负,男子亦是一样,宁哥儿读书时还好,但他在学里常常听到这样的事情,也见到有这般人堕落,甚至是逼迫走了歪路。


    当然,做了推官之后,真是觉得世上真是什么事情都有,他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


    再看看弟弟,生的极美,还是在家吧。


    锦娘是一下就听出儿子的意思了,本来她家两个儿子,哥哥出色,弟弟没有哥哥那般能吃苦,只要他人品正直,将来恩荫,留在他们身边也好。


    她这三个孩子,长女爽利,长子坚毅,唯独小儿子,生的似女孩儿,大家都很保护他。


    但锦娘想至少也要和女婿魏七郎一样,做官不做官的先两说,这人情世故人家可是很通透的。


    “宁哥儿说的对,咱们二郎还是好好读书。”锦娘笑道。


    定哥儿拍着胸脯道:“儿子肯定会好好读书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锦娘和蒋羡带着小儿子一起出去逛灯会,他和当年的魏七郎差不多,因为生的好看,所以总是有人看他。


    连蒋羡都感慨道:“我小时候也是生的不错,有好处,其实困扰也很多。尤其那时候,你知道的,我爹屡试不中,家计艰难,我还要被迫出去交际。虽说没人敢怎么样对我,但是有些不知深浅的人,总想挑衅我,欺侮我。”


    “一切都过去了,你看现在咱们夫妻在一起多好啊,咱们的家无坚不摧。”锦娘笑。


    蒋羡认真点头,又道:“咱们儿子明年年初就要成婚了,正好明年我任期到。”


    说起成婚 ,孙大姑娘的妹子由爹娘送过来京里发嫁。


    周四娘子原本在老家,丈夫起初回去,还备受别人敬重,到底是进士出身,还做过多年官。但后来人家看他不过是被罢官的普通人,就没什么特别的尊敬和待遇了,要说亲也有不少人,可都不尽如人意。


    好在女儿说了一位太常博士的儿子,太常博士正八品,官位并不高,但是家风颇正。若非是孟老爷同那人是同僚,孟夫人多半应酬高官,那些不愿意应酬的小官夫人,都让孙大姑娘帮忙。


    孙大姑娘待人极其厚道热情,口碑很好,从不拜高踩低,她帮妹妹寻了太常博士家,也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故而,她也和周四娘子道:“我知晓,妹妹以前说亲的人家都是那些高官人家,最次也是中等官宦人家。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妹妹年纪也大了,咱们不说寻那些锦上添花的人家。这家虽然清贫些,可人都极好。”


    周四娘子知道大女儿是好意,但她忍不住道:“可那家在京中连宅子都没有,只是赁的宅子啊?”


    “娘,都要成婚了,您怎么还说傻话。可以在汴京买宅子的人凤毛麟角,本来多半官员都是赁宅子,我公公说此人才学高品行好,我看那家夫人也是厚道人,其实人好比什么都强。若是一些势利眼的人家,一听妹妹这般,恐怕人家都不会娶。”孙大姑娘原本不想把事情说的很明白,但她觉得娘怎么还是如此?


    一直说什么成婚男子要有宅子有产业什么的,那样的人家曾经不是没有,可她们自己选择不下,如今难道别人愿意,又拿乔上了。


    周四娘子也知晓女儿不容易,再看二女儿,显然已经是恨嫁的年纪了,性情越来越古怪了,总怪她们不早早定下,现在只能嫁个小官人家。


    如此,她只有叹了一口气。


    倒是孙大姑娘又把妹妹拉到自己房里道:“这党派之争,今日好明日坏,你还不知道吧,江颂嫁到外地去了。”


    “外地?”孙二姑娘惊讶。


    孙大姑娘冷笑:“柯家当时任秘书少监,多么清贵的官,江颂带着几万贯的嫁妆出嫁,婚后,柯家眼馋那份嫁妆,恨不得把江颂拆吃入腹,幸而,江颂的母亲宋娘子厉害,后来和离了,就是和离也是脱了一层皮,不知道花多少钱摆平的。可你以为和离就好了么?柯家步步高升,江大人却遭人陷害,此时,宋娘子遂把女儿嫁给一位大员做继室,虽说那官员也是生的仪表堂堂,年约四十也算不得年纪大。可是到底意难平啊……”


    孙二姑娘听的心有戚戚焉:“真是没想到……”


    “当年我嫁给你姐夫,许多人都不看好,可你看到底孟家比不得一等官宦人家,可到底是皇亲,怎么也波及不到。你姐夫又是庶出,想必婆婆也很难站在他那一边,我进门生下儿女站稳脚跟,讨好了婆婆,如此日子才顺心。”孙大姑娘也是感慨自身。


    说罢,她看向妹妹道:“我瞧你公公做官勤勉,常提携寒门子弟,算是桃李遍天下。你那婆婆还亲自操持膳食,很朴实的人,你进门不要耍小姐脾气,用你的真心得到别人的尊重,将来甭管什么党派,你都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孙二姑娘缓缓点头。


    花朝节这日,孙二姑娘出阁,另一边洛阳的范四姑娘也出嫁的,她是从洛阳到京中发嫁。她的家世嫁的人身份也不低,算是执政人家,范家也准备了不少嫁妆,逶迤延绵十里。


    锦娘这边当然也是因为春天成婚的人多,绸绒铺挣了不少钱,只不过接到女儿的信说魏七郎先恩荫了大理寺丞。


    “这样也好,恩荫了,亦是可以考进士的,总比什么都没捞到强。”锦娘道。


    有旨意下来,就先恩荫了再说。


    蒋羡道:“我也是这般说的,似宁哥儿这般的万中挑一,咱们定哥儿都很难和他哥哥相比。”


    “无所谓了,我听说做了宰相连门客都可以恩荫,你是有卿相之才的人,将来即便女婿没他爹在,也有你在。只不过,终归是自己考的,那才算是正身。”锦娘道。


    如果你已经尽力了就罢了,如果本来还有些聪明,就应该努力。


    可魏夫人显然是不会逼迫儿子的,这点上锦娘和魏夫人还不太一样,她也疼小儿子,但是学业上不能马虎。


    过了三月,朝堂上发生了大变化,集贤相去世了……


    这两年集贤相上台,自然是改弦更张,但是皇帝还是想念起申党来了。不过,申子期实在是太强硬,遂召了蒋放回来,蒋放此人乃睚眦必报之人。


    京中哀鸿遍野,孙世琛却异常高兴,之前他搭载这位姐夫的东风,可是做过官的。


    现下用此事倒是成为他的政治资本。


    蒋放以前还算稳得住,大抵是被贬这么几年过的也不算好,还有申党被清算,他上台来任参知政事来,先授意把蒋晏这样的人全部贬谪了,就连他亲哥哥蒋晏,从枢密院被贬低江宁府做知府。


