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偶遇故人
花旗、西觉和秋水站在店铺外的廊下,看着屋内几个小的提着花灯跟在小柳身后寄信。
小柳付完钱,坨坨提着花灯跑在最前面往街上跑。云善笑嘻嘻地提着荷花花灯追在坨坨身后。
坨坨一下子跳过门槛,云善有样学样,也学着跳门槛。可他人小腿短蹦得矮,没跳过门槛,人还被绊了一下,直愣愣地往前扑。
西觉迈出一大步,赶在云善摔到地上之前拽着他后背衣裳把人提溜起来。
云善一点没有要摔倒的感觉,西觉一松手,他提着小花灯又往坨坨身边跑。
“你到门槛那别跳了。”坨坨对云善说,“你跳得矮,跳不过来。”
“下次你叉过来。”
“嗯。”云善向来答应得好好的。
“你们要干什麽?”前面传来愤怒的喊话声。
妖怪们都往那处瞧,就见昨天追甘卓的那群人堵着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只看背影像是一家子。其中穿着裙子,头戴斗笠的女子背影瞧着有些壮硕。
“这位娘子,可否揭开面纱?”玄渊派的人客气地问。
“我妻子脸面不宜见风。”旁边的丈夫说。
“只看一眼便行。”玄渊派的人半抽出刀,威胁道,“还望两位配合。不然,刀剑可不长眼。”
妖怪们这角度只能看见前面三口人的背影,看那动作,那女子似乎揭开了面纱。
“长这麽丑?这麽黑。”玄渊派一人嘴快道。
女子赶紧蒙上面纱,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说话人也知道自己嘴快说了不好听的话,现在被人瞪了,什麽也没说,只把头偏开了。
玄渊派的人看过之后便离开了。
坨坨看着那三人离开的背影,提着花灯跟了上去。
那三人进了布庄里。坨坨提着花灯要跟进去。小柳在后面笑,“坨坨,今天还来看布?”
不等坨坨回答,布庄里跑出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惊喜地喊,“坨坨。”
“乌日……”坨坨四下看了看,没把乌日善的全名喊出来。他跑到乌日善面前,开心地说,“真是你啊。”
“我就说我听着那人声音像张槐。”
“云善,你也来了。”乌日善想去拉云善,云善跑开了,站在兜明身边睁圆了眼睛看着乌日善。
乌日善脸上擦了白粉,眉毛细细长长,脸蛋子上画了两坨粉红,小嘴也抹得殷红。样子有点像香烛店扎的纸人。
乌日善往云善的方向走了几步,“云善,你不认识我了?”
青芽儿眼珠子转了一圈,跑到云善身边牵着云善的手,“云善现在和我玩。你是谁?”
“善善。”一个故意掐细的难听嗓音从布庄里传出来,下一刻,那尖细的嗓子突然粗犷起来,“坨坨。”
“陈……”坨坨小声喊,“陈川。”
陈川意识到失态了,他扭了一下,挥挥手中的帕子,又把嗓音掐细了问,“你们怎麽来了?”
“我们来看英雄会。”坨坨说,“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张槐见到是坨坨他们,很是高兴。“没想到还能遇见你们。”
“这儿不方便说话,先去我们落脚的地方。”
闻青山听坨坨说过张槐他们,却没见过。如今见陈川扮成女人样,走路扭胯,又掐着嗓子说话,十分怪异。他只当这陈川有些不同寻常的癖好。
青芽儿对乌日善很有敌意。现在他觉得自己刚和坨坨打成平手,都是云善的好朋友,哪知道突然又冒出来了个小孩。
青芽儿牢牢地牵着云善的手,看乌日善要去牵云善另一只手,青芽儿立刻拉着云善往前跑。乌日善跟在后面追着。
张槐他们在一条小巷子里租了一间小院,里面有三间房。
张槐关上院门之前,不动声色地四下扫了一遍,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他快速关上门。
陈川已经打开屋子,拿下斗笠和面纱。
青芽儿仰头看陈川,脱口而出,“真丑。”
“青芽儿。”秋水喊,“怎麽这麽无礼。”
“可是,伯伯,”青芽儿说,“真的很丑。”
闻青山和小柳都看过去,真不怪青芽儿说丑。陈川是真的很丑。乌日善画得像是纸扎的小人,陈川就是一副白面鬼的模样。
陈川人黑,为了遮掩原本的黑皮肤,他每天使劲往脸上擦粉。可他擦得过白了。眼皮子还是绿的,颧骨上顶着两大团红,嘴巴还涂成血盆大口的模样。晚上出去吓人,保准一吓一个准。
坨坨皱着眉毛说,“我没教你这样画。”
“你嘴涂得也太红了。脸边不要画这麽红,像猴屁股。”
陈川哈哈笑道,“随便涂涂。”
“这伪装确实不错。这一路上基本没人识破。多亏了坨坨,哈哈。”
“你们不是去药师谷了吗?”小丛问,“你们拿到证据了?”
“拿到了。”张槐说,“我们给毒药师找了一味药,毒药师很守诺,便把当日鬼手在青川派饭食中下的药给我们了。”、
一句话的事,张槐他们却几次差点丢掉性命。不只有玄渊派和南夏派的追杀,就说毒药师要的药也十分难寻。
“我们准备在英雄会上揭开林为钦的真面目。让天下豪杰都知道他是什麽样的人。”
“英雄会开始之前,我们打算先在白下城里躲着。”
陈川接过话说,“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他把裙子下摆撩起来道,“这唯一一条裙子也快穿坏了。我们正愁去哪买裙子。”
那裙子下摆边少了一小块,四周还都破破烂烂的。裙面上用一块浅色的布打了块补丁,针脚粗得很,小丛估计着云善的手指头肯定能塞进针脚里。
“那些店里卖的裙子我穿着都小,没法上身。好在小丛来了,省得我们出门去。”
“今天在街上还被玄渊派的人查了,把我惊出了一身汗。张槐昨天上午出门打探,还说城里很太平。谁知道今天就冒出了这麽一夥人。”
“这些人是来追杀甘卓的。”坨坨说,“昨天我们就看见他们了。”
张槐问,“苍梧派的大弟子甘卓?”
“就是他。”坨坨说,“现在他藏在我们住的地方。”
“甘卓发现了苍梧派有个长老是玄渊派的卧底,因此被追杀。”坨坨还把遇到假甘卓的事情说了。
陈川道,“玄渊派向来卑鄙。如今阴毒手段层出不穷,真当武林是他们门派的了?”
“我与甘卓曾经见过一面。”张槐把甘卓的长相大致说了出来,和住在他们那的甘卓长相差不多。妖怪们这才敢确定,这个就是真甘卓。
“陆虞怎麽样了?”坨坨问张槐,“你们后来还有他的消息吗?”
张槐摇头,“那日分别之后,我们直奔药师谷。陆虞应该被镖局的人护送回中州了。”
“我们在路上听说,中州从春分到现在只下过一场雨。中州今年的日子不好熬。”
乌日善刚往云善身边走,青芽儿赶紧站到两人中间。他青着两只眼睛,防备地看着乌日善,“你是谁?”
“我叫乌日善。”乌日善睁大眼睛看向云善,“云善你不认识我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云善肯定不认识。”兜明说,“你去把脸洗了吧。”
乌日善跑进院子很快洗干净脸跑回来,凑到云善跟前说,“云善,你认出我了吗?”
青芽儿拨开乌日善,挤到云善身边。
乌日善把脸洗干净,云善还真认出来了,“乌日善,你去哪呐?”
乌日善高兴地说,“我和陈叔、张叔去药师谷了。”
“药师谷在哪?”云善问。
乌日善把这一路上的事说给云善听。青芽儿虽然对乌日善有所防备,但被乌日善说的故事吸引。三个孩子站在屋里,一个滔滔不绝地讲,另外两个人听得认真。
“云善,上街买驴了。”坨坨喊一声。
“买驴干什麽?”青芽儿发出疑问。
“吃呗。”兜明说。
兜明早就惦记吃驴。张槐他们这边正好有锅有竈,很方便他们自己做饭吃。
花旗带着兜明他们去买驴,西觉和闻青山、小柳、秋水去客栈收拾行李。张槐和陈川邀请他们过来一起住。
妖怪们要在白下城呆些日子,等闻老爷回信后去宋家要钱。陈川他们这边虽然房间少,但是方便,什麽都能自己来。打几天地铺也不要紧的嘛,主要是方便还省钱。
甘卓被西觉他们用马车运到陈川他们租住的小院里。知道了陈川他们的身份,又见陈川穿着裙子、化了妆,甘卓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花旗他们也回来了。除了驴,还买回了好些菜。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三人各挎了一个篮子,争先恐后地从院子门口挤进来。
跑到屋门口,乌日善拦着青芽儿,对云善说,“云善快进去。”
青芽儿抓着乌日善胳膊大声叫嚷,“赖皮!赖皮!你俩赖皮!”
等云善先挎进屋门,乌日善赶紧带着篮子跟进屋。
钢蛋也挎着个篮子,跟在后面。走到门口时它挪着肥大的屁股故意把青芽儿往旁边挤。青芽儿一个踉跄扶住门,气得跳起来一脚蹬在钢蛋屁股上。
这一下让云善看见了,云善放下篮子跑过来抱着钢蛋,“青丫不打钢蛋。”
“云善,它欺负我。”青芽儿气道,“它刚刚故意挤我。”
“钢蛋是个卑鄙小人。它在你面前装呢。”
钢蛋不声不响地站在那。
“你说,是不是你先挤我的?”青芽儿抓着钢蛋身上的肥肉大喊,“你说啊!”
“钢蛋不会说话。”坨坨经过时说了一句。
“你不会说话你怎麽会欺负人。”青芽儿愤怒地又在钢蛋身上拍了一巴掌。
云善拉着青芽儿的手不让他再打钢蛋。
铁蛋叼着菜篮子晃悠悠地进屋,放下菜篮子后他找了个凉快地方趴下来歇息。
兜明拿了把刀,牵着驴出院子。闻青山和小柳跟去看杀驴。
小黄鼠狼躲在车里没动静,好一会儿才探出头打量小院子。四下看过之后,它又缩回车里了。
这麽多人进了屋子,屋里顿时显出挤来。坨坨把云善他们带去巷子里玩,把钢蛋和铁蛋也带出去了,屋子里立马就空出了些地方。
小丛拿出皮尺给陈川量尺寸,量了几处后记了些数字在纸上。甘卓探头瞧了一眼,纸上写的东西他看不懂。
“要给乌日善也做条裙子吗?”小丛问。
“他不用。”陈川说,“他的裙子好买。”乌日善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体型没差别,随便去哪个成衣铺子都能买得到裙子。
“这是给陈川做裙子?”甘卓听懂了。
“嗯。”小丛点点头,跑去院子的车上拿来剪子,先拿尺子在布上量了几下,画出印子,然后就下剪子了。
小丛下剪子时毫不犹豫,甘卓一看就知道他是熟练工。小丛剪完几块布,穿了针线坐下来开始缝衣服。甘卓还在犹豫,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甘卓,你是不是有话说?”陈川先开口问。
“我……”甘卓说,“能不能也给我做条裙子。”从自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怪异。
“你们是乔装打扮的吧?教教我。”
陈川听了哈哈笑起来,“好说,好说。”
“化妆的技术还是坨坨教我们的。没想到竟然这麽实用。”
“我和你说,这一路上我们基本就没被认出来过。”
甘卓欣喜地说,“这样好,这样好。”
既然甘卓也要衣服,小丛顺便给他量了尺寸。
陈川坐在旁边和甘卓说起各自逃亡经历。如今到处都是玄渊派的人,甘卓已经不知道谁能托付,起码陈川他们和玄渊派不是一夥的。于是就把玄渊派在苍梧派卧底长老的底给陈川抖了个干净。
院子门被推开,兜明扛着扒完皮的驴回来了。
厨房里空间不够,兜明把案板拿在院子里,“砰砰砰”地剁着肉。小院子里一时间热闹得很。
“干吗?”坨坨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
一个热情的老妇人说,“给你们送点菜。”
因为陈川、张槐还有甘卓的身份不方便,小院子门一直都是关着的。
小柳听着这声音熟悉,打开门看去。
老妇人看到小柳,立马把篮子递过去,“我摘了点菜,送给你们吃。”
“谢谢婶子。”小柳没客气,接过篮子,把菜倒回屋里,把篮子还给老妇人。
“不用客气。我回去做饭了。”老妇人挎上篮子沿着小巷子往前走,进了一处院子。
“她是谁啊?为什麽给我们菜吃?”坨坨问小柳。
“刚刚杀驴时在河边遇到的婶子。”小柳说,“兜明把驴皮给她了。”
坨坨哦了一声,趴下来挤开青芽儿,“挨到我了。”他们几个小的在门口弹石头玩。
小柳跟着看了几眼,石头都是一个个圆溜溜的珠子,有黄的、蓝的、粉的、紫的、绿的。听说都是西觉一个个磨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这麽多带颜色的石头。
坨坨把手里的紫色弹珠一弹,打到前面的蓝色弹珠,他高兴道,“我的了,我的了。”
蓝珠子是乌日善的。乌日善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弹珠放在地上,“再来。”
小柳关上门回了院子。不一会儿,院子里就飘出一股肉香味。
钢蛋闻到食物的味道在外面呆不住,自己开了门跳进院子里,铁蛋也跟着一块进了院子。他俩堵在厨房门口碍事,被兜明一脚一个踢开了。
花旗从锅里舀了些肉汤倒在钢蛋和铁蛋的饭盆里。
钢蛋迫不及待吃了一口,被烫得在原地蹦了好几下。铁蛋把饭盆扒拉到墙根阴凉处,趴在旁边等着肉汤晾凉。
小黄鼠狼闻到味道从车里伸出小脑袋,看到铁蛋和钢蛋都有吃的。它拖着断了的那条腿跑到厨房门口,扒着门“吱吱”叫了两声。
看到花旗看它,小黄鼠两只小爪子抬起来对着花旗拜了拜,黑豆小眼睛里满是期望。
花旗勾起笑,从锅里捞出了一小块肉丢在地上。小黄鼠狼立马蹿进来,叼着肉往外跑。
钢蛋的饭热暂时吃不了,它见小黄鼠狼进了厨房,于是跳到门口堵小黄鼠狼。
小黄鼠狼叼着肉顺着墙根拼命跑,钢蛋跳过去追。小黄鼠狼直奔小柳的板凳下,站在那转头戒备地看着钢蛋。
钢蛋跳过来,小柳轻轻推了它一下,“钢蛋,别抢黄大仙的肉 。一会儿我给你喂块大的。”
这话钢蛋一听就懂,它看看小柳,然后跳开了。
小黄鼠狼边吃肉还边不放心地盯着钢蛋看。不过钢蛋没再来这边,它推着饭盆也去墙根下了。
小柳等小黄鼠狼吃完肉,还给它倒了些水喝。小黄鼠狼精得很,知道谁好拿捏,一直跟在小柳身边。
云善在外面玩累了跑进来要水喝。花旗在厨房喊,“云善,来喝驴肉汤。”
云善听到声音转身要往厨房跑,西觉追了两步,把他拉到一旁给他拍衣服。云善胸前,膝盖上都是土,他刚刚打弹珠时趴在地上了。
“洗洗手。”西觉说。
云善听话地洗了手,这才跑进厨房。
喝了一口肉汤后,云善眯起眼睛,仰着头对花旗,“好喝。”
“好喝就再喝点。”花旗笑着摸摸他的圆脑袋,“还有一大锅。”
云善捧着不锈钢小碗在厨房里喝了几口,然后又捧着碗出去玩。他一直用的不锈钢小碗,也没人担心他会摔到碗。
手里有碗,云善就没趴在地上,只是蹲在那看坨坨他们打弹珠。
青芽儿说,“云善,让我喝一口。”
坨坨在后面等着,见青芽儿喝完,碗里只剩下碗底,他不满地说,“你怎麽喝那麽多?”
“云善的碗太小了。”青芽儿道。
坨坨把碗底喝完,对乌日善说,“没有了。”
“走,我们进院子里吃饭去。”
四个小孩进了院子,坨坨在最后栓上门。
青芽儿跑进厨房要肉汤喝,花旗把米饭盛在木盆里道,“自己舀,别掉锅里。”他可没工夫伺候别人喝肉汤。
一转头看到青芽儿身上全是灰,花旗抱着木盆嫌弃地把青芽儿往门外踢,“你在土里打滚了?”
青芽儿不敢反抗花旗,顺着花旗的力道往外走。乌日善和云善堵在门口,他又出不去,“你不要踢我了。我没在土里打滚。”
“我们在外面打弹珠。”
“云善,乌日善,你们俩快出去。”
坨坨先把自己掸干净,然后又拖了乌日善过来拍拍,最后又拍打青芽儿。
青芽儿气人,站在那大声和秋水告状,“伯伯,伯伯,坨坨打我。”
坨坨本来好好地给他拍衣服,听他这麽说,一巴掌扇在青芽儿脑袋上,“这叫打。”
青芽儿躲开一点怒视坨坨。秋水摇摇头,没说话。
坨坨不理会他,丢下一句,“你该的。”他跑进厨房给自己和乌日善、云善盛肉汤喝,没给青芽儿盛。
乌日善、云善和坨坨三人各端了半碗肉汤,蹲在墙边小口小口地喝。青芽儿自己进厨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肉汤,端着碗“斯哈斯哈”地喊烫。
到了墙根边,青芽儿赶紧放下碗,两只烫红的手在一起搓了搓。钢蛋早吃完了自己盆里的肉,看到地上有吃的它跳了过来。
青芽儿知道钢蛋要干什麽,站在碗前推钢蛋。“你不许过来。”
钢蛋根本不听他的话,青芽儿推不动钢蛋,急得喊,“云善,快来帮我。”
云善端着小碗站起来,跟着青芽儿一起把钢蛋往后推。钢蛋不惹云善,它心里清楚,云善是不能惹的。云善推它,它顺势就往后跳,又回到了墙根蹲着。
青芽儿蹲下来摸摸碗,碗还是烫的。他和云善说钢蛋坏话。云善喝着汤,难得没为自己的宠物反驳。因为青芽儿说钢蛋嘴馋。钢蛋嘴馋这是事实,云善不知道怎麽替钢蛋说好话。
闻青山坐在旁边一个劲地笑。青芽儿转过去两只还发青的眼睛瞧他,叫道,“闻青山,你怎麽又笑?”
