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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21


    “莱杰！莱杰！……”


    莱杰“球星”的名号响亮, 不少观众举着莱杰的应援牌，见他上场，欢呼声连成一片。


    莱杰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注意力没有被分散。


    而华国队替补席可从没见过这等盛况……


    “这！”许子畅幻想着观众们喊自己的名字, 张开双手, “我来到天堂了吗……”


    宁洲嘴角紧绷, 像是被生人吓到的机警小猫：


    “莱杰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许子畅大笑：“洲洲你也做白日梦啦？人家是万众瞩目的球星，上场后怎么可能关注咱们替补？”


    “错觉吗……”


    宁洲舒一口气：“B国队的换人真果敢, 余柏的发球轮一奏效，就换主力上来顶一传。”


    “逼他们换人挺解气的！”许子畅抱臂, “谁叫他们上一堆无名小卒……”


    宁洲无奈笑了笑：“对咱们并不是好事。


    余柏的发球轮是咱们的强势得分轮, 他们如果轻松化解……”


    “意思是小卷毛的一传很牛掰？”许子畅绞尽脑汁回想，“资料里他在一传榜……”


    宁洲接话：“他在一传榜排第二。一传到位率整整比D国队的1号高了七个百分点。”


    “我去！？”许子畅震惊，“那岂不是和自由人一传有一拼？”


    许子畅摇晃宁洲的胳膊, 求知若渴：


    “和宁洋相比呢？我师傅总比那个小卷毛一传强吧？”


    “呃……不好比。”宁洲含糊道。


    上一世的几年后, 莱杰和宁洋, 是公认的两大一传天才……


    许子畅无所谓地摊手：“算了, 既然小卷毛一传强，余柏往另一个主攻方向发球就好。”


    “这正是问题所在啊！”


    宁洲扶住额头, 伤脑筋道：“余柏他……只会发一条线路！”


    “嘭！”


    余柏发出了这轮第三次跳发——


    球路与之前大同小异，正正当当朝莱杰飞过去……


    莱杰代替的球员是没接好前两球的前排主攻。


    他看到球路，露出笑意：


    就像教练研究的资料那样, 华国队强发轮, 只能发这一种落点！


    莱杰接一传的准备动作与别人不一样。


    其他球员听到发球哨，便下蹲保持一传姿势。


    而他像是路边围观老大爷下棋的路人, 站姿散漫，表情轻松……


    他的队友们每次都忍不住提醒：“莱杰！”


    莱杰给予的回应只是揉揉耳朵, 不耐烦说出经典名言：


    “急什么？一传又不是比谁蹲得久。一传需要的，是天赋！”


    “呼——”


    余柏的发球声音如同卷起气流巨浪，掀起肉眼看不见的海啸。


    “嗯……旋转得很野……”


    莱杰嘴唇不断蠕动，嘟囔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密语。


    他眼神淡淡的，并没有集中于观察球。


    球旋转的每一处细节通过空气传达过来。


    就像是拥有接受独特磁场的天线，莱杰小揪揪颤了颤，气场瞬间不一样了……


    在排球飞过球网的瞬息间，莱杰的身体姿势骤然变换。


    等球靠近他，莱杰手臂已经呈现垫球姿势，于球路的必经点守株待兔——


    “嘣！”


    到位一传！


    B国队二传连连夸赞：“莱杰，好一传！”


    “没什么。”莱杰慢悠悠挪到进攻的位置，“让我现场看过三次旋转的发球，不可能接丢！”


    【他是怎么做到的！？】


    【旋转完全被卸掉，那么冲的发球，他随意一接就是完美到位……】


    【他才23岁吧……这种一传直觉是多少运动员穷极一生达不到的高度！】


    【球星和普通人的差距，直观感受到了。/放弃挣扎/】


    B国队各位置攻手全部启动，大声要球。


    每一个攻手都面容狂热，动作带着“这球必传给我”的确信感……


    从某种程度上讲，B国队的多点进攻比宁洲组织的进攻还难拦防。


    因为宁洲每一分前，都会给队友们暗号，示意自己可能传什么战术；


    B国队根本不管暗号不暗号，反正一传起来了他们就跑，不掺表演成分……


    所有人都是诱饵，但所有人都不觉得自己是诱饵。


    他们是未被排球赛场条条框框局限的扣球手……


    “这TM……”陈文耀一头雾水，只能等着二传出手。


    B国队二传可能想犒劳接起到位一传的莱杰，传给4号位。


    “！”


    陈文耀个子大，却不笨拙，迅速并拦，与接应形成了双人拦网。


    他们两人之间完全并齐，四只手臂把发力线路堵死……


    被双人拦网堵着，莱杰表情始终没有紧张感。


    他弹跳轻盈，扣球点处于平均线，自来卷飞扬，露出完整五官。


    “嘭！”


    莱杰的扣球打在华国队双人拦网中间，球在两人之间弹动一下，飞到界外……


    “哔——”


    12：10


    华国队破坏性拦网，莱杰扣球得分。


    莱杰自接自扣，一上场就帮助球队度过了余柏的发球轮！


    陈文耀感受着手臂触球的位置，低咒道：“可恶……”


    陈文耀拦网高度是队内最高，这一点是优势，但完全被莱杰利用了……


    因为陈文耀和接应组成的双人拦网，两双拦网手的高度不平齐。


    接应那边矮了一小截。


    莱杰便往两人的高度差打，制造打手出界……


    陈文耀握紧拳，凝重地注视莱杰：


    一传好就算了，连进攻都会用巧劲。


    这就是球星级别的全面型主攻……


    余柏的发球轮，被B国队打成了表演一般的一攻。


    华国队球员们心里都懂这一球的分量有多重。


    从莱杰进入球场的那一刻起，B国队才真正露出世界第三实力的冰山一角……


    “没事！”杜骏鼓舞道，“对面一传到位打就打了，咱们下一球打好一攻！”


    “是！”


    解说室中，佟容挠了挠脸颊，喃喃道：“奇怪……”


    张康看向她：“什么？”


    佟容犹豫着开口：


    “我有点不懂，B国队开场得一分会欢腾，现在显得收敛许多……是熟悉比赛氛围稳重了吗？”


    张康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瞳孔剧烈收缩。


    “？”佟容尴尬道，“不好意思，我说了和比赛不相关的话。”


    “不是……”


    张康眉头抖动，像是思考到某种可能性：“难道？”


    “噔！”


    B国队场边，白魔又一次以响指为信号。


    球员们注意力朝他集中，白魔暗号指示：


    战术第二阶段，累积，开始！


    “哔——”


    13：10


    13：11


    双方各送了一个发球失误……


    “搞什么！”


    莱杰接不到一传，无聊地用鞋底蹭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一直发球失误还怎么往后进行？”


    他直接冲准备发球的队友大喊：


    “好好发！”


    “闭嘴！谁不想好好发啊！”


    聂飞昂转到了前排，惊奇地向队友们“通风报信”：


    “注意注意！他们自己人吵起来了耶，好机会！”


    “……我们能听见。”


    “哔——”


    B国队发球针对性不强，球员们自己选择擅长发的线路。


    这一球发到了宁洋的手里……


    从排球进入视线范围开始，宁洋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球。


    他用眼力分解球的旋转，双臂一垫——力度小了一点，但方向特别正。


    “半到位！”


    接一传全程，莱杰一直在观察宁洋。


    见他完美化掉发球的旋转，了然想到：果真是同类……


    邵秋跑动到三米线，上手传球。


    他考虑到杜骏身体情况，手上踌躇一瞬，没有传给杜骏，而是背传到了二号位。


    接应扣的球从莱杰拦网手上弹起，没有打死……


    有效撑起！


    全面型主攻，拦网也不会拉后腿。


    B国队把球垫起来，攻防形式逆转！


    聂飞昂面对B国队攻手们狂野的齐声要球，有些慌……


    他不如陈文耀横向移动快。


    如果等对面二传出手，再跟着球跑，聂飞昂的并拦总是和队友之间漏中线。


    ‘关键分，给关键人。’


    宁洲的音色仿佛在耳边响起，缓解了聂飞昂的慌乱。


    B国队场上关键人是莱杰。


    可是现在是关键分不！？


    “哎呀，不管了！”聂飞昂几乎与B国队二传手中的球同时，冲向了莱杰那边……


    猜对了！


    聂飞昂激动不已，与接应并成了双人拦网。


    这一回，莱杰选择往聂飞昂的手边扣。


    聂飞昂弹速快，他和接应的拦网虽然并齐，但两人从最高点下落的时间不一样。


    莱杰扣的球打在率先降下的聂飞昂手指尖，弹飞到界外。


    “哔——”


    13：12


    莱杰又一次成功利用拦网，造打手出界。


    B国队连续得分！


    “唉，好可惜！”许子畅痛心到拍大腿，“傻大个好不容易拦网到位一次，被对面借手了！”


    宁洲细数：“目前为止，莱杰两扣两中零失误……虽然基数小，但他得分效率一向是优势。”


    “怎么说呢……莱杰和我想象中的球星不太一样。”


    许子畅纠结道：“扣球并不暴力，只是很擅长得分。”


    “和杜骏队长的风格很像呢！”宁洲想了想，补充道，“和你也很像。”


    “？”许子畅一脸荒诞，“你说什么呢？我是暴力类型的！”


    荒诞的表情传染到了宁洲脸上……


    “哔——”


    很快，场上开始角逐下一分。


    “这一分对于华国队很重要。”


    张康理智分析：“莱杰上场后，如果咱们连续打不下一攻，那形势会被对方滚雪球，难以挽回……”


    言语间，B国队的发球又被宁洋接了起来。


    宁洋接跳发非常稳定，把球送进了三米线内。


    “到位一传！”佟容激昂道，“这一球，邵秋会传给谁呢？”


    “邵秋应该清楚这一分的重要性，他会传给自己最信赖的攻手。”


    张康使用排除法：“接应上球没打下去，聂飞昂和邵秋配合时间短，而余柏在后排，出现过后排进攻踩线的失误……”


    佟容领悟：“给队长！”


    球经过邵秋的手，加速加力，飞到四号位上空。


    邵秋有意识放低了球的高度，符合杜骏今天的击球点。


    杜骏能够发力，边调整扣球姿势，边观察对面拦网——


    B国队双人拦网……不对，是两人半！


    只见莱杰斜着起跳，伸来一只手，补在副攻旁边……


    “莱杰竟然从四号位并了过来！？”


    佟容失声惊呼：“邵秋的传球速度没有那么慢啊？”


    张康“啧”了一声，解释道：


    “莱杰传球前已经猜出要给谁，就像是刚才聂飞昂的拦网，提前并拦。”


    “两人半的拦网……还是有球路供杜骏选择的吧？”佟容抱着一丝希望。


    “这个扣球高度……”张康丧丧的，“悬。”


    杜骏眉心紧锁，手臂紧急调整方向，减少发力，旋着手腕轻打——


    扣球改成吊球，落点是B国队场地的4号位。


    “选得漂亮！”


    张康提起兴致：“莱杰参与了拦网，他负责的4号位防守区域就没人守。”


    佟容也激动道：“吊球落向了B国队的防守空当！”


    杜骏尤其擅长吊球，不管吊球高度还是落点，都是他的得分利器。


    “！”莱杰拦网的那只手伸长，手指努力向上够球，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高度……


    拦不住！


    此时，莱杰已经上升到了跳跃最高点。


    排球越过他上方，向下落的同时，莱杰身体也在下落。


    “给我起来！”


    莱杰腰部扭转，强行改变了空中姿态——


    他用没有拦网的那只手，握拳，拳心向上，垫高了杜骏的吊球……


    【WTF？人类否？】


    【下降的过程中，保持平衡且极限救球，恐怖如斯……】


    【B国队强在哪？强就强在预测不到他们有多强。】


    【我哭了，这怎么打，这次VNLB国队最强的接应没来，不敢想象他们的全盛阵容。】


    【双方前排主攻的较量中，咱们杜队得分能力惜败……/小手绢擦泪/】


    “嗯，这样就可以。”


    白魔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的局一步步向前推进。


    战术第二阶段顺利进行中……


    球场上，众人都被莱杰的“神来一拳”惊呆了。


    特别是华国队，本来准备庆祝吊球得分，一时间愣住……


    “拦防转换！”杜骏反应最快，“防守！”


    球队队长、场上队长的双重身份，让杜骏话语的分量加倍。


    华国队球员们瞬间眼神清明，把思路转换为防守，补位到自己负责的区域……


    莱杰救起的球飞起，B国队接应帮忙垫调——


    球又飞回了四号位。


    白魔：？


    华国队球员：？？


    为了救球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莱杰：？？？


    B国队接应垫完才反应过来，脸色变得煞白：“嗬——”


    四号位的莱杰不能打！


    此时，杜骏已经重新指挥道：“无攻球！”


    聂飞昂听话地放下拦网手，突然瞪大眼睛：“等一下！”


    只见莱杰麻利地侧滚几圈，顾不上形象，把四号位的进攻位置空了出来。


    而跑过来起跳的球员——是二传。


    B国队二传在跑动过程中起跳，猛地把球扣过球网……


    “啊！？”


    宁洋拼命防守，但没有拦网限制的扣球速度和线路都是大困难。


    球撞在宁洋手臂一侧，弹到了地板上。


    “哔——”


    B国队又抓了一个防守反击，把比分追成了13平！


    “嗡——”华国队请求暂停。


    【讲个笑话，二传打调整攻得分。/吸氧/】


    【B国队从攻手到二传，甚至自由人，没有身体素质弱的。】


    【进攻刻在他们骨子里。】


    【对面接应太逗了，垫调不动脑子，要不是场上有莱杰，B国队真的糙……】


    【我真切感受到什么叫一流球队，B国队再糙一倍，也不是咱们能肖想的对手。】


    “莱杰！莱杰！”


    球星莱杰上场后，不负众望，几颗球就扳平比分。


    球馆更多的观众被圈粉，不仅场上形势变化，观众心中天平也倾斜……


    “调动球迷气氛是B国队最拿手的。”佟容感叹道，“热血王国，名不虚传！”


    不知哪个字眼戳中了张康，他忽地挺直身子：


    “你刚才说什么？你对B国队的印象是？”


    “热血！”佟容重复了一遍，“他们踢足球打排球都让观众热血偾张，就像比赛第一分他们的狂欢那样。”


    张康眸光意味不明，正色道：“国际比赛不是拼热血的地方，大家比的是实力和战术。”


    “看了这几分，我就懂了。”


    佟容不甘却无可奈何：“B国队球员们各个能力强，拦网和跑位看似狂野，却不会相撞……”


    她浅浅叹了口气，像是预感到了“输”的结局：


    “他们有强队的底蕴。”


    蓦地，张康想通了一切……


    他听了佟容的感受，才体会到——


    白魔银丝幻化的傀儡线所控制的，不是B国队球员，而是华国队和支持华国队的所有人。


    从比赛一开始，白魔就渗入战术，一点点打响心理战……


    佟容的心理转变就是最好的例子：


    白魔先放开B国队球员性情，让他们尽兴撒野。


    目的是让大家产生“B国队一群靠性情打球的球员，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法。


    这个步骤一旦成功，大家在内心深处轻敌，认为“华国队有一战之力”。


    等这颗种子埋下，白魔才逐渐展□□国队的真实实力。


    让种子生根，把真相喂给大家：


    华国队比B国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给人希望，又让希望从高空坠落，华国队的战意便瓦解、消退。


    如今，白魔已经把心理战推动到这一步。


    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种子破土，到时候华国队会自己崩盘……


    距离击溃大家心理防线，只差最后一步——


    拉开比分。


    “下一分，必须度轮！”


    张康细思极恐，几乎在咬着牙说话：“再被卡分，比赛就不妙了。”


    佟容懵懵懂懂：“为什么？”


    “嗡——”


    暂停没有留给他们足够时间去解释。


    球员们重新回到场上。此时比分为13：13


    B国队继续发球，“嘭”的一声，发球直接从华国队一传球员头上飞过去……


    出界得相当离谱。


    14：13


    “呃……B国队球员身体能力确实强，劲大。”佟容干笑道。


    张康散发的气息没有暂停时那么紧张了，但嘴角依然绷平。


    佟容小心翼翼：“张老师，咱们顺利过了这一轮，比赛形势缓过来了吧？”


    张康语调低沉：“不太好，对方发球失误，远没有自己打成一攻提士气，现在华国队在精神层面还被B国队压着……”


    再不改变一下局势，真的要被白魔掌控比赛了！


    张康焦躁地敲了敲桌面，内心催促：


    老罗，做点什么啊！


    “嗡——”


    仿佛在响应张康的呼唤，华国队做出换人调整……


    【换人换人！我最期待的小替补要来了吗！/小狗耳朵摇成直升机/】


    【呃……宋涵润从替补席走出来了。】


    【下一轮是华国队接应的发球轮，换上宋涵润的意思是用他的发球？】


    【总感觉换后排接应意义不大……】


    【不对！快看，宁洲也跟着出替补席啦！】


    【卧槽，教练第一次用这种换人战术——】


    二换三！


    两点换三点，用替补二传代替后排接应、替补接应代替前排二传，保持前排三个进攻点。


    宁洲和宋涵润最开始组合，就是为了成为二换三搭档。


    终于，在VNL第二场淘汰赛，他们以这种形式登场了！


    “啊！是洲洲——”


    华国队现在所处的方位离记者席很近，宁洲顺着这道声音，找到了上次采访自己的华国记者。


    “加油！”那名记者使劲朝宁洲挥手。


    华国队赢了D国队后，为华国争取到更多记者席位，上一场在记者席不到三分之一的华国记者，这场数量上升……


    宁洲以招手回应，脚下一步不停，跑到场边。


    趁副裁记录换人号码时，罗教练悄无声息走到宁洲旁边，压低音量：


    “宁洲。”


    “嗯？”宁洲转头，见到罗教练布满深意的浅笑，“教练，有给我布置的任务吗？”


    “对。”


    罗教练吐字清晰果断：“听好了，xxx……”


    *


    华国队察觉到了心理战术？


    白魔注意着这次换人，内心不断延伸换人可能带来的变数，以及每种变数对应的战术调整。


    “呼哧……呼哧！”


    球场上的一道呼吸声，愈发粗重，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


    白魔眼皮掀起：“莱杰，冷静点。”


    “要来了……”


    接一传总是拖延到最后一秒的莱杰，这次居然早早蹲守在一传位置。


    莱杰夹紧手臂，兴奋得小揪揪直颤：


    “快来，那种旋转，发给我吧！”


    白魔嘴角提了提：“只要控球能力好的，谁会专门发给你？”


    “发到其他位置，我也会抢着接。”


    莱杰几乎失去理智，双目赤红，散发出急切的挑衅——


    “！”


    宁洲拿到排球的手滑了一下，球滚到旁边，他俯身捡起。


    来自B国队的战意快要凝结成实体，宁洲无法忽略……


    “哔——”


    二换三后第一球，宁洲的发球轮。


    宁洲不着急发，让排球在手心旋转，唤醒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罗教练刚才的话萦绕耳边：‘听好了。


    别人二换三，是为了度过两点攻的轮次、不被卡分；


    华国队的二换三，是去卡对面分的……’


    宁洲失笑，握停正在转的球：


    “B国队，接下来几分，我要定了！”


    第052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22


    男排VNL八进四淘汰赛, 华国队vsB国队。


    第一局比分14：13时，华国队进行了战术二换三。


    【洲洲经常一上场就发球，他能保持低失误率超棒的！】


    【要是发飘球还失误, 教练根本不会用他。】


    【目前为止, 宁洲跳飘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错, 甚至挤到了VNL发球榜前二十。】


    【那是因为他第一次在国际赛场发球, 没被研究透。】


    【没错，B国队肯定研究过宁洲前几场发球, 不知道能不能再发出作用……】


    【至少宁洲发球落点找得准，能避开一传无敌的莱杰。】


    “洲洲, 小心对面的莱杰。”


    宁洋提醒道：“他的一传……邪乎得很。”


    宁洲不可思议：“你居然好意思用‘邪乎’形容别人的一传！”


    “这不一样！”宁洋组织语言, 却找不出合适的形容，招风耳憋得通红……


    宁洲和宁洋一起长大，从对方微表情就能读出含义。


    宁洲大概明白了宁洋的意思：莱杰拥有的天赋和宁洋很像, 却有差别……


    应该避开莱杰的一传位置吗？


    宁洲垂下眼帘, 抛球时却没有丝毫犹豫。


    他的弹跳在一众暴力男排球员中, 显得温润而轻盈。


    如同飞鸟振翅, 借着空气流动的巧劲，顺风飞行。


    “bong。”


    特殊的压腕搓球技巧下, 发球产生了精妙的响动。


    顺着飞鸟羽翼击起的旋风，排球乘风而去——


    落点：莱杰的一传站位。


    【完蛋，发到一传大魔王手上了……】


    【要你何用啊宁洲！你发球就剩控球好一个优点, 一上来就乱套？】


    【可, 可能洲洲只是刚上场手生……】


    【小替补，快点稳住心态呜呜！/咬手帕/】


    宁洲的发球, 堪堪从球网上方掠过。


    这枚飘球左右晃动不明显，坚定地飞向莱杰。


    白魔看清球路后, 表情凝结……


    B国队教练组赛前重点研究过宁洲。


    关于宁洲的发球，研究结果只有两点：


    第一，他控球能力强，几乎是想发到哪里就能把落点控制在哪里；


    第二，莱杰说他的飘球不好接。


    没有人能跟上莱杰的脑电波，所以宁洲的球究竟为什么难接，白魔不清楚。


    白魔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宁洲控球好，所以他是故意发给莱杰的。


    世界排坛都希望避开莱杰的一传，偏偏宁洲要追发他？


    排球从白魔面前飞过去，划破夜空的迷雾、拨散B国队的心理施压……


    忽地，白魔嗅到了反击的火药味。


    那是来自华国队替补二传的顶级自信：


    我独一无二的发球，无论你多么天才，都不可能用一球克服。


    把华国队当软柿子捏，选错对象了吧？


    “呵！盲目自信的小鬼头。”白魔嘲弄一笑，不动如山，命令般轻声自语，“给我把球接到位。”


    “我来！”