    蒋晏倒是义无反顾的去了,他甚至对许氏道:“将来也许许多年我又不能回来了。你在家中发嫁筝姐儿,替我照顾爹娘,一切拜托你了。”


    “这叫什么回事儿啊……”但许氏只觉得世道不公,好日子才过了不到三年,竟然丈夫又要走了。


    蒋宣安慰母亲道:“我听说爹还是好的,别的人被贬到烟瘴之地,将来恐怕都无法活着回来的。像姑父,就是之前死在任上了。”


    许氏扶额。


    但转眼有件事情让她大呼不公平,因为官家让蒋羡任翰林学士,知制诰,说是看到蒋羡在任上所著之书,官家直呼高明。


    也有人说这是异论相搅论,都知晓蒋羡和哥哥不大对付,蒋放的政令非常清楚,蒋羡属于那种也不是反对谁,反正谁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好。


    对于锦娘她们而言,就是要回京城了,宁哥儿任期还有一年,蒋羡倒是想给儿子开个后门,但是宁哥儿坚决拒绝了。


    “既然还有一年,儿子不如就在这里干到明年再说。”宁哥儿如此道。


    锦娘笑道:“这般也好,我们回去之后,帮你布置新房,将来你回京述职时,正好让吕家送嫁成婚。”


    宁哥儿别的倒好,只是有些舍不得锦娘:“娘,没想到咱们没聚多久,又得分开,儿子舍不得您。”


    “前程为重。”锦娘拍了拍儿子的肩头。


    她也有不少事情,先是知会吕家,又把绸绒铺的肖掌柜喊来叮咛一番,让他每年分两次上京送一次分红,又把洛阳庄上的庄头喊了过来叮咛了何时送佃租过去云云。


    这些事重中之重,吩咐好了之后,蒋羡才和她一起启程。


    再次回到汴京,锦娘松了一口气,她和蒋羡商量:“等咱们安顿好了,再跟筠姐儿她们说吧,家里还要收拾呢。”


    蒋羡自然同意,夫妇二人先去地窖看了一眼,发现银钱还在,松了一口气。


    二人把现下的箱笼先放在耳房厢房锁住,又正好听闻隔壁宅子要卖,锦娘倒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如我们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这边三进,二进你要会客做书房,三进咱们俩自己住。隔壁宅子也是三进,正好当作跨院一样的,宁哥儿他们成婚就住那边去,你待如何?”


    原本买这个宅子的时候觉得够住,甚至想着宁哥儿二十几中了进士成婚,定哥儿成婚就更晚了。


    如今新媳妇要进门来,她那么多的嫁妆,陪嫁人也不少,住的地方难免会憋仄。再者,现下锦娘和大家动辄百万的豪富之家无法比,但是隔壁的宅子还是不伤根本的。


    隔壁宅子因为几易其主,如今作价五千八百贯,她们家宅子格局和锦娘家不同,从大门进去,前院是池塘假山,正中垂花门两边是水榭,通过游廊到二进院,二进院是硬山卷棚顶,前面是小小的几间抱厦,正房三间,东西耳房三间,耳房前面是小小的凉亭,东西厢房五间。在第三进便是一排后罩房,西边是厨房,东边是柴房钟楼。


    这间宅子和锦娘他们花园连着,打通后,藏书楼的路和隔壁水榭假山倒成了一体,显得更大了。


    锦娘当然讲价到五千二百贯拿下,随即,又请装背匠们过来打通这座宅子和园子的通道,还把前面重新做了围墙,如此也拿了五百贯出来,专门修缮一番。


    因为宁哥儿要去那边住,所以二进院东边辟出来做小书房,西厢房做定哥儿的卧室。等他成婚了,先在小跨院住些时候,将来分家再去太学院子里住。


    正想着,见对门的孟夫人过来了,锦娘笑道:“我这边忙着我家大郎成婚的事情,却忘记同你们说一声。”


    孟夫人见过了两三年,锦娘整个人气质更从容了,甚至隔壁宅子说买下就买下,说打通就打通,这可不是一般的实力。


    “咱们又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还是你家大郎亲事重要,我听闻是枢密副使吕家的女儿?”孟夫人问起。


    锦娘点头:“正是,这桩亲事说起来,也是我们高攀了。那姑娘我见过几次,极是清贵的人家,人也不错。”


    孟夫人听锦娘说起那姑娘生的似天仙似的,愈发期待起来。锦娘又看向孙大姑娘,也随口问起她家的情况。


    孙大姑娘道:“家父家母如今都在汴京,家父已经被授太常寺少卿了。”


    这倒是从五品的官员,锦娘笑道:“如此倒是极好。”


    其实不看的孙大姑娘,她都忘记了她娘也是穿越的,只不过锦娘有时候觉得穿越不穿越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跟现代社会的人还不都是形形色色,并非穿越的人就一定高明。


    孙大姑娘心里也是有委屈,她妹妹刚嫁过去,父亲升了官,爹娘虽然嘴上不说,到底怪自己。但她是真心冤枉啊,她是真的为了妹子好。


    锦娘倒是觉得蒋放这般上来就报复,也不似将来能做的长久的,遭遇挫折就满是愤懑,清除党羽操之过急,日后也不过是皇上的一把刀。


    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到底这也只是她自己心目中所想。


    况且,有些人便是想做人家的刀还做不成呢。


    她们四月份回来,七月份,三个月就把两府并作一府,完美融入,自然,这也是因为锦娘钱堆着装修,什么都快。


    如此,锦娘还特地请了亲友们过来参观,安排酒席。


    魏家自然也请了,这次到的还真齐,魏夫人笑道:“如此一来,你们府上可宽绰多了。”


    “可不是,那边一进的水榭和我们园子正好一处,宁哥儿他们住那边,如此一来也好。宁哥儿爱看书,吕家姑娘也是满肚子才气,正好环境幽静。”锦娘笑呵呵的。


    魏夫人知晓锦娘与旁的女子不同,不是只吃嫁妆的女人,人家会钱生钱,打理家财打理的极好,否则,也不会动辄就这般大手笔。


    筠姐儿笑道:“娘,您和您儿媳妇也住的太远了了吧。”


    隔着一座园子呢,便是走过来,少说也得一刻的功夫。


    锦娘心想住的远点还好,正所谓不聋不哑不做阿翁,鸡犬相闻,到时候你说一句话我不高兴,我说一句话你不高兴,未必是好事。


    况且她这个做婆婆的大手笔为儿子媳妇买新宅,只要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同婆婆作对,当然,就是作对也不怕,锦娘也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宴席用完,魏夫人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离开了。