“青芽儿好霸道,笑还不让笑了?”闻青山喝了口肉汤说,“你的汤肯定不热了,赶紧喝。”
青芽儿摸了摸碗边,“还烫。”
“里面肯定不烫了。”闻青山说,“你喝一口试试。”
青芽儿将信将疑地端起碗试探地喝了一口,真的不烫嘴了,就是有点热。
兜明把菜盛出来,喊了吃饭。小孩子们端着碗,乌拉拉地往屋里跑。
小黄鼠狼顺着小柳的裤腿往上爬,爬到小柳肩膀上坐着。
吃饭时,云善把小纸抓下来喂肉。小黄鼠狼瞧见了,在小柳身上吱吱叫了两声。
钢蛋跳过去拍拍小柳。
小柳赶紧夹了一大块肉给钢蛋。
“钢蛋记性不差呢。”小柳笑道。
坨坨吃了口菜说,“说吃的钢蛋都能记得。”
第82章 花灯会
天色刚冒亮,才将就看得清人。灵堂里已经传来哭声。
哭声呜呜咽咽,时不时地停一下,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说话声音小,不站跟前根本听不见。
宋家管家心里纳闷,这是谁,天刚亮就来哭夫人了。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人在哭。说来也悲凉,今年府里的下人换了不少,府里的老人不剩几个,真正和主子有感情的,掰着手指头数也数不出来几个。
宋家管家把府里的老人挨个在心里点了一遍,点来点去也没想到符合的人选。
他走进灵堂里,看见女人跪在那的背影还没认出来是谁。
只听她哭得伤心,管家劝了句,“莫要哭坏身子,一会儿还要送夫人一程。”
等那女人转过身,露出一张泪水连连的脸,管家心中惊讶,这女人不是李姨娘吗?她竟然还会来夫人棺椁前哭?
府里只有一位姨娘,叫李莺,是夫人带来的陪嫁丫头。去年大爷回来,不知道怎麽就和这位勾搭到了一起。听说大爷自打去年回来后一回也没歇在夫人房内,夫人和大爷闹了好一通,又和李莺放了狠话,十来年的主仆关系就算断了干净。
“管家。”李莺拿帕子擦掉眼泪,站起身,“夫人下葬的事都安排好了?”
“昨天晚上便说好了。”管家应付一声。他瞧不上李莺,也不把她当做正儿八经的主子。
“这几日少爷如何?”李莺又问。
不待管家回答,李莺道,“少爷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大爷事情多顾不上少爷,管家定要多加看护。”
管家心里很是诧异。李姨娘看起来对夫人还是有些情分的,不然也不会天不亮就来哭。现在天早,可没人能看见。又问起少爷的事,话里带着关心,似乎有几分真心。
因为这些,管家心里不像之前那般轻视李莺,“小少爷近两日思母心切,饭吃得少。夜里睡得也不如以前安稳。”
李莺说话间带着心疼,“小少爷如今才八岁,骤然失去母亲,心里定然栖惶。等送完夫人回来,我让厨下送些少爷喜欢吃的过去。”
管家四下瞧瞧,见只有李莺的丫鬟站在院子边打盹,四下里再没别人。他小声试探道,“昨天有人给我递消息,说有人要在夫人头七那天谋害少爷。”
李莺一听,神色凝重,紧盯着管家,片刻后问,“此话当真?”
管家见她只是脸上不好看,没有慌张也没有惊讶,心里一头雾水。若说家里谁最想害少爷,管家心里最先想的就是这李姨娘。若是少爷出事,李姨娘母子俩最得利。
可李姨娘现在这样,不像是要害少爷的样子。管家又加了把火,“李姨娘可知,夫人是如何死的?”
“夫人不是害了急病死的吗?”李莺看向管家,眼中带着怀疑。
“可我听说,夫人是被人害死的。”管家小声道。
李莺拧起眉头,“管家这话是听谁说的?”
院子里打盹的小丫头翠儿点着脑袋醒了过来,见管家也在灵堂中,她赶紧跑过来,“姨娘。”
李莺没再说话,带着翠儿离开灵堂。走到拐角处又忍不住回头看,瞧见管家还立在灵堂里,她想起管家刚刚说的话。夫人是被人害死的。谁会害了夫人?
回了房,隔着帐幔,宋传芳问,“莺儿,你起这麽早去哪了?”
“今天夫人下葬,我去前头看了看。”李莺打起帐幔道,“夫人年纪轻轻,身体未曾有恙,怎麽会突然害了急病来不及救治就走了?”
宋传芳坐在床上盯着李莺看,两只眼黑沉沉的。
李莺陡然察觉,捂着胸口问,“大爷怎麽这样看我?”
宋传芳下了床,站起床边等着李莺伺候他穿衣,“阎王爷要收人,难道还看有病没病吗?”
李莺拿过衣服伺候宋传芳一件件穿好,“是这个理。阎王爷要收人,谁也留不住。”
等宋传芳穿好衣服离开,李莺揪着帕子在原地站了许久,心凉到谷底。夫人离世,大爷从未表现过伤心。提起夫人仿佛也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她从夫人还未嫁入宋府便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知道大爷与夫人情深义重。成亲后两人更是恩爱。
夫人从未做错什麽,为什麽大爷出门一趟之后便对夫人如此冷淡?就连夫人去世,大爷也没掉一滴眼泪。
李莺的思绪飘忽,回到去年秋天,宋传芳刚从外地游学回来。一回来还未见人,大爷便害病在床上躺了月余,谁都不见。大夫说大爷这是心病。
回来的途中他们遇到山匪,从小跟着大爷的小厮被山匪一刀砍了脑袋。还有个小厮受了重伤,回来没多久便病死了。大爷向来重感情,吃不下饭,瘦得有些脱相了。
再然后,夫人差她给大爷送药。大爷突然对她毛手毛脚,说要收她做小妾。她一时鬼迷心窍,跟了大爷。后面大爷便再没去过夫人房里,连面也少见。甚至这一年里连少爷都没见过几回。
这事蹊跷,大爷像是陡然之间变了一个人。老夫人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大爷受了刺激。老夫人不信,又请了道士、和尚来做法,什麽用也没有。
李莺又想到夫人死的那天。夫人身体一直无恙,早饭之后在园中散步,突发恶疾,没等到大夫进府,人便走了。听府里的下人说,夫人突然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等她听到消息赶到时,夫人已经盖了白布停在堂中。大爷站在堂里,神色没有一点哀伤。
若说府里谁能害夫人,李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大爷。府里只剩下这一位站得住的主子。
可大爷为什麽要害夫人呢?要害少爷的人是大爷吗?
云善骑在铁蛋身上,从铁蛋脖子那扯长毛。铁蛋如今正在慢慢长鬃毛。
许是被云善扯得疼了,铁蛋呲了呲牙。云善又拽了一下,铁蛋这次忍不住了,缓缓地站起身,云善从它身上滑了下来。
青芽儿凑过来,手欠地从铁蛋身上扯下一根棕色长毛。铁蛋的大脑袋往前一顶,把青芽儿顶了个屁股蹲。
铁蛋从不主动招惹人,也不主动亲近人。除了云善和云灵山里的妖怪们,它根本不忍其他人。
青芽儿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拍了拍屁股,看了看长毛,然后不感兴趣地丢掉了。
“笃——笃——笃——有人在吗?”
昨天送菜的婶子又来了。
青芽儿跑去开了门。婶子挎了一篮菜站在门口冲着院子里探头,“来给你们送菜。”
看到院子的马车后面挂了几个花灯,送菜婶子笑着问,“今晚就是花灯节,街上热闹的很,你们也去瞧热闹吗?”
“要去的。”坨坨接过菜倒在自家的篮子里,和送菜婶子打听,“哪里最热闹?”
“来鹊桥那边最热闹。”婶子说,“每年都有人在那边河里放河灯,还有放孔明灯的。”
除了乌日善,大家都有花灯,就等着晚上天黑去街上热闹。
乌日善问陈川要了些钱,说也要去买花灯,晚上跟出去玩。
陈川和张槐信任妖怪们,把乌日善交给花旗他们,陈川和张槐都很放心。花旗中午出去买菜,乌日善又跟着一起去了。
“乌日善,这儿的花灯好看。”青芽儿在街上喊。
坨坨立马说,“在外面不能喊乌日善的名字。要是被别人听到,会有人来杀乌日善。”
青芽儿瞪大眼睛,“那我叫他什麽?”
想到陈川喊乌日善“善善”,和云善的名字很像,人家两个名字里都带“善”,这让青芽儿有些危机感。他立马道,“我才不叫他善善。”
“那你叫他小乌。”坨坨说。之前陆虞为了区分云善和乌日善,就叫他们小云和小乌。
乌日善看上了一个牡丹花灯。陈川给了他不少钱,买完花灯后,还剩下一把铜板。乌日善把剩下的钱揣进怀里。
他们逛完街,正准备去另一条街买菜,远远瞧见走来一队披麻戴孝的人。
兜明踮脚看了一眼后说,“是宋致远。”
云善个小看不见,抱着花旗的腿扯花旗衣服,“花花,抱着。”
花旗把他拎起来,让云善坐在他脖子上看。
宋致远走在最前面,队伍里有人抬着口棺材。管家走在宋致远后面,看到花旗他们站在路边,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坏蛋。”坨坨小声对小丛说。
光看送葬队伍什麽也看不出来。
下半午时,小院的主人家过来了,给灯笼里换了蜡烛。叮嘱他们,等天黑就把灯笼点上。
盼了一下午,太阳终于落山了。妖怪们早早地吃了晚饭。天还没黑,青芽儿拿着火折子催秋水去外面点灯笼。
“急什麽,天还没黑,现在点了看不出来。”秋水说。
“早点点了,我们好出去玩。”青芽儿说,“我们要去来鹊桥。”
秋水这一天听几个孩子念叨了好几回来鹊桥,知道是晚上热闹的地方。他搬了梯子出来,点了院门口的两个灯笼。
青芽儿和云善两人拎着点好的花灯站在屋檐下瞧着上方的两个灯笼。天还没黑,灯笼点上根本看不出亮,就像他俩的花灯,点上了什麽也看不出来。
下午,青芽儿就迫不及待地把大家的花灯都点上了。亮处看不清,青芽儿、云善和乌日善三人专门关在屋子里玩了好一会儿。
西觉出去买了几根蜡烛回来。不然凭他们花灯里的蜡烛,根本撑不到晚上。
点了门口的灯笼,花旗他们便出门去了。走到来鹊桥时,天色已经发暗。远远望去,街上全是一个个亮起的花灯。
这儿人是真多,满大街都是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每人手里都提着花灯。
坨坨提着花灯跑上来鹊桥,看到河里有挂了花灯的游船。游船上站着不少提着花灯的人。一眼看过去,这一船人都是男子。
游船驶入桥洞,坨坨提着花灯跑到桥另一边。云善不明所以,提着他的荷花花灯跟着跑。
桥墩不高,云善不用踮脚也能看见下面。小丛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拽着云善的衣服,防止他掉下去。
“出来了,出来了。”青芽儿高兴地喊。
游船出了桥洞。
桥上有姑娘往下面扔帕子,兜明顺手一捞,捞到了一条带着香味的粉色帕子。
闻青山在旁边怪笑,“兜明,你捞什麽帕子?”
“这是人家姑娘丢给看中的男子的。莫非,你想成亲了?”
兜明一听,把手里的帕子团吧团吧胡乱地往下面船上丢。
后面有姑娘羞恼道,“怎麽又丢出去了?”
闻青山和小柳都哈哈笑起来。兜明不自在地把手往桥墩上蹭。
下了桥是一条长长的街。街两边的铺子门口都挂了花灯。有的铺子一左一右各挂一个花灯,还有的左右各挂两个花灯。街上小摊贩的摊位上也都挂了花灯。整条街上都是亮的。
“来碗糖水吗?”小贩大声吆喝。
青芽儿想去坐游船。兜明想尝尝糖水。
“看。”小丛突然瞧见天上飞了好些孔明灯,一个个载着烛火飘上天空。
“那是什麽?”青芽儿仰着头问。
“真好看。”坨坨说,“一会儿我们也去放孔明灯。”
有一个孔明灯突然自己烧了起来,在空中燃烧片刻后,坠向地面。
兜明一边仰头看孔明灯,一边舀了糖水送进嘴里。甜丝丝的糖水喝上几碗舒坦地很,就是吃多了会觉得腻歪。
他们沿着一边从街头逛到街尾,然后再从另一边逛回来。坨坨如愿地买到了孔明灯,抓着灯领在最前面往河边跑。
青芽儿和云善的花灯果然没坚持多久,还没到桥边,两人的花灯都熄了。
西觉给他们换上蜡烛,重新点了花灯。云善高高兴兴地提着花灯和青芽儿一起往河边跑。
边上没栏杆,云善和青芽儿又贴着河边走。西觉不放心,提着云善的衣领扯着他。
岸边又有一群人放飞孔明灯。
“咱们也放。”坨坨提议。
孔明灯上可以写心愿。闻青山问人借了笔来,自己先写了一些祝愿家人身体健康的话。妖怪们没什麽心愿,几只妖怪什麽也没写。
青芽儿不会写字,让秋水帮他写。写的是“青芽儿和云善是最好的朋友。”
坨坨本来什麽也没写,见青芽儿写了这个,他要来笔写了,“云善和坨坨天下第一好。”
云善在孔明灯上画了祈福符,由西觉带着他放灯。
青芽儿不认得字,高高兴兴地在坨坨旁边松开手,把孔明灯放上天。
坨坨也松开手,看着孔明灯晃晃悠悠地飞上天,撞到了一旁青芽儿的孔明灯。
两个灯也不知道是谁烧的谁,在空中就烧没了。
青芽儿眼睁睁看着刚上去的孔明灯就这麽没了,转头怪坨坨放灯位置不对。坨坨怪青芽儿和他离得太近。
其他人的孔明灯都飞得很高。
“你们不能和云善最好了。”乌日善突然说。
坨坨和青芽儿正吵着呢,听到这句话,两只小妖怪转头看向乌日善。
“你写的什麽?”青芽儿戒备地问。
乌日善说,“我写的平安。”
青芽儿松了口气。
乌日善这麽一打岔,坨坨和青芽儿没再吵起来。青芽儿拉着云善往前面跑,喊着要去坐船。
下了楼梯,船家见他们都是小孩,不让他们上船。等花旗他们过来付了钱之后,船家才让云善他们上船。
他们站在船上,和之前看到的那些坐船的人一样,也都提着花灯,经过桥洞。
过了桥洞之后,云善他们仰头看桥上的人。
桥上有人往下面丢帕子。
云善被帕子罩住了脸。他伸手拿掉帕子,听到小柳说,“花旗得的帕子最多。”
坨坨小声咕哝,“那些人眼神不好使。”
花旗在后面冷笑一声。坨坨立马绷紧身体,看到云善拿帕子擦脸,坨坨新奇地问,“云善,你也有帕子?”
闻青山一听,凑过来看。见云善手里真抓着一条帕子,他对着岸边大声笑问,“谁给我们家小孩子也丢了帕子?”
岸上的人哈哈笑起来。云善听见别人笑,也咧着小嘴跟着笑。
游船走得远了,花旗一松手,手里的几张帕子掉进了水里。
帕子从坨坨旁边飘过,坨坨这次什麽也不敢说了。
他们坐完了船,又去逛了两条街,直到月上中天才回去。
今天有得玩,云善睡得稍微晚了些。不过也早早地睡了,趴在西觉肩膀上不知不觉跟着逛了两条街。
走回他们租住的那条巷子,妖怪们看到各家门口都点了灯笼。有三家门口还插着花灯。
主人家今天给换的蜡烛粗,到现在还在烧着。妖怪们学着别人家,把花灯也插在门口。他们家花灯多,照得门口亮堂堂。
“睡觉咯。”坨坨推开门往院子里跑。
第83章 吃炸鸡
天色已晚,宋府仆人点上了蜡烛。
宋致远仍旧跪在蒲团上,安静地给宋家夫人烧纸。
管家站在屋外盯着宋致远,愈发焦心。今天就是夫人头七。提心吊胆了一天,那些人还未出手。他知道晚上才是最重要的时候,既然那些人想装神弄鬼,势必会在夜里下手。
外面夜色越来越深,宋致远跪在那打起了盹。
“管家。”
突然的人声吓了管家一跳,他转头看到小曾站在旁边。
“什麽事?”管家不悦地问。
“张账房说有事情和您商量。”小曾指着小门那说,“他在那等着呢。”
小门那站了个人,半边身子藏在阴影中,管家看不真切,不知道那是不是张账房。
什麽事情非得大半夜商量?管家心里咯噔一下,这些人怕不是要寻机会害少爷?虎毒不食子,大爷因何要害少爷?
他看向屋内,宋致远脑袋快点到胸口了。阿水跪在旁边,转头往这边看。和管家对视之后,阿水赶紧转过头去。
“哪有人?”管家往那边看,装作一脸惊疑地说,“小曾你是不是花眼了,那边没有人。”
小曾往门边看去,分明看到自家大哥站在门口。
“管家您说笑了。怎麽会没有人,张账房不是好好地站在那吗?”
“可我怎麽看不见人?”管家说,“小曾,这大晚上的你可不要吓我。”
“你说你看见张账房了,你去把他领来。有什麽事便在这说。”管家道,“今天是夫人头七,我可不敢乱走。”
小曾面露难色,“管家你可就别为难我了。就这几步路,我陪你走过去。”
管家突然惊呼一声,指着东边墙说,“那儿是不是站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小曾身上冒出鸡皮疙瘩,顺着管家指的方向看去,没见着人,“管,管家,哪有人?”