    莱杰大喝一声，展开双臂，像是在对球道欢迎光临。


    他头顶的小揪揪轻颤，和雷达一样，兢兢业业接收信号。


    球的旋转被打印成3D激光影像，在莱杰的脑海中放映……


    宁洲的“狂妄反击”，与旋转信息一同传输过来，莱杰欣然应战！


    他摆出上手接球的姿势，用行动向所有人表态：他不仅要接起这球，还要接到位！


    球与莱杰相触，两种斗志相接，闪出激烈火光……


    “嗯？”在莱杰接到的前一瞬，排球突然发生细微变向。


    莱杰早有所料，上手接球的位置很正，但……


    球太轻了。


    擅长上手传球的球员，懂得以力换力、把排球本身带的劲传回去。


    而宁洲的这颗发球，轻飘飘、软绵绵。


    像是掉落下来的棉花糖，莱杰不仅发不上力，球还黏黏糊糊的……


    排球粘了一下他的手指，随即滑出去。


    一传矮得难以挽回，直接落地……


    “哔——”


    15：13


    莱杰一传失误，分差再次拉至两分。


    宁洲发球直接得分！


    【啊这……球居然脱手了？】


    【莱杰，一传榜首的天才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失误？/思考宇宙/】


    【大家记不记得，洲洲每次发球得分后，咱们都觉得是对方失误，洲洲很幸运……】


    【我开始怀疑是“幸运”还是发球本身的原因了。】


    隔着半个球场，宁洲与莱杰的视线穿过球网相遇。


    他们看着彼此，斗志愈发浓烈，那是棋逢对手的快感！


    “洲洲，你追发那个‘大明星’干什么？”聂飞昂第一反应不是庆祝，而是庆幸。


    宁洲抽回眼神，与队友们围成一圈：


    “莱杰现在是前排主攻，他下撤接一传，当然要发给他，试着破坏他们的进攻点。”


    聂飞昂眼珠子发直：“哦哦，说得对！”


    宋涵润犹豫着开口：“可是……你刚才在替补席的时候，好几次和莱杰对视。”


    “……”


    宁洲下蹲，重新系鞋带，声音从低处传来，听不真切：“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过来。”


    等宁洲站起来，聂飞昂脑子转过弯：


    “洲洲，你不会是受到‘大明星’挑衅，上头了吧？”


    宁洲停顿一秒，一闪而过的笑意恍若水面涟漪：“怎么会？”


    话声刚落，他转身朝发球位置走去……


    “。”


    聂飞昂隐约捕捉到了一声轻笑，机敏抬头找人：“余柏，你笑了吗？”


    余柏脸上无波无澜，答非所问：“你把网前盯好。”


    “哦……？”


    “哔——”


    发球哨声后，观众们不由安静下来。


    排球向来是团队竞技，观众的目光随球转移，眼中没有个人，而是两方场地。


    现在，情况变得微妙起来……


    6vs6的球场上，有那么两个人，存在感强到让观众忘记正在进行团队比赛。


    球馆里的灯光明明正常照明，却像是化作两束聚光灯，打在两个“主角”身上——


    宁洲、莱杰。


    发生在发球与接一传之间，个人对个人的博弈！


    “bong。”击球声打响又一次对决。


    宁洲发球的控球确实很好，他略微加力，把这球的落点向后推了一点。


    莱杰小碎步向后退，估摸球不会出界后，摆出垫球姿势。


    莱杰不仅能感应旋转，还能拆分一传手感。


    他只接了宁洲一球，基本能搞清楚宁洲发球的“秘密”：


    “bong”飘球，比其他飘球变化开始得早。


    几乎从过网开始，球便一刻不停发生小幅度变向旋转……


    接球人看清球路后，其实已经落入“球变化不明显”的陷阱。


    如果按照“不变化”的预想去接“变化中”的球，就会让接球人产生手感突变的错觉。


    ‘好轻！’


    ‘球怎么没重量了？’


    这些都是突然感受到变化后，与预期手感之间的落差……


    上一球，莱杰采用上手接球。


    是因为他想在飘球出现变化前，把球推上去。


    但宁洲的发球变化持续，上手接也会直面拥有威胁度的球。


    所以莱杰果断换回垫球姿势。


    隐蔽性极强的中区下沉，再加上提前变化……


    “我来接！”莱杰喊出了无意义的单词。


    B国队其他球员心里明白，莱杰这话，是专门喊给发球人听的……


    莱杰手臂角度不断跟随排球微调，提醒自己：“压着力接，解掉旋转！”


    “嘭。”


    B国队的一传起球了！


    莱杰向后踉跄两步，咬紧后槽牙：“啧！”


    接一传的力度，还是被排球本身的旋转加重了……


    宁洲“搓腕”制造的旋转，居然能借走接球人的力！


    排球飞到了B国队二传的方向，却直直冲到球网上空。


    “探头！”聂飞昂一个激灵，弹速帮助他先一步到达“上空战场”。


    副攻们经常进行打探头球专项练习，聂飞昂熟练地挥臂，却半路退缩了——


    B国队的二传不想给华国队打探头的机会！


    那名二传身高一米九，在网前抢的点很高，单手去捞球……


    “哔——”


    主裁吹哨，这一分停止争夺。


    B国队的二传，过网击球。（触球点越过球网，在对方球场范围）


    16：13


    华国队再得一分！


    【表面是二传失误，实际问题出在一传。】


    【莱杰……连续两个一传失误？】


    【B国队球星抽风了？】


    【我有权怀疑宁洲的发球有东西，但没证据。】


    【无论看多少次，都感觉宁洲发的是再普通不过的跳飘呀！/大大的问号/】


    【建议列入世界十大未解之谜……】


    B国队二传懊恼地捂头：“我的！我再早一点跳，就能抢回来这球……对面那个副攻起跳速度惊得我慢了一拍！”


    “不是你的错。”


    莱杰声线平静：“这分丢在我身上。”


    他的队友们面面相觑：“莱，莱杰，你没事吧？”


    只见莱杰呈现出一种极其矛盾的表情，像极寒冰面下流淌过岩浆……


    “莱杰。”白魔注意到他的状态，更加靠近球场边线，“需要暂停吗？”


    “不要。”


    莱杰的迫切快要从眼中溢出来：“尽快！我必须尽快接他的下一球……下一球就能卸完旋转！”


    白魔眉毛抖了抖，白色的眉尾下垂：“量力而行。”


    莱杰嘴角一点点挑起，几乎要咧到耳朵上：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我只会接到位一传……”


    天才有天才的骄傲。


    莱杰永远不会学D国队的1号那样，退而求其次，把宁洲的发球接高。


    在接一传这件事上，莱杰不接受任何退步。


    “哔——”


    宁洲的发球轮还在继续。


    排球于手中旋转，宁洲这次发球前，迎着那抹灼热感，对上莱杰的眼睛。


    他们从对方的眼中找不出毫厘退缩之意。


    “bong。”


    连续的第三球，不偏不倚，以相似球路发向莱杰。


    ……


    白魔是在一次很偶然的契机下，发现了莱杰的天赋。


    那时白魔刚刚成为B国队主教练，与教练团、球员们一起聚会。


    一位助教带着孩子，小孩子手里举的风车在风中扑漱漱地转。


    而莱杰双臂比划着角度，遥遥对着风车自言自语：“这个旋转，就这样，再那么接一下……”


    白魔观察了许久，把酒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B国队里，有一人天生就是一传的料子。


    与宁洋依靠眼力不同，莱杰对旋转的感知，来自直觉。


    眼睛、耳朵、每一寸皮肤，都是他接收旋转讯息的来源……


    不需要带技巧去卸旋转，莱杰的才能，天然无雕饰。


    他自己设定了一项记录：谁的发球最难接？


    记录中，他适应了D国队1号两球才接到位、适应了B国队没参加VNL的那个家伙两球；


    就连近几年霸榜世界大赛发球榜第一的某人，莱杰也只用了两球。


    现在，莱杰接失败了两次宁洲的发球……


    他的记录难道要在2021VNL的赛场上被打破？


    莱杰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来！”


    一时间，他的世界只剩下宁洲发来的那颗球。


    ‘OUT！’


    ‘莱杰！’


    周围的声音、空间感、球场，所有的一切都虚化，成为扭曲的三维产物，被莱杰忽略。


    他配合着球路，向后退了两步……


    小揪揪轻颤，莱杰后仰上半身，放弃自己的身体重心——


    接球，随即坐到了地板上，还向后滑了一小截……


    到位一传！


    B国队其他球员脸色没有多好看：


    “界外发球，还接什么啊！”


    “莱杰你倒是听听我们的提醒！”


    “真是的，头脑一热连界内外都不会判断……”


    莱杰毫不在意，他满心满眼只有飞起的到位一传，如同沐浴着圣光：“我的记录，不属于VNL……”


    【哎？接轻力飘球而已，居然接倒了？】


    【莱杰现在可是前排主攻！B国队四号位没进攻了！】


    【咱们的拦网球员已经朝另一面集中，拦下！】


    【看宁洲这球的趋势，九成九会出界。莱杰接球接傻了，居然用自己的身体平衡换了一颗界外球……】


    【机会——/喇叭/】


    【拦防给力一点！保住宁洲的发球权！】


    【我现在相信宁洲的发球有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不要被对面过轮！】


    B国队场边，白魔怔愣。


    他背在身后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来，吃惊地盯向宁洲——


    宁洲刚刚发完球，面色染上浅浅一层红晕，第一时间进入防守状态……


    白魔顿时领悟：宁洲与莱杰的发接发对决中，头脑发热的只有莱杰一人！


    宁洲从头到尾都保持清醒，利用莱杰的高涨情绪布下陷阱……


    前两次发球，宁洲追发莱杰，都是为了确定莱杰的战意。


    确认莱杰兴奋到了只会接一传的程度后，宁洲故意发出界外球。


    而莱杰什么都顾不上，舍弃一切，为接一传丢掉进攻的可能性……


    自始至终，宁洲发球轮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限制莱杰的进攻！


    莱杰中计了！


    白魔轻轻摇头，忍不住笑了一声。


    七十多岁的他，大半辈子都在排球场见形形色色的人。


    可今天，居然看漏了一个才二十岁小子的计划。


    华国队年轻的替补二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拥有远超年龄的阅历和心智……


    “注意拦网！”


    华国队前排三人并到一起，杜骏不放心聂飞昂的拦网，不停强调：


    “聂飞昂，记得慢跳！千万别着急跳！”


    聂飞昂压抑住跃跃欲试的肌肉：“哦哦。”


    B国队失去四号位进攻，背传给了二号位的接应。


    面对三人拦网，接应使出全身气力，试图强行突破拦网。


    聂飞昂虽然不会把握拦网时机，但拦网手一等一的结实，排球从他手臂弹回。


    B国队的保护球员单臂一挑，把球捞到了华国队场地上空……


    “拦得漂亮！”华国队攻手们纷纷回位。


    进攻机会被华国队握在手中！


    “我来上球！”宁洋把余柏挤走，自己动手。


    球上得不错，宁洲来到二传站位，球正好从正上方落下来。


    宁洲双脚起跳，眼角延伸出的视野范围如涟漪般扩散——


    爬起身赶来拦网的莱杰、扣球后有些站不稳的接应、互相堵了对方路的前后排保护球员……


    B国队球场上每一名球员的动向，都印在宁洲的视野中。


    每当这时，观众们才能体会到张康当初说过的那句话：


    ‘极致的视野，极致的专注度。’


    【张老师诚不欺我，宁洲传球时，本身带有一种矛盾感。】


    【高精度注视着广视野，他简直像那片区域的统治者。/战栗/】


    【我猜宁洲要传给后排的余柏，他们配合过后三。】


    【111，杜队长今天得分效率偏低，小雀斑那边要面对莱杰的拦网。】


    【傻大个也到位了呀，我觉得要打超近体快！】


    【第一次这么直观，体会到了前排三点攻的魅力。对拦网太不友好了hhh！】


    宁洲视野反馈的信息表示：B国队大部分球员都仓促回位，只有副攻完全做好了拦3号位的准备。


    3号位前有聂飞昂的特殊快球，后有余柏的暴力强攻。


    虽然拦网不一定拦得住他们两个，但宁洲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帮攻手摆脱拦网。


    四号位or二号位？


    杜骏or宋涵润？


    ‘杜骏比我严重，他动过手术，一遇上阴雨天气，疼得走路都不得劲。’


    宁洲眼眸一黯，腰部发力，背传二号位——


    宋涵润起跳后，排球立在快到标志杆的位置，是适合他打直线球的传球。


    B国队的莱杰追过来拦网，副攻也勉强跟来，两人的拦网手中间漏了大缝……


    宋涵润像是看不到中线空隙，直接扣直线球，排球穿过莱杰和标志杆之间落地。


    界内球！


    “哔——”


    宋涵润扣球得分，17：13


    宁洲的发球轮让对面连续卡分，把分差拉到四分！


    莱杰拦网后，手搭在球网上，凝视宁洲……


    他脑袋降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宁洲故意给自己发了一颗界外球：“我被你摆了一道！”


    宁洲毫不避讳，与莱杰对视，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然后两人用各自的语言，同时说道：


    “你的一传很强。”


    “你的发球很强。”


    球网轻微晃动，搅动两人的视线，如同火焰上方扭曲的空气……


    随即，他们转身走向各自的队伍。


    ……


    B国队的教练席坐不住了。


    一名助教主动站起来，来到白魔身边：“教练，咱们连续卡三分了，您看是不是该……”


    “华国队发飘球的替补二传，可不是能被暂停打断手感的角色。”


    “那让咱们的球员们缓一下？”助教着急道，“这样下去，第一局……”


    “第一局的输赢，无法决定这场比赛的输赢。”


    白魔声线苍老厚重：“况且，第一局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


    “什么？”


    白魔没有对他解释，打出响指，“噔”的一下把B国队球员们目光吸引过来。


    白魔做出暗号：


    战术第二阶段，累积，继续进行。


    除此以外，那个猜想已印证，可以开始针对了。


    “收！到！”


    莱杰用口型回应，掰了几下手指，骨头“咯嘣嘣”地响。


    “哔——”


    宁洲拿上排球后，从经常站的发球位置侧移了两步。


    只一个举动，莱杰便无趣地叉腰，斜着眼提醒队友：“准备接一传，直接起高。”


    “接高就行吗？”他队友一传也不弱，自带强队成员的骄傲，“我接飘球还可以。”


    “接高就行？”莱杰摆出夸张的表情，“是接高就不错了！别侥幸，不然继续丢分。”


    “……”


    “bong。”


    下一秒，宁洲的发球如约而至。


    莱杰的队友撇了撇嘴角，根本看不出这种球有什么可怕的……


    “你接丢几球，还不让别人一传表现比你好？”


    一传球员垫球方向冲着二传，不服气地接球——


    排球借上他的力度，径直飞过球网……


    “！？”接一传的球员原地石化，“见鬼了！这球没重量！”


    “傻子……”


    莱杰暗骂一声，向网前跑去：“准备拦防！”


    华国队这边，看着数不清第几次飞过来的机会球，感觉天上掉馅饼且掉进嘴里了。


    “卧槽，洲洲你这发球，一招鲜吃遍天！”


    宁洋抢到球的落点，稳稳把球上好。


    华国队展开攻势！


    宁洲连续几次集中视野，呼吸略显急促。


    他的视野广度有些下降，主要观察B国队副攻的情况。


    那名副攻等在三号位，身体重心偏向拦杜骏那边。


    宁洲心中立马有了答案——他身体舒展开，背传给宋涵润。


    男排赛场上，进攻＋防守，其实只在一眨眼的时间内。


    宁洲跳传完，刚刚回头查看情况，就听到了排球落地的声音……


    声源发自华国队的场地。


    “可恶，差一点！”赶来保护被拦回球的宁洋道。


    宁洲低头，见宁洋悔恨地拍了拍地板，旁边的排球悠悠滚远。


    漏中线的双人拦网、不叫暂停的白魔、倾到杜骏方向的副攻……


    有一根线，终于把宁洲脑中散乱的珠子串起来。


    第053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23


    “Super block——（拦网得分）”


    拦网往往比扣球更能激起观众的情绪。


    观众席一齐高举双臂, 摆出庆祝拦网成功的姿势：“莱杰！莱杰！”


    VNL八进四，华国队vsB国队，第一局


    就在刚刚, 莱杰单人拦网, 拦住了宋涵润的直线球！


    莱杰用超级球星的表现, 终结了宁洲的发球轮。


    17：14


    【虽然不甘心, 但莱杰单掐拦网，拦得挑不出毛病。】


    【时机、线路、手型, 单人拦网的教科书。/颤抖/】


    【二传宁洲晃出来了单人拦网，宋涵润竟然被单人脆拦……】


    【咱们连续得了三分, B国队一个拦网, 球馆的气氛便完全被B国队笼罩了。】


    【好难，强队有一万种方法拦截弱队的反扑……】


    宁洲站在原地，抬头看向球馆大屏幕——


    屏幕中慢速回放莱杰的拦网。


    莱杰像是猜到宁洲会传给宋涵润, 坚定地等在边线。


    宋涵润挥臂的一瞬间, 莱杰双臂与标志杆并齐, 把直线完全封死……


    这次拦网得分不是偶然！


    “呼——”宁洲缓和呼吸节奏, 首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搭了把手，把宁洋拉起身。


    “洲洲, 我的错，这球应该保护起来的！”


    “嗯，没事。”


    宁洲简单安抚几句, 大麻烦还在后面等着——


    宋涵润本就不充盈的自信心, 被拦网击溃了……


    “宁洲，不用再传给我了。”宋涵润小雀斑随着脸皮一起抖动, “空教练很快会换我下去……”


    “和世界级球星正面对决，输一两次有什么可丢人的？”


    宁洲用力握住宋涵润的手腕, 把人拖到了场地中间，和华国队球员们围在一起。


    大家心里和明镜似的，都能看出来莱杰专门拦直线。


    只会打直线球的宋涵润vs把边拦网莱杰


    只要莱杰在前排看死直线，华国队二号位，废了……


    余柏挤到宁洲和宋涵润中间，把他们隔开，单臂揽住宁洲：


    “传给我，我会得分。”


    “传我传我！”聂飞昂抢着说，“让他们吓一跳！”


    年轻队员们都在帮宁洲分担，杜骏也不甘示弱：“小宁，不用顾虑，传给我平常的高度就可以。”


    可靠的攻手们，生怕小二传担子太重。


    宁洲莞尔，甚至有心情逗一逗宋涵润：“你呢？”


    宋涵润表情铁青：“气，气氛都到这了……给我传也x……”


    他的音量越来越小，不难听出，说的是违心话。


    “哈哈哈！”气氛轻松起来。


    等笑声平息，宁洲快速眨了眨眼睛，上挑的尾调带动情绪：


    “准备好了吗？传球，要加速了。”


    几个攻手一愣，会心一笑：“来吧！”


    “哔——”


    宁洲站在接一传队友的身后，等待B国队发球。


    他视线穿过球网缝隙，斜着落到白魔身上。


    B国队这位深沉如山的教练，赛前一定布置了针对宋涵润的拦防……


    宋涵润在VNL上过场的数据中，得分全部来自直线球。


    拿到数据后，白魔可能就能做出猜想：宋涵润只会打直线球。


    所以，白魔要求B国队球员们进行验证。


    B国队的副攻假装补拦不及时，把双人拦网的中线空出来。


    朝中线扣没有防守球员，更容易得分，但宋涵润没有丝毫犹豫，选择高难度直线球。


    这几乎是明着告诉白魔：你的猜想正确。


    而下一步的计划变得简单粗暴——


    引诱宁洲往二号位传，教会华国队什么叫“此路不通”……


    想到这，宁洲收回视线，朝宋涵润比划了一个暗号。


    “嘭！”


    B国队这轮是大力跳发。


    宋涵润这局作为二换三上场，不承担一传任务，所以华国队接一传的三人分别是余柏、宁洋、杜骏。


    这颗发球想追发余柏，落点不够清晰，发到了余柏和宁洋中间。


    宁洋歪着身体，替余柏接起一传。


    余柏解放出来，第一时间来到后排进攻的起跑点，加入进攻……


    “保护得好！”宁洲夸赞着，追着球的落点移动几步。


    华国队各个进攻点的攻手，依次就位！


    B国队的拦网球员们也做好部署。


    “注意拦网！”莱杰守在端拦网的位置，“他们的接应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你们把那边拦好！”


    B国队副攻回应：“OK！小心后三，寸头主攻没有接一传！”


    另一名拦网队员点头：“我随时并过去，你看好他们副攻，很有可能用快球破局！”


    然后他们见看着宁洲背传出手。


    “！？”


    那个雀斑接应被研究透了，华国队替补二传怕不是个傻的，只会传注定被拦的位置……


    “莱杰，再拦他一个！”


    莱杰紧靠标志杆起跳，把宋涵润最擅长的线路堵死。


    B国队坚信，卡住宋涵润的直线，华国队可以传的进攻点便少一个。


    “嘭！”


    “哼。”宁洲哼笑一声，甚至不用回头，就能确认球落地的声音发自B国队场地。


    派莱杰一个人来就想封锁宋涵润，看不起谁呢？


    观众席惊呼声四起，而B国队场地鸦雀无声。


    宁洲向球网对面瞥了一眼——


    莱杰保持着拦网姿势落地，脸色变得难看，而在他身后，隐约可见白魔晦暗眼神……


    不用说B国队，华国队这边也无比懵逼。


    罗教练浑身一抖，刘海分成八字都没注意到。


    教练席的侯助教反应更大，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冲进短球！？”


    冲进短球，一种常见于女排主攻手的战术进攻。


    为了错开主攻对面的拦网手，二传把球传短一点，让主攻冲上来，在三号位和四号位之间扣球。


    然而，在“暴力美学”的男排中，战术攻本来就打得少，何况是让接应打战术球……


    “荒唐！宁洲简直在传怪诞球！”


    侯助教捋不顺呼吸，胸膛剧烈起伏：“对接应最重要的要求就是稳定扣球姿势，怎么能让接应打短球？”


    “你别激动。”宁旭朝上方指了指，“看！”


    球馆大屏幕中，重新放映宋涵润的扣球全程——


    他上步时调整了步伐，向中间迈了一大步，所以起跳后的身体位置与莱杰错开一个身位。


    直线，自然而然为宋涵润空了出来，畅通无阻！


    这一分，直接喂到了宋涵润手边。


    18：14


    华国队打成一次畅快的一攻，让分差回到四分。


    宁旭舒展眉头，只剩眉峰常年化不开的沟壑：“能得分，不失为一种妙计。”


    “什么妙计！”侯助教大声反驳，“余柏、聂飞昂、杜骏，哪个不能传？非要传一个现在被针对的接应？”