    是在中秋后,锦娘才知晓魏相被罢相,只保留了大学士的头衔,魏大老爷便以身体不适回决定回大名府。


    锦娘听了之后,对蒋羡道:“咱们以前总舍不得女儿外嫁,如今好了,正好让女儿姑爷都到家里来,如此倒是极好。”


    她夫妇二人商量好就去了魏家,魏大老爷和魏夫人虽然舍不得魏七郎,但也知晓魏家随着大老爷罢相,将来恐怕儿子无人扶持,有这门姻亲在,倒是比什么都强。


    蒋家大郎已经进士考出去了,二郎还太小,此时的资源肯定是还有一部分能给自己儿子。


    魏夫人含泪握着锦娘的手道:“三姑太太,就麻烦您了。”


    “没什么,本来就是应该的。即便七郎不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侄儿呢。”锦娘是真的这般想的,她沾了魏家不少光,早就想回报了。


    ……


    送走魏家一行人,锦娘让女儿女婿住在曾经许诺给他们的小跨院住,筠姐儿先过来,魏七郎押着行李箱笼从后来过来园子这边,在门口还遇到了孟三郎。


    孟三郎进孟家同孙大姑娘道:“魏家倒了,魏七郎又住岳家,蒋夫人对他这个侄儿兼女婿多好,他可真是好命的很。我听说魏家大郎出去外州做官,魏六郎跟着回大名府,前途都不明,唯独他的前途还有岳父接手罩着。”


    孙大姑娘缓缓道:“是啊,若是旁的女婿上门,岳家未必会多好,但魏七郎是蒋夫人的侄儿。”


    以前她还觉得蒋筠命好,如今看来分明是魏七郎命好,天生富贵命。


    第155章


    筠姐儿嫁出去几年再回家, 总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没有出嫁的时候,总舍不得自己家, 舍不得爹娘, 觉得拐丈夫回家理所应当。但是出嫁后,懂得更多人情世故 ,不免筠姐儿也同锦娘道:“我们这般回来, 将来弟妹进门, 会不会——”


    “说这个做什么?如今家中是我作主呢。这家中一草一木,都是我和你爹置办的, 我们俩不发话,谁敢造次呢?”锦娘笑道。


    筠姐儿心想她娘如今扩大的宅邸, 想来都不住在一处, 如此, 也是好事。


    但她依旧道:“女儿住在家中,还带着这么些人过来,耗用也太大了。”


    “既如此, 不如这般, 茶饭衣裳公中供给,只你院子里的下人由你自己发月钱,皎皎和寔哥儿请先生,你和姑爷自出,还有你自己额外花销自己出。如此一来, 你们自己自在, 也是长久相处之道。”锦娘道。


    女儿出嫁相当于提前分了分家产出去,吃食供给家中提供,这是她做爹娘应该的。但是自己的小家还是得自己维持, 这话说出去,显然有些生分,但是她也不得不先说出来。


    若是日后宁哥儿和定哥儿分家,亦是如此。


    筠姐儿曾经听娘说过,她以前还在家开铺面的时候,和外祖父外祖母就是这般,先把帐算清楚,如此大家好相处,她忙道:“这是应该的。”


    锦娘笑道 :“不过,我的外孙子和外孙女的月钱,可是我给,你别跟我抢这个啊。”


    “哎。”筠姐儿也笑了。


    蒋羡做了知制诰之后,整个人也没在地方任官那般忙碌了,不过也愈发谨慎起来。


    这边锦娘把家托付给筠姐儿管了几日,带着阿盈先去两处庄子上巡了一遍,巡庄子最重要的事情在于查账、清除一些害群之马。


    锦娘发作了几个人,回来后,又让陈小郎和虎头一起去苏州代替她巡查一遍,不许徇私,若是徇私,直接连带罪。


    暖炉节当日,锦娘把一家子都请到樊楼吃饭,筠姐儿看了母亲一眼,忍不住道:“娘这般让我想起小时候了。”


    “我记得姑爷那时候也来咱们家玩儿,我就带你们出来吃饭。”锦娘笑道。


    魏七郎道:“可不是。”


    “放心,这只是开始,咱们一家人势必要把汴京犄角格拉的美食都品尝,好玩儿的地方也得都去玩玩,最重要的是大家一起。”锦娘道。


    这话很安魏七郎的心,他住老丈人家里,总是有些不自在的,还好岳母对他们一如既往,就是对自己在学业上更严厉,还是希望自己参加下一科的科举。


    皎皎头一次出来看相扑,看的直捂眼睛,又爱看,惹得筠姐儿和锦娘都发笑。


    “明日咱们去金银铺,给皎皎打一顶项圈,给你打两根步摇,我看现下大家都爱打那种水仙花的那种。以前你爹在大名府的时候,就跟我打过了,戴着挺好看的。”锦娘想着金梁桥那边交了赁钱,正好自己也跟人家做一笔生意。


    筠姐儿觉得自己仿佛还是在家里的小姑娘,娘带着她出去买首饰,买吃食,变着方儿的让自己高兴。


    次日,娘几个就打了首饰,倒也不贵,一共二十五贯。


    回来之后,锦娘把樱桃酒拿出来,这是在洛阳的时候酿造的,樱桃一年一季,过时不候。所以她这次做了些糖渍樱桃,用白瓷罐子装着,给孩子们吃,樱桃果酒则是女眷们喝。


    罗玉娥爱喝酒,喝到樱桃酒欢喜不已。


    “娘,要不要吊到井水里湃一下,冰凉些。”锦娘问起。


    罗玉娥赶紧摆手:“我服了你的周,我是要温酒的,哪里和你一样吃冰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和我一样温酒喝。”


    锦娘笑道:“您看您,家乡话都出来了。”


    用完饭,罗玉娥年纪大了,先去园子里休息。皎皎以前在魏家上女学,现如今魏七郎出面也请了一位女先生来教她读书,她得先去上学堂。


    至于筠姐儿还是和没出嫁前似的,跟锦娘一起说说话,制香,要么就做针线。


    筠姐儿看她娘去洛阳搜罗了好些牡丹名画册,各式各样的设计,都让她如获至宝:“这可太好了,女儿正好跟您姑爷做一件袍子。”


    “嗯,姑爷和你爹一样,都爱穿好的,正好了。我给你爹做的是这件,可不许抄哦。”锦娘怕撞衫。


    没办法,女儿就很喜欢她设计的那些衣服。


    果然,筠姐儿撒娇求锦娘帮她设计一款,还道 :“娘,就帮帮女儿嘛。”


    “你说你,要是被皎皎和寔哥儿看了,看你这个做娘的,脸往哪儿搁。”锦娘嗔了女儿一眼。


    说起来锦娘和罗玉娥不同,她只对自己生的儿女们疼爱,但是外孙子外孙女,都只是爱屋及乌,谈不上特别深。


    难道自己的感情和别人不同吗?