“我瞧着像是夫人。许是夫人回来了。”管家说,“小曾你胆子大,你去那边瞧瞧。问问夫人是不是在下面缺什麽了?”
东边墙下有一大块阴影,乌漆嘛黑,瞧着怪渗人的。小曾躲在管家身后道,“管家叔叔,我胆子也不大。你差旁人去瞧吧。”
“阿水。”小曾冲着屋里小声喊,“你来。”
阿水站起身小跑过来。
小曾指着东边墙道,“你去那边瞧瞧。”
阿水慢腾腾地往东边挪,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啊——”
管家赶紧回头看,就见原本打瞌睡的宋致远突然之间站了起来。
阿水和小曾被这动静吓得直打哆嗦。
“少爷,您这是怎麽了?”管家赶紧跑进屋内。
宋致远阴沉沉地盯着小曾和阿水,嘴里快速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越说越快,最后更是尖声喊,“还我命来——”
“少爷。”管家噗通跪了下来,对着宋致远的方向问,“你是谁?为什麽上我家少爷的身?谁害了你的命?”
小曾和阿水见管家跪了下来,两人也赶紧跟着跪。
“我是宋府的夫人。”宋致远把桌子挠得嘎吱响,桌子每响一下,小曾和阿水就跟着抖一下。
“谁要害我儿,我便叫你们不得好死。”
桌子仍旧被挠得嘎吱响,小曾和阿水跪趴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抬头。他俩心里有鬼,听到这话抖得更厉害了。
声音突然就停了,管家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去,就见宋致远趴在桌子边没了动静。
“少爷?”管家试探地叫了一声。
宋致远仍旧没反应。
管家爬起来,跑到宋致远身边,“快,快去叫大夫。”他不经意地看向远处小门边,那边阴影处的人已经离开了。
小曾和阿水也爬了起来,谁也不敢现在跑出去。
管家恨恨道,“你俩一起去,快去!”
小曾和阿水互相扯着衣服,两人赶紧往外跑。
管家四下看了看,手轻轻在宋致远身上拍了一下,宋致远睫毛颤了颤。
等大夫来了,宋传芳也来了。
大夫给宋致远号了脉,只说少爷身体无恙。
宋传芳站在床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宋致远。他听小曾和阿水说了事情经过。是有人装神弄鬼?还是那女人魂魄真的回来了?
宋致远眼珠子动了动,睁开眼,看到宋传芳后,他立马坐起身,“爹。”
“可有哪里不舒服?”宋传芳问。
“没有。”宋致远回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道,“我不是在给娘烧纸吗?怎麽回屋了?”
“你什麽都不记得了?”宋传芳盯着宋致远问。
宋致远垂下眼睛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有些困,再醒来就在屋里了。”
“爹,我是不是睡着了?”
宋传芳说,“天快亮了,继续睡吧。”
这麽一折腾,外面天已经蒙蒙亮。管家一脸疲惫,心总算是放下了。夫人的头七过了,少爷平安无事。一想到昨晚的事,管家心里乱七八糟。他现在已经确定大爷要害少爷。小曾和阿水都是大爷的人。
宋府里各人各怀心思,张槐租的小院里,乌日善跟着云善、青芽儿正一块学习。一张桌子四个边,再加上秋水,正好一人一边。
三个小孩背着小手,摇头晃脑地跟着秋水念文章。
青芽儿闭着眼,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晃得晕晕乎乎地犯困。
秋水拿着小竹竿,不客气地在青芽儿脑袋上敲了一下。青芽儿立马坐直身子,左右看看,委委屈屈地继续跟着念书。
云善和乌日善背挺得更直了,连声音都大了几分。
兜明和坨坨坐在门外托着下巴,被屋里的读书声念得昏昏欲睡。小丛在旁边快速地缝着裙子。
小纸懒洋洋地摊在墙根,铁蛋趴在他旁边,钢蛋和铁蛋对着屁股趴在另一边。小黄鼠狼远远地趴在马车轱辘阴影下。
甘卓头猛地点了一下惊醒过来,听着屋里还有读书声,他伸了个懒腰,小声嘀咕,“还没结束。”
云善他们每天上午读书的时间就是大家睡觉的时候。听着读书声,人特别容易犯困。
花旗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到西觉聚精会神地拿着小刀刻木头。他又打了个哈欠,背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下课之后,三个小孩闹哄哄地跑出屋子,吵醒了院子里打盹的众人。
兜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出去转转。”
青芽儿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先跑了出去。他都快跑到巷子口了,发现后面根本没人跟出来。
“云善,云善。”青芽儿一路叫着跑回院子。
坨坨正把老虎造型的小包挎在云善身上,云善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在吃。
乌日善也拿了点心在旁边吃。
“有吃的怎麽不叫我?”青芽儿不满地拿了块点心,大大地咬了一口。
“你跑得太快了。”坨坨说,“喊你你也不听。”
青芽儿切了一声,从嘴里喷出些点心碎渣。
“走,出去玩。”坨坨带头往外面走。
青芽儿凑到云善旁边,看他小包里装了什麽。里面满满当当地装了许多零嘴,绿豆糕、花生、蜜饯,还有几块糖。青芽儿吃完点心,从云善的小包里掏了块糖扒开糖纸丢进嘴里。云善拿了两个花生给他。
他们几个小的出门没有目的地,都是在街上瞎跑。遇到好玩的地方就停下来玩一会儿。听到别的人家喊小孩吃饭,坨坨他们就往回跑。跑到家,花旗差不多也做好了饭。
今天他们远远地跟在一队和尚后面看热闹,一直跟着走到宋府门口。宋府门口已经不挂白布了,在门口接人的也不是上回看到的那个管家,而是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人。
听说宋府要做法事,给刚死去的宋夫人超度。
坨坨问别人打听宋致远的事。听说昨天是宋夫人的头七,宋少爷夜里撞了邪,所以宋家今天请人来做法。
青芽儿从云善的小包里拿了块蜜饯刚塞进嘴里,就见之前进宋府的那队和尚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青芽儿含着蜜饯,含糊地问坨坨,“超度这麽快?”
“怎麽可能这麽快。”坨坨看着尖嘴猴腮的人追在大和尚旁边焦急地说话。他往那跑了几步,凑近了听。
“大师,大师,您帮帮忙。”张账房恳求道。
“施主,这种事我们不能做。”大和尚念了声佛号,“宋夫人身前是个和善人,常来寺里捐香火。夫人死后也并未害人,我们如何能将她镇压,不让其转世?”
“大师。”张账房说,“此事了结,大爷说要给寺里捐赠五百两香火钱。还望大师三思。”
大和尚只念了声佛号,头也不回地走了。
坨坨奇怪地看向张账房,不是说超度宋夫人吗?现在怎麽变成要镇压宋夫人了?
张账房眼神阴鸷地看着和尚们走远,啐了一口,骂道,“傻不傻?五百两银子都不要。”
他转头看到坨坨站在那,不高兴地骂了道,“哪里来的死孩子。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你神经病啊。”坨坨大声骂回去。
张账房被坨坨骂了一句,追了过来。坨坨一看情况不对,掉头就跑,“兜明,兜明,有人要打我。”
兜明几步走过来,一把推开张账房。
张账房冷不丁地被推了一把,顿时火冒三丈,举起拳头就要打兜明。
兜明一脚把张账房踹得趴倒在地。
张账房捂着肚子站起身,指着兜明道,“你们等着。”他转身往巷子里快步走去。
“傻子才等。”坨坨说,“我们走。”带着云善他们几个就跑走了。
等张账房带人回来,巷子口哪还有人。他捂着肚子憋了一肚子气,愤怒地骂道,“几个小瘪三。”
坨坨他们也没立刻回去,现在时间还早。他们绕了两个巷子跑去来鹊桥那边玩。
白天坐船的人少,船家大都三三两两地坐在船头闲聊。
坨坨他们几个把这几天的零花钱凑在一块,拿着钱找船夫,想坐船逛一圈。白天坐船比花灯节晚上坐船要便宜一半,钱大头是乌日善出的,前几天他买完花灯还剩下些钱。
船夫见他们都是小孩,给钱也不带他们。
“为什麽?”青芽儿站在船边问。
船夫带着斗笠,卷着裤腿坐在船头道,“你们这麽多小孩,谁看得住。要是都掉水里了,救也来不及救。”
“不用你们看。”坨坨说,“我们自己看。”
“保证不会掉水里。”
船夫笑了一下没接话。小孩的话谁信?
青芽儿问了几条船,没有一个船家愿意载他们。
兜明看着岸边说,“还是去买烧鸡吃吧。”
实在是没得玩,坨坨他们去了卖烧鸡的店里问,他们的钱连半只烧鸡也买不了。兜明又提议去吃馄饨。一共买了两碗馄饨,还都是素馅的。五个小的轮流拿着小勺吃馄饨,一人肚里混了四个馄饨。
吃完馄饨,兜明砸砸嘴,说想吃炸鸡。现在他们分文没有,只得回家去找花旗。
花旗正在厨房做饭,兜明牵着云善进来了。
“云善想吃炸鸡。”兜明说。
花旗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兜明。
兜明戳戳云善,云善跑过去抱着花旗的腿,仰着脸笑着说,“花花,吃炸鸡。”
“竈台边热,云善去旁边玩。”花旗一肚子数,这肯定是兜明撺掇云善来说的。云善自己肯定想不到要吃炸鸡。
“下午给你做炸鸡吃。”花旗说,“现在去买鸡耽误吃饭。”
云善点点头,和花旗说他们去吃了馄饨。
花旗问,“哪来的钱?”
“乌日善的。”云善说,“没吃饱。”
花旗弯下腰,笑着拍拍云善的肚子,“云善中午多吃点。”就他们几个那点钱,肯定不够在外面吃饱饭的。
云善高高兴兴地应下来。
坨坨在院子里正和大家说今天在宋府门口听到的事。
陈川皱着眉头问,“既然宋夫人是好人,为什麽她丈夫要请人来镇压她?”
闻青山打开折扇扇了两下,“谁知道呢。我看这宋家越来奇怪了。”
云善站在旁边伸着小手抓闻青山的扇子,闻青山顺手给了他,叮嘱道,“玩归玩,别撕。”
“嗯。”云善答应着,拿着扇子给自己扇扇风,又蹲在铁蛋身边给铁蛋扇了几下。
小柳说,“最奇怪的就是宋家大爷。”
“宋夫人的丧事已经办完,小柳,下午咱们再去宋家拜会。”闻青山说。
坨坨立马道,“我不去。今天宋家有个人要打我们。”
“打你们干什麽?”秋水问。
坨坨把张账房骂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张槐摇着头道,“这人气量是真的小。”
中午睡完觉,花旗他们去买鸡。闻青山带着小柳去宋府。
花旗买了十三只鸡,坨坨磨着嘴皮子和人讲了好一会儿价,最后一共给便宜了十文钱。坨坨很高兴,和云善说十文钱能买好些青菜。
他们拎着鸡回去时,瞧见城里又来了一波道士。花旗带着小妖怪们远远地站着,不往前去。
等道士们离开后,花旗他们才继续往回走。
听到鸡叫声,小黄鼠狼从车里钻出来。看到院子里多了十多只鸡,小黄鼠狼跑到鸡笼边嗅了嗅,兴奋地吱吱叫。
花旗拿脚拨开它,“敢偷吃鸡,今天就把你皮扒了。”
小黄鼠狼缩缩脑袋,跑到云善身边扒着云善的脚。云善蹲下来看了看它的腿,小黄鼠狼腿上还绑着棍子。
“腿好没好啊?”云善问。
小纸现在不在,小黄鼠狼大着胆子蹭蹭云善的手。云善笑着顺着小黄鼠狼脑袋摸到尾巴。
杀鸡拔毛的时候,小黄狼也帮忙了。那麽小的个头咬着鸡毛狠狠地拽一口,也能拽下来不少毛。
张槐和陈川坐在旁边拔毛,看着小黄鼠狼干活,两人颇为惊奇。花旗他们养的宠物个个都通人性似的,都能帮人干活。
薅完鸡毛,小黄鼠狼跑到花旗面前邀功,看看花旗再转头看看鸡。示意给花旗看。
“一会儿给你两块肉。”花旗说。
钢蛋一听这话,三步跳过来盯着花旗。
“看什麽?”花旗看向钢蛋冷淡地问,“你干活了?”
钢蛋转头看向别处,花旗踢它一脚,“上一边去,别在这碍事。”
云善蹲在地上挑鸡毛,捡公鸡尾巴后面最长的毛。坨坨把他捡来的鸡毛洗干净,晾在簸箕里。
兜明给鸡胸肉剃掉油和筋膜,切成小手指宽的长条。十三只鸡切出整整一盆鸡胸肉。鸡腿、鸡翅各分一盆腌制。其余鸡肉也切成块倒上调料腌上。
除了这些,花旗还切了些薯条,等一会儿一块炸了。
鸡肉还得腌制一会儿,坨坨他们几个小的跑出去打弹珠。云善这次抓了两把红色弹珠,没一会儿就被青芽儿和坨坨赢光了。他人小,不太会玩,打不过坨坨和青芽儿。
弹珠打完,云善灰扑扑地跑进院子里问西觉要弹珠。
“要红的。”云善跟在西觉后面。
西觉从车上拿出个袋子,挑了些红色弹珠放在云善手里。云善两只小手抓得满满的,高高兴兴地往外跑。
跑到门槛那两条腿并起来一跳,没跳过去,人被门槛绊倒摔趴在地上,两只手里抓着的弹珠全摔出去了。
这一下摔得疼了,云善坐起来捂着下巴哭嚎。
这边西觉刚拉上袋子,准备放回车里,听到云善哭,赶紧往门口跑,把他抱起来。
云善搂着西觉脖子哭喊,“疼,疼。”
青芽儿和乌日善蹲在地上,把云善摔掉的弹珠捡回来。坨坨踮脚看云善下巴。云善下巴摔红了。
等云善哭够了安静下来后,西觉说,“下回从门槛上岔过去。等云善大一点再跳。”
“嗯。”云善自己摸着下巴,答应得向来快。
坨坨捏捏他的小耳朵,“云善,你总不带耳朵。”
云善摸摸自己的耳朵,认真地说,“带了。”
“那就是里面塞驴毛了。”坨坨拽着云善的耳朵说,“我看看有没有驴毛。”
云善歪着脑袋,“没摸驴。”
坨坨趴在他耳朵边看,“没有驴毛,有耳屎。我再给你掏掏。”
坨坨去车上拿掏耳勺,云善坐在西觉怀里擦掉眼泪。
坨坨给云善掏完耳朵,叮嘱他,“云善自己不能掏。什麽都不能放到耳朵里,不然成小聋子就听不见我们说话了。”
“嗯。”云善答应。坨坨揪揪他的耳朵,“一定要记得。你答应的。”
云善点点头,“不掏耳朵。”
西觉给云善拿了块蜜饯,云善吃着蜜饯想起自己上午背着的小包。他跑回屋里把小包拿来给西觉看,“都没了。”
“吃光了。”
包里只剩下些点心渣子。西觉把云善的小包翻过来,倒干净点心渣,拿手拍了拍。他拿过车边的袋子,挑了些红色弹珠放在小包里。
青芽儿和乌日善把他俩捡来的红弹珠也放进小包里。云善吃完蜜饯,背着一包弹珠又跟着坨坨他们出去玩了。
花旗叮嘱他,“云善不要再跳门槛,慢慢走出去。”
云善回头笑一下,走到院门口时停下来,迈着步子小心地跨过门槛。吃过一次亏,他是真记得了。
巷子里有三个小男孩站在那正在说话,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颗红色弹珠。
“这是我们的。”青芽儿说。这些小孩他都见过,是住在巷子里的小孩,也经常在巷子里玩。
“你们玩得什麽?我们能一起玩吗?”拿弹珠的小男孩问。
“可以。”坨坨说,“我教你们打弹珠。”
巷子里趴在地上的小孩又多了三个。坨坨他们的弹珠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颜色的弹珠。
云善最小,也不太会玩,没一会儿,背着的一小包弹珠又被人赢光了。坨坨因为赢得太多,兜里放不下,让云善先给他装着。
云善这次没再回去找西觉要弹珠,他从坨坨的弹珠里挑出红的继续和人家打。可惜他技术实在是不行,总是输。
坨坨在前面赢弹珠,云善跟在后面输弹珠。没一会儿,小包里又是一个红的弹珠也没了。
云善拉拉坨坨衣服,把小包给坨坨看,“红的没了。”
坨坨翻了翻小包,里面真的一个红的弹珠也没有了。“你打黄的。我黄的最多。”
云善换了一个颜色,打了坨坨用的黄色弹珠。
“吃炸鸡了。”兜明拿个鸡腿站在门口喊人。
几个小孩从地上爬起来。乌日善把巷子里小孩手中的弹珠要走,几人满身灰地往院子里跑。
云善磕过一回很长记性,别人往院子里挤,他背着小包等在后面。等人都进了院子,他迈出小短腿,小心地迈过门槛,然后才往里跑。
花旗嫌弃他们几个脏,把人撵到院子门口,叫他们拍干净灰再进来。
云善站在那由着花旗给他拍灰,和花旗说刚刚玩弹珠的事。“红的都没了。”
“红的去哪了?”花旗知道红弹珠是云善玩的。
“输了。”云善说,“坨坨赢的多。”
“又输了。”
“是你帮我输的。”坨坨在旁边说,“我赢回来的红弹珠都让云善输光了。”
“最后谁赢得多?”花旗问。
“我。”青芽儿很是得意道,“我赢得最多。”
拍完衣服再洗手,弄干净了花旗才让他们吃东西。
花旗用油纸包了个鸡腿给云善。云善抓着大鸡腿,咬了一大口。钢蛋就在旁边看着,等云善吃了两口后,它赶紧拍拍云善。
云善进屋抓了两块肉出来,一块给铁蛋,一块给钢蛋。小黄鼠狼跑到云善脚边吱吱叫,两只小爪子对着云善拜一拜。云善进屋又抓了块肉给小黄鼠狼。
“好吃。”青芽儿也啃的鸡腿。
“香。”云善笑眯眯地说。
不说青芽儿,就是秋水他们吃了都觉得好吃。尤其是撒了辣椒粉的,吃着又香又辣。
坨坨啃完四个鸡翅膀,又吃了些薯条后才想起来有两个人还没回来。“闻青山和小柳去了这麽长时间怎麽还不回来?”