    “‘正因为宋涵润被针对，才非传他不可’。洲洲应该是这样考虑的……”


    宁旭望向球场，宁洲和队友们堆成一个圈，178的身高几乎被攻手们埋没。


    也是那个最不起眼的小二传，为自家攻手筑起无形的保护墙——


    ‘你想堵死接应的路，我就帮他把路打通。’


    宁洲不允许任何攻手在自己的传球下废掉！


    ……


    “咱，咱们太胡闹了！”宋涵润皮肤快要被周围的注视灼伤，躲在宁洲旁边，“空教练正奇怪地看咱们……”


    宁洲安抚道：“球是我传出来的，你只是在配合我。”


    “我不是想让你背锅！我只是，就……”


    宋涵润磕巴几下：“扣得挺爽的……”


    宁洲笑吟吟：“是吧！看到对面拦网吃瘪的脸，之前受过的针对都值了！”


    “洲洲！你们把我吓坏了！”聂飞昂扑到宁洲身上，“我还以为你们失配呢。”


    杜骏也诧异道：“你们什么时候练过冲进短球？”


    宁洲抿了抿嘴。


    “不会吧……”宁洋突然捂脑袋，“别跟我说你们第一次尝试打冲进！”


    “不不不，怎么可能！”


    宁洲连连摆手，回忆片刻：“有一场练习赛上用过。”


    “？”


    宁洲认真解释：“之前练习的时候，我不小心传短了，发现宋涵润适应球的能力超强！”


    杜骏笑得勉强，转向宋涵润：“然后你就愿意陪他打第一次在国际赛场用的球？”


    宋涵润惶恐道：“我收到暗号了……”


    很快，观众们就见宁洲和宋涵润被队友们一阵“蹂躏”……


    另一边，B国队球员们互相商量了一会儿，对拦网重点感到迷茫。


    “莱杰。”


    白魔把莱杰叫过去：“保持刚才的拦网阵型，由你一人盯住他们的接应。”


    莱杰挠了挠头：“可拦直线不管用……”


    “跟着那个接应的身位起跳，别让他甩开你。”


    白魔眼角下压，似乎有所顾虑：“咱们不能被接应牵制更多拦网，毕竟——


    他转到前排了……”


    这一分过后，轮到杜骏发球。


    一名主攻转到后排，就意味着队伍里另一名主攻转回前排！


    余柏站在网前，一直走神，不断回头瞧宁洲……


    宁洲艰难和他接通脑回路：


    余柏可能也希望像宋涵润那样，收到自己给的特殊暗号。


    余柏的眼神越来越渴望。


    像是平日沉默寡言的懂事小孩，今天突然可怜巴巴抓住宁洲衣角：


    别人家小朋友都有，我为什么没有？


    宁洲手指动了动，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要不……也给四号位传一次短球试试？


    “咳咳！”


    站在边线旁边的罗教练，警告性十足地干咳两声。


    “！”宁洲回了余柏一个抱歉的眼神，不敢做完全没把握的尝试……


    “哔——”


    杜骏发球。


    他的弹跳和力量都过了巅峰期，一直在下滑，所以他跳发时更注重控球。


    发给B国队不擅长一传的主攻、发到那名主攻不好接的角度。


    找人找点！


    对面接得费劲，用别扭的接球姿势起了一颗半到位一传……


    B国队二传垫调给四号位，让莱杰打强攻。


    华国队只组建起双人拦网，可供莱杰选择的扣球线路还剩不少。


    相对应的，每一条线路上，都“埋伏”着华国队的防守队员……


    白魔提醒道：“别扣到自由人那边！”


    莱杰神情紧绷，扣球前的零点几秒内，仔细观察华国队拦防：


    除了双人拦网拦住的线路，空出来的有——


    直线：杜骏防守区域。


    大斜线：宁洲防。


    腰线：宁洋。


    小斜线：余柏。


    （以莱杰扣球点为圆心，防守位置形成扇形）


    首先排除掉自由人宁洋防守的线路。


    莱杰记得资料显示杜骏技术全面，所以得分概率大的方向还剩两个——


    宁洲的大斜线和余柏的小斜线。


    莱杰扣小斜线成功率不高，直接瞄准宁洲背后的边线角落扣了过去……


    大斜线，被称为“最远的一条扣球线路”。


    排球以对角线斜跨华国队场地，从肉眼看过去，就像是一颗打飞的界外球。


    “这条线路选得妙！”


    张康摸着下巴：“打长线路的球，很克制宁洲的防守。”


    “为什么？”佟容不解，“宁洲前几场防守表现不错呀！”


    “宁洲在男排赛场上，属于低重心球员，重心一低，有利于他施展防守相关技术动作。”


    佟容顺着张康的思路往下想：“那大斜线……对低重心球员不友好？”


    “大斜线球路偏高偏远。”张康眉峰聚起，“而且宁洲的站位太靠前了……”


    直播画面中，莱杰扣的球直冲宁洲身后。


    防守大斜线的球员，本应该把自己位置向后压，方便防起线路长的球。


    但宁洲不放心余柏和宁洋防吊球的能力，专门前移了一个身位，以防莱杰突如其来的吊球。


    帮队友分担责任的后果，就是顾及不全自己的防守区域……


    面对高于自己肩膀的扣球，宁洲已经来不及后撤防守。


    那一瞬间，观众们想象出了很多种宁洲的应对方法：


    比如直接用肩膀接球，球飞到什么方向全凭运气；


    比如闪身避开球，防止被砸到脸；


    比如快速伸直双腿，提高自己的防守高度……


    然而，宁洲精准地避开了这些选项。


    他加深下蹲，彻底让自己矮于球路。


    紧接着单臂举起，用掌根把排球拦了下来。


    排球被改变方向，直直升空……


    【防起来了！？/惊掉下巴/】


    【单手起球？这是什么神仙球感？】


    【我还以为宁洲要用手掌拍一下，为什么用掌根，不怕沾手飞吗？】


    【防守时用手心托球很容易被判持球的，宁洲这个处理方式更安全。】


    【当我想了一堆“退而求其次”的方案，洲洲已经选出了最稳最有效的方法。/大佬带带我/】


    莱杰和白魔惊诧不已，头顶仿佛炸开一道响雷：华国队替补二传的防守如此精湛？


    “拦网！”白魔很快回归赛场节奏，指挥道，“拦强攻！”


    莱杰扣完球站稳，立马与队友们并成三人拦网。


    拦截华国队最猛的强攻点——


    “余柏！”


    宁洋边喊着余柏名字，边把球垫调给四号位上方：“别浪费洲洲的好防守！”


    余柏应声起跳……


    这球被调得很高，扣球高度和时机都交给攻手自己决定。


    B国队的拦网球员们配合着余柏起跳的步点，喊出口号，三人同时起跳。


    网的对面筑起一道“城堡”，固若金汤……


    可余柏生不出丝毫畏惧。


    三人拦网，怎能比得上队友们后盾的力量？


    在没等到宁洲特殊暗号的时候，余柏就明白：自己和宋涵润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宁洲眼中，论基础、论灵活度、论扣球应变能力，宋涵润更胜一筹。


    余柏眼中映出排球和拦网手的位置，冰冷的视线淬着偏执：


    战术球又如何？


    宁洲说过，他只喜欢能得分的攻手。


    “嘭！”


    余柏朝B国队的拦网手，狠狠扣了过去……


    【怎么往拦网上打？他不是能打小斜线吗？】


    【关键时刻头铁，是冷面战神能做出来的事情。/强颜欢笑/】


    【看到他选择直面拦网，我鼻子都酸了……咱们华国男排终于拥有和顶级球队硬碰硬的气势！】


    调整球虽然打得不够顺手，但余柏尽可能加上力气。


    扣球重得和陨石撞击似的。


    B国队拦网球员把手型撑得很硬，和球相触的一瞬间，手型被暴力砸塌。


    排球带上扣球人的性格，霸道地横冲直撞。


    撞歪拦网手，然后打着旋儿蹭到标志杆，飞出场外……


    “哔——”


    余柏打手后球触标志杆，华国队得分！


    19：14，比分加大到五分差！


    华国队球员们爆发出庆祝声：“好球！”


    “亏你劲比牛大！”聂飞昂夸人很有一手，“余柏你简直是绿巨人！”


    余柏暗暗往聂飞昂腿上踢了一脚，很有分寸，只疼不伤。


    聂飞昂：遗憾离场.jpg


    “扣得好余柏！”杜骏夸完，转去rua了rua宁洲的脑袋，“关键防守，小宁立功了！”


    宁洲甩了甩手腕：“我扛了一下莱杰的扣球，手就开始疼，B国队被余柏扣球打到手的球员……”


    “嘶——”


    B国队网前，抽气声连成一片。


    “手差点废了……”B国队副攻埋怨地看向另一人，“你拦网手用劲了吗？你要是和我一起出力，球就不会弹飞！”


    余柏扣球打到了两名拦网人的中间，触球的另一名球员捂着手：


    “我当然用力了！我猜华国队寸头主攻卧推至少比我多二十公斤！”


    两人同病相怜地对视一眼：“简直和咱们队里没来的那个家伙一样离谱……”


    “噔！”


    白魔的响指声传来，B国队球员们投去视线，接收新的指令：


    “扣球时，避开对面二传的防守区域。”


    “……收到！”


    这一球后，宁洲的防守在白魔眼中，上升到与自由人一样的级别。


    “宁，洲。”


    莱杰咬着怪异的语调，学着念出这两个字。


    即使在普普通通的队伍中，也能爆发出球星表现的新人。


    莱杰沉沉一笑：“这不就是我喜欢排球的原因吗……”


    “哔——”


    杜骏发球很稳定，再一次发给B国队一传弱的主攻。


    不过，在世界排名前三的队伍中，即使是不常上场的替补，下限也不低。


    那名主攻调整了自己的接球姿势，把球接正。


    杜骏的发球没能连续两次在他这里占到便宜……


    B国队接起到位一传，发起攻势！


    聂飞昂在网前，动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六神无主。


    以他的经验，根本判断不出B国队二传这球会传到哪里。


    生死关头，聂飞昂只能想到宁洲的‘关键分，给关键人。’


    莱杰！这球会给莱杰！


    聂飞昂先于B国队二传一步，向莱杰那边跑过去。


    然后他和反方向并拦的宋涵润撞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聂飞昂脑袋里只剩两个字：


    完了！


    B国队二传，传的是后三。


    他们的后排主攻自接自扣，从三米线后起跳，扣球姿势狂放……


    【傻大个急什么啊，总是乱跑！】


    【这下好了，不仅聂飞昂自己赶不上拦网，还挡住了来并拦的小雀斑。/想噶/】


    【B国队二传晃出来了一个空门！】


    【不对！不是空门——】


    只见B国队后排主攻的扣球线路上，拦过来一双手……


    余柏补上了聂飞昂的拦网位置！


    他的身体其实并没有到位，但仗着跳跃高度，斜着跳过来，双手正好覆盖到对面后三的扣球高度……


    “这都行！？”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扣球的主攻被吓了一跳，来不及改变扣球方向。


    扣球被余柏手撑了一下，缓解一部分速度，落向后排的宁洲……


    余柏的拦网过于勉强，这颗有效撑起没有完全被弹起来，冲势还很猛。


    “还有还有！”杜骏着急大喊，“小宁，接球！”


    站在排球落点处的宁洲，顶着所有人期盼的视线，忽然矮身躲过这球……


    “现在不是躲球的时候啊！”侯助教失声，“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防过无数重扣，怎么可能躲这种球？”宁旭安然坐定，“他不是躲，是让！”


    球场上，宁洲让出的位置，宁洋飞扑补位。


    宁洋用鱼跃把球接了起来！


    “他们疯了吗？”


    侯助教心脏差点被吓出来：“宁洲离球那么近，为什么他自己不接？”


    “因为宁洲和宁洋同时在场的时候，不会放弃任何进攻机会。”


    余柏的拦网手触球后，华国队还剩下三次触球。


    如果这球由宁洲接，二传第一次触球，接下来只能由其他位置的球员帮忙调整给攻手；


    而如果让宁洋上球，宁洲便可以作为二传，包揽第二次触球的职责……


    宁洲和宁洋同时选择出最优解：全力保攻！


    宁洲根本没有看宁洋接得怎么样，头也不回，跑到了二传的位置。


    他就在那里，等着宁洋把华国队的进攻希望垫给自己。


    侯助教眼镜被吓得滑到鼻梁中间：


    “没有暗号，没有交流，没有事先约定，这两个人脑子一样犟，冒着把球接丢的风险，去搏一次不知道能不能展开的进攻？”


    宁旭嘴角微扬：“对。”


    宁洋知道，宁洲不会甘心浪费任何一次进攻；


    宁洲清楚，宁洋会配合自己的鲁莽。


    他们拥有与生俱来的默契，仅此而已。


    宁洋用鱼跃上了一个好球，偏高的到位球！


    华国队场上，没有人去埋怨他们两人的冒险，所有攻手以最快速度回到进攻位置。


    华国队的多点进攻成型！


    直到这时，白魔才领悟罗教练二传三的奥妙：宁洲在后排时，他们的防守和进攻都是最好的。


    宁洲带着他的队友，掀起了强势得分浪潮！


    第054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24


    淘汰赛第二场、第一局, 华国队出乎所有人意料，在B国队手中取得了五分的领先优势。


    而这个分差，很有可能继续扩大……


    宁洲和宁洋用站在悬崖边的配合, 争取来了一次珍贵的进攻！


    除了鱼跃接球的宁洋, 华国队其他队员全部保持站立。


    四号位的余柏、三号位的聂飞昂、二号位的宋涵润、后排进攻的杜骏。


    所有攻手, 蓄势待发！


    “快回位！”莱杰提醒道, “对面进攻要来了！”


    B国队乱中有序，迅速转换攻防, 形成拦防阵型。


    接下来要展开的，就是宁洲与整个B国队拦防的斗智斗勇……


    【宁！洋！我再也不骂宁洋防守差了, 他竟然能用鱼跃把球接到二传手上。】


    【宁洲和宁洋长相不像, 我经常忘了他们是兄弟。


    但他们时不时涌出的绝妙配合，让我忘了他们长相不像……】


    【“哦，这种默契只存在于兄弟间的心电感应。”/捂嘴泪目/】


    【攻手们也反应挺快的, 都相信宁洋能接起来, 全部回位准备进攻！】


    【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男排的进攻气氛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我也！就好像——大家扣球时变得心无旁骛？】


    心无旁骛, 这并不是观众们的错觉。


    与宁洲一起在场上打到现在，华国队攻手们潜意识里发生了一些转变——


    一开始：这个二传好神奇, 球传过来，拦网却不会跟过来！


    后来：洲洲把这球传给我，一定有他的理由！


    所以现在, 大家配合着宁洲传球节奏起跳的时候, 更加专心了。


    他们不会琢磨自己要如何甩开拦网，宁洲已经帮他们做到了这点。


    他们只需要冷静判断拦网和防守位置, 找最好的球路。


    无声无息的，有一群球员, 被宁洲训练成了最“乖”的攻手！


    “嘣！”宁洲跳传出手。


    看到他传球的方向，白魔缓缓闭上眼睛：


    这球有了……


    聂飞昂霎时起跳，在B国队拦网还没升至最高点之前，打成一次超近体快球。


    “哔——”


    20：14


    华国队在第一局中局，彻底将比分拉开！


    流畅、自然。


    华国队丝滑的反击进攻，引爆球馆所有人的观赛热情。


    华国队替补席、观众席的庞天泽、周围的观众，甚至连球馆DJ，都为华国队欢呼着……


    “嗡——”B国队请求暂停。


    “教练，我们真的尽力了！”


    一名球员双手叉腰，泄气道：


    “华国队打球太奇怪，和咱们以前遇到的强队们不是一个路子，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他们藏着一个又一个骚操作。”


    “别说丧气话！”莱杰嘴里咬着皮筋，重新绑了一下小揪揪，“咱们接下来不能出错，战术……”


    “战术”二字一出，球员们不约而同集中到白魔身上。


    战术第二阶段：累积。


    用实力一点点碾压对方的自信，摧毁他们心理防线。


    可现在看来，被逐渐磨掉比赛热情的，是B国队自身。


    “战术第二阶段，暂停。”


    让白魔主动中断战术的情况，相当罕见。


    莱杰不甘地动了动嘴角：“就这样认输吗？”


    “暂停战术而已，等合适的时机再铺开继续，咱们不可能输。”


    白魔布置道：“你们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


    尽快过轮！尽快让华国队的二换三结束！”


    华国队替补二传什么时候下场，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当普通队伍对待……


    “收到！”


    “嗡——”


    球员们陆续上场，白魔低声叫住莱杰，带着些看好戏的意味：“好几个举你牌子的观众，已经放了下去……”


    莱杰扫视周围，撇了撇嘴：“知道了！”


    他必须让粉丝明白：球星的实力，绝不止如此……


    【这场比赛看得太值！我做梦也想不到华国男排能把B国队逼到这种程度！】


    【热搜预定：#男排接连爆冷，新“黄金一代”是否已经到来！？#】


    【球迷们理智一点，这才第一局，不一定赢比赛。】


    【能赢一局就很给力呀，最好再赢一局，这样的话就算输了，世界积分只扣零点几分。】


    “哔——”


    暂停过后，B国队重振旗鼓。


    被杜骏的发球轮卡了两分之后，终于打下一攻。


    20：15


    打下这一分后，B国队的轮次发生了一次重要转变——


    莱杰转到后排。


    “呼！B国队核心进攻人终于到了后排！”佟容松一口气，“莱杰的进攻和拦网都是网前大威胁……”


    张康翻了翻资料：“现在不是卸下防备的时候。”


    佟容不解道：“可他到后排不就意味着，B国队的得分能力下降吗？”


    “暂且不谈B国队网前实力的变化……”张康手指停在发球榜莱杰的那一列，“不扛过莱杰的发球，谈网上对决毫无意义！”


    佟容反应过来，也找出VNL发球得分榜：莱杰排在第七。


    只比D国队1号的侧旋发球低一个排名……


    华国队一传球员如临大敌，不断在心里猜测：莱杰发的会是什么样的球呢？


    以力量为主的大力跳发？以控球见长找落点的球？抑或是跳飘？


    不用说第一次与莱杰做对手的一传球员们，连上辈子见过莱杰发球的宁洲都猜不出来。


    因为莱杰发球种类变化特别多……


    “哔——”


    莱杰站在发球线后，用双手的食指点在球两边，让排球空转。


    ‘球的旋转就发生在自己手中’。


    这个让他愉悦的事实回荡在脑中，莱杰兴奋得浑身发热。


    他以特殊的方式抛球，从抛球这一步开始，就让球带上旋转。


    然后迅速起跳，小揪揪直颤，拐着手腕把球发了出去——


    对别人发球旋转敏感的天才，怎么可能不创造出自己的旋转？


    带侧旋的大力跳发！


    华国队球员们第一次见莱杰的发球，眼睛没有适应侧旋变化，难以判断球的落点。


    只能模糊预测：这球落点在余柏和宁洋之间。


    余柏这轮作为前排主攻，后撤接一传，宁洋毫不犹豫侧移，去保护余柏的一传。


    “我来！”宁洋歪着身体去接，余柏也跟着朝边线移动，给他让出接球空间。


    就这样，一个躲，一个追。


    而莱杰的发球，和他们同一方向侧旋着……


    宁洋观察着排球的旋转，瞳孔一缩，在最后关头改用鱼跃姿势接一传。


    球弹在宁洋手臂上，无规则飞了出去。


    余柏试着去救，在广告牌前减速，目送球掉落到场外……


    “哔——”


    20：16


    莱杰发球直接得分，B国队缩小分差！


    【我第一次，见宁洋接跳发球失误……】


    【连以“冲发球”为口号的D国队，宁洋也一球就接起了队长1号的发球。】


    【莱杰一直给我一种熟悉感，不觉得他的球风和D国队1号很像吗？】


    【1号特长是发球，莱杰样样精通，可以说莱杰是1号的全面加强版。】


    【这种级别的球星，B国队居然有两个……】


    【余柏怎么不救球？他上次跳出场外救回来的。】


    【这球落点太远，余柏长上翅膀也不一定能救到。而且安全第一，华国队还指望余柏发展成球星呢！】


    接丢跳发球，宁洋很受打击。


    他保持鱼跃完的姿势，捂住脸，懊悔声沉闷：“我的！”


    “宁洋你先站……”


    聂飞昂半蹲着去扶他，被宁洲一把拦住。


    宁洲没有碰宁洋，任由他趴在地板上：


    “咩咩，莱杰发球旋转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不仅有侧旋，还参杂着很隐秘的下旋！”宁洋用只有自己能理解的语言念叨，“太特殊了，落地速度比我想象的快……”


    杜骏看宁洋一直没起来，冲过去询问：“哪里受伤？我这就去喊队医！”


    “不用，队长！”


    宁洲摆了摆手，指向沉浸在“旋转世界”的宁洋：


    “这是他遇到新挑战就会进入的状态，马上就好。我想想，他管这个叫做什么来着——”


    宁洲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现：


    “Level Up！”


    “哔——”


    排球在莱杰两根手指间转动，如同绕轴心自转的星球。


    巧合的是，莱杰给自己独创发球起名，就叫“行星”。


    当你满眼都是行星的“自转”时，殊不知，扩大版图后，行星还在绕着恒星“公转”。


    把两种旋转拆开，都是常见的跳发球。


    但将两种揉在一起，让一种旋转藏在另一种背后……


    “你认识到了吧？靠眼力的天赋，有多么贫乏！”


    统治旋转的王座只能有一个。直觉才是旋转的绝配！


    莱杰把对“同类”的针对蕴藏在发球中，球看似旋转到了余柏的一传区域，却摆明了要宁洋来接……


    “我接！”


    宁洋收下莱杰的战书！


    “让开！”宁洋脚蹬地，冲向球的落点。


    余柏有自知之明，他连D国队1号的侧旋都接不到，这球可能性更小。


    于是大跨步让出原位，自觉给宁洋让出“战场”……


    遇到这种需要移位接的一传，宁洋的天赋显得有些“鸡肋”。


    他需要边侧着身子移动，边侧着头观察。上半身保持“看”的稳定，下半身却稳不下来……


    看清才能接到位，但球不留给他看清的机会，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两个：


    继续用眼力or不被眼力拖延接球时间


    “把球接到位”，他的天赋如此说着。


    可身体再慢一步的话，就有可能连续接丢两颗一传……


    宁洋放弃了观察球。


    也放弃了自己天赋的尊严。


    他选择为华国队延续这次进攻的可能性！


    “嘭！”一传起球，不到位。


    宁洋接球后失去重心，扑到地面，挣扎着起身：“洲洲——”