    她说给蒋羡听,蒋羡道:“那宁哥儿以后若有孩子,你愿意带吗?”


    锦娘赶紧摇头:“我又没疯,怎么可能给自己没事找事,一个定哥儿我就精力不济了,怎么可能还带孙子。那是给那些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去做的,我不做,我还想多睡会儿。”


    蒋羡忍不住发笑,他终于知晓他为何喜欢她了,真的是以自己为主体,不是那种屈从当今世之流俗。


    说起蒋羡,朝堂如今用异论相搅论,他对蒋放却也不会绝对反对,但是在他做的不好的地方,绝对会直接用门人指出来。


    因此,蒋家现在也算是门庭若市。


    但锦娘道:“我总觉得你二哥这般,太过意气用事,这样会太遭恨的。再有,皇上用你反对他,可是他一旦倒下,你的地位恐怕也不会长久。”


    这些事情连锦娘都看的清楚,更何况是蒋羡,他故作一笑:“反正我家娘子能赚钱,我不担心,如果被罢官,我们就在京里好好过日子,反正还有咱们儿子,不怕。”


    “事情也不会到那一步,要我说,无欲则刚。权柄勿太盛,否则会被权利侵吞。”锦娘有些担心。


    蒋羡想起蒋放如今还勾结后妃,胆子越发大了。


    但此人素来如此,他也不好说什么。


    年前,洛阳庄子送了佃租九百贯来,肖掌柜送了一万两来,塌房掌柜的一千二百贯,再有从吴县回来的陈小郎和虎头把佃租和邸店的一千六百贯送来。


    锦娘打点了赏钱,分红、月钱等等,方才把今年收到的钱都放在东厢的库房里。再准备了钱过年,先是开了匣子大家裁制新衣,连下人都做了一件袄儿,主子们更不必说。


    其实她家现在固定支出和以前差不多,锦娘没什么奢侈的爱好,几乎蒋羡的俸禄就可以覆盖开销,剩下的赏钱开销,一项归一项。比日庄子上的开销,就从庄子上的盈余打赏,铺子就从铺子的盈余里支出。


    筠姐儿帮丈夫做了一件袍子,花色绣的十分精致,刚做好,外头又送来两身衣裳。筠姐儿这里也是有洛阳佃租和甜水巷宅子的收入,给自己带的人发了赏钱,帮丈夫买了一顶玉冠子,一条蹀躞带,夫妇二人感情倒是愈发好了。


    皎皎抱着糖渍樱桃罐子不放,筠姐儿忍不住道:“你小心把牙齿吃坏了,外祖母还同你说每日不能吃太多,到时候牙齿全被虫蛀了。”


    “好吧。”她是真的很爱吃樱桃嘛。


    魏七郎这一点上倒是站在妻子这边,他戴上冠子后,又笑道:“昨日岳父让我今日完成一篇诗赋,完成了,过年就休息,我得先去。”


    筠姐儿点头:“如此就好。”


    丈夫在魏家实在是被宠溺,每次读个书,婆母恨不得送十次汤。在蒋家就不同了,连小孩子写功课都没写完都不许出来。


    父亲知晓七郎诗赋弱一些,还为他找了一位名师,让他每一旬拿文章去让那位先生批阅。


    现下没人宠丈夫了,几乎都把他当大人看,丈夫也迅速成长起来。


    你看,人其实什么都懂的。


    筠姐儿带着皎皎和寔哥儿一起过来锦娘这里用早饭,锦娘正笑道:“我方才还说你们怎么还不来。”


    桌上摆着馄饨、打卤面、煎夹子、煎鸡蛋、豆浆、稀饭、红豆蒸饼、肉夹馍、炸丸子等等。


    锦娘一直秉持的都是吃多少就拿多少,不许浪费,这样撤下去的盘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下人们还能吃。


    皎皎吃馄饨,她爱吃汤水的东西,寔哥儿却极其挑食。


    “就把寔哥儿抱次间吃吧,他爱吃什么吃什么,或者何时想吃何时吃。”锦娘到了这个年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出乎意料,皎皎却很喜欢锦娘,很是赞同她的话:“弟弟每次吃饭就跟上刑似的,哭的人就都吃不好,就让他到次间吃去。”


    她虽然也有祖母,但魏夫人是很威严的,好是好,但总觉得隔着什么。在外祖母家里,她总觉得自由许多,除了偶尔过来用早饭,平日外祖母都让娘和她多睡会儿,甚至她在外祖母床上房里都能歇息,要什么外祖母就吩咐人满足她。


    等大人们吃完,寔哥儿的乳母说他吃了几口,被小舅舅带去藏书楼玩去了。


    筠姐儿倒是很想的开:“让他去吧。”


    锦娘笑道:“明日你们不必过来吃早饭,都好好地猫冬,寔哥儿那里等开春了,找个儿科大夫看看,到底是挑食,还是缺什么东西。”


    “头都睡扁了。”筠姐儿摇头。


    在娘家也不需要站规矩,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饭菜永远备着,要吃说一声就有人送来。


    自由自在,但总有一丝忧虑,她对锦娘道:“可女儿这心里总是不那么踏实。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锦娘笑道:“因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姑爷未出仕,这便是你心目中最大的隐忧。其实这也很正常,你们虽然成了婚,也有了儿女,但是并未挣脱父母的羽翼,不是在魏家的羽翼之下,就是在蒋家的羽翼之下,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和你爹都愿意照顾接纳你们,但是万一你爹有一日也……,那你们又何去何从?”