“炸鸡冷了没有热的好吃。”
第84章 真假宋传芳
炸鸡冷透,天色已晚,闻青山和小柳还没回来。
下午大家都吃了不少炸鸡,花旗晚上只简单煮了些米汤。
坨坨、云善和青芽儿坐在门口台阶上等闻青山和小柳。
“小孩,这是闻少爷暂住的地方吗?”天黑之后,巷子口走来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蓝衣服。
“是啊。”坨坨说,“闻青山还没回来。”
年轻男人道,“闻少爷今晚在我们宋府吃酒,特意差我来说一声。”
坨坨哦了一声,站起来拍拍屁股,推开门冲着里面喊,“花旗,闻青山在宋家吃晚饭了。”
听到院子里有大人应声,来传话的宋家仆人便离开了。
直到睡觉前,闻青山和小柳也没回来。甘卓说闻青山说不定喝醉了,今晚不一定回来。兜明栓上院门就去睡觉了。
闻青山和小柳果然一夜未归。第二天清早,昨晚来传话的宋府仆人又来了。
西觉开了门,宋府仆人问,“我家大爷让我来看看闻少爷。”
“昨晚吃酒到夜里,闻少爷说什麽都要回来睡觉。他的仆人便带他回来了。”
“我家大爷今早特意差我来问问闻少爷昨晚是否平安到家?”
西觉皱起眉头,“他们还没回来。”
“没回来?”宋府仆人惊讶地问,“怎麽没回来?”
“那位仆人可没喝醉。我这一路过来,没瞧见闻少爷。”
到现在大家才知道闻青山和小柳不见了。
坨坨奇怪道,“不是说小柳没喝酒吗?”
“小柳办事稳重,不会带着闻青山一夜不归。”秋水说,“许是闻青山醉得厉害,沿街找了店住下。”
大家并不着急,闻青山和小柳都是大人,不是小孩。一夜未归许是真有其他事情。
坨坨、兜明带着三个小的出去玩,顺带着去找闻青山。他们从宋府门口开始找,兜明一路闻着味,带着坨坨他们找到了城内一处小院子。
“在小院子里吗?”坨坨问兜明。
兜明点头,“他俩就在这里。”
“他们是不是背着我们又租了个院子。”青芽儿看着这院子比他们住的那个要大不少呢。
“不会吧。”坨坨说,“我没听闻青山和小柳说过。”
坨坨上前拍门。开门的是个老头,看到门外是一群小孩,他没好气道,“什麽事?”
“昨晚有没有两个男的住在你家?”坨坨问。
老头面露惊讶很快镇定下来,“没有。”
“没有?”青芽儿怀疑地看向兜明。
兜明给了他一下。青芽儿瞪着眼睛转过头,嘴里小声咕哝说兜明不靠谱。
坨坨奇怪地看向老头,“真没看见?”
“真没看见。”老头肯定道。
青芽儿问,“这是闻青山租的院子吗?”
“不是。”老头说,“这是我自家的院子。没租给别人。”
老头关上门,青芽儿立马道,“兜明你靠不靠谱?闻青山和小柳根本不在这。”
“我说在这肯定就在这。”兜明说。
“老头说闻青山和小柳不在这。”青芽儿抬头看兜明,“他骗咱们干吗。”
兜明切了一声,“为什麽不能骗我们?你上次不就是被卖伞的人骗了?”
青芽儿被兜明这麽一说,不确定地看向紧闭的大门。对比人类,青芽儿还是更相信兜明,“现在怎麽办?”
坨坨正在想兜明和青芽儿的话。他很相信兜明,兜明说在这就是在这。肯定是老头骗他们了。这老头为什麽要骗他们。
坨坨正想着呢,冷不丁地听到兜明在旁边喊,“闻青山,小柳。”
坨坨捂住耳朵跳开,“你要把我耳朵震聋?”
云善也捂着耳朵跟着坨坨跑。他们跑出巷子,捂着耳朵在墙角探头看兜明喊人。
黑漆漆的地下室内,响起两个“呜呜呜”的声音,显然是嘴里被塞了东西后发出的声音。
房间里,刚刚给坨坨开门的老头惊慌地问旁边站着的男人,“他们怎麽知道人在这的?”
“我怎麽知道?”大曾面色凝重地看向院子,“不是说只有几个小孩吗?”
“你快去将那几个小孩打发了。”
老头打开院门,冲着兜明凶道,“喊什麽喊?”
“都说了这儿没你们要找的人。”
“你们要闹去别处闹,我听不了这吵。你这小孩嗓门要赶得上敲锣打鼓了。”
兜明透过打开的门看向院子里,只看到有个壮实男人站在屋门口,不见闻青山和小柳。
“兜明叫这麽大声,闻青山和小柳怎麽还不出来?”坨坨纳闷地自言自语。
兜明也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便不想了,走过来问坨坨,“他们不出来怎麽办?”
乌日善说,“他俩会不会被人捉了?”
“被人捉了?”青芽儿问,“捉他俩干什麽?”
“可能有仇家。”乌日善说。
坨坨,“我没听闻青山和小柳说过有仇家。”
坨坨把小纸从肩膀上拿下来,把小纸放到那家墙边。“我们先回去,一会儿再回来。”
回去后,坨坨把这边的事说给花旗他们听。说是钢蛋闻到闻青山他们就在小院中。
甘卓一听,立马道,“怎麽没仇家?”
“玄渊派之前不是还要杀你们吗?”
“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是玄渊派的人干的。青山和小柳怕是凶多吉少。”
“啊?”坨坨傻眼了。他把玄渊派给忘掉了。
“不会吧?”坨坨小声喃喃,“他们会死?”这也太突然了。昨天下午闻青山和小柳离开的时候还说要回来一起吃炸鸡。
“人在江湖飘,生死无常。”陈川说,“无论如何,先去救人。兴许他们没事。”
妖怪们赶紧往小院赶去。陈川和张槐、甘卓三人立马收拾行李赶着马车出门。他们和妖怪们约定好,在城外往东二十里的小村子里汇合。
到了门口,不再敲门,花旗一脚把门板踹飞,往屋里闯。
老头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跑出屋子。见家里大门坏了,他惊慌地问,“你们是什麽人?大白天的闯我家里做什麽?”
“快把闻青山和小柳交出来。”青芽儿拿着小竹竿站在最前面。这根竹竿是秋水上课时当戒尺的竹竿,青芽儿几乎每天都要被竹竿敲。现在这根主根被青芽儿拿来当了武器。
“什麽闻青山,什麽小柳?”老头佯装不知,“我都说了他们没在我家。”
“大曾你快来,有人欺负上门了。”
屋里一下子站出来六个大汉,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坨坨一看这样,心里更凉了。这些人看着就不是好人。希望闻青山和小柳不要出事。
花旗一句话不说,只往屋里闯。六个大汉拦过来。不用别人出手,花旗抬起一脚踹飞一个,又一拳头打飞了别人两颗牙。
坨坨钻着空隙往屋里跑,“闻青山,小柳。”
不到片刻功夫,六个大汉躺了一地。老头满脸惊慌,噗通跪下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二人真不在我家。”
花旗奇怪地想,这些人和之前遇到的那些玄渊派的打法完全不一样。应该不会武功。他们不是玄渊派的人?
坨坨在屋里跑了一遍,没找到人。问小纸,小纸也说没找到人。
坨坨跟过来,小心地问兜明,“你闻到血腥味了吗?”
兜明动了动鼻子,“有一点。”
坨坨心里哇哇凉,丧着脸说,“快找人,兴许还有救呢。”
兜明带着铁蛋直奔后院枯井。“就在下面。”
“下面?”坨坨踩着井边探头往下看,“井里没有水。”
老头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能找到地方,转身就往院外跑。同时,前院有绿色信号弹飞向空中。
“他们发信号弹通知同夥了。”秋水看向空中。
“绿色的东西哎。”青芽儿很惊奇,和云善一起盯着天空的绿色烟雾弹看,直到那绿烟消散不见。
妖怪们现在无暇顾及其他人,他们只想找到闻青山和小柳。
西觉顺着井绳滑下去。到了下面见到有个黑漆漆的信道。西觉放缓步子,悄无声息地顺着信道往前走了约莫两丈远,瞧见有一处石室。
坨坨趴在井边焦急地喊,“西觉,找到人了吗?”
“是死的还是活的?”
石市里响起“呜呜呜”的叫声。西觉打开石室,看到里面有三人被绑在木桩上。闻青山和小柳就是其中两人。
“活的。”西觉冲着外面喊一句。
闻青山和小柳很激动,“呜呜呜”地叫着。木桩上的另一个人只抬了抬头。
西觉给闻青山和小柳松绑,闻青山拉下眼罩,发现眼前一片黑,“这儿怎麽这麽黑?”
小柳也拉了下眼罩,“西觉,你在哪,我怎麽看不见你。”
“在你后面。”西觉说。
小柳吓了一跳,“这儿黑灯瞎火的,什麽也看不见。西觉你怎麽看得到我们?”
“我眼神好。”西觉不多说。走去一旁给另一个人松绑。
那人起初没什麽动静,等绳子解开后,他疯了一般地叫喊,“我得救了。我得救了。我得救了。”
闻青山劫后余生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们。”
小柳说,“还好有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我怎麽死的。”
“昨天我和少爷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敲了闷棍,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小柳和闻青山看不见,两人拉着西觉的衣服,跟着西觉往外走。
另一个人那边动静大得很,总传来他撞到东西的声音。
“走这边。”小柳好心出声提醒。
看到闻青山和小柳好好地走出来,其他妖怪们松了口气。
坨坨高兴地在上面喊,“太好了,你们俩没死。”
先让闻青山和小柳上去,西觉返回去,从里面拖出来一个人。
听到坨坨喊闻青山,那人睁着眼往坨坨的方向看,“闻青山?东陵县的闻青山?”
“是我。”闻青山惊讶地问,“你认识我?”
那人拨开脸前长发,眼珠子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大声喊,“我是宋传芳。我是宋传芳啊。”
闻青山当场愣住。
兜明,“你们一块被绑了啊。”
“看他的衣服和身上的灰,应该不是昨天才被绑的。”小丛说。
反应过来后,闻青山将人上下打量两遍,“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宋传芳?”
“你的眼睛怎麽了?”
“看不见了。”那人平静地说,“在黑乎乎的地方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我眼睛看不见了。瞎了。”
“你有一侄儿名唤铭朗。我与你相识时,他方四岁,整日赖着你,来寻你玩。”
“他小腿上有一块胎记,形似一棵树。是他当时尿湿了裤子,换裤子时我瞧见的。我当时还问过你。”
闻青山点头道,“确有此事。”铭朗身上胎记的事,除了家里人,外人一般不知晓。去年宋传芳确实看到过铭朗身上的胎记。
小柳从屋里找来帕子和水,把宋传芳脸上擦洗干净。这人瘦得脱相,和闻青山、小柳记忆里的宋传芳判若两人,倒是昨天见到的宋传芳和去年见到的更像。细细观看眉眼,这人和宋传芳当真有些相像。
“我昨日才在宋府中见过宋兄。”闻青山说,“我们以前的事,他都能说得上来。”
“相貌也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第85章 宋府结局
“以前的事他都是听我说的。”宋传芳站在那,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先是重重叹了口气,才说,“我游学归来,途经天宁城外,被一夥山匪挟持。”
“其中有个叫赖三的竟和我长得有八分相像。他们总打听我家里的事。再后来便经常问。我心下纳闷,不愿意说,被好一顿打,又不让我吃饭。”
“有一回我故意说错,后来差点被他们打死。”
“青山,我家里现在怎麽样了?”宋传芳四下看了看。他不知道闻青山在什麽方向。
闻青山犹豫片刻后说,“致远侄儿在家。”
“你嫂子呢?”宋传芳抖着嘴唇问。赖三顶了他的身份,他的妻子……
“嫂子……”闻青山叹口气,“嫂子头七刚过。”
宋传芳半晌没说话。片刻后眨了眨眼,干涩地说,“是我害了你嫂子。”
“我要是什麽都不说,没人会被赖三骗到。怪我,怪我……”宋传芳念叨了好长时间,“怪我……怪我……”他要是不怕死,早早死了,也省得家里人被贼人祸害。宋传芳心里十分自责。
“这些人实在可恶。”闻青山愤然道,“那些贼子应该接到信了。我们现在速速去捉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秋水和小柳带着宋传芳去报官,闻青山带着妖怪们直接去了宋府。
“闻少爷。”管家见到他,笑脸相迎,“听府里的下人说您丢了,可把我们吓了一跳。”
“管家,你家大爷呢?”闻青山问。
“我现在就去告诉大爷您来了。”管家刚转身,闻青山说,“不用了,你直接带我们去。那大爷是假的,我们已经找到了真的宋传芳。”
“假的?”管家瞪大眼睛转过头,“大爷是假的?闻少爷,您莫要开玩笑了。”
管家心里十分震惊,却是有几分信的。不然大爷怎麽性情完全变了?害死夫人之后还要害死少爷。如果那是假的大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我家大爷在哪?”管家急切地问。
“他已去报官。”闻青山说,“和假宋传芳亲近的仆人都要看住了,别让他们跑了。”
管家应下,带着他们直奔李姨娘的院子。李莺儿正心神不宁地坐在窗边绣花。
“李姨娘。”管家没瞧见宋传芳和张账房,急切地问,“大爷呢?”
“大爷方才抱着风儿急匆匆地走了。”李莺看向闻青山他们,“这些人是……?”
闻青山问,“你可知他去哪了。”
“我不知。”李莺摇摇头,问管家,“这是怎麽了?”
李姨娘原本想跟着大爷寻富贵,没想到竟然配了山匪。管家瞧她可怜,语气缓了几分,“家里这位大爷是个假的。”
“假的?”李莺蹙起眉毛,“大爷怎麽会是假的?”可一想大爷这一年做的事。李莺心里已然相信。难怪一直和夫人恩爱的大爷突然不见夫人。难道夫人死了不见大爷伤心,反而大爷是高兴的。
难怪大爷一直不喜欢少爷,十分喜爱风儿。那是因为少爷不是他的孩子,而风儿才是。
李莺“呜呜”地哭起来,“这叫什麽事?这叫什麽事?”此刻她心里十分后悔。当初大爷勾搭她,她就不该搭理。
云善被兜明抱着,瞧不懂李莺为什麽哭。他小声问兜明,“哭什麽呐?”
兜明小声回他,“她嫁了假的宋传芳。”
云善不懂真假的事,他还是没听懂,转脸看着兜明。“假的不好啊?”
“不好。”兜明说,“真的好。”
云善点点头,这次听懂了。假的不好,这人才哭呢。
不知道赖三他们跑哪去了,闻青山他们又和管家去捉和赖三走得近的仆人。家里的仆人只捉到了阿水,小曾早他们跟着赖三一起跑了。
阿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被管家抬脚踹在地上。
“管家。”宋致远被管家的动作吓了一跳。阿水是他爹派来的人,管家怎麽敢现在动阿水?
“少爷。”管家看到宋致远便红了眼,“府里的大爷是假的呀。咱们都被骗了。”
“那些是歹人。”
“大爷很快就回来了。”
宋致远一把抓住管家袖子,“你说那不是我爹。”
“那是歹人呀,少爷。”管家带着哭腔道,“夫人一定是被他们害了。”
“老爷,老夫人……说不定也是遭了这些人的毒手。”
宋致远哭起来,“我爹在哪?怎麽这麽多年不回来?”
管家抱着宋致远痛哭,“听说我们大爷被这些歹人关了起来,就关在城里的一处小院子里。”
阿水见事情败露,爬起来往门边冲。
“他要跑。”青芽儿举着小竹竿追在阿水身后。
西觉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冲着阿水腿弯砸去,阿水吃痛,一个踉跄摔趴在地。“我什麽都不知道,放了我,放了我。”
青芽儿拿着小竹竿劈头盖脸地抽打阿水。
管家早就看他不瞬间,走过来对着阿水踢了好几脚,“你不知道?帮着他们谋害少爷难道没有你的份?”
阿水一听,面如死灰。原来管家知道他们要害少爷。
等真见到宋传芳,管家瞧见瘦得腮帮子往下凹的人,心疼得跪在宋传芳脚边大哭,“大爷,您受苦了。家里老爷,老夫人,夫人都不在了。”
“少爷差点也被贼人所害。”
“大爷,您总算回来了。”
宋传芳愣在原地,“我爹娘都不在了?”去年他离开的时候爹娘身体明明很好。怎麽会都离世?
“恐是被贼人害了。”管家哭得痛心,“那贼人这一年干了许多坏事。”
宋传芳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眼里突然就滴下了颗眼泪。他若是打死不说,是不是爹娘和夫人都不会被贼人害了?
宋致远站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着宋传芳。宋传芳实在太瘦,又一身破衣烂衫,宋致远认不出来。见他两只眼睛不看人,心里更是觉得奇怪。
“致远。”宋传芳回过神后伸出手,“致远过来。”
宋致远走过去,宋传芳颤抖着手摸了摸宋致远的脸,哽咽道,“我儿受苦了。”
“爹回来了。”
“爹。”宋致远问,“你的眼睛怎麽了?”