    抱歉，给你送了这种烂一传……


    排球在后场高高升起，在三米线之外，预计落点在华国队一号位。（面对球网时的右下角）


    不到位一传！


    B国队的拦网默契地朝余柏那边移动：“拦强攻！”


    “拦网别提前动！”


    白魔猛地出声，喝止拦网球员们：“正常拦防！”


    “？”这么歪的一传，华国队还有组织进攻的可能性不成？


    B国队球员们满腹不解，但还是听教练的提示，守住各自的拦网位置。


    【自由人连续两个一传失误……我肉眼看不出来莱杰的发球哪里厉害。】


    【以发球为主项的D国队，发球却是比不上以进攻为主项B国队。】


    【不得不感叹强弱球队之间的壁垒，一流二流，一个等级就是天上地下……】


    【这球虽然勉强接到，但只能打大调攻，很容易被拦住。】


    【宁洲是被好一传惯出来的二传，这球调整难度大，调不好就没有进攻机会……】


    “洲洲——”


    宁洲快步跑到排球下方，屈膝、双臂并拢，摆出垫调的动作。


    观众们为他的垫调祈祷；B国队等着看他能耍什么花招；华国队攻手们等着他喊自己名字……


    遇到调整球的情况，传球的人会大声喊出要传的攻手，让对方做好准备。


    但是，直到排球即将与宁洲手臂相触，宁洲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华国队攻手们不由心里打鼓：这是什么意思？默认要传给强攻能力最强的余柏吗？


    这种猜测一出现，就被攻手们否认。


    宁洲在赛场上一向积极交流，避免配合失误。


    就算大家都猜到他要传余柏，他也会叫一声“余柏”。


    除非……


    宁洲根本没把这次垫球当作调整球！


    华国队半场，气氛陡然一变。


    除了副攻聂飞昂，其他攻手们全部等候在进攻位置，压低重心……


    【他们在干什么？】


    【现在不是让你们练球的时候，确保不失误、把球打到对面才是首要任务啊！】


    【让余柏打调整攻不就行了？这种时候别乱秀！】


    【一支刚刚成立不到半年的球队，怎么会有这种“全体进攻”的默契？】


    宁洋撑起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招风耳抖了抖，听闻空气中传来进攻的紧张。


    转眼间，队友们已经进入了多点进攻状态……


    宁洋不禁勾起嘴角，定睛于宁洲的传球。


    多年来，作为宁洲的“御用”接一传搭档，宁洋最清楚：


    与宁洲天赋视野等重的，是他身为二传的责任感……


    排球中的进攻是配合技能，第一步一传，第二步二传，第三步扣球，各司其职。


    但宁洲责任感太强，他想把半个扣球也揽在自己身上。


    2-2.5步，都在宁洲的考虑范围内。


    就像这一分，宁洲大可以轻松一点，垫调给余柏，把得分的责任甩到余柏身上。


    但他不会让攻手独自面对拦网！


    “嘭。”


    宁洲侧着身体垫球，双臂加上内劲，让球不飘不晃。


    他垫球的位置在一号位，排球顺着一号位与四号位的连线，路径是华国队半场的对角线。


    前排主攻余柏启动上步，准备四号位的进攻……


    B国队拦网三人立马朝余柏那边并过去，不满地吐槽：


    “教练在害怕什么，这不就是要给主攻吗！”


    “不对！”白魔和转到后排的莱杰一同大喊，“快拦！”


    “嗯？”拦网几人懵懵的，重新审视华国队的这次进攻——


    传球，被截胡了！


    杜骏从三米线后起跳，在宁洲的传球飞往四号位前，扣了上去……


    他为了配合宁洲传球的途径点，略微调整起跳位置。


    扣球位置在三、四号位之间，从后三，变成了后3.5。


    让后排主攻来打调整攻！？


    B国队拦网球员脚下还在朝余柏移动，见状大惊，只能歪歪扭扭起跳，撑起不成形的拦网。


    拦网烂的程度，足以让今天状态不好的杜骏扣过去。


    排球擦过拦网手的指尖，落到B国队界内……


    “哔——”


    后排主攻杜骏打大调攻得分，华国队挺过莱杰的发球轮！


    21：16


    “？”


    扣球成功的杜骏反而是最诧异的人，他盯着自己手心，又转向宁洲，有些心虚：


    “这球是传给我的吗？”


    “嗯嗯！”宁洲跳过去与他击掌，“我就知道队长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杜骏擦了把汗，“我象征性地助跑，见传球掉得太快，飞到余柏那里高度会不够，只好先打了。”


    宁洋视线在他们两人间来回扫，憋出两个字：“牛x！”


    “笑不活了！”聂飞昂使劲拍了拍余柏，“余柏你也有被当成诱饵的一天！啊哈哈！”


    宋涵润悠悠飘过：“别得瑟了，余柏没扣到球，但可以扣你……”


    聂飞昂连忙收手，干笑道：“当一次诱饵不算什么，我TM天天被洲洲当诱饵用。”


    余柏深黑瞳孔映出宁洲，那是一个被贴上“诱饵”标签的攻手，试图唤起二传愧疚的眼神。


    宁洲与他对上视线，抿了抿嘴：


    抱歉抱歉！情况特殊，乖啦，下次传给你！


    “……”余柏低头，一身扣球的劲没处使。


    B国队球场上，暗骂声一片。


    “我真服了！”一名前排拦网球员气得声线颤抖，“这不纯粹耍咱们玩吗，他们把咱们当强队没有！”


    白魔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词语：


    “赛场上，不分强队弱队，只有赢者输者。”


    莱杰也跟着笑了几声：“被那个二传晃得团团转，没想到VNL八强赛就这么有趣！”


    “莱杰你怎么笑得出来？”队友叹气道，“你是咱们强发轮，没赚够分数……”


    “分数无所谓。”


    莱杰指着白魔，强调说：“记住教练布置的任务——


    尽快结束对面的二换三！”


    白魔半阖眼帘，皱纹舒展：“下个一攻被卡分的话，我就叫暂停骂够你们三分钟。”


    “……收，收到！”


    接下来的一攻，B国队卯足了劲。


    聂飞昂的发球对他们威胁不大，接到位后打成进攻。


    21：17


    “唉，我该发得更重一些！”


    聂飞昂懊恼地嚎了几句，面带不舍，下场前留下一句：“靠你了，陈哥！”


    陈文耀点头示意：“你刚才拦网一塌糊涂，下去好好看好好学！”


    宁洋上场换掉后排的聂飞昂，发现大家气氛有点闷……


    他默默算了一下轮次——


    华国队只要赢一分，轮次转一次，宁洲就会转到前排。


    那也意味着二换三组合在场上的使命结束……


    “一起打下这次一攻吧！”宁洲抻了抻手指，鼓舞道。


    “嗷~”


    宁洋一边喊着羞耻的口号，一边与宁洲击掌：


    “洲洲，我不会再接出刚才那种一传，你专心传球就好。”


    “好！”


    不过，他们没有等到打一攻的机会——B国队发球队员失误了。


    22：17


    “这……”陈文耀表情复杂，“洲洲，我还想着和你配一个快攻呢，对面关键时候没发过网。”


    宁洲无奈笑道：“下次上场再传给陈哥。”


    “好幸运，白得一分！”宋涵润早早溜到宁洲身边，“咱们可以下场了！”


    杜骏上前对二换三二人组说：“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对面被咱们卡了很多分，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好！”


    宁洲转身，对宋涵润说了句“走吧”。


    然后两人被副裁判吹着哨子提醒：


    “你们两个快点回位！再浪费比赛时间就给黄牌了啊！”


    宁洲和宋涵润对视一眼，猛然醒悟：换人的蜂鸣器根本没有响！


    宁洲：？


    B国队球员：？


    白魔：？


    两队所有人，一齐看向罗教练。


    罗教练悠哉站在场边，毫无换人的意思……


    B国队球员们慌了，无助地望着白魔：


    明明已经完成过轮的任务了，华国队却不换回来，怎么办？


    白魔脸上松弛的皮肤微微抽动，一个响指的时间，眼中已经恢复睿智。


    他给球员们做出新的手势指令。


    B国队球员们一顿，示意“收到”，表情变得坚定。


    “哔——”


    华国队保持着二换三后的阵容，却转成了两点攻。


    前排：宁洲陈文耀 余柏


    后排：杜骏宁洋 宋涵润


    宋涵润站上发球线，愁得雀斑快要发芽。


    他哆哆嗦嗦的，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还站在这里，偷偷回头瞄了眼替补席。


    替补席中，首发接应是个老队员，严厉地瞪了回来……


    “！”


    宋涵润立马回神，专注于发球。


    他的发球其实不弱，平时和队友们练习的时候，经常被当作模范跳发拉出来展示。


    一到展示环节，他就会失误……


    “别失误！别失误……”


    宋涵润自言自语，抛球、起跳、击球，每一个环节都收着力。


    发出去的球正如他这个人，含蓄而保守。


    B国队直接接成到位一传。


    【宋涵润发球球速虽然不慢，但怎么总带着一股柔柔的感觉？】


    【我家上小学的孩子发球都比他气势足。/再见/】


    【B国队一传到位，快球要来了！】


    B国队二传并没有传给副攻。


    他连华国队的拦网都没有观察，径直把球传给四号位主攻。


    陈文耀快速追上传球，与宁洲并拦成双人拦网！


    *


    华国队教练席


    宁旭眉心紧蹙，没忍住问出口：


    “侯助教，这次二换三没换回来，你怎么不吵着让换人？”


    “那还用得着我吵？”


    侯助教凉凉道：“你看对面想都不想就给宁洲拦的攻手传球，用不了多久，罗教不换都不行！


    宁洲一到前排打球，华国队拦网会被对面打成筛子……”


    第055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25


    华国队vsB国队, 第一局


    22：17


    华国队率先突破二十分大关，且取得了五分的局末领先！


    此时，B国队前排主攻于四号位起跳, 准备扣球。


    而华国队这边, 陈文耀并拦到位。


    B国队主攻面对双人拦网：宁洲-陈文耀


    178cm-210cm


    这一球, 直播给的机位在B国队正后方。


    所以观众在直播间画面中, 可以清楚看到双人拦网的高度差——


    整整三十厘米！宁洲的手指尖，高度只在陈文耀手腕附近……


    B国队主攻扣球没费什么力气, 瞄准宁洲的矮拦网，造打手出界。


    “哔——”B国队轻松打下进攻。


    22：18


    “好球！”


    B国队球员们欢庆, 心中十分畅快。


    在华国队替补二传身上受的气, 接下来悉数奉还！


    得分的主攻用眼神请示白魔，白魔回他一个“保持”的手势：


    ‘这样就可以。


    矮二传甚至不需要研究，只要从他的拦网弱势入手击破就可以。’


    【陈文耀和宁洲, 咱们场上最高拦网&最矮拦网, 瞄准高度差扣, 一扣一个准。】


    【洲洲拦网高度太低！照这样下去, 他手要被借“烂”的！/抓狂/】


    【果然，排球场上, 身高是致命硬伤……】


    【教练在干什么，宁洲转到前排就赶紧换回首发二传才对！】


    【我有个想法，既然对面瞄宁洲的位置扣球, 陈文耀可以瞬间和宁洲换一下, 用高拦网面对B国队主攻吗？】


    【新手和业余场玩一玩换位拦网还行，国际赛场根本赶不及。】


    【对, 能进各国国家队的二传，传球速度不可能慢到等你们完成换位拦网。】


    宁洲瞥了一眼白魔, 甩着手指陷入沉思。


    余柏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拧着眉检查他的手。


    “这是怎么了？”宁洋凑过来，紧张兮兮，“洲洲手疼吗？刚才那球从你的手上弹了巨远……”


    宁洲回神，抽出自己的手，十指灵活地演示波浪状运动：


    “我没事！拦网的时候绷紧手指，撑开，向后受力就不会痛。”


    陈文耀也跟着说：“洲洲拦网手型好，余柏你记得学他手型，能避免受伤，练好了就不用场场比赛缠白胶。”


    余柏抠了几下手指上的胶边，不太情愿的样子……


    宁洲阻止他的动作，帮他把翘起来的边贴下去，自嘲一笑：


    “光手型好有什么用，我的拦网高度太差。”


    一提到拦网高度，大家一同沉默下来……


    “洲洲，要不这样吧？”陈文耀提议道，“我补拦的时候，尽可能和你并紧一点，看能不能帮你撑住点。”


    宁洲试着想象那幅画面，没什么头绪：“……好。”


    “哔——”


    下一球由华国队打一攻。


    B国队的发球擦到了网，从网边弹一下，朝前场掉下去……


    宁洲机灵地转身，跪着把球接了起来。


    二传接了第一下，接下来的进攻，变得很有局限性。


    宁洲原地垫高之后，陈文耀离球最近，帮忙调到四号位。


    副攻的传球基础功是劣势，余柏压着步调，别扭地对上传球节奏。


    余柏试着打强攻，被B国队拦网撑起，没能得分。


    进攻机会，转换到B国队一方。


    “注意拦防！”杜骏退到防守位置，担忧地瞥一眼宁洲的方向……


    不出所料，B国队二传又一次把球传给前排主攻。


    他们把宁洲当成了得分突破点！


    现在的比分是22：18。


    华国队手握四分领先，但如果这球被打成反击，领先优势减到三分……


    对于B国队这种级别的球队，三分是分分钟能追上来的差距。


    这局比赛的结果变得扑朔迷离。


    “不是我人身攻击，矮二传打不了前排。”


    侯助教在一个本子上描画，专门说给宁旭听：


    “在后排还行，但不到一米八的球员站在网前，只会成为整支队伍的破绽！”


    宁旭捏紧拳头，出神地望着赛场上的宁洲……


    那道身影，与宁旭记忆中一幅画面重叠——


    少年宁洲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声线还未完全变声，带着稚气：


    ‘爸，我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当二传我的个子不够用，我要当自由人！’


    “拦住他——”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观众们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华国队的拦网上。


    宁洲卡在对面主攻打直线球的身位，微微屈膝，准备起跳。


    而陈文耀追着B国队二传的传球，正在朝宁洲并拦。


    “尽可能并紧一点！”


    陈文耀嘴里重复着这句话，脚下步伐加大，超过了原本该起跳的位置才摆出拦网姿势……


    “哎？”华国队后排几人懵逼，“跑太猛了！”


    只见陈文耀起跳后，保持冲势，在空中猛地撞上宁洲的侧身。


    “！？”


    宁洲小身板哪里扛得住陈文耀的体格，身体姿势瞬间被撞歪……


    陈文耀感受到碰撞感，才惊觉自己没控制好起跳点。


    【这是补拦还是抢拦啊？/捂眼睛/】


    【洲洲……178真的好娇小，直接被撞到边线外了。】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此等战术？】


    【我猜咱副攻想帮忙撑住拦网手，但尝试失败。/捂脸/】


    华国队球员和球迷，集体停止思考。


    而B国队正在扣球的主攻更加迷茫：“这是啥啊！？”


    主攻手臂已经挥出去，对面的其中一个拦网人却被另一个撞飞了……


    他无法改变扣到一半的手臂朝向——


    原本瞄准宁洲拦网手的排球，直愣愣砸到了陈文耀的手臂上。


    “嘣！啪！”


    排球直上直下，被陈文耀拦到了B国队界内……


    “哔——”


    无心插柳柳成荫，陈文耀极限一换一，拦网得分。


    23：18


    华国队没给B国队反击追分的机会！


    宁洲被撞歪身体重心后，提前落地，踉跄几步，傻站在场外。


    陈文耀拦网后，也脚下不稳，勉强站定。


    两个人就那样互相看了几秒……


    “陈哥，你刚才的提议，原来是这种意思？”


    “……现在看来，是的。”


    队友们跑过来，连连惊叹：“你们居然创造出这种新式技术？”


    宁洲揉了揉被撞到的肩膀，干巴巴地夸陈文耀：“嘶……拦得漂亮！下次……”


    陈文耀连忙接话：“下次不会这么拦！我会控制好起跳点的。”


    教练席，侯助教扶了扶眼镜，怪异地瞄宁旭：


    “刚才是你教给宁洲弥补拦网的招数？”


    宁旭脸色发黑：“我不会想出危险系数高的烂招数！”


    “也对……”


    侯助教耸肩：“献祭二传来补拦网，拆了东墙补西墙。”


    “哔——”


    某人踏上发球区，华国队场上烽烟四起。


    “余柏，好好发！”


    “全力发，对面刚被拦了一个，你的发球是关键！”


    余柏的发球轮，在局末分量相当重。


    他一转到后排，就意味着前排主攻变成了杜骏。


    前排两点攻＋两点攻其中一个是状态一般的杜骏……


    如果余柏发球不出效果，华国队进攻会变得相当困难，甚至可能被B国队卡分反超。


    余柏转了转肩部，扫一眼比分，将球握得更紧。


    加速赢下第一局比赛！


    他加大施力，手击打到排球的时候，力量仿佛化作波浪，猛烈推动球——


    “嘭！！”


    光听声音，便知是威力极大的跳发！


    然而，余柏只会发一种球路……


    这球发到了莱杰的一传区域。


    风的流动，潮水般包围莱杰，每一滴水的流向，都在向他传达排球的旋转。


    小揪揪不断颤动，莱杰聚精会神，以完美角度接到了这一球。


    一传到位！


    【余柏发球威力抵得上欧洲那几个强力接应，莱杰就和垫球玩似的……】


    【难以置信，莱杰接大力跳发这么轻松，刚才为什么接丢宁洲的飘球？】


    【宁洲发球好接但不容易接好，莱杰对自己要求高，太追求到位。】


    【莱杰手臂接到球的瞬间，旋转被完完整整地卸掉。】


    【打过二传的我表示，二传最喜欢传这种球。】


    莱杰底盘稳，即使面对余柏的暴力跳发，也不需要后滚翻。


    排球带来的余劲冲，他深深后蹲，双手支撑了一下地，很快稳住身体。


    B国队上空，一传平缓飞向二传。


    莱杰边准备进攻，边回位着手臂接球的余韵，满足自语：“一传，是需要天赋的……”


    到位一传给华国队带去巨大压力。


    “啧！”陈文耀咋舌，视线紧紧跟随排球：


    “怎么会有接一传这么超标的怪物！”


    B国队二传等在排球下方，大剌剌瞄了一眼宁洲……


    B国队球员们生性率直，这一眼不像假动作。


    宁洲注意到他的扫视，全身绷紧：“陈哥，这边！”


    陈文耀不疑有他，立马朝宁洲跨步，提前移动拦网。


    【第一次见陈文耀预判拦网！】


    【他一直都稳重保守，不等到二传传球绝不提前动，很少被晃。】


    【那这次为什么变了性子？】


    【我看到洲洲喊了句什么，可能是听从洲洲的判断了。】


    【咱家攻手们真的……超级信任洲洲！/星星眼/】


    宁洲没有辜负陈文耀的信赖。


    当陈文耀并拦到宁洲身边，B国队四号位平拉开的球正好过来。


    B国队尝到宁洲矮拦网的甜头后，食髓知味了……


    他们的前排主攻被双人拦网堵着，根本不慌，瞄准宁洲的手往下扣——


    可他却瞄不到目标。


    陈文耀居然斜着上半身拦网，他的拦网手抵在宁洲的拦网上……


    虽然拦网线路变窄，但两个人完全罩住直线范围。


    对于把宁洲当成扣球目标的B国队来说，这种拦网相当高效。


    “聪明！”罗教练目露精光，欣赏地看着陈文耀。


    任谁第一次见到陈文耀，最初印象总是：哇好高！


    真正与他相处后，才能发现，陈文耀不是笨拙的大高个。


    巨塔一般的身材，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做各种动作，甚至比很多球员更灵活……


    罗教练最看重的，是陈文耀的拦网气质。


    稳重却不死脑筋，黏球很紧。


    从对方二传的视角看，陈文耀身高自带压迫，再加上永远猜不透的拦网动向……


    陈文耀，是华国队网前不可或缺的拦网人！


    所有人都在奇怪，罗教练为什么不把二换三换回来。


    罗教练的答案很简单：


    陈文耀和宁洲一同在前排，他们一定会想出办法补好拦网防线！


    “嘭。”


    B国队主攻刚被陈文耀拦住一球，这球不敢冒险。


    他选择减力，把球从拦网上方吊了过去……


    “哔哔！”


    此时，副裁鸣哨了。


    副裁指向标志杆，观众们一同看去，发现标志杆在轻微摇晃……


    排球并没有碰到标志杆，那么导致杆晃动的原因——


    “我的！”


    宁洲一脸懊悔，在自己身前拍了拍：“抱歉陈哥，我没抵住你的倾斜，手一歪，碰到标志杆了。”


    陈文耀哭笑不得：“没事，我下次再调整起跳位置。”


    宁洲触标志杆，B国队得分。


    23：19，分差被追进到四分。


    B国队得分之后，轮次发生转动——


    “终于回到前排了！”


    莱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对宁洲招手，像是阔别许久的老朋友：“你好！”


    他把这两个汉字说得字正腔圆，和刚学拼音的小朋友似的。


    宁洲被逗笑，还没来得及回应，被一只手拽离网前……


    “洲洲，别跟他说话！”宁洋报着敌意，戒备道，“他比赛前也专门接近你，肯定是来当间谍的！”


    间谍？


    宁洲转头，莱杰正依依不舍望着他，蓬松的自来卷把脸衬得很小，像个精致的毛绒玩具。


    间谍！？


    宁洲弱弱反驳：“咩咩，我觉得莱杰他……”


    “小宁！”杜骏也拉起警戒线，“小心莱杰，他转到前排后，大概率要延续针对你的进攻计划！”


    “有道理……”宁洲呆呆的：“不过我感觉莱杰搭话时没什么坏心思。”


    宁洲再朝莱杰看去时，余柏正正当当挡在了两人之间，神态自若地转移话题：


    “拦网怎么办？”


    陈文耀举着双手复刻刚才的拦网动作：“再试一试这个方法？”


    “不行，失误率很高。”杜骏否决，“小宁的体重不够稳住你的冲势，会被撞离拦网位置。”


    余柏点头：“容易受伤。”


    宁洲沉吟片刻，比划了一个手势：“要不然……用那个方法？”