    蒋家宁哥儿已经出仕,做官也十分勤勉,定哥儿眼看再过几年也是要进学去科考的,魏七郎如果不努力,会被同辈人甩的越来越远。


    小时候,一般人家看你家世好,生的漂亮都会夸几句,但是长大了,你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就会和别人拉开差距。


    即便魏家家世好,魏七郎也能恩荫出仕,但下一代的寔哥儿依旧不成,也不过就是有点钱的乡绅罢了,可能还不如张九郎。


    张九郎是家里唯一的嫡子,可是分了许多家产,到魏七郎这里还不够。


    这一席话给筠姐儿上了警钟,她也说给魏七郎听,还道:“我娘素来不说什么大道理,她每日就是看看书,做做针线,打理家业,对我们都很宽容,难为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兴许朝堂又有什么变幻了。”


    这魏七郎也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家境优渥,一切唾手可得,如今他在岳家,学风家风完全不同。


    花宴、酒宴是可以靠后的,孩子们读书第一,什么应酬都可以推。


    就连他一直以为爱贪玩的定哥儿,其实人家玩也多半是去书楼看书,要么睡个懒觉,他在这种环境下,也不能够放肆自己。


    今年这一年,宁哥儿在外过年,好在锦娘临走时,让白大娘去给他做厨娘,也稍稍放心了些。魏七郎和筠姐儿二人在岳家过年,除了前几日必要应酬,大家累了就休息,正月十五还一齐出去看花灯猜谜语,好不热闹。


    等到次年开春,锦娘在东华门花五千贯四百贯盘下五间门脸的商铺,又通过牙人雇了两位绫锦院出来的匠人,四个小伙计,专门做绸绒铺的生意。


    这门生意是她熟悉的,毕竟去年塌房掌柜就说大名府那边生意不太稳定了,她得自己找出路。好在手里现下接近五万贯,拿出五分之一做生意,不会动根本。


    当然,她也会投资一些产业,比如那塌房掌柜办的船厂,锦娘也投入五千两。


    但她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投资,也不会轻易和别人说,包括自己的儿女。


    否则,儿女有太大指望,都不会想着进取了。


    二月底,吕家姑娘已经由母亲兄弟护送上京,准备待嫁。原本是打算三月出嫁,但是因为宁哥儿四月才能述职,只能够五月准备亲事。


    新房布置从三月开始,扎彩绸、刷新漆,连吕家日陪嫁的下人住哪里都安排好了。


    许氏和小邬氏过来参观都惊诧的很,因为相当于锦娘给儿媳妇重新买了一座宅子,水榭凉亭,修葺一新的宅邸,都让人叹为观止。


    小邬氏倒是没说什么,丈夫也恩荫了,通过锁厅试了,马上要去西京做官了。


    许氏却同女儿嘀咕道:“这宅子写的也是你婶娘的名字,再怎么扩建也是她的。”


    筝姐儿偷偷又看了一眼,觉得十六叔家里可真漂亮啊。


    四月,宁哥儿回京述职,他的前程甚至不必蒋羡操心 ,他岳父让人推荐他到学士院召试,通过之后,立马在翰林院做馆阁校勘。


    宁哥儿看着娘又花钱替他们置办院子,悄悄问道:“您又花了不少银钱吧?”


    “买下来了花了五千多贯,修缮花了几百贯,差不多六千贯吧。总不能让新妇和你住二进院子去。再者,你们成婚了,总得过过你们小夫妻的好日子啊。你自个儿在那边院子接待同僚,也便宜。”锦娘道。


    宁哥儿道:“娘总是为儿子考虑的如此周到。”


    锦娘笑道 :“再者,新娘子有三万贯嫁妆,咱们家也不差啊,所以你们夫妇也是平等的。”


    汴京不少女家因为嫁妆多,挟持嫁妆欺凌男方的,锦娘当然也是为自己儿子增加底气。


    宁哥儿感动的无以复加:“娘……”


    “你马上成婚了,月例银子可就是一个月五贯了,新郎官。”锦娘打趣。


    宁哥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吕家姑娘在端午前两日把嫁妆送过来的,三万贯的嫁妆自然是相当多,蜿蜒十数里,悠悠不断地。


    往日躲在家里的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连孟夫人看了都忍不住眼红:“这些嫁妆,几辈子都吃不完了。”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孙大姑娘一眼,孙大姑娘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锦娘让阿盈过去看看,把人安排,规矩也说一说,好让吕家的人也有个底。


    吕琼华是次日出嫁的,先进了新房,她的陪房道:“咱们前面是幽兰榭,一个水榭,我们住的院子叫望月居,很是大,后面还有后罩房,都是给您和姑爷住的。”


    “我是听娘说蒋家给我们准备的是极大的院子,没想到这般大。”吕琼华道。


    陪房笑道:“咱们这里出去便是蒋家花园,虽然并不十分大,但是茂林修竹,花团锦簇,很是精巧,通过园子的回廊才到蒋夫人的正房。昨日奴婢向她家管事大娘子打探,知晓蒋夫人事情很少……”


    吕琼华心想蒋夫人她见过,绝对不是真的没成算的人,这只能说人家是先礼后兵。自己若是做的不好,那外面所有的人都会说是自己的问题了。


    很快 ,吕琼华就见丈夫进来 ,丈夫生的十分高大,肩膀宽阔,相貌英俊,让她几乎一见就安心。


    夫妇二人去给锦娘她们行礼,今日蒋羡和锦娘都是穿着正蓝绣牡丹的衣裳,只是蒋羡的绣着姚黄牡丹,锦娘绣着红牡丹,夫妻二人看起来就雍容极了。


    新婚夫妻拜完高堂,长辈们各有礼赠,连蒋放都送了厚礼,别的人自不必说,唯独许氏,仍旧是不出所料,这次送的是一盒檀木梳。


    好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锦娘也不愿意为她破坏气氛。反正到时候筝姐儿出嫁,她也会回差不多的东西。


    新婚夫妇进了新房,锦娘累了一天 ,腰酸背痛,赶紧爬到床上去。反正望月居后面锦娘连小厨房都帮她们准备了,早饭都不必过来吃。


    蒋羡笑道:“你这个婆婆可真够心大的。”


    “错,这就叫管一个人比管一群人容易,你看我这边院子是阿盈管,那边就让儿媳妇管着,每个月交账领钱就是了,不合理的我挑出来,具体怎么管看她自己。她若管不好,我管她才心里服气,她若管的好,我把家交给她管也可以。”锦娘笑道。


    如此倒也是个好法子,蒋羡想别人家田亩生意几乎都是男子过手,所以所谓的女人管家多半是从外帐拨出一笔金额到家里,用于吃喝住行,那些都是固定的钱额,按照规矩做就好。他家是外面生意,内帐都是妻子管。


    不过,若是儿媳妇连内账都管不好,只能先让她学。


    原本蒋羡觉得妻子这般对未来儿媳妇,应该是非常放心,没想到其实她根本不迷信什么大家女,也不迷信什么嫁妆多就代表能力强。


    日后倒是有好戏看了。


    吕琼华次日和宁哥儿过来的时候 ,向锦娘和蒋羡,还有筠姐儿魏七郎奉上针线,锦娘笑道:“等会儿你们再去老宅那边拜见长辈,中午再回来用饭。”


    昨日黄昏拜堂时看了公婆一眼,俱是一样的蓝色提花罗的衣裳,竟然都十分年轻,毫无老态。今日二人都是穿的春衫,公公着深紫色的圆领袍,露出来的领子绣着一只黄雀,平添了几分活泼,婆婆则着藕荷色抹胸,浅紫色对襟长褙子,对襟全缘领销金四季花卉,袖口绣着一只黄雀,底下搭配牙白色百迭裙。