管家哭够了,也注意到宋致远眼睛不对劲。
宋致远摸摸他的脑袋说,“爹瞧不见了。”
管家痛心疾首,“少爷。”
“那些歹人该下地狱,受十八层地狱之苦。”
担心宋致远看不见,被人欺瞒,闻青山一直留在宋府帮着处理宋家的事。西觉留下来保护闻青山,其他妖怪出去找张槐他们。
既然他们没被玄渊派发现,小院子还能继续住。
将家中恶仆送去县衙,宋府里只剩下几个仆人。这些仆人都与赖三他们没关系。
宋传芳换了身衣服,洗漱之后,让管家带他去严府。严家是宋夫人的娘家。
接下来是宋家和严家的事,闻青山主动告辞。宋传芳偏头看向他的方向,“无妨,青山帮我做个见证。”
闻青山在严家一直呆到天黑。严家人和宋传芳都留他吃晚饭,闻青山摆手道,“今天着实是累了。改日再来叨扰。”
出了严府,就见兜明他们几个小的在门口玩,手里挑着之前买的花灯。
“你们吃过饭了没?”坨坨问。
“没。”闻青山说,“你们吃过没?”
“我们吃了。”坨坨说,“花旗给你们留饭了。”
“不是说宋府和严府闹掰了吗?”坨坨问,“你们怎麽来严府了?”
闻青山跟着他们一块往回走,“那是赖三他们无赖,又不关宋兄的事。今天我听宋兄的意思是找致远的两个舅舅帮扶致远。”
“宋兄刚回来,又有眼疾,许多事情不便处理。”
回到小院,小柳心里真正踏实下来。他抱着一碗稀饭蹲在厨房门口,边吃边和张槐他们说话。云善、乌日善和青芽儿围成一圈,挑着花灯给他照明。
小柳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想上门要钱,所以才被绑架。”
“那些土匪吃进去的钱哪那麽容易吐出来。”陈川说,“还好那铁蛋能闻到你们,不然你们说不定也要被关瞎。”
小柳端着饭碗走到铁蛋身边,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他两下,“得亏铁蛋。”
“从明天开始,我一天给你供一只鸡。供上一个月。”
“算我一份。”闻青山道,“我也每天给铁蛋供只鸡。”
铁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不是听懂小柳的话了,难得亲近小柳,用脑袋轻轻拱了拱小柳的腿。
兜明看看铁蛋,心里憋得慌。明明是他闻到的,却不能说。憋了一会儿,兜明唉了一声。
“干吗?”坨坨奇怪地看他,“你唉什麽。”
兜明说,“明天也给我烧两只鸡吃。”
坨坨明白兜明的意思了,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带得云善也跟着笑。
“早知道就不去要钱了。”闻青山坐在旁边长吁短叹,“为了二百两银子丢了命可太不值了。”
“谁知道他们会是土匪。”小柳说,“难怪他们做事总是不对劲,叫人想不明白。”
张槐说,“要不是这次凑巧发现真的宋传芳。那土匪把宋家原来的人全害了,自己顶上去,倒是谁也发现不了。”
兜明跟着一块喝了两碗米汤。坨坨站在旁边说,“土匪果然不是好东西。”
小柳吃完饭,把用过的饭碗收到厨房里。现在天黑看不见,碗留着明天刷。他擦擦嘴,走出厨房,“昨天炸鸡好吃吗?”
“好吃。”青芽儿说,“很好吃。”
“可惜了。”小柳说,“我只吃过烧鸡,还没吃过炸鸡。”
青芽儿想也不想道,“叫花旗下次再做。”
前面传来冷哼声,青芽儿听出是花旗的声音,缩缩脖子没再说话。
隔天早上,小院子里刚吃完早饭,一个胳膊上系着白布的仆人来报丧。说是宋传芳死了。
“死了?”闻青山大惊,“怎麽死的?”
仆人抹着眼泪说,“大爷昨晚跳井了。”
“他自己跳的?”闻青山第一反应就是宋传芳被人害了。
仆人说,“府里现在没人会害大爷。”
“昨晚大爷和少爷说完话之后,在院子里摸了一圈后在外面坐了一夜。”
“今早打水,有人发现大爷在井里头。”
“夫人刚走,大爷才回来,却又走了。”
仆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闻青山。里面是闻老爷之前寄来的信和银票。
“宋传芳为什麽要死啊?”坨坨不解地问,“不是刚跑出来?”
“许是家里变故太大,接受不了。”闻青山终于明白宋传芳为什麽昨天下午去严府。估计他当时就存了死志,所以才托严府照顾宋致远。
闻青山匆匆去宋府奔丧。也是没想到,短短几天,竟然看宋府办了两场丧事。
宋致远的两个舅舅都在宋府帮忙。宋致远又是一身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里烧纸。
管家肿着两只眼睛,人瞧着竟比昨日苍老许多。看到闻青山后,他嘴里念叨着,“闻少爷,你说这是什麽事?大爷刚回来,怎麽就……”
闻青山叹息道,“节哀。”
花旗让小纸查找山匪。山匪一路往南逃窜,最后竟又回到天宁城外的土匪窝里。探到消息后,坨坨夜里就把消息悄悄送去了县衙。
隔天妖怪们就见一队官差挎着刀奔向城外。
十日后,赖三等山匪被捉拿归案。
说起来,闻青山和小柳也是无妄之灾。原本赖三等人并未把主意打到闻青山身上。只打算昧下他家的钱财。
那日中午,赖三等人听小曾说管家似乎对他们有所怀疑。山匪们思量再三,决定拿了宋家的钱财远走高飞。
正巧,闻青山和小柳下午来宋府拜访。张账房便出了主意,说要再干一票,绑了闻青山和小柳,让闻老爷拿钱赎人。他们从宋传芳那打听到了,闻青山家里也是有钱的。
赖三等人临时动的歪心思,却不想直接将他们暴露了出来。
第86章 继续北上
眼见英雄会开始的日子越来近,妖怪们准备收拾东西继续往北走。
甘卓每天跟着陈川学化妆,穿着粉色裙子在院子里扭来扭去,惹得青芽儿、云善和乌日善也跟在后面学着扭。
云善屁股左边撅一下,右边撅一下。
小柳站在屋檐下笑着喊,“云善,屁股撅下二里地远了。”
云善哈哈笑起来,边笑边继续扭着屁股。
甘卓翘着兰花指,掐尖了嗓子对几个小的说,“一边去,不要打扰我。”
青芽儿贱兮兮地也学翘兰花指,他不会掐嗓子,但是跟着学说话,“一边去,不要打扰我。”
闻青山和小柳看得哈哈笑。
甘卓伸出手,捏着青芽儿的耳朵笑起来,“除了读书,别的什麽你都学。”
青芽儿拍开甘卓,“我天天也读书的。”他翻着白眼,扭着屁股往屋里去,很快拿出来一本书,装模作样地打开读起来。
兜明探头看了一眼,青芽儿读的和书上的字不一样。
秋水站在青芽儿身后忍无可忍地扇了青芽儿的后脑勺,“书上写的什麽字?”
青芽儿没吭声,眼睛睁大些看清楚上面的字,赶紧说,“我刚刚读的不对。”他重新读起来,磕磕绊绊地读了十几句后回头瞟了一眼秋水,见秋水没生气,他拿着书往屋里跑,“不读了。我要和云善出去玩了。”
甘卓毫不客气地发出大笑声。
青芽儿从屋里跑出来时看也没看甘卓,拉着云善在他耳边小声说,“咱俩扭着出去。”
两人一个撅右腚,一个撅左腚,两块屁股撞一起去了。云善差点被青芽儿撞倒,他稳住身体跑回来,拉着青芽儿,两人又扭起来往院门边去。
打开院门,等云善迈过门槛,青芽儿又拈起兰花指,对甘卓说,“一边去,不要打扰我。”
甘卓笑一声,大声喊,“青芽儿,今天的书什麽时候能背出来?”
“背不出来又要被打手心了吧?”
“要你管!”青芽儿气呼呼的大叫声从院门外传来。
甘卓放肆地大笑。
坨坨和乌日善赶紧跟着跑出去,青芽儿拉着云善都快跑到巷子口了。“等等我们。”
小柳去街上买鸡,看到坨坨他们几个围在卖糖人的摊子前。
最近几天小孩子们上街,花旗都会给他们每人两个铜板零花钱。让他们在街上看到零嘴也能买些吃。不过两个铜板确实买不到什麽东西,小柳听坨坨说过,他们经常凑钱一起买一块或者两块吃的分着吃。
“坨坨。”小柳问,“买糖人吃呢?”
坨坨说,“我们看做糖人。”
“钱买桃酥了,没钱买糖人。”
小柳心道,怪不得不见他们手里拿糖人,原来是钱花光了。
“吃不吃?给你们买。”小柳问。
“吃。”青芽儿先说,“我要那个牡丹花。”
小柳付好钱,又等了一会儿。五个孩子人手一个糖人,高高兴兴地和小柳一起去买鸡。
之前说好每天给铁蛋供鸡吃,小柳半上午会上街买两只鸡。一只鸡给铁蛋上午吃,一只鸡留着半下午的时候喂给铁蛋。上午的鸡是他供的,下午的鸡是闻青山供的。
钢蛋和小黄鼠狼红眼得很,每次小柳给铁蛋喂鸡,它俩都围着小柳转。小柳不舍得给它俩买整只鸡吃,每次铁蛋吃鸡,小柳就回屋里拿点心分给钢蛋和小黄鼠狼。
有一回钢蛋去铁蛋嘴边抢鸡,被铁蛋一爪子按倒了。它们两个闹了好一会儿,倒是被小黄鼠狼捡了便宜,啃了好几口鸡肉。
按理说有黄鼠狼在,鸡活不长。这七八天下来,小黄狼却从来不咬小柳留到下午的那只鸡。钢蛋馋嘴,但也从不打鸡的主意,它会跟着铁蛋抢,但是从来碰小柳放在墙角的鸡。
陈川和张槐又感叹说花旗他们养的动物太通人性,知道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
坨坨心想,它们要是吃了不该吃的,一准得挨揍。钢蛋怕兜明都怕成什麽样了,被兜明瞪一眼,钢蛋连动都不敢动。
东西收拾妥当后,陈川、张槐和甘卓三人坐在马车里,跟着妖怪们一块往苍梧派去。
甘卓对这附近很熟,一路给妖怪们指人少的路走。行了三天,终于到了离苍梧派最近的镇子——鲤鱼镇。
坨坨和小丛一左一右地牵好云善,走在马车旁四处张望。这个镇子很是繁华,街上走路的人都是三三两两地一夥,在一起说着话。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武器。
闻青山小声和兜明、小柳说那些人的衣服,什麽样的标是哪个门派的。
看到玄渊派的人,闻青山下意识地用扇子遮住脸。却吸引了好几个人的目光。
他心里一紧,怕被玄渊派的人认出来。加快步子往前走。
“少爷。”小柳扯扯闻青山,压低声音说,“把扇子放下来吧。”
“是不是欲盖弥彰了?”闻青山赶紧放下扇子。
“不是。”小柳憋着笑说,“您看看扇面。”
闻青山“啪”地一声又打开扇子,转过来看。这一看,就知道为什麽别人要盯着他看了。
扇面上画了一朵又一朵的五瓣花,中间夹着几只小动物,涂得五颜六色,很是鲜艳惹眼。有些花画得歪歪扭扭,花瓣还有大有小。
闻青山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是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这三个小的。这麽亮眼的颜色一定是用云善的彩笔涂的。他们三倒是听话,没撕扇子。但是谁让他们画扇子了?
青芽儿就站在旁边,闻青山拿扇子轻轻敲青芽儿脑袋。
青芽儿正外头看热闹,被打了一下,他立马扭头问,“干什麽?”
闻青山展开扇子,“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吧?”
青芽儿嘿地一笑,指着那些花瓣不匀称的花说,“这是我画的。”
“其他的是云善画的。”
哦,原来乌日善没参与进来。
闻青山看着扇面笑,“还是云善画得好看。”
“不过,这些都是什麽动物?”
云善听到他的名字,跑过来指着扇面上的卡通老虎图说,“嘟嘟。”老虎头画得好看,只是被云善涂了个大粉脸。
青芽儿听得懂,捂住云善的嘴,拉着他到旁边,趴在云善耳边小声说,“不能和别人说兜明是老虎。”
闻青山看两个小的咬耳朵,“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麽呢?”
“这大粉脸的是老虎?”
“不是嘟嘟。”云善改口。
“和兜明有什麽关系?”闻青山纳闷。
兜明拎起云善抱着,不明白地问他,“老虎怎麽是粉的?”云善知道他本体是什麽颜色。
“好看。”云善搂着兜明脖子,“像花。”
兜明笑一声,“你就喜欢花。”
“这一坨黑的是什麽?”闻青山又问云善。
花旗看向扇面,什麽叫一坨黑的?看不出来那是盘起来的黑蛇吗?
坨坨探过头嗤嗤地笑。花旗从后面打了他脑袋,冷着脸问,“很好笑?”
坨坨边笑边往闻青山后面躲。
“蛇。”云善这次不讲花旗了。
闻青山恍然大悟,“还真是。”
青芽儿不明所以,悄悄问坨坨,“花旗为什麽打你?”
“因为是一‘坨’黑的呀。”坨坨笑嘻嘻地告诉青芽儿。
这不就是闻青山的原话吗?有什麽好笑的?青芽儿没听懂,又见闻青山指着上面一团黄,拖着几条黄线的人参问,“云善,这是什麽?”
“这是什麽?”坨坨跳过来,激动地问,“你认不出来吗?”
闻青山仔细瞧了瞧,又让小柳看,“我认不出来。”
“什麽呀?”小柳问。
“人参啊。”坨坨惊讶,“你们连人参都没见过吗?”
“见过啊。”闻青山说,“人参都细长细长的,哪有这样一团的。你要这麽说,我瞧着下面的几根线确实是人参须。”
兜明大笑出声,“有的人参胖得跟萝卜似的。”
“还有那样的人参?”小柳惊奇,问闻青山,“少爷,真有那样的人参吗?”
“我没见过。”闻青山说,“兜明说有大概就有吧。”兜明住在山里,见过的人参应该比他们多。
坨坨气鼓鼓地看着兜明,“什麽叫跟萝卜似的?”
“胖的才好,营养多。你懂什麽?”
小柳赞同道,“胖大的肯定比细长的好。”他拿用食指圈在拇指上,圈出一个小圆,“人家参片切出来这麽大。”然后他张开食指和拇指分开,圈出个大圆,“胖人参参片能切出来这麽大。一片顶人家七八片。能吃很长时间。”
坨坨刚要同意小柳的说法,一听说能吃很长时间,立马瞪向小柳。
花旗忽然笑一声,“不然也不会小孩脚趾大小的参片就能救人命。”
坨坨:!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早就长回来的脚趾头。
“这是什麽虫子?”闻青山指着扇面的棕色图案问。
“不是虫子。”云善看向小丛,快速摆摆手,重复一遍,“不是虫子。”
坨坨跑过来看,一看又笑开了。什麽虫子?那是小丛的原型。云善这次画得小,看起来确实像虫子。哈哈。
小丛捏捏云善的小手。云善对着小丛说,“不是虫子。”
“我知道。”小丛弯弯眼睛,“我知道云善画的是什麽。”
云善咧咧小嘴,跟着笑。
“不是虫子是什麽?”小柳问。
“穿山甲。”坨坨说,“能挖山的。”
闻青山和小柳没见过穿山甲,两人凑近了扇面看。小柳小声说,“穿山甲肯定不长这样。”云善画画总是有些不合实际。
最后剩下那只豹子,闻青山一看就懂。毕竟那一身黑点很难认不出来。
闻青山看完扇面后,把扇子放到云善怀里,“送你了。”
“这扇子不适合我了。”
云善拿着扇子,慢慢地打开,勤快地给兜明扇风。没扇两下,扇子就打到兜明脸上,兜明赶紧往后仰脸。
云善伸出小手摸摸兜明脸。
“云善我不疼。”兜明说。
云善这下不给兜明扇了,自己给自己扇。不过这扇子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大了。西觉看云善都是两只手一起抓着扇子。
确定没有引人注目,妖怪们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吃的,赶着马车去了一处偏僻的树林。这片树林偏,甘卓说一般不会有人来,他们藏在这很安全。
甘卓、陈川和张槐三人下了车活动手脚。这几天他们基本都呆在车上,只有晚间的时候会下车活动活动。
花旗和坨坨做饭,西觉不知道去哪了。
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三人站在一棵树下仰头往上看。树梢上有个鸟窝。
“掏鸟蛋。”云善熟练地说。
“太高了。”乌日善道。
“怕什麽。我能爬上去。”青芽儿说干就干,抱着树干一点点往上爬。
云善站在下面瞧着,跟着一起掏鸟蛋这事他很熟,兜明经常带着他一起掏鸟蛋。回回都是兜明上树,云善站在下面看。
闻青山他们在林子里捡了柴火回来,看到云善、乌日善两人站在树下仰着头,他好奇地跟着往上瞧。这一看,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高处树上,青芽儿趴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正蛄蛹往前去。
“青芽儿啊,别往前了。”闻青山担心地喊,“赶紧下来。这麽高,掉下来就惨了。”
“没事。”青芽儿向下看了一眼,“我掏到鸟蛋就下去。”
闻青山焦急地喊人来。妖怪们往这边看了一眼后继续做自己的事。秋水抱着树枝也只抬头看了一眼,“没事,青芽儿会爬树。”
“那麽高呢。”小柳说,“秋水先生您赶紧叫他下来。”
“这麽高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秋水喊了一句,“青芽儿下来。”
青芽儿应了一声,“马上下去。”
几个人类围在树下,焦急地看着上方的青芽儿蛄蛹到前面,端起鸟窝,然后对着下面喊,“没鸟蛋。”
秋水把柴火抱到竈台边,坐在旁边石头上,看着青芽儿把鸟窝放了回去。
眼见着青芽儿往后爬了,闻青山他们松了口气。看到青芽儿停在那不动,立马又紧张起来。
青芽儿骑在树杈上,哈哈笑着,“给你们一个虫子。”说着就丢了个东西下来。
云善和乌日善两个小的听了就跑,闻青山他们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跑了吧,没人在下面护着,青芽儿要是掉下来怎麽办?不跑吧,谁也不想虫子掉自己脸上。
好在虫子没掉到任何人身上,直接掉在了地上。
青芽儿坐在树杈上没心没肺地直乐。
陈川仰头冲上面喊,“青芽儿别皮了,快点下来。”
话音刚落,就见青芽儿骑着的那根树枝断了,和青芽儿一起往下坠。
坨坨瞧着这边,着急地喊,“你们快跑,别被青芽儿砸死了。”
青芽儿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在空中变了方位。
闻青山他们急忙伸着手去接。
树下明明围了一圈人,甘卓还往青芽儿落下的方向退了两步,却没人接到青芽儿。青芽儿和树枝、鸟窝一块摔在了地上。
甘卓离得最近,赶紧去看青芽儿,“青芽儿。”
小柳心想,完了完了,那麽高摔下来最少也得断骨头。
青芽儿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我没事。”
云善在旁边捡起鸟窝,盖在青芽儿头顶上。青芽儿遗憾地说,“里面没有鸟蛋。”
“你真没事?”甘卓不可置信地看向青芽儿。
“没事啊。”青芽儿挥挥手,和云善、乌日善说起话。
几个大人站在原地观察着青芽儿,看了好一会儿,见青芽儿真的没事,几人才走回去。秋水拿着本书在看,好似没察觉刚刚的事情。
张槐坐下来后,不放心地对秋水说,“秋水先生,青芽儿刚刚从树上掉下来了。”
秋水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青芽儿皮糙肉厚,没事。”
人类们:……
甘卓说,“再往前就是苍梧派的地盘,还得拜托兜明他们帮我送些信。”花旗他们也惹了玄渊派,甘卓不放心他们出面。兜明他们几个是小孩,那些门派必然不会防备,最适合送信。
“送给谁?”坨坨说,“我们只认得葛东。”
甘卓之前听他们提起过葛东,不过他和葛东交情不深,并不信他。“交给我小师弟祁逢春。”
“我的事先不和葛东说。”
“哦。”坨坨点点头。
西觉不知道从哪砍的竹子,拖着回来了。云善跟在竹子后面跑几步,蹲下来扯一片竹叶。
青芽儿捏着一片竹叶在嘴里吹出曲子。他只会一首曲子,是秋水教他的。
云善也拿了竹叶在嘴里吹。他不会,吹不出响,只吹出些口水。倒是乌日善,能吹出些动静,只是“呜呜呜”地,不成调子。
离吃饭还有段时间,西觉把竹子上的小岔都给劈下来。
小柳问他,“这是做什麽?”