    队友们愣了一下，齐刷刷把脸转向罗教练——


    罗教练早有所料，笑眯眯的，额前几缕头发小幅度上下浮动……


    【咱们已经23分啦，只差两分就能拿下这局！】


    【说实话，四分差并不是鸿沟般的差距，要想赢，必须干脆利落打下一攻。】


    【莱杰有强攻实力，让B国队抓住反击机会很危险……】


    【是啊，咱拦网破破烂烂的，只能靠进攻。】


    “哔——”


    B国队发球球员控球好，发球意图明显，对着余柏发了过去。


    余柏清楚局末分有多么关键，不停调整手臂角度。


    要给洲洲接到位！


    “砰。”


    他太想接到位，手臂角度压得偏低，排球直奔球网冲了过去……


    理想的一传，会划过一道抛物线，然后落到二传的位置。


    而余柏接的这球，方向倒是对准了宁洲，但又平又快，几乎没留给宁洲思考时间。


    宁洲一个激灵，放弃用视野观察，急急忙忙把球垫高：


    “队长！”


    球没能完全传到四号位，杜骏调整上步方向，助跑不充分。


    他膝盖护具下，疼痛感一阵一阵的，不剧烈，却很磨人……


    杜骏配合着传球起跳，没能完全发力，跳跃高度不占优势。


    B国队的三人拦网也并了过来，每个人之间手臂贴得紧，杜骏找不到可以钻空子的线路。


    杜骏转动手腕，胳膊挥动到一半，巧妙地收力……


    另一边，莱杰拦网全程，都睁着眼睛，观察杜骏的扣球动作。


    在杜骏还没扣到球的时候，莱杰便大声提醒：


    “吊！”


    B国队后排球员立刻上前防守，鱼跃滑过来，让吊球落在手背上。


    防起来了！


    杜骏嘴角划过烦闷，第一时间稳住身体姿势：


    “球没落地，注意拦防！”


    陈文耀守在网前，指挥拦网：“这球防得质量一般，准备拦强攻！”


    B国队防的球很矮，只从手背弹起不到一米。


    如果B国队想用这种球组织起进攻，第二下垫球的球员必须抛掉所有杂念，以最快速度垫调……


    而B国队场上最受信赖的攻手——


    “拦莱杰！”杜骏做出判断，跟着B国队垫调的球，一同向莱杰的进攻位置移动。


    杜骏、陈文耀，两个经验丰富的老队员，都赶在莱杰扣球前到位了！


    莱杰起跳的动作悠闲，看上去没什么压力。


    只要有宁洲的矮拦网，就算是三人拦网，也……


    三人拦网……？


    莱杰跳跃到最高点，脸色剧变：


    “三人拦网呢！？”


    华国队这一轮前排的三人分别为：杜骏、宁洲、陈文耀。


    他们的拦网位置分别是：4号位-杜骏，3号位-陈文耀，2号位-宁洲。


    宁洲正对B国队前排主攻莱杰，应该作为端拦网，守住直线的拦网位置。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


    可现在，莱杰眼前，出现的是双人拦网。


    杜骏和陈文耀并拦到位后，宁洲突然不见了。


    人呢？


    莱杰疑惑间，从拦网手与标志杆之间，瞅到摆出防守姿势的宁洲……


    莱杰这才发现，华国队的防守站位发生了大变动。


    本该拦网的宁洲，后撤站位，防守直线球。


    而后排的球员们，挨个倾斜防守范围，把直线空出来，留给宁洲……


    ‘放弃拦网？’


    最初听到罗教练的提案时，宁洲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在男排放弃拦网，防守还能起到作用吗？’


    ‘你不拦，前排其他人可以补上你的位置拦。’


    罗教练用小梳子整理头发，慢条斯理解释道：‘原本的三人拦网，减成双人；双人拦网，减成单人……’


    宁洲犹豫：‘那样不就给队友增添负担吗？’


    ‘你拦网要是被当成击破点，还不如干脆不拦。’罗教练尽显毒舌本质，‘任哪国教练都能看出你在前排最好欺负。’


    ‘那……我在场上没作用吗？’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作用才对。’


    罗教练在光滑的梳齿上摩挲，一字一顿：


    ‘前自由人，请你往死里防守！’


    “砰！”


    莱杰扣过去的直线球，被宁洲撑了起来……


    防守起球！


    “好烦！”


    莱杰没能得分，瞪了一眼排球，用难以置信的表情面对华国队两个拦网人：


    真可怜，作为副攻和主攻，还得承担矮二传的拦网……


    陈文耀和杜骏察觉到莱杰的注视，敏感地解读出莱杰传达的同情之意。


    他们有些不屑，却不愿意自家小二传被看扁，回应了一个炎凉的眼神——


    洲洲帮攻手们承担了一半进攻，现在帮他多跑一点拦网怎么了？


    莱杰咬牙，狠狠朝队友们大喊：


    “攻防转换！”


    【宁洲直接从拦网人变成防守人！？】


    【他拦网起负作用，直接补到防守，不求拦死对面，只希望不让球落地。】


    【真的让他防起直线球了！有效果哎！/撒花/】


    【可是这次防守质量差……】


    宁洲虽然提前撤位防守，但留给他的时间不足以撤到正常位置。


    莱杰球扣过来的时候，他站位有些靠前。


    排球直冲身体而来，宁洲防守得很吃力，用臂弯以上的部位垫球……


    扣球被撑了起来，可落点特别歪，飞到了边线外。


    宁洲对自己防守不满意，大喊：“抱歉，调一下！”


    “好。”离排球落点最近的余柏应道。


    余柏垫球前，踌躇片刻。


    他基础一直是弱项，对于远距离垫调没有信心……


    强攻一般给主攻或接应，余柏有两个选项：传给杜骏或宋涵润。


    余柏预估距离后，垫调向近一些的二号位……


    “我靠！”宁洋眼睛瞪成铜铃，“你傻啊！”


    这一声骂醒了余柏，排球被垫出手后，余柏猛然反应过来——


    宋涵润现在轮次在后排！


    后排攻手想要进攻的话，只能在三米线后起跳。


    所以宋涵润的扣球点在三米线上方。


    而余柏给他调的球，飞向了二号位网前，是前排扣球的位置……


    宋涵润根本没办法扣！


    宋涵润看到球的轨迹，立马放弃扣球，追着球跑了几步，准备把球垫过网。


    B国队球员们大喜：“无攻球！”


    ……


    排球的每一个环节，环环相扣，各步骤间相互影响。


    当一支队伍扣球失败时，不能单单怪罪扣球的那个人，失败的原因要追溯到上一步、上上一步……


    正如现在，宋涵润无法扣这球的原因，是余柏垫调失误；


    而余柏失误的原因，是宁洲的防守效果不好。


    “我来！”


    宁洲横跨步，挡在了宋涵润行径路线上。


    他趁排球还未落下，双臂舒展张开，示意队友：


    我防守导致的后果，我自己来弥补！


    这球，我来处理！


    第056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26


    华国队vsB国队, 第一局局末。


    23：19，华国队距离首局胜利，只差两分。


    这时, 华国队场地上方, 出现了一颗注定无法进攻的球……


    由于余柏垫调失误, 没有攻手能扣球。


    “我来！”


    宁洲占住排球落点, 双臂大张，如潮汐般, 一股力量四向扩散，温柔却不容拒绝……


    追球的宋涵润不由停下脚步, 把最后一下让给宁洲。


    B国队球员们集体迷茫：华国队想干什么？


    垫调失配之后, 让接应把球垫过网就可以，一个二传凭什么霸占接球位置？


    莫非……


    只有178的二传想扣球！？


    莱杰脑子飞速运转，在球网前犹豫, 做好拦网准备……


    宁洲的反常举动, 让B国队球员们动作集体慢了一拍。


    仅仅他们停顿的那一点时间里, 视野如黑雾散开, 铺设在他们的脚下。


    每个人的位置、移动方向、身体姿势……


    无数信息被黑雾吸取，传输到视野源头——


    宁洲琥珀色瞳孔幽深, 双臂微微抬起。


    “他不扣，注意接球！”


    突然，白魔出声提醒, 响雷一样炸在B国队球员耳边。


    莱杰猛然回神, 这才发觉宁洲并没有摆出扣球或轻打的姿势。


    反而是不带攻击性的、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


    上手传球？


    莱杰解除拦网戒备，像是领悟到什么, 瞬间转头：


    “后排！接球！”


    “嘣。”


    宁洲在排球高度合适的时候，十指发力, 把球推向了对面！


    他的手指力量卓著，排球被施加爆发式的推力。


    球的过网高度很精妙，既不会被B国队拦网罩住，又保证平冲的特点，快速落向B国队后场……


    排球的目标落点清晰，对准了其中一个边角处。


    负责防守那边角落的B国队球员，刚才为了保护莱杰的扣球，跟进到网前提防被拦。


    莱杰扣球没扣死，那名球员便回位，途中被宁洲的气势吓了一跳。


    脚下的一次停顿，导致他没能完全回到防守区域……


    也就是说，宁洲推出这球，落点是B国队的防守空当！


    【卧槽！直接推到对面空场，把无攻过网扭转成了具有威胁的刁钻落点球！】


    【我怎么没想过还能往那个角落推呢？宁洲为什么知道突破口在哪里？】


    【还记得录综艺的时候，宁洲永远能找准摄像机位……】


    【视野！/侦探的放大镜/】


    【高球商＋广视野，乱球局面下，宁洲就是王炸啊！】


    【这球推得力度好大，会不会出界？】


    【肉眼判断不准，以宁洲的空间感，大概率会压边线，是极限落点。】


    【B国队丢掉这分就会给华国队送局点，放心，他们不敢放！】


    果然，B国队球员拼命朝后场角落扑去，根本没胆量让球落点。


    那名防守球员一个鱼跃，单臂把球救了起来：“快快快！还有！”


    赶过来接应的球员见球没有落地，大力把球垫高：“最后一下，垫过去！”


    双方球队处境完全颠倒，B国队痛失一次机会球……


    现在，轮到宁洲欣喜地提示队友：


    “无攻球！”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个替补二传身上。


    乾坤扭转，力挽狂澜！


    宁洲推出的那球，成为这一分破局最关键的转折点！


    “……”


    白魔瞥了眼罗教练，长呼一口气：“原来隐藏着这种天赋。”


    他将注意力转回赛场，B国队球员们被宁洲那球溜得没了脾气，有气无力的。


    “噔！”


    白魔第一次在比赛进行时打了响指……


    响指声对于B国队球员来说，比警钟更加响亮，黯淡的精神重新振奋。


    白魔声线带着时间的沧桑感：“打起精神，这一分，不准丢！”


    “收到！”


    B国队拦防成型！


    宁洲侧身站在球网旁边，清楚感受到B国队的变化。


    狂野自由的队伍，在绝境处，生命力喷涌而出……


    正如宁洲感觉的那样，接下来华国队的几次进攻，都没能顺利得分。


    B国队宛如坚韧野草，展现一次次顽强防守。


    排球从球网上方来回穿梭，一直没有落地……


    这一分，陷入僵局。


    不能再拖下去了……


    宁洲心生急躁，在暗处对陈文耀打了个手势：


    用快球终结这一球！


    陈文耀眼帘一撩，抖了抖手腕，收到暗示……


    等到下一个进攻机会，宁洲快速出手，排球飞到三号位上方，扣球点特别高。


    B国队前排副攻也是个高个子，只比陈文耀低两厘米。


    陈文耀向下扣的球，打在那名副攻手指上，弹出球场……


    “好球！”陈文耀落地就庆祝，“打手出……”


    “还没落地！”宁洲和杜骏同时开口，专注地盯着排球。


    这球飞得很远，出了B国队后场边线，奔着场边一架摄像机而去……


    【这种球不可能防起来吧？】


    【落点不好，在摄像机旁边，连鱼跃都没有空间施展。】


    【太远了，就算鱼跃也只能勉强碰到球，垫不回来的。】


    观众们笃定华国队已经把这一分拿到手。


    宁洲却不敢提前下定论。


    现在的B国队，韧劲非同一般……


    B国队场上所有球员都没有放弃这一球。


    他们的自由人脚下很快，从场上到场外，只用几步就把速度加了上去。


    当他马上要追到球的时候，球也即将落地……


    普通接球方法救不起来！


    自由人心一横，对准排球的落点，以铲球的动作滑过去。


    他趁球还未撞到摄像机，脚背一勾，排球被他踢了起来……


    直播间机位恰好是这个机位，观众们欣赏了一颗精彩绝伦的脚球！


    那一刻，大家仿佛来到了绿茵场，B国队球员在草地上奔跑、踢球、狂欢……


    【秀得我头皮发麻！/大拇指/】


    【哈哈哈这才是我熟悉的B国队，足球基因是刻在基因里的！】


    【用脚踢排球不犯规？】


    【可以用任何身体部位接，只要不持球、不连续触球，踢球没问题。】


    【这球居然还没落地，看得我心脏受不了……】


    【好长的回合球，打到这种时候，最考验球员们的心态。谁精神层面先垮掉谁输！】


    B国队自由人踢回的球，飞到了后场边线附近。


    “给我！”莱杰等在进攻的位置，招手要球。


    他的队友奋力垫调，远远把球传给莱杰。


    从底线，到球网上方，跨越了B国队整个场地。


    如此大难度的垫调，就算是一流强队的成员，也稍有偏差。


    排球没有立稳，莱杰只好提前起跳，打远网球。


    他边舒展空中姿态，边观察华国队拦网——


    华国队重新使用了特殊拦网阵型，宁洲下撤防守，陈文耀和杜骏双人拦。


    拦网的两人手型都很好，封堵莱杰发力线。


    莱杰没有信心把远网球拐出刁钻线路，手一松劲，由扣转吊……


    “吊！”


    杜骏和陈文耀一同缩手，边喊边转头——


    宁洲几步冲上来，移动中的垫球姿势也那么标准，轻轻松松把吊球接了起来。


    杜骏和陈文耀喜上眉梢：“好防！”


    令人安心的可靠小二传！


    他们两人在前方拦网时，宁洲便随时保障直线和吊球。


    杜骏-宁洲-陈文耀


    不管三人阵型怎么换，都在网前筑起一道严密防线！


    “……”白魔轻轻叹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了……


    B国队拥有两名球星，其一是全面主攻莱杰，其二是进攻型强力接应。


    莱杰热衷于去各地参赛，发掘有特色的发球；


    而接应看不上VNL这种商业性质的比赛，不愿意浪费时间。


    白魔一开始执着于让两人都报名参赛，但拿到VNL分组名单后，他改变了主意——


    B国队签运太好了！


    抽到的分组内，强队少，能保证出线。


    而且半决赛之前，可能会遇到最强的对手，是D国队。


    D国队专攻发球，莱杰这种一传天才，天克D国队。


    在白魔的赛前预测中，只要队伍中带上莱杰，至少能确保B国队闯进半决赛……


    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华国队。


    算漏了华国队替补二传制造混乱的能力！


    多少次B国队即将迎来进攻的好机会，被那个二传一搅和，只能把机会球原原本本送回去……


    在混乱局面中，莱杰的强攻能力不足以把球打下去。


    B国队没带能够一锤定音的强力接应，是个错误。


    “应该强硬一点，把他带来的。”


    白魔忏悔着，注意力凝聚在华国队场地上空的排球，喃喃道：


    “止步八强，可就丢人了……”


    ……


    宁洲作为二传，防吊球，成了第一次触球人。


    所以接下来的传球任务，由杜骏主动包揽。


    “我来传！”


    杜骏负责传球，华国队场上的强攻点只剩下两个——


    余柏的后三和宋涵润的后二。


    如果传给宋涵润，他的直线大概率会被莱杰的拦网封死。


    杜骏思忖间，喊出目标的名字：“余柏！”


    排球经由杜骏之手，传向三米线上方……


    余柏上步时，步点有些踌躇。


    他加入国家队只有几个月时间，和老队员们练习配合时长不够。


    杜骏不像二传们了解余柏特点，给他垫的球，偏矮偏快。


    余柏起跳后，这球高度已经掉了……


    而此时，B国队三人拦网已经成型，照常发力扣球的话，会被拦下。


    要平打造打手出界吗？


    余柏把视线准备拦网手指尖，却没有信心能控好球。


    他观察过很多次杜骏平打技巧，但真正实操时，才懂得得心应手的手腕变化是长年累月练习换来的。


    光捡到技能书不够，没有经验值，便无法点亮这一项技能……


    余柏疾速思考间，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宁洲的推防守空当——


    可以吊！


    余柏转换空中姿态，双臂高举，抱住球往对面扔……


    “嗯？”


    “哔——”


    随着身边球员们的迷惑声，主裁吹响哨子。


    余柏持球，犯规，B国队得分！


    23：20


    拉扯成超长回合的一分，就这样尘埃落定……


    【什么？就这样丢分了？Why？】


    【阁下使出的，莫非是排球界失传已久的——扣篮？】


    【余柏双手拿着球扔，不吹你持球吹谁……/笑哭/】


    【XSWL，B国队用足球招数救球，华国队展现篮球扣篮绝技！】


    【暴言：退票！我找不出一丁点排球元素！/狗头/】


    “啊哈哈哈！”


    除余柏以外，华国队球员们笑得很大声。


    “余柏你篮球带过来的记忆没忘干净！”宁洋拍手叫绝，“太牛了！”


    宁洲开怀道：“扣篮成功，进账两分！”


    “咳咳，严肃点，比赛呢！”


    杜骏拳头抵在唇边，挡住憋不住的笑意：“抱歉余柏，我调得不好。”


    “……没有，我的。”


    余柏闷闷的，双手复盘持球的动作，小声问宁洲：


    “你刚才不是这样推球的吗？”


    宁洲手把手给他调整手型：“那样持球太明显了！你这样，这里发力，找上手传球的感觉……”


    “好。”两人手指交叠，令余柏的情绪值恢复。


    解说室中，佟容对着23：20的比分，询问道：


    “呃……持球的话，算是低级失误吗？”


    张康自顾自乐了一会儿，才解释：


    “余柏以前兼项篮球和排球，可能扣篮练出了肌肉记忆，影响到了排球基本功。


    大家多点包容，我相信运动员犯过一次两次的错误，一定会改掉。”


    “嗯，确实。”佟容神色焦躁，“可是……分差这么快就被B国队缩到3分了！”


    张康摊手：“莱杰一旦转到前排，B国队进攻就能稳住。”


    “那怎么办呢？第一局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大优势——”


    “笃，笃……”


    佟容的话，被敲桌面的响声打断。


    张康不紧不慢叩着桌子，放松道：“不要着急。你看一看咱们球员的场上状态……”


    直播画面中，华国队球员们都挂着笑意，边回位边交流着什么。


    “松弛、活络、井然有序。”


    张康笃定道：“别说比分被追成三分差，就算现在已经被扳平，我也敢肯定——


    凭这支队伍现在的氛围，必定能发挥出实力，和强队抗衡！”


    “哔——”


    发球哨响，B国队的发球队员站上发球区。


    杜骏撑着双膝，守在自己的一传位置，鼓舞队友们：


    “要打下这次一攻！”


    “明白了队长！”陈文耀高声附和，“都听队长的，咱们先把赛点拿到手！”


    “嗷~”


    这一声“嗷~”，不仅包括场上几人，场下的聂飞昂、许子畅、邵秋等都加入口号声。


    远至观众席，庞天泽也单拳高举，为他们加油。


    现场观众们被气氛带动：“奇怪，连续得分的是B国队，却让华国队起势了……”


    “谁不渴望亲眼见证VNL最强黑马？跟着加油就对喽！”


    “华国队，干票大的！把世界前三挤出VNL四强！”


    B国队的发球员听着观众席的杂乱交谈，不禁瞄了一眼白魔——


    白魔一副淡定样子，不急不躁。


    发球员长舒一口气，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瞄准余柏，大力跳发！


    不同球员发的跳发球之间，差距很大。


    这名球员发球既没有余柏、庞天泽那种力道，又不像莱杰、1号有个人特色。


    和发球机造出的一样！


    余柏眸光沉静，完全对准了接球的角度，全身带动手臂——


    一传朝着宁洲，穿越半场。


    落点刚进三米线，半到位，但位置很正。


    对于余柏来说，面对国际赛场的发球，接成这样进步很大。


    更可贵的是，余柏接完一传，身体重心没有被破坏。


    华国队全体进攻点，发动！


    “好一传！”宁洲不吝啬夸奖，侧跨步到排球下方。


    他没有跳传，微微斜着身体，把重心放在一只脚上，准备站姿传球。


    三号位的陈文耀，突然浑身一抖……


    宁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有强烈暗示。


    陈文耀卯足了劲，提前起跳，心里发慌：


    又来！？


    半到位强行送快球。


    宁洲和陈文耀在之前的比赛中，配合成功过。


    不过，莱杰也知道他们会这一招……


    莱杰注意到宁洲的眼神目标，在陈文耀跳跃的同时，朝球网中间挪动。


    “嘣。”


    宁洲传球出手——


    背传，给了宋涵润一个后二。


    WTF！？


    莱杰和陈文耀一齐在心里大骂一声：


    诡计多端的二传！


    眼神竟然是假动作，把对手和队友一起骗了……


    莱杰紧急制动，驱使自己停下朝中间移动的脚步，反方向起跳。


    他补到拦网位置，勉强算是形成单人拦网。


    但在宋涵润的面前，挡不住直线球路，拦网就是零作用！


    “嘭！”


    宋涵润拐直线，排球顺畅地擦过莱杰斜过来的指尖，打穿直线——


    砸在了防守球员的脚上。


    “嗬！”


    防守球员眼看着排球从自己眼前升起，立马挥舞着手臂，示意裁判：


    “球没落地！”


    主裁倾斜脖子，犹豫一瞬，没有吹哨……


    “这球还有！”


    双方球员们同时大喊，转换攻防。


    【B国队什么鬼运气，防守人一动没动，球居然打他鞋上了……】


    【急死我了，就差一点，这个赛点快点拿到啊！】


    【没人夸一下洲洲给宋涵润晃出来好机会吗？这球传得太妙啦！】


    【111，完全想不到用副攻掩护接应的后排进攻。】


    【场上二传一换成宁洲，各攻手都有球打，机会均等、合理分配。】


    【多点开花，这样才能让对方拦网摸不透！】


    【加把劲！朝着世联赛历史最佳名次进发！/火箭升空/】


    “噔！噔！噔……”