    甚至她二人便是连发饰都差不多,公公头发用镂空五佛金冠子束起,婆母则是大一些的五佛镂空金冠子,只不过她前额用的珍珠帘梳,看起来温婉许多。


    公婆皆精明强干,又夫妇恩爱,她须小心谨慎才行,要不然得罪了哪一个,人家夫妇一体,她的日子都不好过。


    等新婚夫妇成婚月余,锦娘见吕琼华着实恭敬小心,虽然有些小姐脾气,但别有一股直爽,性情更是聪明,她便让她管着望月居那边的院子,每月交账便是。


    吕琼华见婆母鼓励几句,瞬间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心道婆母平日只是初一十五让我过去请安,还说我身体孱弱,很是照顾我,现下这般信任我,我一定要把望月居打点的一丝不苟,日后才能承担宗妇之责。


    在一旁的筠姐儿心道,都说自己婆母魏夫人精明,但这点不如她娘。她娘管人,抓大放小。生活上体恤你,让你有知遇之恩,所以对你交代的事情都会发自内心的办好,如此比什么都强。


    像魏夫人很难放权,放一部分权给大嫂,挑剔许多,大嫂为了不被挑剔,明明可以更好的完成,却为了不出错,选最平庸的法子完成。


    第156章


    显然吕琼华不是那种声势浩大, 却很有章程的,锦娘看了她做的账目,忍不住夸道:“你这般记的很好, 一目了然。”


    “多谢娘夸奖, 儿媳愧不敢当。”吕琼华很高兴得到婆母夸奖。


    锦娘笑道:“站着做什么,坐下吧。怎么样,身体能吃的消吗?”


    其实吕琼华以前所谓的病也就是心病, 现下丈夫仕途正好, 婆母疼爱,她整个人状态都很好。况且她那个院子大部分都是她的人, 只不过计算支出,领钱就好了。


    所以, 听锦娘问起, 吕琼华连忙点头:“还好。”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个儿比我清楚, 若是不舒服就千万别逞强,平日你爱吃什么就和小厨房的人说。”锦娘道。


    吕琼华轻咳了一声:“小厨房烧的也都是我爱吃的菜,昨日还多添了一碗饭呢。”


    锦娘打量了她一眼, 看她气色的确不错, 微微点头,“这就好,我们家里人不多,你千万别客气,想要什么同我说一声就好。”


    这些话吕琼华听着很熨帖, 随即又支取了下个月的银子, 这是望月居下人月钱和饭钱,一共十六贯。家里米面油鸡蛋柴火都是已经有的,这些钱其实已经算是比较充裕的了。


    毕竟吕琼华每个月还有五贯的月例银子, 她在标准餐之外想吃些什么,自己花钱买也便宜。


    如此,锦娘家里一年生活开支和下人月钱也要五百贯的支出。


    就这还不算给孩子们的月例银子,也得二百多贯,幸而宁哥儿的俸禄也有二百贯,勉强打平。


    再有园子里的树木竹林花都可以卖钱,也能抵挡一笔开销,如此才能攒下钱来。钱不能太节省,既要开源,也要节流,最重要的是不能浪费成自然。


    锦娘自己有私房,完全是自己做的绣品如观音绣像,花鸟屏风这些,蒋羡则是润笔费,如此铺子佃租的钱才能都攒下来。


    像吴县的铺子,将来指不定鞭长莫及或者经营不善,趁着能赚钱的时候攒下一大笔钱,日后也不贪心,能够处理的就处理掉。


    中秋时,汴京绒线铺大赚了一笔,半年就有一万两现银。


    蒋羡和她一起把钱抬到地窖里,蒋羡还想:“这般下去,还不知晓赚多少呢。”


    “这些都只是因为你们父子在朝堂做官,拿着你们的帖子往来畅通无阻,掌柜的也不敢拿钱逃跑,否则普通商人要做生意可是不容易啊。现下我们是从湖州贩生丝来,所以便宜,日后若是不便去湖州,货源不便,还不如关了铺子,要些赁钱。有本事的人能够赚钱,没本事的人做生意恐怕会破产。”锦娘道。


    赚钱,但是不贪钱,蒋羡想娘子真的是不被欲望驱使。


    但是,他也好奇道:“那娘子你觉得攒多少钱就可以不必如此了。”


    “至少十万贯吧,我的目标就是十万贯。”锦娘不好意思一笑。


    日后两个儿子要分家,便是分产业,铺面田地生意下人这些分,但钱便是她们夫妇自己用的,有钱在手,两个都有底气。


    至于他兄弟二人,会打理产业的人,自然蒸蒸日上,不会打理的人,反正有田地,也不会饿死。


    蒋羡看着妻子道:“没想到你想的那么远。”


    且妻子的所有规划都带自己。


    “肯定啊,这般你也放心不是。”锦娘看向丈夫,她可是很了解自己的丈夫的。


    蒋羡靠在锦娘肩膀上,“只要跟着娘子,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锦娘笑道:“是我跟着你,才能安心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夫妇二人很是甜蜜,次日旬休,蒋羡还特地给锦娘画了一幅画像,画的十分精致,锦娘看了感觉跟开了美颜滤镜似的,不过她还是挺喜欢的。


    等画了画像后,锦娘索性就让人在花谢摆饭,把筠姐儿一家和宁哥儿一家都叫了过来。她们来的很快,蒋羡道:“今日是你娘用私房钱请你们的。”


    锦娘笑道:“正好前几日有人找我买了八幅牡丹绣屏,赚了些钱,就请大家了。”


    吕琼华看向婆母,她没想到婆母还有这番手艺,并且毫不讳言的说出来了,因为她女红不是 很好,所以见婆母挂的各种绣像都觉得非常惊叹。


    “娘,您看您,只要有好事,准想的起我们。”宁哥儿道。


    筠姐儿也道:“就是。”


    她女红其实也不错,可她从来没有娘那种真正做刺绣赚钱的进取心 ,娘是真的有事无事都在做,每每都赚一笔,这些不属于家里的铺子田地,故而属于私房。


    吃完饭,锦娘还给大家各自送了一份礼物,宁哥儿得的是一罐橄榄,吕琼华和筠姐儿得的是一柄团扇画,定哥儿得的是一对金鲤鱼,魏七郎得的是四缝五皮皂靴,皎皎和寔哥儿得的都是一把油伞,寔哥儿还另外得了一个木口哨,是别人的搭头,蒋羡得的是一顶翠纱帽。


    礼物不算贵重,但主要是给个小惊喜。


    吕琼华很喜欢扇画,“这一柄扇子就是一处景致,真好看。”