西觉手下不停地说,“给云善做把小扇子。”
第87章 送信
青芽儿因为没背出来书,被秋水拿着小竹竿敲了三下手心。
云善和乌日善两人背着小手乖乖地看着青芽儿挨打。他俩不用打手心,他们都背好书了。说是背书,其实就是把昨天上课秋水教的几句话背下来。
坨坨拿甘卓写好的信,招呼道,“去送信了。”
青芽儿搓搓被打疼的手,抬腿就跑。
“往哪去?”秋水揪住青芽儿的衣领,板着脸说,“不把书背出来,今天别玩了。”
“背背背。”青芽儿说,“我找云善和乌日善教我背。等我回来,我就会背了。”
云善和乌日善跑来拉青芽儿,秋水便松了手,“回来还不会背,还要敲你。”
“知道了,知道了。”青芽儿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川看着青芽儿蹦蹦跳跳地离开,笑道,“还真没事。我还担心他昨天没事,见天不好。”
秋水瞧着青芽儿欢快的背影,眼里带着笑意,“他一向皮糙肉厚。”
“就几句话你也背不上来?”坨坨看着青芽儿问,“你一定要去挨那顿打?”
“不是背不下来,是我总忘。”青芽儿牵着云善的手说,“云善你教教我。伯伯说我回去不会背,还要打我。”
云善晃着脑袋背一句,青芽儿跟着念一句。念了两遍之后,青芽儿已经能自己背上来了。
“这不是很简单吗?”坨坨说。
青芽儿看他,“是简单,我每天都背书了。昨天背了今天就总忘。”
“那你早上背呗。”坨坨说,“早上背的总能记得吧?”他心里想,这竹笋精也是个笨蛋,还不如兜明呢。
“你说的对。”青芽儿很高兴,“以后我就早上起来背。”
西觉跟着他们一起去镇上。他要去买扇面。今早他已经打磨好了扇骨。扇骨做得不大,比闻青山用的扇子小了三分之一。
甘卓昨天晚上已经把苍梧派的位置告诉大家。小妖怪们带着信直奔苍梧派。
越靠近苍梧派,四周巡逻的苍梧派弟子越多,来来回回地好些人。
“小孩,这儿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有人来撵坨坨他们。
“我们不是来玩的。”坨坨说,“我们来找人。”
“找谁?”巡逻的人问。
坨坨按照甘卓教的说,“来找祁逢春。他说好二十那天找我们。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也没来。”
巡逻的人听他们报出人名,的确不像来玩的,好奇地问,“你们和祁师叔是什麽关系?”
“是老家的亲戚。”坨坨说。
巡逻的几人把他们上下打量几遍,看来看去,就是几个小孩子。最小的那个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正在旁边捡石子玩。
“我去帮你们问问。”一个娃娃脸的青年笑着离开。
兜明四处看看,找了个有树的地方坐下,小丛跟着坐在旁边。坨坨他们不嫌热,跑去草丛里摘牵牛花。
草丛边上开了一大片蓝色牵牛花。云善摘了几朵,坨坨拔了几根狗尾巴草配上去,扎成一小束。
“好不好看?”坨坨拿着花束在云善眼前晃晃。
“好看。”云善开心地点头。
娃娃脸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祁逢春,恭敬地喊,“祁师叔。”
“怎麽了?”祁逢春迈着大步往前走。
“有几个小孩来找你。”娃娃脸说,“说是你老乡。约好了二十那天见面,你没去。”
祁逢春最近忙着英雄会的事,整日里晕头转向。一听是和他没关系的事,他立马不耐烦道,“我哪来的老乡?我根本没和人说二十见……”
“二十?”祁逢春猛地停下脚步。甘字去掉里面一横,是廿。廿就是二十。这是他和甘卓师兄之间的暗号。
娃娃脸一时不防,撞到祁逢春身上后赶紧后退,“对。说你们约了二十见面。今天都二十五了,已经过去五天了。”
“哎哟。”祁逢春一拍脑门,苦恼道,“瞧瞧我这记性,忙起来就忘事了。”他心里高兴道,太好了甘卓师兄没死。
“赶紧带我去见见我的小老乡。”
“逢春,怎麽走得这麽急?”门里五长老背着手晃悠过来,“有什麽急事?”
“老乡来了,寻我去见面。”祁逢春笑道,“本来早都约好了,一忙起来就给忘了。人家都寻到咱们门派来了。”
“去吧。”五长老笑眯眯地一挥手,“一时半会儿的,门里的事也不耽误。”
祁逢春笑着拱拱手,跟着娃娃脸快步往外走。
“你们来了啊。”隔了老远,祁逢春热情地打着招呼。
娃娃脸见他们真的认识,和祁逢出说了一声,继续巡逻去了。
小丛等着祁逢春走近,问,“你是谁?”
祁逢春一口说出来,“枯木。”廿是甘卓师兄的暗号,枯木就是他的暗号。
小丛冲着远处喊了一嗓子,“坨坨。”
坨坨玩了一脑门汗,带着云善他们跑到这边。
“是他。”小丛说。
坨坨立马从怀里掏出信交给祁逢春。
祁逢春四下扫视,确定没人后,这才接过信。
读完信,祁逢春脸色十分凝重。他将信收到怀中,压低了声音问,“我师兄人在哪?”
坨坨警惕地看着他,“不告诉你。”甘卓说了,不管谁问都别说他在哪。
祁逢春一噎,没想到这小子拒绝得这麽直接。“我师兄还好吗?”
“挺好的。”坨坨回,“每天都吃得饱饱的。”
祁逢春噗嗤笑出声,果然是小孩子。他领着小妖怪们去镇上,给他们买了些零嘴。
一路上祁逢春都十分警惕地观察四周,确定没人跟踪,他才与坨坨他们告别,“路上别玩,直接回去。”
“知道了。”坨坨挥挥手。
云善抱着大桃正在啃,两只手抱着桃子腾不出空。于是就举着桃子冲祁逢春晃了晃,也当时拜拜了。
“安全起见,我们绕路回去。”小丛说。
云善抱着大桃子啃了一口,快步跑到兜明身边,“嘟嘟抱。”他这是走累了。
兜明抱起云善,三两下吃完手里的肉烧饼,“桃给我咬一口。”
云善很大方地把桃子送到兜明身边,看到兜明咬了一口,他也笑着咬了一口。
吃完嘴里的桃,云善又把桃子送到兜明嘴边。
青芽儿啃完桃子丢掉桃核,开始背书。背完一遍问云善,“我背的对不对。”
云善正抓着桃核看,根本没注意他背书了,“啊?”
“你再听,听我背的对不对。”青芽儿又背了一遍。
“对。”乌日善先回。
前面一堆人围在一起,很是热闹的样子。小妖怪们一起挤了过去。听到里面有人情绪激动地大声说,“我这可是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药好不贵,一颗百钱。”
围在摊前的人不少,却没几个人真掏钱买药。大家都是围过来瞧热闹的。
卖药人继续大声吆喝,“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兜明伸着脑袋看药。那灵丹妙药可不小,是和云善的弹珠差不多大的棕色药丸子。
“我钱袋呢?谁拿我钱袋了?”人群里突然骚动起来。
坨坨、青芽儿和乌日善还在奋力往前挤,想见识一下灵丹妙药的模样。他们三好不容易挤到前面,还没来得及看灵丹妙药,就听四周都响起找钱的声音。
“怎麽那麽多人丢钱?”坨坨奇怪地问。
“有小偷。”兜明说。
“还好我们没钱。”青芽儿高兴道。
人群里骚动起来,没人再来看灵丹妙药。卖药的人也不呦呵,上前说,“你们再找找。”
“什麽人能一下子偷这麽钱袋?”
“神手派!”群人中有人嚷嚷,“一定是神手派的人来了。只有他们才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偷走找我们的钱袋。”
“神手派肯定来参加英雄会了。”
说是这样说,根本没人看见小偷是谁,就连上门要账都不要账。
出了这样的事,哪还有人敢围观。个个紧紧捂着钱袋子匆匆离开,生怕自己被贼惦记上。
“兜明,你刚刚看见了吗?”坨坨看完药,挤回来找兜明。
“没看到。”兜明说。
“难道真是神手派?”坨坨来回瞧了瞧,“他们真这麽厉害呀。一下子能偷这麽多人?”
小丛说,“应该有好几个小偷。”
被偷钱的人有普通百姓,也有来参加英雄会的江湖人士。这些人像没头苍蝇似的在附近乱转,个个丧着脸。
这些人认定是神手派偷的钱,有些人站在街上骂起来,“到处伸手的缺德玩意。烂□□的死玩意。”
坨坨他们继续往前走,绕了好大一圈才回树林。
云善提着祁逢春买的点心跑过去给花旗吃。
花旗,“谁给你们买的点心?”
云善摇摇头,“坨坨知道。”他混了一顿吃的,还不知道人家是谁。
“甘卓的小师弟祁逢春给买的。”坨坨赶紧把话接过来,“我没告诉他我们在哪。”
“接下来怎麽办?”陈川问甘卓。
“等。”甘卓抱臂道,“逢春应该会把这事告诉给师父。师父这人最是瞧不上玄渊派那种邪门歪道。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会上报掌门。”
兜明又问,“我们等什麽?”
“等苍梧派里的消息。”甘卓说,“如果苍梧派没动静,就说明连掌门也不可信了。”
“要是祁逢春根本没传消息呢?”小丛问。
甘卓肯定道,“逢春这人向来直爽,决计不会与邪门歪道同流合污。”
秋水抓了青芽儿背书。青芽流利地背出后,立马神气起来,“我说会背就会背吧。”
秋水好笑地看着他,敷衍地应了一句,“嗯。”
西觉把做好的小扇子给云善。
云善很是新奇地摆弄了一会儿,“小的扇子。”
小人拿小扇子,这下一只手能拿得住了。云善站在西觉身边,殷勤地摇着小扇子给西觉扇凉。
第88章 锯树
小黄鼠狼从车轱辘下跑出来,蹭到云善腿边。
在林子里,小纸每天都会自己出去打猎,一天中有大半天不在云善身上。小黄鼠狼会趁着小纸不在的时候跑来找云善玩。
“小黄狗。”云善摸摸小黄鼠狼。大家都叫小黄鼠狼小黄狗,云善现在也跟着叫这个名字。
“吱吱。”小黄鼠狼回应。
青芽儿走过来揪揪小黄鼠狼的尾巴,发现小黄鼠狼腿上绑着的棍子不见了。“你腿上棍呢?”
小黄鼠狼从云善腿上蹿过去,趴在云善另一条腿边看着青芽儿。青芽儿总揪它尾巴,小黄鼠狼每回都躲着青芽儿。
云善抓起小黄鼠狼查看,果然见他腿上没棍子了。“掉了。”
“我们再给他绑上。”青芽儿说。
云善和青芽儿带着小黄鼠狼在林子里很快找到小木棍。
“小丛,小丛,给我点线。”青芽儿跑去找正缝衣服的小丛。
小丛从针线小筐里找了一捆白棉线,问他,“要多长?”
青芽儿低头看了一眼小黄鼠狼,两只手比了一段长度。小丛用剪刀剪切白棉线给青芽儿。
“云善你抓着小黄狗,我给它绑。”青芽儿说。
云善一手抓着小黄鼠狼,一手捏着小黄鼠狼受伤的腿。青芽儿把小棍用棉线捆在小黄鼠狼腿上,小黄鼠狼有点不配合,那条伤腿胡乱动着。
青芽儿不敢使劲担心伤到它,只得慢慢来。
“小黄鼠狼腿上之前的木棍呢?”小丛问。
“掉了。”云善回。
小丛走过来摸摸小黄鼠的腿,“不是掉了,是小黄狗自己拆的。它的腿不用再绑棍子。”
“啊?”青芽儿线都绕好了,就剩打结。“不用绑了?”
“不用绑了。”小丛肯定地说。
云善问,“好啦?”
“没完全好,还得养养。”小丛回。
青芽儿解下棉线,丢掉小木棍,把那截棉线放回小丛的针线筐里。
小黄鼠狼一个翻身,爬到云善的肩膀上站着。
接触到脸边的毛毛,云善下意识地转过脸。
“西西。”云善带着小黄鼠狼跑到西觉身边。
“嗯?”,西觉放下手中刻刀。
云善拖地上的小手锯,“我玩。”西觉有很多把锯子,最大的比云善人都宽,那种他拿起来都费劲。只有最小的手锯他能拿来玩。
锯子这东西不使劲锯也没什麽危险,西觉随他去了。
“锯木头吗?”青芽儿问。
云善点点头。乌日善走过来,三个小的凑在一块商量着锯木头的事。云善说话还不全,和乌日善、青芽儿商量玩的事倒是一点都不耽误。
西觉这两天没做大的木工活,没锯树,也没料子让云善他们玩。
三个小孩带着锯子在林子里转悠,打算自己去锯树。
“云善,要这棵树。这棵树粗。”青芽儿比了好一会儿才挑中一棵树。
“细的才好断。”乌日善看着碗口粗的树说,“这麽粗的树,要锯很久。”
“粗的树要用大锯子锯。”乌日善还记得西觉在云灵山做木工时,一脚踩着木头,拿着大锯子半蹲着锯木头。
林子里没有很细的树,三个小孩比较半天,挑出了相对较细的树。
云善拿着锯子放在树边磨。他以前没用过锯子,不懂怎麽用,青芽儿看他磨了好一会儿也留什麽印,“云善,让我试试。”
云善把锯子给他,青芽儿拿过来,在云善刚刚磨的位置继续磨。他也不会用,和云善一样,只刮掉些树皮。
“我试试。”乌日善说。乌日善抬起一条腿,脚抵着树,拿着锯子拉了几十下。“我看西觉就是这样弄的。”
样子是学到了点,但是树上还是没留下多少痕迹。
三个小孩看看锯子,又看看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青芽儿来了一句,“是不是锯子坏了。”
“修修。”云善说。
三个小孩拿着锯子跑回去找西觉,青芽儿说,“锯子坏了。”
西觉顿了一下,有些心疼锯子。接过来一看,锯子根本没坏。刚刚的心疼一下子消散不见。“没坏。”
“不能用。”云善说。
西觉拿过一段竹子随手试了一下,竹子上很快留下一条线坑,“能用。”
“你们锯什麽了?”
“树。”乌日善回。
云善拉着西觉去看。西觉把锯子对着树,拉了几十下后,锯齿已经嵌进树里一半。
“我们刚刚没锯动。”青芽儿说。
西觉问他们怎麽锯的,云善拿着锯子给西觉展示。西觉看他那手的角度和拉锯子的速度,根本就没怎麽使劲。
“多使用点劲。”西觉摸摸他的圆脑袋,“接着我锯的地方锯。”
云善欢快地拉着小锯子,“嘎吱嘎吱”地响。青芽儿和乌日善两人眼见着锯齿一点点被遮进树干里,都欢喜地很。
闻青山拿着书本请教秋水,坨坨在旁边听着脑袋迷糊。好一会儿不见云善回来,他好奇地跑过去看。
三个小孩锯得很努力,锯子已经锯进大部分树干里。坨坨担心树倒下来砸着人,喊了花旗来看着他们。
看到乌日善锯木头的姿势,坨坨好奇地问,“你把脚踩在树上干什麽?”