    女士高跟鞋急促的踏地声，由远及近，从球馆入口外出现。


    大门外，女人话语声颇为不耐烦：


    “现在不用给我订机票，我要追完华国队在VNL的比赛。”


    大门内，B国队意外地用脚防起扣球后，组织强攻。


    “莱杰！”一名球员把排球垫调向四号位。


    这球……


    宁洲看到调整传球的轨迹后，放弃了撤位防守的想法，留在莱杰对面，参与拦网——


    这次垫调过于近网。


    给前排攻手传球，最好的位置要离球网距离适中。


    太远了要仰着身体扣，难以发力；太近网，容易被拦网封住所有线路。


    就像这颗传球，不仅冲网，还很低，矮于宁洲的拦网高度。


    所以宁洲果断加入拦网，与陈文耀形成双人拦网。


    势必封堵莱杰的近网进攻！


    “嘭！”


    “谁说华国队这场必输？总之你别订，我之后再通知你……就这样，我已经迟到很长时间了！”


    紧随女人干练声线的，是挂断电话的“嘟嘟”声。


    Sara推开球馆的入口——


    莱杰为了配合近网球，上步几乎冲刺起来，单手把球往网那边拨。


    过网点太低，宁洲和陈文耀手一罩，就把排球拦了回去。


    “保护！”


    莱杰急切喊出声，身体向前冲得过猛，几乎要扎到球网上。


    如果触网，这一分必丢！


    莱杰竭力控制冲势，上半身后仰着挺直，堪堪没有触碰到球网。


    而他的脚冲过球网下方。


    脚的位置，与宁洲拦网后下落的位置，恰好重合……


    宁洲左脚落地，右脚落在莱杰的鞋上，脚踝一撇，整个人向旁边歪斜。


    “啊！”


    他试图抢救，双手扒上球网，想要稳住身体。


    球网抖动，让另一边的莱杰向后躲，把脚从华国队场地抽了回来……


    那一瞬，宁洲喉咙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脚踝出传来剧烈痛感，闪电一般蹿遍全身上下。


    五感被疼痛占领，宁洲顿感天昏地暗，抓着球网的手无力放开……


    “咚！”


    宁洲倒地，滑到网柱旁。


    “这是……怎么回事？”


    Sara远远盯着缩成一团的宁洲，手指紧握门框，心随着周围的惊呼声揪起……


    “哔——”


    主裁先是注意到晃动的球网，吹华国队触网。


    球网另一端，副裁用手势示意，主裁随即改判：


    B国队莱杰脚过中线（球网下方那条白线），犯规。


    华国队得分，24：20！


    球场上没人关注这一分怎么判，大家冲到网柱前，担忧道：


    “洲洲？”


    “怎么了？”


    “Are you OK？”


    宁洲手撑着地板坐起来，后背靠上网柱，右脚轻微动一点，便涌来钻心痛意。


    他低头，大张着嘴喘气，喉咙发出的气音像破败风箱……


    “洲洲？听得到吗？”


    一个人挤到他身边，蹲下察看他的情况，撑在地上的手指关节处缠绕着白胶。


    感受到余柏的脸凑近，宁洲突然把头低得更深。


    宁洲擦了擦眼眶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才抬起头，强撑精神：


    “嗯。”


    他眼睛周围一圈红意，额角碎发湿漉漉的……


    “我！我……Sorry！”


    莱杰语气慌张，抢着说道。


    宁洲这才发现，自己倒地的位置在球网下方，左边围着华国队队友们，右边围着B国队球员们，被包得密不透风。


    右脚生疼，宁洲很擅长忍疼，压抑着表情，对莱杰笑了一下。


    余柏刚才在后排看清了宁洲是如何崴脚的，敌视莱杰，身上冒出丝丝寒气……


    宁洲摸了摸余柏的头，声线有点发抖：


    “我们的赛点，拿到了吗？”


    “……嗯。”


    “洲洲你先别管那些！”


    宁洋站在余柏后面，伸出一只手，试探道：


    “来，能站起来吧？”


    宁洲抿着嘴，缓缓摇了摇头……


    某种恐怖的预感应验，宁洋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第057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27


    【刚刚去拿了个外卖,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围在场边？】


    【对方扣完球脚过中线，导致宁洲崴脚……】


    【不要啊！前几场洲洲的幸运值被用完了吗，不可以受伤啊啊——/瘫软/】


    【WOC！看回放, 崴得好严重, 对面不仅过线, 还抽脚！】


    【要是莱杰被踩到后不急着抽脚, 宁洲不会崴得站也站不起来。/爆哭/】


    【不会骨折吧……呸呸呸！洲洲肯定只是没站稳，根本没有受伤, 对吧？】


    直播间被插播广告，观众们干着急, 不断刷屏催宁洲的最新情况。


    而现场比赛因为意外的出现, 有球员倒地不起，暂时中断。


    围在宁洲旁边的队员们自动让出一条通道，让华国队队医进来。


    队医在宁洲脚踝处简单检查完, 回头, 朝罗教练摇了几下头……


    罗教练总是保持在嘴角的笑意尽消, 朝替补席招手。


    “不会吧……”


    宁洋心慌不已, 扒着队医，像是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洲洲伤得很重吗？崴到骨头了？”


    “我初步判断没有骨折, 但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队医语气凝重，任谁看他的表情，都明白事态并不乐观。


    其他队友们还想追问, 队医用手势表示拒绝：


    “我先帮他紧急处理, 现在还在比赛，你们把注意力放回赛场！”


    队医背起医疗箱, 询问道：“他脚不能吃力，你们谁帮我一起把他扶到……”


    话音未落, 余柏一手穿过腿弯、一手搂住肩背，将宁洲抱了起来。


    他动作很小心，没有碰到宁洲伤到的地方，目光一扫队医：“抱到哪里？”


    队医保持着准备扶人的姿势：“呃……教练席那边的椅子上，把他伤到的那条腿搭平。”


    余柏浅浅点头，手臂收紧，把宁洲抱稳。


    教练席坐着的副教练、助教们纷纷站起，给他们空出一片椅子。


    宁旭着急得要命，从队医进球场时，就跟到了场边。


    这会儿，他紧随余柏旁边。


    满腹都是想问宁洲情况的话，却担心影响其他球员状态，没有问出口……


    宁旭帮忙摆好椅子，让宁洲有地方搭腿：“放这里就行，动作慢点。”


    余柏轻放宁洲，起身前，被宁洲双臂绕住脖子。


    余柏身体一顿，保持俯身，耳边是宁洲不甘而决然的声线：


    “余柏，替我好好比赛。”


    语毕，宁洲松手，轻推了一下余柏，脸色有些白，却神情自然：


    “谢谢，回去吧！”


    余柏脚下丝毫未动，眼神暗沉……


    “洲洲！余柏！”


    庞天泽喘着粗气，从观众席后面绕了一大圈，才跑来这边：“余柏，裁判在催，你快回去比赛吧，我扶洲洲就行。”


    余柏深深留下一眼，转身上场。


    场边，队医、宁旭、庞天泽几人帮宁洲紧急处理崴伤；


    场上，比赛球员进行变动。


    华国队这边，罗教练将二传三换了回来。


    宁洲和宋涵润下场，首发接应和邵秋重新回到自己位置。


    而B国队那边，莱杰完全陷入混乱当中，表现得十分怪异……


    观众、华国队球员、甚至B国队队友，都向莱杰投去叹息般的眼神。


    算不上责怪，更像是惋惜：


    ‘你为什么要抽脚呢？’


    ‘对方本来能站住的，你对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可惜一场精彩比赛，你看到他苍白的脸颊了吗？’


    ‘年轻队员就是欠缺经验。


    你的一传、进攻都能用天赋补，可感受到被踩还收脚……唉，经验不足！’


    自我谴责如刀刃，锋利地扎着莱杰，另他痛苦不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莱杰连自己这一轮次的站位都忘记，沉浸在自责中。


    “莱杰。”


    白魔把他喊到场边，博睿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说话，还能打吗？”


    “我，对不起……”莱杰视线飘忽，飘到华国队教练席那边，又很快收回来，“我能打。”


    白魔眼皮耷拉下来，嘴角皱纹动了动：


    “莱杰，下场吧。”


    莱杰瞬间清醒：“教练！我……”


    白魔眼睛阖上大半，剩余的小部分射出阴冷的光芒，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要记住，真正可以上场的球员，在赛场上绝不会出现同情对手这种低级表现。”


    “嗡——”


    直播间画面转回球馆信号的时候，正好看到B国队在换人。


    神情恍惚的莱杰被换回首发主攻，并且换上了几名大赛正选球员。


    【怎么是B国队在换人，宁洲到底受伤没？】


    【楼上仔细看，咱们场上二传成邵秋了，看来宁洲无法继续比赛……】


    【我要哭了，我不要用这种方式要到赛点啊！/流泪猫猫头/】


    【莱杰下场，B国队实力弱一截！】


    【不是吧……难道白魔这次换人是放弃了第一局？】


    “关于B国队换人……”


    佟容使劲甩了甩头，克制自己不去分神担心宁洲，集中于手头的资料：


    “新换上场的几名球员分别是……”


    听完那几个名字，张康沉下脸：“白魔一点儿都不给机会啊……”


    佟容听懂这话，似叹非叹：“对方，上主力了。”


    这时，观众们才想起来——


    华国队第一局面对的，除了莱杰，都是B国队的替补阵容……


    “哔——”


    下一分，轮到陈文耀发球。


    24：20，华国队率先拿到第一局局点，而且有四个局点。


    自己队伍处于领先的情况下，能够卸下心理包袱，专注发球。


    陈文耀正努力找着那种状态。


    “只是第一局……局点在我们这边……”


    他不断念叨着有利条件，不经意瞥到场外聚在宁洲身边的人们，心理建设骤然坍塌。


    就像是老化的皮筋，表面看着还有弹性，上手一拉，立马断成几截。


    “陈哥快发，要到八秒了！”


    催促声钻进耳朵里，陈文耀表情木然，快速发球——


    排球被网带挂了一下，弹到球网上方。


    所有人目光汇聚于排球，呼吸凝滞。


    球，会掉向哪一方场地呢？


    在赛场上，运气，听上去是很玄学的东西。


    有人时运不济，就有人时运亨通。


    那是摸不到，更抓不住的东西，是飘浮于球场的一阵无形之风……


    但有那么几个瞬间，很偶然的情况下，观众们会感受到那缕“风”的存在。


    正如陈文耀的发球在球网上顿了一下，又掉回华国队场地的时候。


    观众们深深嗅了一下，不由感叹：


    啊，风向变了……


    “哔——”


    陈文耀发球失误，24：21。


    “陈哥，没事！”聂飞昂高声安慰，“差一点而已。”


    陈文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太不应该了……聂飞昂，网前交给你，好好拦！”


    “好！”


    聂飞昂笑容没心没肺，转身面对球网时，笑意很快褪去……


    陈文耀作为转到后排的副攻，发完球后，与自由人宁洋交换上下场。


    两个人在场边击掌交接，宁洋平静道：“陈哥，别在意。”


    “哦好……”


    如果有人问：队伍里和宁洲关系最好的是谁？


    陈文耀会毫不犹豫回答：宁洋。


    宁洲和宁洋是兄弟、挚友、队友，他们拥有世间独一无二的默契。


    可宁洲突发意外、不明伤势时，宁洋表现得如一潭深渊。


    陈文耀担心平静下蕴藏着风暴，踏出场地的同时拉住宁洋：


    “宁洋，跟空教练说一下，换成另一自由人吧？”


    “局点上的一攻，很重要。”宁洋瞳孔颜色与宁洲相似，通透清丽，“我要保障好一传。”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


    陈文耀琢磨片刻：“你真的没事吗？”


    “我挺想不管比赛，去场边陪洲洲的。”


    宁洋自嘲笑了笑：“可洲洲最渴望国际大赛，我必须打完。”


    他琥珀色眸子闪着碎光，在陈文耀眼中，此刻宁洋的脸与宁洲的重合——


    对比赛的强烈执着，从宁洲传到了宁洋这里……


    陈文耀怔忪间，宁洋已经上场，填补好华国队的一传空缺。


    陈文耀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声自语：


    “宁副教，真心感谢你为华国男排培养出这两名球员……”


    “哔——”


    B国队发球，华国队这边，年轻的自由人看上去不在状态。


    他双目无神，连平日抖擞的招风耳都显得没那么精神了……


    “唉，Luo会不会换人，这种时候就该换一个自由人啊！”


    观众席最后方，Sara不满道。


    才二十岁的小队员，见到自己兄弟受伤后，心态一定会产生波动。


    这种时候还让他上场面对一传，失误的可能性太高了……


    Sara双手攥着观众席椅背：“Luo，把年轻球员逼狠的话，结果不一定是进步，而是崩溃……”


    “嘭！”


    B国队发球员是刚换上场的主力之一，跳发球速度很快。


    排球飞向余柏，从华国队一传短板入手。


    听到发球声的一瞬间，宁洋表情突然变得鲜活。


    他大跨一步，位置转换到余柏旁边……


    【不会吧，隔这么远的球，自由人要去接？】


    【抢着保护主攻一传，想法不错……但太勉强。】


    【B国队的这颗发球，目测时速在一百二左右，宁洋你尊重一点大力跳发啊！】


    【我眼睛都跟不上的球，他要用一传姿势追……/冷汗/】


    “我来！”


    余柏耳朵一动，听从宁洋的提示，侧身躲球。


    宁洋双眼紧盯着排球，单膝跪在地面，另一腿发力，让身体滑动接近球的落点。


    然后双臂于身体侧面夹紧，精确捕捉到球。


    普通旋转的跳发球，在他眼底，和菜球没什么两样……


    一传起球！


    “侧垫接大力跳发！”


    Sara惊呼，不可思议道：“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宁洲的事情没有影响到他吗？”


    “好一传！”


    一传送到了三米线以内，侧接的姿势导致横向位置有一点歪，但绝对可以算作到位一传。


    宁洋迅速站起来，准备执行自由人下一步场上任务。


    殊不知这颗一传，对急转直下的华国队来说，有多么难得……


    B国队的莱杰光芒太盛，出尽风头。


    而莱杰光芒之下，宁洋作为另一个一传天才，也源源不断散发属于自己的光。


    不够瞩目，却足够为华国队照亮一方天地！


    华国队替补席几人声嘶力竭：“把这个一攻打下去——”


    华国队在第二个局点，等来了绝佳机会！


    “好一传！”邵秋移动两小步，斟酌着这球要传给谁。


    B国队换上主力后，实力不详。


    敌暗我明，与对方打长回合拉扯，只会落于下风。


    速战速决，拿下第一局！


    邵秋手指动作笃定，给聂飞昂传出快球。


    短平快，练习时邵秋和聂飞昂只有这种球成功率高。


    邵秋这场比赛前，一直在调整身体状态。


    合理作息、保持训练，熬夜看录像后糟糕的状态已经消失。


    现在他的传球手感很好，排球出手的霎那，邵秋就确定：这球有了！


    和无数次练习一样，聂飞昂上步、起跳——


    扣球位置却和传球对不上。


    没配上！？


    邵秋大惊：“处理过去！”


    聂飞昂惯用手是右手，他右手已经追不上传球的位置，紧急举起左臂。


    非惯用手力量不够，拍球软绵绵的。


    B国队前排副攻已经变成主力副攻，轻松把球按回了华国队场地……


    到位一传组织的快球，被拦死。


    “哔——”


    24：22


    华国队的第二个局点如吹出的肥皂泡，曾绽放彩色光采，却破碎在空气中……


    聂飞昂低头，惊恐地看着脚下的排球：“我的！”


    邵秋满脸疑惑：“按照练习那样传的，怎么会失配？”


    聂飞昂弯腰，用力敲了敲自己大腿：“好像是我……跳慢了？”


    跳慢了？


    邵秋思绪如杂草丛生，艰难理思路——


    聂飞昂弹速快，所以配合二传的快球时，跳的时机比其他副攻慢一点。


    刚才那球，聂飞昂就是按照他的习惯跳的。


    难道……聂飞昂的弹速没发挥出来？


    邵秋盯着聂飞昂敲大腿的动作，那是运动员们放松僵硬肌肉才做的事情……


    邵秋灵光一现，猛地回头，视线投向教练席。


    队医几人依旧把宁洲围成一圈，忙碌着什么。


    邵秋吞咽干涩的喉咙，领悟到：


    宁洲的受伤，对一传没造成负面影响，但攻手……


    “嗡——”


    华国队请求暂停。


    拿到局点后连续失误失分，罗教练不敢耽误，叫了本局第二个暂停。


    邵秋上场后，华国队变成了前排三点攻。


    前排有杜骏、聂飞昂、首发接应，后排有余柏。


    这么多进攻点，却没打下一攻。


    罗教练训了队员们一顿：“……打好下一个一攻，有没有信心？”


    “有！”


    球员们边斜眼注意宁洲的方向，边大声应和……


    暂停时间结束前，罗教练单独叮嘱邵秋：“年轻球员们心态起伏太大，你把关键分给老队员们打！”


    邵秋可选择的攻手缩减成杜骏和首发接应：“好的。”


    “嗡——”


    球员重新就位。


    华国队还握着两个局点，但不知为何，反倒是B国队球员们的表情更轻松一些……


    “噔！”


    当发球员站上发球线，白魔的响指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B国队气势一凛，收到讯息——


    战术重启！


    “哔——”


    B国队的追发对象换了一个人，发球直冲杜骏而去。


    杜骏一传比余柏稳得多，宁洋便没有冒险去抢着接。


    杜骏接得不太顺畅，为了接到位，身体重心不稳，手撑了一下地板……


    邵秋脸色微变——


    他唯二想传的攻手，少了一个。


    计划被打乱，邵秋手指发紧……


    他有个老毛病：越紧张，传球前摇动作隐蔽性越差。


    就像现在，他后仰的上半身，就差直接大喊“我要背传”了……


    B国队副攻想都没想，直接朝华国队接应移动。


    排球从邵秋手上弹出，果然背传二号位。


    接应起跳，面对的双人拦网完全并齐，遮住最好打的线路。


    “嘭！”


    接应没有宋涵润那么擅长直线球，咬着牙狠狠扣了个发力线——


    B国队副攻手型硬得和铁一样，与重扣硬碰硬，丝毫不虚。


    “哔——”


    B国队拦网得分，连续挽救局点。


    24：23


    “OHHH——”


    “B国队！B国队！”


    观众们奋力呼喊，一时间，球馆中只能听到为B国队加油的声音。


    除了有固定支持方的球迷，路人观众们最喜欢两种剧本：


    碾压、逆袭。


    他们曾经为华国队加油，因为华国队是VNL八强中的黑马，上演过逆袭。


    而现在，B国队显示出碾压式的拦网，大比分落后时连续救局点，同时展现“碾压”与“逆袭”。


    观众为之沸腾！


    “嗡——”


    罗教练本局的两次暂停机会已经用完，只好进行战术挑战。


    “鹰眼”系统判定需要一小段时间，华国队需要这几十秒，让一边倒的加油声安静下来……


    【我人傻了，中局一度领先对面六分，这么快就只差一分！/啃指甲/】


    【华国男排，振作起来啊！你们在干什么！】


    【手握四个局点，整整四个局点！宁洲把那么有利的局势交给你们，你们怎么能一蹶不振？】


    【让B国队打顺了，怎么打怎么有，上了主力的B国队和刚才判若两队。】


    【24：23……还有一个局点，打下去！】


    【一分，只要一分，求求了……/祈愿/】


    “哔——”


    B国队的发球飞越球网时，华国队球员们生出一种心累的感觉。


    只差一分。


    可这一分，好像是排球生涯里最难得到的一分……


    排球仿佛化作一团沙，他们那么用力，想要握住，沙子却从指缝漏出去。


    “队长，一传！”


    B国队发球持续追发杜骏。


    别看宁洋接高速大力跳发就是一抬手臂的事，一传的天赋差距甚至难以用经年累月的经验填补。


    杜骏接得费力，眼睛没追上球，勉强用大臂把球扛起来……


    白魔看着他的动作，眼角溢出一丝波动。


    赛前，白魔针对华国队制定的战术共分为三步：


    狂欢，让华国队对B国队产生轻视；


    累积，渐渐显现实力，攻击华国球员心态；


    崩塌，累积到临界点，给予他们最后一击。


    这个战术在第二步，因华国队替补二传的发挥，被迫中断。


    也正因替补二传的受伤，战术得以跳过第二步，直接进行最后一步——


    崩塌。


    白魔让主力球员上场，就是为了给战术收尾……


    “一传不好，接应一下！”


    杜骏接的一传偏向场边，邵秋跑到侧边线附近，进行垫调。


    场上可以打强攻的队员中，接应上球被拦、杜骏刚接完一传，剩下的人只有——


    “余柏！”


    邵秋喊出名字，把球垫到三米线上方。


    余柏位置在后排，从三米线后起跳，打强攻。


    传球升空，在白魔眼底映出排球的影子。


    球场中的一切像是被放慢，白魔饶有兴致嘟囔起来：


    “很神奇，一支队伍，居然会对一个替补二传产生心理依赖。


    那个二传身上带着比赛特质，总能帮忙扭转，这是好事；


    但对于球队未来的发展来说，是坏事。


    华国队，我今天给你们上一课，团队竞技绝不能依附于一个人身上！”


    “嘭！”


    余柏大力扣球，背弓传达给排球力度，球悲鸣着从B国队拦网手上方飞过去。


    球落地，落在边线之外……


    白魔垂下眼帘，嘴唇嗫嚅着：


    “抓住对方心理薄弱点，一网打尽。”


    至此，B国队战术达成。


    “哔——”


    余柏扣球出界，B国队得分。


    球馆屏幕刷新，分数跳动成令人绝望的24：24……


    B国队顶住了局末的巨大压力，连续得四分，挽救四个局点，终于迎来来之不易的平分。


    “嗡——”


    罗教练使用第二次挑战机会，挑战项目：扣球碰拦网手。


    如果挑战成功，华国队就可以兑现这个局点，终结第一局的复杂局面。


    代表挑战的BGM响起，鼓点跳跃着，一下下砸在球员们心头……


    所有人仰头盯着电子屏，屏息凝神，等待“鹰眼”系统回放——


    慢速镜头下，余柏扣出的球与拦网手只差一厘米。


    一厘米象征着挑战失败，象征华国队第四次错失局点……


    观众们长舒一口气，满意于精彩比赛的继续，如潮欢呼给B国队庆祝。


    华国队球员们怔愣地仰着脑袋，一遍遍观看24：24。


    指缝间最后的沙砾也掉落，他们明白，自己与第一局擦肩而过了……


    *


    庞天泽急促喘息，为场上情况着急不已。


    他渴望教练们做些什么补救，但暂停次数、挑战次数都已经用完，没有能留给球员们缓神的时间……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他一定漏想了解决方案，到底怎……