    “我也觉得这扇画挺好,东华门那边都抢呢。”锦娘笑道。


    吕琼华以前常常闷在家里,现在还能得礼物,她是很高兴的。更别提魏七郎了,他本来就是个隔锅香的人,欢喜的很。


    再有顾家大姑娘擅长做意思作,托人送了一盆意思作来,锦娘又让人搬到花榭供大家赏玩。


    这样的聚会,蒋家的孩子们已经习惯了,两个外来的魏七郎和吕琼华都觉得很欢喜。吕琼华等人散了,和宁哥儿一起散步从园子里回望月居,还道:“娘真的很好,知晓我爱吃莲子羹,帮我装了满满一盅冰糖莲子。”


    “那是自然,我娘很喜欢你的。只不过,我也同你说,我娘是那种你对我好一分,我回报你十分的人,反之亦然。”宁哥儿知晓母亲前期算是对自己媳妇不错了,连站规矩都不必,主动让她多休息,只是管自己院子。


    可吕氏若是不知晓轻重,将来肯定不好过。


    吕琼华看着机敏,此时却憨憨一笑:“我早就知晓了。”


    宁哥儿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她披上:“你身子弱,小心受了风寒。”


    吕琼华脸微微一红。


    到了年底,儿媳妇进门半年了,孟夫人悄悄问锦娘:“身子如何了?”


    “还早呢,她秉性素来弱,我只希望她康健平安就好。”锦娘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吕琼华前日看她脸上脱皮,还送她自制的药妆,锦娘一抹就好了。


    她赚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还成日挑剔这些事情做什么。


    孟夫人悻悻的。


    筠姐儿和吕琼华也处的很好,二人都喜欢研究胭脂膏子,常常约在一起淘制膏子,筠姐儿教她怎么做脸,吕琼华回去也帮宁哥儿做,倒是常常欢声笑语。


    锦娘就每日除了打理家务,便是女红睡觉看书,也过的很惬意。


    年底,洛阳绸绒铺送了一万两来 ,佃租送了九百五十贯,汴京绸绒铺送了一万三千两来,别的一如既往。


    如此,把银两和铜子儿算在一起差不多七万贯了。


    锦娘不便从里面拿钱,便从体己里拿出一百贯来给全家制新衣,给下人发赏钱,办年货。吕琼华和筠姐儿算是锦娘的帮手,她轻松许多。


    魏七郎过年得了三套新衣裳,两件束发的冠子,蒋羡都没带宁哥儿应酬,而是知晓他明年发解,特地让他带着趁手的文章,亲自去名士家中。


    就连宁哥儿也是常常过来和魏七郎聊天,二人还回想小时候夜晚跟着蒋羡一起去访名士的事情,哈哈大笑。


    本来准备进来的筠姐儿听到了笑声,终究没有进去。


    丈夫曾经那般受宠,如今在自家虽然样样都好,终究没有功名在身。以前他总觉得反正魏家在,便是六部尚书对他这位宰相公子都要低一头,现下才知晓人只能够靠自己得到别人的尊重。


    年过完后,吕琼华有了身孕,她今年十八,容貌正盛,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娇怯的让女人都生怜爱之心。锦娘去信给洛阳的吕夫人,又亲自让厨房好生照看,和宁哥儿说一些宜忌。


    至于吕琼华管家的事情,也依旧还是让她管着。


    吕琼华也觉得反正自己只是分派活计,算不得做什么重活,锦娘看她虽然怯弱一些,但大夫说胎儿不错,遂同意了。


    从望月居回去之后,锦娘和蒋羡道:“咱们俩再过几个月,就有孙子或者孙女了,在大名府的时候你还感慨日子过的快,我看现在感慨还差不多,咱们儿子都有孩子了。”


    “可是娘子,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都没变呢?”蒋羡是真的唏嘘,感觉一家人经历了许多,可娘子即便是做了婆婆,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自己一起存钱,每天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锦娘笑道:“就你嘴甜。”


    蒋羡舒了一口气,如今朝堂算是错综复杂,身处其中,总觉得有一种平静的湖面隐藏波涛汹涌之感。


    吕夫人很快从洛阳赶过来,见女儿这里有单独的小厨房,不必请安,房里堆着家里送的补品,就连太医也是一旬来一次把脉,下人无不尽心的,倒也放心了。


    “娘,家里一切都好,婆母小姑都照顾我,便是夫君这里,即便我有了身孕,他也是在书房歇下。”吕琼华说到最后是由衷的开心。


    “你这是嫁到难得的好人家了,可要惜福才是。”吕夫人也就没什么好交代的了,她很清楚自己一个娘家人待的太久了,反而让别人以为她不放心。


    好在吕琼华虽然偶有不适,但锦娘和筠姐儿都是过来人,又很关心她,倒是很快就能帮她排解。


    顺利坐稳胎后,锦娘也松了一口气。


    “外婆。”皎皎在园子里放纸鸢,见到锦娘从水榭那边过来,连忙喊道。


    锦娘往天空一看:“皎皎,你怎么这么厉害啊,纸鸢放的这般高。热不热,要不然送些饮子过来?”


    皎皎咬唇:“我想吃乳糖真雪。”


    “好,我让人给你买来。还玩不玩的,不玩咱们去正房歇息会儿。”锦娘打了个哈欠,她昨儿也没睡好,早起过来这边是吹了冷风,右眼狂跳,准备回去热敷一下眼睛。


    现下天气温差太大了,早上还有凉意,中午就热的不行。


    皎皎自然答应,祖孙二人回去,皎皎是去浴房重新盥洗,锦娘这边开始热敷,等差不多的时候,乳糖真雪送了过来。


    “真好吃。”皎皎眯着眼睛很享受。


    锦娘笑道:“好吃就多吃些。”


    “往日我和爹爹说买什么,他都跟我买回来,如今爹爹成日往外跑,却总忘记。”皎皎跟锦娘说着心事。


    锦娘道:“你爹爹如今要科举,自己都忙,连喝口水都难,更何况是帮你买。日后你要什么,只管同我或者你娘说了便是。”


    科举要先行卷,虽说之前有蒋羡带着,但各种文会还得自己参加,自己去闯。这对于曾经高高在上的魏七来说,还要拉下脸,是很不容易的。


    但科举从某种形式而言考的也是心态。


    到了八月,魏七郎解试过了,家中自然为他欢喜,但是他中的是别头试,省试是一道坎。在此期间,只好让魏七郎闭门读书,每日十篇诗、赋、策论包含在内写完,晚上蒋羡回来和宁哥儿一起帮他改,到了次日则把自己写的不完整,或者破题不妙的地方,再看一遍,这般循环往复。


    魏七郎对筠姐儿道:“我都快被逼死了……”


    这样泄气的话,让筠姐儿笑道:“别人就是想有你这个待遇还不成呢,你还是好生写,明日我帮你做脸,如何?”