“西觉就是这样的。”乌日善说。
西觉?坨坨回忆西觉锯木头的样子,恍然大悟后笑道,“西觉踩着木头为了固定,好使劲。”
“你锯树又不用固定。”
“现在不好使劲吧?”
乌日善听后放下脚,拉着锯子“嘎吱嘎吱”响。锯了一会儿后发现,脚踩在树上确实不如这样好使劲。
花旗两只手扶着树,低头看到云善干得一脑门子汗,很开心的样子。
又等了一会儿,花旗手里感受到树木要倒下的拉扯力量,他用了点力气扶正树,让树保持不动。等青芽儿拉着锯子完全锯出来后,他才把树抱到一边放下。
云善高兴得欢呼起来,胖乎乎地跳了两下,眼里亮晶晶。青芽儿和乌日善也都十分高兴。
三人跟在拖着树的花旗后面,趾高气扬地走回去。
小柳刚刚去看过他们锯树,见他们真锯了一棵树,很有些吃惊。“你们三个真的锯了一棵树?”
青芽儿挺着胸脯道,“对啊。我们三个锯的。”
云善拖了斧子过来,费劲地抬斧子。
小柳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抓着斧子道,“云善,斧子不能玩。”
“劈开。”云善说,“烧火。”
“懂得还不少。”甘卓穿着裙子,大喇喇地岔开腿坐在石头上笑。他不知道捡柴、堆柴火可是云善的技能之一。
“我来劈。”陈川走过来要拿小柳手里的斧子。云善抓着斧子不松手,“自己劈。”
“你哪能劈柴火。”闻青山笑道,“小孩不能拿斧头。”
斧头又重又利,妖怪们也不敢给云善玩。
西觉哄着云善,让他拿小锯子锯木头,把木头据成一块一块的留着烧火用。
为此,西觉还特意给锯出的一截圆木上弹了墨线,让云善他们沿着墨线锯。
小锯子只有一把,三个小孩轮流着玩,都高高兴兴的。
天晚了,三个小木匠一根柴火也没锯出来。坨坨带着他们和昨天一样去林子里捡树枝当柴火。
云善抱了几根树枝对坨坨说,“明天锯出来烧火。”
“加油。”坨坨鼓励他。
吃晚饭的时候,小纸回来了。趴在桌底下吃肉的小黄鼠狼抬起黑豆小眼睛扫了小纸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小纸爬上云善身体,嘶嘶了几下。他在云善身上嗅到了一股黄鼠狼的味道。一路游到云善肩膀上,小纸发现这儿的黄鼠狼味道最浓。
云善把刚爬上去的小纸抓下来,撕了一块包子皮喂小纸。小纸不动,不碰包子皮。
“吃饱啦?”云善知道小纸会自己出去找东西吃。
小纸蹭蹭云善。
云善松开手,自己吃了包子皮。
晚饭之后,云善他们在林子里玩了一会儿,又跑去锯木头。
趁着天没黑,西觉加紧手里的活。他在现代带了很多锯条回来,准备再做三把小手锯。
天黑了,坨坨坐在席子上,看着不远处亮着的几只花灯。三个小的蹲在那“嘎吱嘎吱”地锯着木头。
云善锯木头锯上瘾了,天黑看不见,他让花旗给他点花灯。拿着花灯照明,继续锯木头。
三个小木匠一起玩,边干活边说话,热热闹闹的,谁也不睡觉。
坨坨看向旁边盘腿坐的小丛,“云善以后不会跟着西觉做木匠吧?”
云善以前也会木工。经常和西觉呆在一块,他多少学过一些。能自己雕些小动物,做些小玩意儿。可坨坨没见过他对木工有多热情。
“学点手艺好。”小丛说,“技多不压身。”
坨坨不知道云善什麽时候睡的,他睡觉前云善还在兴致勃勃地锯木头。等他醒了,看到云善盖着有大花的小毯子安静睡在他旁边。
他掀开毯子看,云善身上穿着红肚兜。睡觉前肯定擦过澡的。不知道谁给他擦的澡。
从席子上爬起来,坨坨走过去看云善他们的劳动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花灯不亮的原因,木头上还留着墨线,离边上有一指宽。
昨天晚上干活兴奋,今早三个小的都起不来。秋水把他们三抱到树底下,避着阳光。直到日上三竿,三个小孩才醒。
云善才练完剑,刚准备扎马步,花旗已经喊吃饭了。
吃完饭后,西觉拿出新的小手锯分给三个孩子。这下好了,三个小孩锯木头的热情更是高涨。他们围成一圈坐在地上,一人怀里抱着一截大木头,沿着墨线拉锯子。
他们三个今天醒得晚,中午不用再睡觉。
大家昨晚就在锯木头的“嘎吱”声中睡的觉,今天中午还是伴着“嘎吱嘎吱”声睡觉。不同的是,昨天晚上只有一道“嘎吱”声,今天有三道。
坨坨午觉睡醒,喊云善他们去镇上玩,打探苍梧派的消息。
小柳给钱让坨坨带两只鸡回来。趁着花旗不注意,小柳小声说,“多的钱你们自己买吃的。”
“你不告诉花旗?”坨坨惊喜地小声问。
小柳立马说,“我不告诉。”
坨坨高高兴兴地拿了钱跑到云善身边,见他身上还沾着木屑,伸手拍了两下,牵起云善的手,“走,我们去镇上。”
到今天镇上多了些苍梧派的人。这些人一队一队的明显在巡逻。
“有不同。”坨坨小声说,“苍梧派的掌门可能没有叛变。”
小丛点点头。
他们从街头往街尾逛。昨天卖灵丹妙药的那人换了个地方摆摊,正坐在那打盹。他摊子前今天不热闹了,没人围着摊子。
逛了半条街,坨坨突然大声喊人,“葛东。”
“坨坨。”葛东十分惊喜地快步走过来,“你们什麽时候到的?”
“前天。”坨坨看了眼他身后的人问,“昨天我来镇子上玩,还没有这麽多苍梧派的人。今天怎麽这麽多人?”
葛东说,“门里有些事。花旗他们呢?”
“你们住在哪?”
“我们在外面住。”坨坨说。
葛东点点头,有些意外,“你们不是有钱了吗?怎麽还住外面。”
“钱要省着花。”坨坨给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他小声和葛东讲了天宁城邪教后续,隐去桂花谷和甘卓,说他们把玄渊派的人送去天宁城蹲大牢了。
葛东没想到这事还有这麽多后续。没想到天宁城邪教事件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玄渊派。想起门内的事,葛东心道,这事回去得禀报掌门。这事要是报出来,玄渊派的名声可就大臭了。
“苍梧派在鲤鱼镇上有个客栈,你们可去那边住。那里安全,绝对不会让玄渊派打扰到你们。”
“后天就是英雄会,镇子上来了不少玄渊派和南夏派的人。你们最好还是避着点。”
坨坨赶紧点头。
葛东给他们一块腰牌,“去住店就拿这块腰牌,掌柜的就知道你们是我苍梧派的客人。”
他忽而笑起来道,“住店不要钱。”
坨坨收好腰牌,真心感谢,“谢谢你。”
听说坨坨他们要去买鸡,葛东说,“镇子这边外来人多,东西卖得贵。你们要是想买便宜的,就去前头村子里买。”
“顺着镇子外那条路一直往南走,约莫七八里就能瞧见村子。”
葛东道,“这次英雄会不太平。要是有什麽不对,你们赶紧离开,切忌莫要多留。”
“怎麽了?”坨坨问。
“有些麻烦事。”葛东没告诉他们。
前面突然传来大声质问,“你们玄渊派什麽意思?”
“怎麽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要跟你们该跟着神手派的人。跟我们干吗?”
第89章 住店
葛东往后面走去,坨坨他们站在街边看向那边。
“为了英雄会顺利举行,最近巡逻多了些。”葛东抬着眼皮冲着那几个满脸不愤的玄渊派人道,“这样不行?还得问你们玄渊派的意见?”
“为什麽不跟着别人只跟我们?”玄渊派的人眯着眼睛看向葛东,犀利地问,“莫不是苍梧派对我们玄渊派有什麽意见?”
“怎麽会。”葛东假笑两声,“来者都是客。我们苍梧派怎麽会对玄渊派有意见。”
“一定是误会。”
“你们几个怎麽回事?跟着苍梧派的人做什麽?”葛东转头问向苍梧派的巡逻人员。
一个激灵的弟子赶紧说,“葛师兄,我们并非跟着他们。只是顺路而已。”
“我们正要去茶楼喝茶歇脚。巡逻了半日,我等都累了。”
“顺着路一起走,谁知道会招人误会。”
葛东转过脸对玄渊派的人笑道,“闹了个乌龙。”
“几位消消气,和我这些师兄弟一块去前面茶楼喝些茶水。那茶楼是我们门派里开的,苍梧派的人去都不收钱。”
“对。”刚刚那个机灵的弟子接过话头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走一条街去那家茶楼喝茶,才招了这样的误会。”
玄渊派的人个个脸色不好看,“喝茶就不必了。既然是误会,解开便算了。”
小丛看着那边两方人马散了,心里思忖,昨天还没有这样,今天苍梧派的人便故意跟着玄渊派的人,难道是和昨天的信有关?苍梧派门内是有反应的,明显是讨厌玄渊派的。
葛东解决完这边事,回头看去,见那几个孩子还站在原地,他挥挥手道,“赶紧去买鸡。再不去天就晚了。”
“知道了。”坨坨应下一声。几个孩子跑向街尾。
按照葛东指的方向,坨坨他们寻到了村子。小柳交代买两只鸡,坨坨比了两家,买了两只公鸡。公鸡比能下蛋的母鸡便宜,这样能多省下些钱。
撵鸡走那麽长一段路很麻烦。兜明又不愿意把两只鸡一路提回去。坨坨想了一下,问卖鸡的人家要了两根草绳,拴在鸡脚上,准备把鸡牵回去。
鸡栓好,云善先来要,他要牵着鸡走。
坨坨只给了他一根草绳,“你注意点,大公鸡会叨人。你以前就被公鸡叨过。”
“什麽时候啊?”云善接过绳子问。他不记得自己被公鸡叨。
“很早的时候了。”坨坨说,“那会儿你还不会走路。肯定记不着。”
“公鸡叨人疼不疼?”青芽儿问。
“疼呗。”坨坨说。
“我也牵鸡。”乌日善说。
坨坨把另一根绳子分给乌日善。青芽儿立马问,“我呢?”
“他俩都有了,我牵什麽?”
“你们轮流着玩呗。”坨坨理所当然道。
“不行。”青芽儿拒绝,“我也要一只鸡。”
“他们俩都有,我也要。”
“轮流着玩不行吗?”坨坨迈开步子往前走,“昨天你们不是还轮流玩一个手锯吗?”
“不一样。”青芽儿追在坨坨旁边说,“现在只有我没有,他们俩都有。”
“你给我也买一只公鸡。”
“我看到你那还有钱。”
“剩下的钱不够买一只鸡。”坨坨高兴地说,“小柳说剩下的钱给我们买东西吃。”
“买个小点的鸡不行吗?”青芽儿不死心地说,“也不用这麽大的鸡。”
“小的这只鸡我们自己吃。明天再给铁蛋买大鸡。”
“不行。”兜明出口拒绝,“剩下的钱是留着买吃的。”
“吃鸡不也是吃东西吗?”青芽儿狡辩。
“不一样。”兜明认真说,“吃零嘴是吃零嘴,吃正饭是吃正饭。”
“我想吃零嘴。”
坨坨在一旁问,“青芽儿你不想吃零嘴?”
“想吃啊。”青芽儿蹙起眉毛说,“可是我也想牵大公鸡。”
“今天不吃零嘴,明天再吃不行吗?”
“明天我那份给你们吃。”
“不行。”兜明说,“不划算。”今天剩的钱多,能买的零嘴更多。
青芽儿还要说话,兜明挥挥拳头,“再多说,我揍你。”
青芽儿知道兜明真的会用武力镇压他,他不高兴地重重“哼”了一声。
坨坨转过头看他,心里有些一样。
察觉到小丛在看他,坨坨问,“怎麽了?”
小丛说,“青芽儿和你有点像。”
“我和他像?”坨坨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才不像。”刚刚心里那点异样就是这个。这小竹笋精怎麽老和他做一样的事。
青芽儿听到这话叫嚷道,“谁跟他像了。”
小丛抿着嘴笑起来。怎麽不像?不开心的时候都要用“哼”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一被兜明晃拳头,马上就认怂。
云善知道青芽儿因为没有牵鸡不高兴,他把草绳塞到青芽儿手里,笑着一张小胖脸,“给你玩玩。”
大公鸡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青芽儿拽一下绳子,大公鸡往前冲了一下。青芽儿见他还不走,扯着绳子迈着大步往前,大公鸡只好随着他一起往前走。
云善跟在大公鸡旁边,被小丛拉到身边。“大公鸡真会叨人。”
“就是。”坨坨说,“用尖尖的嘴巴啄人。”
话音刚落,青芽儿牵着的那只黑尾巴的大公鸡狠狠地一口叨在坨坨腿上。
“嗷。”坨坨又惊又疼。
“云善你看,坨坨被大公鸡叨了。”小丛说。
云善看着那大公鸡还要往坨坨身边去,他紧张地喊,“坨坨跑。”
坨坨没跑,伸着腿要去踢大公鸡。青芽儿也伸腿去踢鸡,大公鸡在他身边绕了一圈,草绳裹在他左腿上。青芽儿踢出右腿,左腿却被草绳绊倒,一下子趴在地上。
大公鸡扑腾了两下,因为脚上上拴着绳子飞不走,狼狈地落在地上走了两步,一口叨在青芽儿脑袋上。
“啊——”青芽儿捂着脑袋大叫。
坨坨追过来,一脚踢得大公鸡胡乱扑腾。
青芽儿捂着脑袋爬起来,信了坨坨刚刚的话,“疼,真疼。”他也张牙舞爪地去抓大公鸡。
闹了好一会儿,大家才继续上路。刚刚叨人的大公鸡尾巴上最漂亮的黑毛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看起来有些凄凉,迈着鸡脚远远地离开这些人。
路过镇子,小孩们各挑了爱吃的零嘴买了一点。小柳给的钱剩下了二十三个铜板,着实让他们富裕了一回。
高高兴兴地吃着东西回到小树林,铁蛋和钢蛋热情地迎了上来。
钢蛋用爪子轻轻推推云善,铁蛋低着头用大脑袋拱云善。云善笑哈哈地从兜里拿出剩下的小半块肉烧饼,撕成两半,一半喂给铁蛋,一半喂给钢蛋。
除了第一天进镇子,花旗都不让铁蛋和钢蛋跟云善一起出去玩。铁蛋和钢蛋这样的野兽少见,目标太明显,遇到玄渊派的人很容易被认出来。
晚饭已经做好,小黄鼠狼在桌底下等吃饭。看到云善他们热热闹闹地回来,小黄鼠狼蹿出桌底,想去找云善。
跑了几步,发现小纸在云善肩膀上,小黄鼠狼停下脚步,又蹿回桌子下。它清楚得很,虽然小纸个头最小,但却是一点都不能招惹。
坨坨把在镇上看到的事情讲给大家听。甘卓端着饭碗想了好一会儿,“看来门派里有很大反应。”他放下心,掌门没和玄渊派的人同流合污,苍梧派还有救。
花旗看着坨坨放在桌上的腰牌说,“吃完饭收拾了就去住店。”
“怎麽?”甘卓说,“虽然免费,但是那里很多苍梧派的人。我很容易暴露。”
“今天夜里有雨。”花旗道。
“进店的时候,咱俩挽着一块进去。”陈川大大咧咧道,“怕什麽,他们肯定想不到你成扮女人了。师兄变师姐,谁能想到啊,哈哈。”
青芽儿跟着一起笑,嘴里还含着一口馒头。
甘卓额头青筋直跳,端着碗心情十分复杂。要是被师兄弟们知道他扮成这样,不得笑话死他。他低下头喝了米汤,拿起桌上的馒头咬了一大口。心里祈祷着,最好别被人识破。
吃完晚饭,坨坨和小丛快速收拾好碗筷。
“咱们得快点。”坨坨看着昏暗的天色道。
云善半蹲着搂着一块圆木,看样子想抱起来,却没抱动。
“嘟嘟。”云善站起来,拍拍圆木,“带走啊。”
“你还要锯木头?”小丛问他。
云善点点头,自己先把小手锯拿上。
车里坐着三个人,又放了好些生活用品,没什麽地方再放这些木头。西觉捆了几块圆木,绑在铁蛋和钢蛋身上,让它俩拉着走。
小黄鼠瞧见了,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段小小的木头,叼在嘴里蹿上车。
铁蛋吃了一只公鸡,还剩一只。兜明把公鸡拴在车旁,让公鸡跟着车走。
他们走到鲤鱼镇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小柳拿着葛东的腰牌和店里的夥计要了三间房。马车也停在了后院。
店里的夥计看在是门内腰牌的份上,小声叮嘱道,“神手派的人也住在这里。你们要看好自己的东西。”
小柳十分严肃地点点头。
铁蛋和钢蛋进门时吸引了许多的目光。店里的人还没见过有人带着野兽住店。见到铁蛋和钢蛋身后拉着木头,仿佛家养的干活牲口时,他们又十分惊奇。
尤其是小柳肩膀上还蹲着个黄鼠狼。谁都知道这东西很邪性,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过去。小柳带着云善他们和铁蛋、钢蛋先去房间。
事情都办好后,闻青山四下瞧瞧,后院里没人。他站在车旁带着些揶揄道,“两位嫂子下车吧。”
张槐先跳了下来。陈川和甘卓从车里出来,两人小心又扭捏地下了车。
担心被认出来,陈川和甘卓脸上都蒙着面巾。二人手挽手扭着屁股走进店里,仿佛是一对姐妹花。
西觉、花旗、闻青山、秋水把张槐他们三个围在里面往楼上去。
“这俩女子长得又高又壮,实在魁梧。莫非是杀猪西施?”