    “庞哥？”


    轻缓的语调打断庞天泽思路。


    宁洲脚踝已经进行初步处理，进行冰敷。


    他用恳切的目光看着庞天泽：


    “庞哥，我现在声音喊不高，能帮我叫他们一下吗？”


    第058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28


    VNL淘汰赛第二轮, 华国队vsB国队，第一局。


    华国队手握四个局点的大好形势下，叫完暂停和挑战, 都没能调整回来。


    24：24


    比分又来到同一起跑线……


    任谁都看得出, 华国队精气神散掉了。


    全队低迷, 军心涣散, 失误频出。


    宁洲坐在场边，崴伤的脚踝已经微微发肿, 动弹不得。


    队医把冰袋包在他脚踝上，冰敷处理。


    凉丝丝的冰袋起到镇痛效果, 宁洲注意着比赛情况, 却感觉心中的凉意更甚……


    比分被追平后，看到队友们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坐不住了。


    声量太大会震得伤处痛, 他试着叫了一声队友, 声音被球馆乱糟糟的呼喊埋没。


    “庞哥……能帮我叫一下他们吗？”


    庞天泽一怔, 比划OK的手势。


    他双脚开立, 气沉丹田，悠长的气息在喉间震颤：


    “咳咳！”


    这一声震天动地, 附近的观众席为之静了一瞬，很快恢复嘈杂。


    而华国队场上球员们，成功被吸引, 齐齐看过来——


    宁洲高举手臂, 冲他们挥舞，脸色没有了刚才那种破碎感, 缓和许多。


    大家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老队员们和余柏表情还算内敛，宁洋和聂飞昂直接变成这种表情：


    T_T


    宁洲眉头皱着, 凶巴巴地说了一句话。


    队员们虽然听不清，但根据他的嘴型连蒙带猜：


    “你们不会以为我死了吧？”


    “呜呜我不许你说这种晦气话！”聂飞昂泪眼像荷包蛋，鼻涕都快垂下来了，“洲洲你没事吧？”


    “聂！飞！昂！”


    宁洲语气算得上恶狠狠，配合着口型朝聂飞昂比划：


    “你扣球姿势都走样啦！扣球的时候，手肘垂得快要掉下来了，自己想想那样能扣好球吗！？”


    聂飞昂把鼻涕吸了回去：W_W


    他挠了挠自己手肘，心虚回应：“我错了……”


    “小宁在说什么？”杜骏和邵秋满脸茫然，“隔这么远，你们会读口型？”


    聂飞昂不好意思地憨笑：“洲洲经常训我这几句话，听得多了，光看手势就懂了……”


    此时，宁洲已经念叨完聂飞昂，指向余柏：


    “还有你，余柏！”


    杜骏看出“余柏”二字，好奇地碰了碰余柏胳膊：“小宁说你什么？”


    余柏眼角下压，不情不愿翻译：


    “他让我直接砸，别躲拦网……”


    “余柏你怎么光挑好听话转述？”宁洋幸灾乐祸，“‘怎么第一局就没劲了’‘扣你最擅长的不动脑子暴力球’啊哈哈哈！”


    宁洋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宁洲愤愤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


    “咩咩，别光保护余柏一传，帮队长顶一下，他现在是前排主攻，让他空出来进攻啊！”


    与平日练习后的复盘一样，宁洲挨个点出不省心的小队员，不嫌烦地唠叨他们。


    小队员们蔫蔫听训，边反思自己边走神想到：


    洲洲即使在场边，也会和他们共同面对比赛。


    杜骏扫过他们的表情，不由一笑：“邵……”


    “我知道。”邵秋抢着道，“接下来，我可以放心传给他们了，对吧？”


    杜骏搭上邵秋肩膀，对几个小队员们扬唇：


    “第一局还没结束，走，咱们让乱喊的观众安静下来！”


    “嗷！”


    场边，侯助教将球员们精神变化揽入眼底。


    他翻开自己的记录本，第一页写着他理想中的球队配置。


    他犹豫良久，最终在其中加入“宁洲”二字。


    侯助教的理念始终如一——“用高用强”。


    他坚持认为宁洲进大集训是依靠宁旭的帮助、选宁洲入一队浪费名额。


    现在，他这个想法没有改变，但狂热追求的理想阵容产生蛛丝般的裂纹。


    宁洲的身高永远无法挤入高举高打阵型，但他身上的队伍凝聚力，成为了队伍离不开的粘合剂……


    “留一个替补二传的位置给他，倒也不碍事。”侯助教写写画画，自言自语，“需要改变的，另有其人……”


    “哔——”


    B国队追发杜骏尝到了甜头，又冲着他发过去。


    这球没有找准，落点在宁洋和杜骏之间。


    “我来！”


    “我来！”


    两个人同时喊出声，宁洋强硬地挤走杜骏，结结实实让球飞了起来。


    一传半到位，但杜骏这一进攻点被解放，邵秋可以选择的强攻点很多。


    B国队副攻不确定邵秋给主攻还是接应，无法提前移动拦网……


    邵秋上手姿势，超远距离传球：“杜骏！”


    杜骏跳至四号位上空，扣球目标点对准排球，观察对面拦网：


    B国队的副攻跑过来并拦，只追求并拦速度，几乎是扑过来拦的，身体与球网之间留了宽空隙……


    杜骏找到突破口，朝对方副攻的拦网手轻力扣球，发力方向往下压——


    排球从B国队副攻和球网之间掉了下去。


    杜骏造了对面拦网卧果！


    B国队副攻紧急后仰，和踢毽子似的，单脚把球救了起来，随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又是脚救球！/抓狂/】


    【这都没打死，我吐了啊，这段时间华国男排气运也太差了！】


    【我觉得场上气氛有改善，最起码攻手们动作不拖泥带水，回归正常比赛状态。】


    【咱们真该和运动员们学一学心态，就算整个球馆没有一人支持己方，也永远不会放弃。/泪目/】


    【平分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打他丫的！】


    “攻防转换！”


    杜骏没有被对方骚操作惊住，第一时间提醒队友。


    华国队应声转变阵型。


    “嗯？”白魔疑惑一声，感受到华国队突变的比赛气势。


    他眉间一凝，对球员下令：“把这球打下去！别给他们机会！”


    B国队艰难地开展进攻。


    副攻用脚慌乱救起的球飞到边线外，只能进行大调攻。


    前排主攻是替换莱杰的替补，进攻能力弱于莱杰，为了躲拦网选择吊球。


    “吊！”


    宁洋守在直线位置，快速前蹬几步，鱼跃扑到前排……


    排球，落在他的手背上。


    “还有！”


    宁洋猛地仰头，催促队友：“接应一下！”


    “脚下好快！”白魔斑白的眉尾一抖，奇怪地呢喃，“华国队的自由人，防吊球比防重扣强？”


    宁洋救到的球，原地上升。


    离球最近的接应帮忙垫调，注意到杜骏还没从拦网位置回位，便垫向后三：


    “余柏！”


    余柏打排球的风格，非常接近世界顶级接应。


    他靠身体素质扣球，就像宁洲提醒的那样：砸就对了！


    队友们都清楚这一点，给他垫调的球不追求速度，慢一点无所谓，一定要给余柏摆在适合发力的位置。


    余柏空中姿态如一弯弓，积蓄力量。


    他不去研究对面拦网，从四面八方的杂音中，捕捉到一缕微弱的提醒：


    “砸下去！”


    “嘭！！”


    排球破空而去，弓给予箭矢足够的力量，让它毫无畏惧撞上拦网。


    B国队副攻咬牙，拦网手没撑稳，被冲撞力道砸斜……


    扣球，冲破拦网了！


    被连续卡分后，终于看到曙光……


    “哎？你还不能自己站……”


    队医正收拾医疗箱，发现宁洲突然单腿站起身，让伤脚悬着，拼命朝场上大喊：


    “拦防转换！”


    沉浸在感动中的华国队，猛然惊醒。


    他们发觉B国队自由人飞身，秀出极限的单臂救球……


    “这球，还有！”


    杜骏扛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逼迫自己进入比赛状态：“上好球！”


    B国队自由人救的球，飞越球网，变成华国队的机会球。


    观众席震天的加油声，逐渐平息……


    华国队像被火烧掉的野草，感受到春风，破土重生。


    观众看得出来，华国队打得很艰难，那是面对世界强队自然的实力差距。


    实力差距不可能一秒追赶，可华国队有种磨人的韧劲。


    他们能把强队一同拖入艰难的局面，强队不费尽力气别想从他们手中得到一分……


    “进攻吧！”


    宁洲充耳不闻队医的阻止，保持站姿，心跳声与场上队友趋于同频：


    “你们能做的只剩进攻。”


    宁洋将球上到三米线内，所有攻手，于进攻位置高声要球：


    “给我！”


    邵秋第一次在赛场上如此安心。


    连续进攻却未能得分，本该磨掉球队的耐性。可攻手们爆发出了愈发强烈的进攻欲望……


    邵秋摆好传球姿势，模模糊糊地冒出一个念头：


    华国男排应该被列入世界级进攻强队行列！


    球出手，聂飞昂和弹簧似的，蹿起来把快球打中。


    B国队防守球员捞了个空，排球终于落地……


    “哔——”


    华国队在这次攻防战中，成为赢家！


    25：24


    局点再度回到华国队手中！


    “……”


    B国队球员们面面相觑，然后一同向白魔投去茫然：


    教练，华国队攻手们好像……复苏了？


    白魔闭了闭眼，抬手在空中向下压几下，示意：


    按兵不动。


    狂欢、累积、崩塌。


    这个系列的战术，白魔也对别的队伍用过。


    按照以往的经验：


    只要心理战最后一步“崩塌”实现，对方心理防线垮塌，教练再怎么调整、换人、暂停，效果甚微……


    华国队今年新组建的这支球队，竟然扛了过来？


    他们究竟拥有多么顽强的心理支柱？


    思绪间，白魔斜睨对面场边的罗教练，把那张“笑面虎”面孔深深印在记忆中——


    等到这支年轻队伍真正成熟的那一天，必将作为顶级强队之一，成为B国队的劲敌。


    ……但绝不是现在。


    “哔——”


    宁洲抬头看了眼比分，25：24。


    25分以后与对方分差两分才能赢，比如说26：24，所以第一局还需要继续比下去。


    “偏偏是这种时候……”宁洲轻咬下唇，低沉道，“偏偏现在转到了进攻薄弱的一轮。”


    华国队完成来之不易的渡轮后，最后一个三点攻的轮次结束。


    前排：邵秋、聂飞昂、杜骏


    后排：余柏、宁洋、接应（发球位）


    不仅是前排两点攻，而且余柏还没转到前排……


    这个轮次的阵型，前排进攻火力一般，后排防守特差。


    纵使宁洲再不愿意承认，华国队拿到的这个局点，很难兑现。


    “嘭！”


    很快，B国队配合出快球，打成一攻。


    25：25


    “宁洲，走吧，我联系好主办方的医务处了……”


    队医搀起宁洲的手臂，把庞天泽叫过来：“搭把手，咱们速度点，别耽误伤势。”


    宁洲被两边的力量扶着，单脚支撑身体，一蹦一蹦跳着走。


    他脖子转着，向后看，放心不下场上的队友们……


    从教练席到球馆出口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大概是把宁洲的心翻来覆去颠勺的程度。


    “吱——”


    在第一局快要决出胜负的时刻，出口大门在宁洲身后缓缓闭合……


    隔着一扇门，球馆内突然欢呼雷动。


    宁洲停住，急着向后退：“要不等一会儿再……”


    “洲洲！”庞天泽表情压抑，平静道，“走吧。”


    ……


    观众席后排，Sara坐到一个空座位上，回拨刚才挂断的号码：


    “可以订机票了。”


    “哦……啊？”电话那头，助教诧异道，“才过了十几分钟而已，华国队这就输了？”


    Sara轻叹一声：“还没有。”


    助教听她的语气，了然：“您这次很看重华国队，他们输球后，会对他们失望吗？”


    “不会。”


    在混乱的观众席中，Sara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输球和输球之间不一样，球迷分得出来运动员的比赛态度——


    他们尽力了。”


    【没关系，球员们真的努力过。/忍住不哭/】


    【28：30。第一局局末拉扯了好多分。】


    【大家好拼啊，甚至让我以为这不是VNL，而是三大赛决赛的决胜局。】


    【能和半主力阵容的B国队打这么激烈，不得不说，华国男排进步了！】


    【咱们的攻手们为什么又拼又恍惚？】


    【估计在担心洲洲吧……我也超级担心，呜呜洲洲现在怎么样了？】


    【@华国男排官方播报@排协，快点给粉丝们个消息，宁洲崴伤怎么样了？】


    “教练，洲洲伤得重不重？排球职业生涯不会受到影响吧？”


    局间休息，好几个球员围着罗教练追问。


    “宁副教和队医带宁洲去做进一步检查了。”罗教练拂开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你们先不要担心，专注比赛！”


    “可是……”


    “行了！”


    罗教练大喝一声，指向场边：“让你们休息一会儿就胡思乱想，都给我去活动起来！”


    侯助教也扶了扶眼镜，拒绝透露任何与宁洲相关的情况：“听罗教的，快去吧，别让身体冷下来。”


    局间休息只有短短几分钟，一般球员们会利用这点时间缓口气。


    可现在，球员们身体一旦静下来，脑子便疯狂往最坏的方面想。


    担忧如藤蔓，忙的时候无法察觉，等回神已经被紧紧缠绕……


    他们被赶去场边，打垫也好，跑两步也好，从无用的乱想中抽身。


    许子畅脑袋有点痛，使劲揉了揉头发，黄毛被打散，乱糟糟地和黑发混在一起。


    他现在不想摸排球，横向快速移动，迫使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脚步上。


    许子畅的敏捷度不错，今天发挥失常，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


    “自己绊自己？”聂飞昂嘲笑道，朝许子畅伸出手，“起来！”


    许子畅跌坐在地上，又扒拉自己头发：“啊好烦，洲洲刚才是被扶出去的，脚不能吃力，大概不是轻微崴伤……”


    “我也看到了。”聂飞昂收回手，无意识地扣自己指甲，“队医说骨头没事！”


    许子畅愁眉苦脸，不小心扯下来几根头发：


    “说不定是韧带问题，我以前有个一起打排球的朋友，他就是崴脚后韧带撕裂，长时间恢复不好，只能做手术。”


    聂飞昂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呢？”


    “康复训练效果不理想。”许子畅沉闷道，“现在已经不当职业运动员了……”


    “！？”聂飞昂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嘭。”


    一颗排球飞过来，落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打断这段对话。


    许子畅下意识抓住球，环视四周——


    余柏一步步靠近，眸子里淬着寒光：“站起来。”


    许子畅和聂飞昂不知怎得，对这种样子的余柏感到恐惧：“什么？”


    余柏俯身接过排球，如同从猎物身上抽出带血的剑：“咱们不是医生，站起来，赢比赛。”


    聂飞昂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斜眼瞥着余柏，快速把许子畅从地上拉起来：“兄弟起来，地上多凉！”


    “嗡——”


    局间休息结束，第二局开始……


    华国队第二局的阵容做出微调，将首发接应换成宋涵润，试着加强二号位的进攻。


    而B国队依旧将莱杰留在替补席，其他位置上主力。


    少了莱杰，B国队一传稳定性和进攻强度都弱了一档。不过依然处于强队水平。


    华国队刚开局还能与他们打个五五分，等B国队找到几个攻手的拦网节奏后，分数逐渐被拉开……


    比赛回到了大众预测的那样：


    进步很大的华国队挑战实力强队，黑马闯到尽头，余力疲软。


    Sara默默看比赛，在第三局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起身走向场馆出口……


    她用教练的身份，一路问到了医务处。


    宁洲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医务处，见到Sara表情愕然：“Sara？”


    Sara点头，斟酌道：“你现在要离开球馆？”


    “嗯。”宁洲苦笑，“得去医院拍片子确认伤情。”


    谈话时，华国队队医已经推上轮椅，Sara一把按住轮椅，有些急切：


    “宁洲，如果时间容许的话，你要不要……再回去看一眼？”


    *


    比赛进行到了第三局末。


    19：24


    华国队连输两局后，第三局大比分落后。


    B国队拿到了本场比赛的赛点。


    观众席已经有很多人站了起来，迎接VNL四强诞生：


    “最后一分喽！”


    “第一局最精彩，华国队后面顶不住，没有前面几场表现那么惊艳。”


    “我觉得华国队很拼了，防守和打了鸡血一样，没被B国队压着打。”


    “看华国队现在的样子，就和吊着最后一口气似的，搞得我不愿意给B国队喊加油……”


    “搞什么，你不是B国队粉丝吗hhh！”


    场上，侧着耳朵倾听的聂飞昂闷闷不乐：


    “观众们尽会瞎说，哪里是最后一分，这场比赛还有好久才能结束！”


    “说什么气话呢。”杜骏在他眼前挥手，“别走神，好好把这场比赛打完。”


    聂飞昂急躁道：“不是气话，我真的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转向其他队友，把话茬抛过去：


    “你们不这么想吗？难道你们甘愿吗！”


    “……”宋涵润悄然伸出手，拉住聂飞昂的球衣，把人拽到网前，“快点回位，这一分要开始了。”


    “哔——”


    余柏、宁洋、杜骏分别守住一片一传区域，等待对面的发球。


    他们手臂绷直，拳头攥得一个比一个紧。


    心中像是有一堆枯草被点燃，浓烟翻滚，塞满整个胸腔，有种要爆发的欲望，却找不到出口。


    他们抬眼，最后瞥向那个比分：19：24


    不甘得快吐出来了……


    “嘭！”


    B国队发来一记大力跳发。


    发球落点接近侧边线，杜骏判断不准这球会不会出界。


    他不敢随便放赛点球，歪着身体去接，膝盖旧伤隐痛，腿一软，半跪着接球……


    杜骏紧急稳住上半身，堪堪把球垫起来。


    “抱歉，邵秋！”


    一传半到位，邵秋需要跑动着调整传球。


    在对方的赛点上，华国队痛失组织快球的机会……


    杜骏跌倒，一时间没能爬起来。


    他撑扶地面，额头的汗滴滑过眼角，蛰得眼睛生疼。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在空中寻找自己接起来的一传。


    那一刻，杜骏意识到自己有多狼狈，恍若回到了“最差的一代”……


    那时他们连续输球，喊着“征战奥运”的口号，却连奥运的门槛都迈不进去。


    大家一天两练、三练，伤病频发，数不清要湿透多少件训练球衣。


    比赛打不好，媒体一片骂声。


    他们自责到深夜睡不好，沮丧得不敢打开手机，想不通沦落至此的队伍如何才能回到像二十年前的“黄金一代”……


    那时的杜骏经常这样劝慰自己：


    下次训练我再忍一忍，再对自己狠一点、比赛再拼一点，不能放弃！


    后来，他等到了涅槃的希望——


    全新的华国队组建，一批新鲜血液活跃其中。


    杜骏胡乱抹了一把眼前的汗水，终于看清排球——


    它被垫调到二号位上方，由宋涵润打强攻。


    杜骏迷迷蒙蒙地盯着球：


    “好不容易尝到连胜甜头后的输球，真不好受啊……”


    “吱——”


    球馆入口大门敞开，Sara帮忙把轮椅推进来。


    宁洲迫切地望向球场，远远地看着他的队友们。


    如果二换三早早换回来；如果那颗扣球没有被B国队防守球员的鞋弹起；如果莱杰扣近网球的时候宁洲选择下撤……


    如果宁洲现在能在场上的话！


    最遗憾的不是0：3，最遗憾的是本可以不这样。


    竞技体育最不缺的，就是遗憾。


    第059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29


    宁洲回到球馆的时候, 杜骏刚刚接起一传。


    半到位一传位置不好，恰好在副攻聂飞昂身后，失去了打快球的可能性。


    邵秋垫调向二号位：


    “宋涵润！”


    宋涵润轮次在前排, 助跑起跳, B国队已经并来了双人拦网。


    白魔已经探清“宋涵润只打直线球”, 这次双人拦网紧贴标志杆, 直线的球路连一条缝都没漏出来……


    “会被拦的！”


    宁洲心揪成一团，手掌握紧轮椅扶手。


    宋涵润挥臂那一瞬, 也感觉自己要被拦了。


    他自诩是个“永远把握不住机会的人”，却即将要为B国队关键的赛点送上最后一分……


    宋涵润眼底泛起自嘲。


    ‘宋涵润, 请你帮帮他吧！’


    该死！


    宋涵润表情一滞, 强行改变了手臂的挥动弧线。


    他已经把球让到了打直线的球位，却硬生生扭转手腕，偏移包球的手部位置——


    “嘭！”


    排球旋转着, 几乎挨着B国队副攻拦网手边, 大角度越过球网。


    “斜线球！？”


    宁洲惊得忘了呼吸, 视线追随那颗历史性的斜线球……


    宋涵润转斜线转得很勉强, 排球旋转速度快，像是D国队1号的侧旋球似的, 侧旋着产生横向位移。


    本来瞄准的压边线落点，等排球转过去，旋到了界外……


    华国队球员、B国队球员、白魔、罗教练……


    所有人都被宋涵润的斜线球打乱思绪, 半晌没有反应。


    “哔！哔哔——”


    绵长的哨声打破寂静, 主裁宣布全场比赛结束。


    宋涵润扣球出界，在B国队的赛点上送最后一分。


    华国队总比分0-3不敌B国队, 止步世联赛八强……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是输不起, 就是感觉球员们好不容易，打得好累。】


    【可以接受这个结果，直到最后一次扣球，华国队都打出了自己的气势！/大拇指/】


    【都不许哭！让我们恭喜华国男排，夺得VNL历史最佳好成绩！】


    【我永远会记得那匹黑马闯入八强的帅气姿态，我要成为男排的铁粉！】


    【说得好，场上队员们快抬起头，你们的表现不用低头！】


    球馆现场，全场比赛总结播报从音响传出。


    B国队所有球员冲向场上，肆意欢腾，吵嚷着要合照纪念胜利。


    而一网之隔，华国队球员们原地低头，盯着地板，魂不守舍……


    “嘿！那边几位华国队的，低着头找什么呢？”懒洋洋的一道女声从场边发出。


    “？”