    有爱妻的鼓励,魏七郎才稍稍振作。


    同时,定哥儿考入开封府府学,只不过宁哥儿和家里人都有另一层担心,遂让他住在家中,每日亦是早出晚归的读书。


    平日家里宴饮几乎都全部取消了,连中秋节今年都只是一家人在园子里聚一聚,老宅那边让宁哥儿给蒋六老爷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九月,吕琼华诞下一子,锦娘也为她高兴。以她的身子,长期生育未必是好事,早日生了儿子,世俗意义上算是完成了任务,她也不会那么累。


    之前,她都能明显察觉到吕琼华自己的着急,连孟夫人都找自己问新妇有没有身孕。


    锦娘这里正好收了两笔分红,之前投了五千贯在船行,今年一起送了一千贯的分红来。再有人游说她投资,她都属于充耳不闻了。


    “只这么点么?”蒋羡还有点不满意。


    锦娘都无语了:“这已经很多了,这又不是绸绒铺子,你从人家那里分红,人家还有成本啊。我看人家开茶叶铺子的,若非那种生意实在是爆好的,十间铺子利润也不过五千贯。”


    也是因为锦娘长期刺绣,发现绒线绸缎价钱涨了,深觉可以做生意,她手里又有本钱,动辄几千两拿出去盘货,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实力的。


    再有,蒋羡和宁哥儿的官位在这里,能够镇得住。


    蒋羡“嘿嘿”一笑:“是我说错话了,行不?”


    “在外面那般精明,和我说话就胡说,故意的你。”锦娘嗔了他一眼。


    要说锦娘这边还在存钱,周四娘子却是觉得手头宽绰了不少,如今家里只一个儿子睿哥儿,娶媳妇现成的有宅子,聘礼五百贯就成。


    孙世琛现下任枢密院副承旨,掌管官员升迁,周四娘子利用全福人身份赚了快一千贯,再有别人送的礼,随随便便加起来也有三千贯了。


    她们这次倒也不全部攒在手里,拿出两千贯,买了个一进的商铺,赁给人家做生意,也算是有来源。


    当然,这个主意是孙大姑娘想出来的,今年孟三郎解试过了,听他的先生说,这次他可谓是法乎其上,得乎其中了。


    丈夫明年若是中了,爹在这个位置上想必可以帮着运作一二。


    “我听说蒋家的女婿这次解试也过了?”周四娘子问道。


    孙大姑娘笑道:“不就是魏七郎么?是他,之前其实就过了的 ,后来恩荫了官,到了蒋家后,蒋家人安排他科举。”


    “他岳父就在翰林院,恐怕会通关节。”周四娘子也没想到这辈子蒋羡竟然没有丝毫被贬,被万人唾弃。


    孙大姑娘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但是我想谁有那个关系不用呢?”


    周四娘子道:“也多亏你想的法子,把不穿的旧衣裳,人家送的茶叶布匹那些折钱,否则,那个铺子咱们也买不下。”


    “这也不是我的主意,还是有一次我看到蒋家的下人运东西过去,问了一下蒋夫人,蒋夫人告诉我的。”孙大姑娘那里也有别人不用的东西,全部折了去。


    其实锦娘以前并不会这般,实在是每年都做新衣裳,上了几回身,压箱底又太浪费了。还是陈小郎寻的地方,锦娘对比几家,觉得这家不多问什么,口风紧,因此便常常处理,还能折算一笔。


    当然如果是珠服还有那种特别精致的衣裳,锦娘是会收好,她常年皮袄两箱、夹袄两箱、纱袍、夏衫都是两口大柜子放着。


    不过,今年也有损失,下半年曹掌柜到湖州盘货时,当时船到半路下大雨,货又没用牛皮纸包好,全部糟蹋了,四千两完全打了水漂,锦娘也没让他赔钱,只让他把存货清除了,再派刘豆儿把那处铺面直接折了一百两处理了。


    汴京的梁掌柜听说曹掌柜的事情,一半同情,一半也是警醒自己得留心一些。


    那曹掌柜靠着绸绒铺,给自家儿女也挣了一份家业,据说刚置办下宅子,哪里料到出这样的事情?幸好东家没让他赔钱,要不然四千两得赔到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地步。


    她如此干脆利落的处理掉,也是没有那么大的欲望。


    旁人若是遇到这种事情难道心痛,锦娘只睡了个午觉,就缓过来了,还对蒋羡道:“俗话说破财免灾,你看咱们儿媳妇顺利生产,女婿解试又过了,这才是咱们应该高兴的事。”


    “娘子,你真的不心疼吗 ?”蒋羡觑了锦娘的脸色一眼,这可不是四十两,是四千两啊。


    锦娘摆手:“这曹掌柜以前也替我赚了不少钱 ,就算了吧,况且那边的铺子我都处理了,将来收些佃租就好。”


    好在汴京绸绒铺今年赚了两万两,算是弥补了过来。


    年过完后,魏七郎马上就要参加省试了,几乎每个人跟他谈的话题也是省试的话题,他的压力虽然大,但也多了几分心安,毕竟那般一日十道题也不是白做的。


    更何况岳父和他说魏大老爷身体不大好,若是他今科不中,恐怕因为丁忧还要守三年孝,到时候不知道蒋家还能不能照拂到他。


    魏七郎当然知晓蒋家比魏家人对他还尽心尽力,岳父小舅子帮他批阅文章,请名师教导,甚至为了他连孙子的洗三百日都没有大肆操办,如今他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早上,烛火昏暗时,妻子把考篮准备好了,据说这是岳父当年用过的,也是取一个好彩头。他走到门口时,又转回来看了妻子一眼,“筠儿,你好好地。”


    筠姐儿含笑点头,不知怎么又有些心酸,丈夫可能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努力过,可她知道全家人都为他付出,可他们不是真的为他,是为了自己。


    这种帮忙是不求任何回报的,他们又得不到任何好处,只是都为她殚精竭虑罢了。


    好在魏七郎背水一战,终于省试过了,东华唱名三甲第一名。


    锦娘看着别人抄录出来的进士登科录上写着,三甲第一人魏骏,字神骥,小名七郎,具庆下,年二十六,六月初八戌时生,外氏曾。治赋一举,兄骐,永州知州,兄驰,大理寺评寺。娶蒋氏。曾祖奉安凭孙璧赠中书令,祖父鹤龄礼部侍郎赠太保,父璧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本贯河北大名府父为户。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