一旁有个下流的声音道,“西施不西施的不知道。瞧着她俩屁股不大,扭得还挺带劲。”
这些话传进陈川和甘卓耳朵里,两人同时抽了抽嘴角。娘希匹,几个色鬼盯着大姑娘屁股看!不对!是不要脸地盯着老子屁股看!
小柳特意要了三间紧挨着一起的房间。三间都靠着走廊最里面。云灵山的妖怪们睡一屋,闻青山、小柳和张槐、乌日善睡一屋。陈川、甘卓还有秋水、青芽儿睡一屋。
听到这样的分配,陈川挑起眉毛,没想到会让他和张槐、乌日善分开睡。
花旗说,“这样最好。”他们信任张槐、陈川,却没有完全信任甘卓。让秋水和甘卓睡一屋,这样最安全。
第90章 名声臭了
夜里果然滴滴哒哒地下了雨。
小柳听见雨声,从地铺上爬起,端起角落处的烛台把窗户又仔细查了一遍。确认窗户关严实了,他把烛台放回角落,小心地走回自己的铺位,倒下继续睡觉。
“啪”“啪”“啪”
“小柳。”
“闻青山。”
“起床了。”
外面又是敲门声,又是喊话声,吵醒屋里还在睡觉的两人。
“小柳。”青芽儿大声喊。
小柳爬起来,见屋里还昏暗着,只道现在时辰还早。他开了门,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桃子挤进屋。
“不起啊?”云善问。
“起起起,这就起了。”小柳转身回去收拾地铺,侧耳听到外面还在下雨。张槐不在屋里,小柳问,“张槐去哪了。”
“去找陈川了。”坨坨走进屋。
“什麽时辰了?”闻青山迷糊地坐在床边问,“你们三怎麽一早起来吃桃子?”
乌日善咽下嘴里的桃子说,“上完课了。”
“这麽晚了?”闻青山惊讶。“瞧着天色还不亮,没想到已经这麽晚了。”云善他们每天差不多都是快到巳时学习完。
“外面阴天下雨,天色不亮。”坨坨说。
小柳快手快脚地收拾好地铺,打开窗户,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对街店铺门口趴着一条黄狗,无精打采地盯着街道瞧。
闻青山洗漱时,云善他们自己爬到凳子上坐好。一人坐了桌子一边,都晃着脚啃桃子,很高兴的模样。
“哪来的桃子?”小柳问。
“买的。”云善说,“还有。”
坨坨在桌子剩下的那边坐下,“今天还有人挑桃子卖。楼下人很多,可热闹了。”
睡醒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洗漱好了,闻青山感觉到饿了,他问坨坨,“早上是买饭还是自己做的?”
“买的。”青芽儿回,“吃的猪肉饺子。”
“豆腐粉丝包好吃。”
“你们都吃过了?”小柳边洗漱边问。
“都吃过了。”坨坨回。
闻青山和小柳要下楼吃东西,几个小的跟着他们一块往楼下跑。
刚到楼梯口,闻青山和小柳听着下面嘈杂的说话声,知道坨坨说的“热闹”是真的很热闹。走下来一瞧,整个大堂里没有一张空桌子。
今天下雨,在屋里出不去,大家都一桌一桌地聚在一块说闲话。
看到云善他们往前面跑,闻青山才瞧见兜明、西觉、花旗和秋水也都坐在大堂。
小柳和夥计点了两个菜,一转头发现几个小孩都走开了。小柳走去桌边问,“你们还吃点什麽吗?”
兜明道,“炸酱面。”
云善说,“粉丝包。”
小柳回去又加了些吃的,这才走过来和闻青山挤在一条凳子上坐着。
客栈门口一边坐着个穿蓑衣的老头,坐在扁担上。扁担两边架在筐子上,筐里还有些桃。另外一边站着客店里的掌柜。两人正说着什麽话。
外面路过一队穿着蓑衣的人。尽管看不见衣服,小柳估摸着,那些应该是苍梧派巡逻队的人。
一个穿着蓑衣的健壮汉子挑着扁担慢悠悠地晃过来,冲着客栈掌柜笑着打了声招呼。
掌柜的往一旁让了让,挑扁担的汉子冲着大堂里扬声道,“客官,有吃葡萄的吗?”
“新鲜的葡萄,今早刚剪。”
云善把啃得半拉的桃子塞进西觉手里,跑去门口瞧人家卖葡萄。
卖葡萄的汉子放下扁担,从筐子里拿出一串紫得发黑的葡萄,揪下两颗大的递给云善,又扬声冲着屋里吆喝了一遍。
这会儿有人过来问了,“葡萄怎麽卖。”
卖葡萄的汉子赶紧道,“十个铜板一斤。”
云善看着手里的葡萄,闪着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斜里伸过来一只手,青芽儿抓走一颗葡萄吃了。“甜。”
云善把剩下的那颗葡萄带皮吃掉。吃完后,他蹬蹬瞪地跑去找花旗,指着门口卖葡萄的汉子说,“花花,吃。”
花旗牵着云善的手走过去,弯下腰刚从扁担里拿出一串葡萄就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住,对不住。”撞他的人拿着油纸伞赶紧道歉,身穿一件蓝色衣服,左边袖口处绣着图案,显然是哪个门派的统一服装。
“没事。”花旗淡淡道。
卖葡萄的大汉不好意思说,“怪我,怪我,挡住了门。”卖桃的老头把扁担和筐子往旁边挪,卖葡萄的大汉跟着把筐子也往一边挪动,没再堵着门口。
花旗挑了五大串葡萄付了钱。卖葡萄的汉子十分高兴,收了钱后,还主动挑了些掉在筐里的葡萄塞给云善、乌日善、青芽儿和坨坨。
云善他们人小,一只小手里只能抓两个大葡萄。卖葡萄的汉子就给他们每人塞了两颗葡萄。
看到云善带皮吃葡萄,坨坨说,“云善,葡萄不是这样吃的。”
“要扒皮吃,吐出种子。”
花旗把葡萄放到兜明手边。
“干吗?”兜明奇怪地看他。
“摘葡萄。”花旗面无表情地说。
兜明伸手摘了一串葡萄,看到青芽儿频繁地从桌上抓他摘下来的葡萄。他顿时怒了。忙活着摘了一串,他还一个没吃呢,倒是被青芽儿吃了不少。
兜明一伸手柄青芽儿提到自己身边坐下。
“干什麽?”青芽儿歪着脑袋问。
“摘葡萄。”兜明眼神示意。
“花旗不是叫你摘葡萄吗?怎麽又叫我。”青芽儿不满地嘟囔。
兜明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干活就干活,哪那麽多话。”
青芽儿重重哼一声。坨坨在后面拍他,“干活就干活,哼什麽哼。哪那麽多意见。”天天听着青芽儿哼哼,坨坨现在都不好意思哼了。
青芽儿怕兜明可不怕坨坨,他拿起一颗葡萄快速地吸溜一下把果肉吃进嘴里,剩下的葡萄皮丢到坨坨脸上。“关你什麽事?”
坨坨拿下脸上的葡萄皮,一扯青芽儿的衣领,把葡萄皮从青芽儿衣领处丢进去。
青芽儿扭着身子大喊,“臭坨坨。”
云善站在花旗身边,扒葡萄皮扒得满手汁水,听到这声,赶紧伸着脑袋瞧。
“干活。”兜明不让青芽儿追坨坨,“先干活再说。”
青芽儿边摘葡萄边愤愤地说,“你们就是一头的。”
“怎麽就一头了?”兜明老神在在坐着,“你把葡萄摘完再去追他。我又没说不让你追。”
夥计端着饭菜送来。兜明的注意力马上转到炸酱面上。
云善嘟着嘴巴吃着大葡萄。坨坨让他吐籽儿,他嘟嘟嘴巴,张嘴给坨坨看,“没了。”籽儿被他吃进肚子里去了。
“吃了又吃了吧。”坨坨心想,葡萄籽儿也不噎人。
“云善,粉丝包来了。”小柳说。
花旗拿着小手绢给云善擦干净手,云善跑去小柳那拿了粉丝包。看到兜明在吃东西,他扒着桌子伸着脑袋瞧。见兜明吃的面条,他张嘴要,“嘟嘟,吃面条。”
兜明挑了一根沾着酱的面条喂给云善。青芽儿伸手拿筷子,十分自觉地拿着筷子往兜明碗里伸。
兜明打掉他的筷子,一瞪眼,粗声粗气地问,“干什麽?”
“吃面条啊。”青芽儿重新拾起筷子,“我也尝尝。”
坨坨站在桌边怪笑,“你还能从兜明嘴里拿吃的?小心挨揍。”
小丛同情地看了青芽儿一眼。
青芽儿一撇嘴,丢掉筷子,咕哝道,“不吃就不吃。”继续摘葡萄去了。
云善吃了一根面条还要。兜明自己吃几口再喂云善吃一根面条,一碗面条几下就见了底。
青芽儿摘完葡萄,从凳子上跳了下去,站在兜明后面哼了一声。趁着坨坨和小丛说话时,他拉了坨坨的衣领,也往坨坨衣服里丢了一块葡萄皮。
坨坨扭了几下,解开衣服搂落葡萄皮,“青芽儿!”他正要去追,听到隔壁桌上有人说到天宁城邪教的事。
坨坨扭头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刚刚在门口撞了花旗的青年。
“听说玄渊派在天宁城干了件大事。”
“什麽事?”
“他们弄了个神使,成立了个邪教,欺骗百姓索要钱财,还要用童男童女祭祀。”
说话的青年随手一指站在旁边的坨坨,“喏,就这麽大的小孩,要八十八个呢。”
一桌子人目光都看向坨坨。
坨坨眨眨眼,没想到消息这麽快就传过来了。他们就是要他这样大的小孩,他真的被邪教抓去过。
花旗拿了葡萄去洗,云善跟着花旗走了。
“就因为邪教的事,官府屠了半个城的人,纸钱都没地买了。”青年这次说话声音小了些,“玄渊派的人被关押在天宁城大牢里。他们才是真正的邪门歪派。”
“谁说不是。”这人说话声音也小,“玄渊派惯会做好人,装面子。什麽脏活累活都让南夏派去干。”
“这次的事要是真的,他们的名声可就臭了。比南夏派还臭。”
有人质疑,“这事是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青年说,“上午我去林师兄住的地方坐了坐,那边全都在说这事。”
“为了钱财,他们竟然做下如此卑劣的事情。玄渊派得给咱们一个交代。出身玄渊派的林为钦怎麽能做武林盟主。”
旁边人劝道,“这事轮不到咱们管。咱们小门小派的,可不能做那出头鸟。”
这边桌上说话声音不小,好几桌都听到玄渊派搞出了邪教事件,不少人来打探消息。一时间,大堂里说的都是玄渊派的事。
说着说着,有人带起了青川派的事。
“说起邪教,我想到之前的乌盟主。当初青川派仅一夜之间就被乌盟主一人灭了派,这话我是不信的。”
“青川派好歹是名门大派,不说高手如云,一个门派难道都抵挡不住乌掌门一人?”
坨坨看向乌日善,乌日善沉默地抿着嘴站在桌边。闻青山担心乌日善会说些什麽暴露身份,他把乌日善先送上楼。
云善专心致志地扒着葡萄。旁边突然推来一只碗,装了半碗葡萄。
云善扭头看过去,西觉正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云善咧咧小嘴,从碗里抓了个葡萄塞进嘴里。他这才有功夫竖起小耳朵听别人说话。当然别人说什麽他也听不懂,听不懂也不妨碍他兴致勃勃地听。
“怎麽说起这事了?”
“不是有人怀疑青川派的事是玄渊派干的吗?想让林为钦上位。”
“如果乌掌门那麽厉害,怎麽会轻易被人捉到?这里面肯定有事。”
“之前林为钦公然发布追杀令,追杀乌小公子。我看这是要对青川派赶尽杀绝。”
“就是,就是。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乌掌门练邪功。我看就玄渊派最邪,说不定就是他们栽赃嫁祸。”
“江湖里好多人都怀疑是玄渊派的人栽赃嫁祸,谁也找不到证据。玄渊派把事情全做了。”
听了一会儿八卦,妖怪们桌上的葡萄已经全吃完。云善啃得半拉的桃子还在桌上,兜明伸手拿过来问云善,“桃子还吃不吃了?”
云善正和青芽儿在门口玩,听到兜明喊他,跑回来啃了两口桃,人又跑了。
“吃还是不吃?”兜明又问。
“不吃啦。”云善头也没回,迈过门槛和青芽儿站在走廊下伸手接雨。
兜明两三口啃完了桃,看到客栈夥计在桌子间穿梭,忙着招呼点菜的客人。
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妖怪们正商议吃什麽午饭。凭葛东的腰牌在店里住宿不花钱,吃饭还是要自己付钱的。
正商量着呢,外面又走进来几个穿着蓑衣的人。
“夥计。”领头的人喊了几个菜名,又道,“再来壶酒。”
小丛听着声音熟悉,转头看过去,果然是葛东。
坨坨高兴地冲葛东挥手,“我们在这。”
葛东走过来道,“我说你们得来住店。雨下了这麽久,外面根本住不了人。”
“我们昨晚就来了。”坨坨高兴地说,“就用你给的腰牌。”
“你们巡逻吗?”
葛东嗯了一声,“明天就是英雄会,不知道这雨能不能停。”
“要是雨不停,英雄会还会举行吗?”坨坨问。
“如果雨不停,肯定得推迟了。”葛东道。
客栈里的掌柜指挥着夥计从后面搬来了张桌子,放在门口处。他很是热情地走到葛东身边,“葛兄弟,堂里没位置了。委屈兄弟们坐门口。”
葛东不在意道,“委屈什麽。有饭吃就不错了。”
花旗他们这张桌子坐满了人,根本没位置让葛东坐。葛东站在旁边说了些话,然后就去门边和苍梧派的那些人坐在一起。
不动声色地听着堂里的人还在激烈讨论玄渊派成立邪教的事,听到有人说要讨伐玄渊派,葛东露出一个笑,对旁边的师弟说,“好好吃一顿,下午咱们还要继续巡逻。”
门口卖葡萄和卖桃的两人不知道什麽时候挑着扁担离开了。对面店铺趴着的大黄狗冒着雨跑进客栈里,被客栈夥计追着撵走。
客栈夥计站在门口,对已经跑回街对面的大黄狗嬉骂,“什麽时候吃饭亏过你?”
“店里客人都还在,你还要上饭了?”
大黄狗在街对面汪汪地叫了两声。对面铺子走出来个胖子,拍了下狗头,笑呵呵地对着客栈夥计喊,“畜生哪里懂事。”
客栈夥计继续忙去,胖子站在门口冲着客栈里瞧,看到满大堂都是人,心里十分羡慕客栈生意好。
因为客人多,上菜十分缓慢。好久才上一道菜,菜上桌很快就被吃没,妖怪们百无聊赖地边听别人说话边等菜。
“夥计,什麽时候给我们送菜?”一道冷声插入周围的说话声中。
客栈夥计忙得晕头转向,“店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忙不过来,您见谅,您见谅。一会儿一定给您送过去。”
兜明跟着抱怨,“上一道吃一道,等下一道菜上来,上一道菜已经在肚子里消化完了。”
坨坨听了笑了两声,转过去看了一眼,很快把头转回来,小声对小丛说,“神手派的人。”之前他们在街上遇见过。
不少人看到神手派的人都噤了声。倒也不是怕他们,就是单纯地讨厌。
来要菜的神手派人见大堂确实人多,只道,“再快点。”转身回了楼上。
上菜实在是太慢。大家稍微垫了垫肚子,便决定先上楼睡午觉。等人少了再下来吃饭。
陈川、张槐和甘卓一直等着吃饭。看到秋水回来,陈川赶紧问,“什麽时候吃饭?”
“一会儿坨坨拿点心来。”秋水说,“楼下人多上菜实在慢。先睡觉,睡完觉再吃饭。”
“饿得不行,我睡不着。”陈川苦笑。
坨坨很快拿了点心来给他们吃。
小柳看到铁蛋才想起今天的鸡还没上供。又想到昨天还有一只公鸡拴在车上。小柳赶紧下楼,找到了站在车底下的大公鸡。
堂里许多人瞧见小柳拎了只公鸡上楼,有人纳闷,“这人拎鸡上楼干什麽?楼上还有锅竈?”
“谁知道啊。”
铁蛋和钢蛋被花旗关在屋里一上午,两只都无精打采。云善趴在铁蛋身上,拽拽铁蛋越长越长的鬃毛。铁蛋不动,任由云善拽它。
小柳提着鸡翅膀把公鸡提上来,进屋关门,“铁蛋,吃鸡了。”
钢蛋也站起来了。妖怪们中午没饭吃,铁蛋和钢蛋更没饭吃。钢蛋“咚咚”地跳过来。小柳从桌上抓了一块点心塞进钢蛋手里,“吃。”他越过钢蛋把公鸡放到铁蛋嘴边。
铁蛋张嘴咬断公鸡脖子,趴在那吃肉。云善趴在铁蛋身上,自己拽拽玩玩地很快就睡着了。
钢蛋跳过来要肉吃,铁蛋这次没按它,咬下了一块带毛的鸡翅膀丢给它。
钢蛋抓着翅膀咬了好一会儿毛,最后只吃到了一点肉。鸡翅膀就是肉不多呀。
小黄鼠狼在床底看到这情形,蹿到铁蛋面前“吱吱”地要肉吃。铁蛋一爪子让小黄鼠狼滚一边去了。
“吱吱?”小黄鼠狼打了好几个滚后爬起身。
“铁蛋不让你吃。”坨坨掰点点心丢给小黄鼠狼。
小黄鼠狼睁着黑豆小眼睛看了会儿铁蛋吃肉,不甘心地叼着点心蹿回床底。【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