    场上队员疑惑地循声看去，D国队的主教练Sara冲他们招了招手，然后指着身边轮椅：


    “如果在找你们的队友，他在这边呢！”


    “Sara，谢谢！”


    宁洲道完谢，对着自家队友弯起眉眼，笑得特别治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比赛辛苦啦！”


    “洲洲！”


    场上和替补席的队友们一同扑过来，既想抱抱他，又怕粗手粗脚地伤到他：


    “洲洲你怎么样？队医说什么时候康复？”


    “对不起！你帮忙拿到的局点，没能实现……”


    “呜呜我们输了！”


    聂飞昂和许子畅一把鼻涕一把泪，分别趴在轮椅一侧扶手上嘤嘤嘤。


    “没事没事！”宁洲一手摸一个，一遍遍安慰道，“没关系，把鼻涕偷偷抹到轮椅上会被主办方要求赔钱的。”


    “……真的吗？”


    “哈哈哈！”


    “坏洲洲就会吓唬人！你知不知道你摔倒的时候我们都快吓死了！”


    刚刚和白魔握完手的罗教练回来，看到这一幕，了然地锁定Sara：


    “队医给我的消息是要带宁洲去医院检查，你把人给抢到这里了？”


    “我是好意！”Sara耸肩，“看你队伍太低沉，给他们见一面。”


    罗教练双臂抱胸：“多事。”


    “是你死板！整天就会梳理头上两根毛！”


    Sara讽刺爽了，突然笑起来：


    “这不挺好的？只需要一个人的归队，整支球队就能抬起头。


    Luo，你的队伍有主心骨了。”


    罗教练没有计较“两根毛”的形容，叹息道：


    “这真的是好事吗？刚才白魔对我说，球队太依赖一个人，会栽跟头……”


    Sara一脸嫌恶：“别听那个老头的话，张口闭口‘心理战’，恶毒得很，肯定专门说不好听的话给你添堵！”


    罗教练不置可否，恢复笑眯眯的表情：“你对白魔有意见？”


    “我只是看不惯他运气这么好！”


    Sara可惜地睨一眼宁洲，暗示道：


    “你把‘秘密武器’藏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吓我们吗，结果被打懵的只有我……”


    “我没有什么‘秘密武器’。”罗教练淡定转身远离她，“一切只是顺其自然。”


    Sara翻了个白眼，嘟囔着：


    “你们这些老头又坏又能装……”


    *


    1/8决赛后，华国男排在VNL的所有比赛结束，以八强的名次落幕。


    观众们本来抱着“男排闯出小组赛就能夸”的想法，一路追完比赛，心态骤变：


    #止步八强，遗憾退场#


    “都刷到那个‘最差的一代→浴火重生’的男排混剪了吧，哭湿了我两包纸巾。”


    “我靠这真的是咱们的男排水平吗，打T国队、D国队燃爆了！/fire/”


    “和B国队那场才经典，第一局的四个局点，是我这辈子忘不了的憾事……”


    “离先拿一局明明只差一点点……算了，不说这些，宁洲被抱下场后一直没消息，怎么回事？”


    “洲洲微博好多人在催，还没有更新情况，好担心。”


    “再过几个月就是极其重要的奥资赛，队员在VNL受伤是再倒霉不过的事！”


    “178的二传，VNL能够出其不意，但指望他奥资赛起作用不太现实。”


    “受伤了回综艺好好当名人不也挺好？”


    “宁洲起到的作用很大好不好！”


    “也就发球得了几分，对面借他拦网手得的分数更多，用数据说话，他顶多当个替补发球员。”


    观众们的话题，大多数在比赛本身。


    转播赛事的镜头有删减，球员们的微表情、情绪转变，隔着屏幕，无法完全体会。


    所以大家没有把“宁洲受伤”和“输球”两件事联系起来……


    在大众视野中，华国男排进步斐然的最大原因是余柏和宁洋。


    一个提进攻、一个稳一传。


    一攻成功率的突飞猛进，似乎与宁洲关系不大。


    怀疑宁洲传球有妙处的人，只有几名世界强队的教练……


    宁洲顾不上外界的纷纷扰扰，他在球馆中安慰队友之后，被队医和宁旭送去医院。


    他们去的太晚，宁洲拍完X光和核磁，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拿报告。


    “要是早来一会儿，说不定能赶在今天知道结果……”


    宁旭发愁道，语气带上些埋怨：“你不该回比赛现场，耽误时间了。”


    宁洲充耳不闻，背靠在轮椅上，望着虚空处发呆……


    宁旭朝宁洲的住处推轮椅，话说出口又后悔：


    “呃，洲洲，我不是怨你，只是不明白D国队的Sara教练有什么意图。”


    “把我放在这里就可以。”


    宁洲指着练习球场，转头对宁旭礼貌一笑：“谢谢宁副教！”


    “你要去球场？”宁旭迟疑道，“你的脚现在不能活动。”


    “嗯嗯，我不打，我看看他们练习。”宁洲态度坚决。


    “队伍VNL的比赛都已经打完，这个时间不会有队员练……”


    “嘭！”


    像是在回应宁旭的猜测，一颗排球从场地入口飞出，撞到墙壁后余力依然很大。


    聂飞昂骂骂咧咧地跑出来捡球：


    “好你个余柏，练习而已用这么大劲，下次再飞出来我可不帮你捡！”


    他弯腰，余光瞥到宁洲，僵住……


    排球被他忘得干干净净，聂飞昂朝宁洲蹦跳过来：


    “洲洲——”


    他跑到近处才注意到宁旭，一个急刹车，立正站好：


    “宁副教晚上好！”


    宁旭颔首：“比赛全部结束了，你们怎么不休息？”


    聂飞昂一脸悲愤：“我一休息就想起输球，难受，还不如练一练……结果来了球场发现大家都在。”


    此时，球场里的队员们听到动静，从门口探出头。


    他们见推着轮椅的宁旭神情纠结，一把将宁洋推了出去……


    “我去，谁推我！”宁洋踉跄一步，成为了宁旭、宁洲、聂飞昂的视线焦点。


    宁洋咽下这口气，摸摸后脑勺：“爸，不是，宁副教，接洲洲回来啦？”


    “嗯，他需要静养。”宁旭苍苍白发显得很难说话，“不过他想看你们练习……”


    宁洲快速朝宁洋眨巴几下眼睛，暗示之意十足。


    “让洲洲来吧！”


    宁洋见缝插针，冲过去抢过轮椅把手：


    “宁副教放心，把洲洲留这，我们肯定照顾好他，练习完将他完完整整送回房间！”


    聂飞昂殿后，向宁旭敬了一个少先队员礼：


    “宁副教放心！宁副教再见！”


    说完，一溜烟地跑进球场……


    宁旭愣在原地，颇感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宁洲是球场上的“社交王”、球场下的“寡王”。


    除了宁洋，宁洲没有其他关系好的队友。


    现在看来，于宁旭看不到的角落，宁洲悄然变了……


    宁旭在门口听了几分钟球场内的声音，眉头舒展，转身离开。


    “洲洲！”


    许子畅扑上来，抱住宁洲蹭了蹭。


    其他人将他扔出人堆，不赞同道：“你动作轻点，造成二次伤害怎么办？”


    大家视线若有若无往宁洲的脚踝瞟，杜骏主动问道：


    “小宁，检查情况……？”


    大家伸长脖子，就差把耳朵凑到宁洲嘴边。


    “明天才能拿到结果。”


    “呼……”


    至少不是坏消息，宁洋暂且松了一口气：“既然检查结果能往后拖，说明伤不算重！”


    “对！”庞天泽挑着吉利话讲，“好事多磨，洲洲别担心，结果一定是好的。”


    “我的天，庞哥这么会说话？”


    “嘴甜的话……是不是偷吃了甜食？”


    “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庞天泽底气不足地反驳，感受到杜骏的审视，连忙摆手解释，“杜骏你别信，他们乱说的……”


    大家嬉闹起来，宁洲也跟着笑起来。


    仿佛被轻松的气氛隔离在外，只有一人静立于一边，垮着脸。


    宁洲从人缝中瞅到了闷闷不乐的宋涵润……


    比赛失利的苦闷，不会因为别人的笑脸自动消解。


    宁洲是这样，宋涵润也是……


    接下来的练习时间，宁洲一直在场边注视宋涵润。


    宋涵润打不起精神，不过基础好到离谱，边走神边练，其他人也没有看出他不对劲。


    “宋涵润！”


    邵秋叫出他的名字，将球传到二号位。


    宋涵润起跳后，表情惶恐，扣球节奏匆忙。


    直线球压着边线，勉强算在界内，宋涵润长舒一口气……


    宁洲指尖一抖：宋涵润的直线球居然没扣好！？


    问题大发了！


    “咕噜咕噜……”


    宋涵润练完一轮进攻，趁练习间隙去场边喝水。


    “宋涵润。”


    宁洲把重心放在一条腿上，站在他旁边。


    “嗬咳咳——”宋涵润见到宁洲，呛咳起来，好不容易平复，惊诧道，“你怎么，站起来了？”


    “我只是崴脚，没有断腿。”


    宁洲无奈道：“不让伤处运动就可以。”


    宋涵润呆呆地擦掉嘴边的水：“那轮椅？”


    “作为运动员更加注意一些罢了，没到不能动的程度。”


    “哦……”宋涵润放下水壶，眼神躲躲闪闪的，“你快坐下吧，我去继续练习。”


    “宋涵润！”


    宁洲这声名字叫得很严肃，宋涵润身体一下子就僵住，手心冒冷汗：“怎，怎么了？”


    宁洲语调恢复平缓：“你状态不好，该不会……在自责吧？”


    虽然输球这个结果是整支队伍比出来的，但在B国队赛点上失误的宋涵润，估计很难释怀……


    宋涵润嘴唇嗫嚅着，音量变得比平时还小：


    “不懂你在说什么，没什么事我就……”


    宁洲观察着他的表情：“那颗斜线球扣得很帅。”


    “我不应该扣斜线的！”


    宋涵润骤然爆发，眼下小雀斑仿佛是一滴滴泪水，随着脸部肌肉抖动：


    “我连直线都打不好，还有脸挑战斜线，我这种人不配学什么‘走出舒适区’，我恨斜线球！”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宁洲也第一次听到宋涵润本来的声线：温润清亮，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很悦耳。


    宋涵润喊完，惊慌失措，第一反应是压低声线道歉，并乱瞟着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现在想想，我以前对你太娇纵了。”


    宁洲脸色如常，淡笑着开口：“原来，你关键时刻能逼自己扣出斜线……”


    宋涵润诺诺低头，像是预料到宁洲接下来要说什么，心里发凉。


    “如果让我重来一次的话……”


    宁洲顿了顿，叹气道：


    “我大概还是不舍得逼你吧。”


    宋涵润一副等着被审判的可怜样，听到这话，不敢置信瞪大眼：


    “啊？”


    “不管你接下来选择往什么方向发展，只要咱们两人上场，我还是会娇纵你，打你自己喜欢的球路就好。”


    宋涵润小雀斑们抖动得更厉害：“可，可直线一直被拦的话……”


    “我怎么教你的？”宁洲眯起眼睛，化身小狐狸，“在场上扔锅就对了！你被拦，那是我传球的问题！”


    宋涵润鼻子酸得说不出话……


    “千万别自责！”


    宁洲现在的笑容，和宋涵润准备离开排球那天，偶遇宁洲时见到的一样。


    太阳花又一次帮宋涵润指明光的方向：


    “所有队友都没有怪罪你，不要给自己加戏，你下次要是退步到不敢上赛场的状态，我拖也要把你拖上去！”


    宋涵润怔忪，第一次听到“威胁”却没有产生惧意……


    “哎？记录咱们练习数据的文件夹放哪里了？”


    球场上，一道疑惑的声音传来。


    “我昨天放到了隔壁房间。”


    宁洲边回答边坐上轮椅，发现大家正保持平板支撑的姿势，计时进行到了一半。


    宋涵润立马表示：“我去拿吧。”


    “我去就好，你不知道放在哪里。”宁洲转了转轮椅轮子，灵活地拐方向。


    “不，怎么能让你……”


    “没事！”宁洲轻松道，“他们都在测试平板支撑，你也快去，我没问题的。”


    轮子速度蛮快，不容宋涵润继续抢活，宁洲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宋涵润，别偷懒！”


    在其他队员催促下，宋涵润加入平板支撑行列。


    很快，腰腹发热，汗珠从鼻尖滑下，在地面印出边缘模糊的形状……


    恍惚间，宋涵润出现耳鸣，曾经听到的那些话浮现，忽远忽近：


    ‘你好，你叫宋涵润吧？教练经常夸你，队伍以后就抱你大腿了哈！’


    ‘唉，那么简单的斜线球竟然打丢，宋涵润怎么场上场下水平断层呢？’


    ‘喂快看！角落里那个就是著名的宋涵润，永远把握不住机会的人！’


    ‘我也听说过，据他以前的队友说，他嗓子细得和小姑娘似的，特搞笑哈哈哈！’


    “嘀，嘀嗒……”


    水渍晕开，发散了宋涵润的思维。


    他一直是排球优等生，每个年龄段都获得了教练的重点培养、队友羡慕的追崇。


    当然，那种状态只能维持相当短的一段时间……


    只需一场比赛，他就能把周围对自己的目光转化成失望。


    心态，让他握的一把好牌，次次打成稀烂。


    宋涵润“扑通”一下，腰腹撑不住，身体趴到地上。


    “都记住自己的时间，一会儿记录到文件夹里。


    固定项目全部结束，接下来大家自己练习想加强的部分吧！”


    球员们各自分组，分散开来。


    宋涵润默默把地上的汗擦去，靠在墙边，望着天花板，嘴唇动了动：


    “我知道自己过于在意别人说什么，但我改不了……”


    有人说他嗓音奇怪，他就压低声音，不被别人听到；


    有人说都怪他的斜线球丢分，他就不敢再扣那个线路；


    有人说“心态要自己调整，没有人会永远惯着你”，他便装作没事的样子，不把心事告诉任何人……


    可那个能永远惯着他的人，出现了。


    那人对他说：只要上场，我还是会娇纵你。


    宋涵润后脑勺抵着墙面，有点凉，却坚实得令人倍感踏实：


    “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怕的，跟他一同站在赛场上，我就永远有避风港可以躲起来……”


    前提是，他还能得到上比赛的机会。


    宋涵润上下牙互相磨了磨，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毅然走向球场一边。


    ……


    “嘭！”


    许子畅将球重重扣向地面，等它飞得老高，又准备重复这个动作。


    “干嘛拿排球撒气？”宁洋调整发球机，皱着眉打断，“你发什么疯？”


    许子畅手臂一顿，改为接住排球，心事重重：


    “师父，我准备加大一传练习量……”


    “为什么？”


    “我现在这样，根本没有上场的价值。”许子畅撅嘴，愁眉苦脸，“在替补席傻站着看自己队伍输球的体验，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宁洋讶异地抬眼，倚靠着发球机：


    “行，一起！”


    他说着，往发球机里扔了颗球，排球从发球口喷出，调整的速度在120km/h。


    许子畅脑子还没转过来，双手已经放开手中的球，机械式摆出一传姿势——


    “嘣！”


    “哎呀，接得太匆忙，没卸完力！”许子畅懊恼着，重新准备好接球，“师父，你一传那么强，也要加接球量吗？”


    宁洋冷下脸，在指关节上转球，眼底解析球的旋转：


    “嗯，有种球，我必须要攻破！”


    VNL唯一从宁洋手上直接得分的跳发球——莱杰的“行星”……


    “那个……可以带我一起练吗？”


    带着试探的、弱弱的声音响起，却已经是宋涵润鼓足勇气的结果。


    许子畅一副看稀客的表情：“宋涵润你搞错了，我们练的是一传。”


    宋涵润失落：“所以不能加我一起练一传吗……”


    “啊不是这个意思……”许子畅挠挠头，黄毛翘起来，“不对，你是这个意思吗？”


    许子畅自己绕晕自己，宁洋出面沟通，询问宋涵润：


    “自由人和主攻们才自主加练一传，接应需要专门练这个？”


    宋涵润渴望地点头：“我想跟你们学一学。”


    “一起练当然是没问题！”


    许子畅招了招手，把宋涵润叫到接一传的位置：


    “现在世界主流接应类型是进攻型得分手，你花太多时间在一传上的话，以后被教练们当成工具人上场承担一传怎么办？”


    听到有上场的希望，宋涵润眼睛发亮：


    “无所谓，当工具人最好，这意味着我不是关键人。”


    永远把握不住机会的人，再见！


    “……居然不想成为关键人？你这人真奇怪。”


    许子畅臭屁地把“关键人”幻想成自己的模样：“多爽，我能炫耀一辈子！”


    “对了！”


    宁洋环顾四周，疑惑问道：“你们看到洲洲了吗？”


    宁洲还没回来！？


    宋涵润瞳孔一抖，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第060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30


    宁洲去拿文件夹的路上很顺利。


    隔壁房间是个器材室, 整筐的排球、成摞的软垫、打扫球场的用具……


    宁洲绕到软垫后面，找到了记录练习数据用的文件夹。


    “唉，队员们马上要回国也不说休息一天, 这么晚还在球场, 搞得咱们得跟着打扫……”


    “就是说啊, 输球的时候落魄得和失了魂似的, 现在又精神了，真搞不懂这批国家队球员！”


    有两个人边交谈边靠近器材室, 宁洲听出他们是华国教练组负责后勤的助教。


    宁洲把文件夹放在腿上，准备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两名助教抱怨完, 音量变小：


    “你注意到没, 罗教已经开始拟奥资赛球员名单了！”


    “是吗，排协那边老早就催名单，罗教拖到现在, 终于肯决定最终球员？”


    宁洲准备转动轮椅的手, 猛然顿住……


    助教们进入器材室, 拿起清洁用具, 在原地继续聊。


    而宁洲的位置在比人高的软垫后，从助教们的视角, 注意不到那边有人……


    “这次VNL成绩好，排协对奥资赛期待很高，名单得磨合成最合适的。”


    “说得对！”另一人拿拖把戳了几下地面, “你说……哪个位置会被罗教换掉？”


    “我猜要换替补自由人、替补主攻, 还有……替补二传。”


    “啊？”拖把的声音停住，“前几个我能理解, 宁洲表现挑不出毛病呀？”


    一声冗长的叹息后：“身高问题暂且不提，奥资赛就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他脚踝能赶得上痊愈吗……”


    “也是，就算恢复得快，缺勤几周训练，作为二传配合度会下降。”


    “真是可怜，在商业性质的比赛受伤，不值当……不过他还年轻，能熬到下个奥运周期。”


    助教们想起正事，往器材室门外走去：


    “其实吧，罗教是个重情义的教练，看在宁洲可怜的份上，还是有可能给他留一个位置的。”


    “嗯，宁洲‘卷王’的外号早就传到教练组，又和宁副教沾亲带故，给‘废人’个一队名额，其他人不会特别反对……”


    他们的对话声逐渐远去，宁洲凝望黑暗，瞳孔空洞。


    “真可怜”“是个废人”“暂时占着一队名额”……


    宁洲数不清多少次听到过这些话，但那是上一世的时候。


    手指手术后，急着训练的他反而拖慢恢复进度，令手指一次次恶化。


    表现越来越差的他成为一队边缘人物，差一点能留在队里，也差一点就会掉出去……


    这一世，又将变成那种局面？


    他的脚踝像指骨断裂那般，会阻碍他打排球吗？


    继续幸运地留在国家队打球，就要变成队友的拖累吗？


    一切的一切，为什么终将与上辈子的轨迹重合？


    门外灯光从软垫堆与墙面的缝隙漏进来，光束中，无数细小微粒在空中悬浮，漫无目的地飘荡。


    灰尘的味道令宁洲鼻腔发酸：


    “这么一想，我真的重生过吗？”


    *


    余柏练完固定项目，披件外套，去室外抽了根烟。


    即将回到球场的时候，他路过器材室，见门没关，漫不经心向里面扫了一眼……


    迈动的长腿，骤然一顿。


    余柏退回几步，视线锁定软垫后方露出来的轮子轮廓……


    “洲洲？”


    余柏大步走进去，叫了一声却没有回应。


    从有灯光的地方乍到黑暗处，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余柏闭眼缓了缓，轻扶软垫探身，低头看去——


    宁洲蓬松的后脑勺对着他，专注地擦拭手中排球，袖口被擦得沾染污迹。


    见他没事，余柏松了口气。


    “脏，别用衣袖擦了。”余柏伸臂，抓起排球，就要往旁边的排球筐扔。


    “啊！”


    宁洲短促又猝然地尖叫，身体剧烈一弹，双手举起抢住排球。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球，一贯广阔的视野如同被封闭，全世界只剩下那颗排球……


    “洲洲？”


    余柏心下猛颤，手里松劲，把排球还给宁洲。


    宁洲依旧没有回应，用力抱紧排球，反反复复擦球，仿佛设定了某种固定程序，机械又茫然……


    ‘那是我记忆中，洲洲经历过最灰暗的一段时期，他调整了很长时间。


    最严重的时候，洲洲整夜不睡觉，也不哭不闹，只是抱着排球一遍又一遍地擦……’


    回想起宁洋说过的话，余柏眯着眸子注视轮椅上的人：


    难道宁洲又陷入了宁洋说的那种状态……


    余柏握上轮椅把手，试着移动宁洲的位置。


    可宁洲一被门外的灯光照到，立马瑟缩起来，双腿蜷缩。


    “小心脚！”


    余柏重新将轮椅推回暗处，蹲在旁边，帮宁洲放下腿，避免伤到他的脚踝。


    “咦？这里黑乎乎的，怎么还有人？”


    一名球员惊讶道，扶着门框，摸索墙边，想要找照明开关。


    “别开灯。”


    余柏站直，眼睛在黑暗中凝聚寒光，门口的球员僵住，被吓一跳：“余，余柏？”


    “那边的是宁洲吗？”球员瞥到轮椅，伸长脖子——


    余柏侧跨一步，把宁洲挡在身后，杜绝别人的窥伺……


    “呃，宁洲刚受伤还来球场啊……”球员后背贴紧墙，惊慌地找话题，“‘卷王’复发，不碰球难受吗hhh！”


    他尬笑几声，从墙面翻了个身，利落地迈出门口：“不打扰你们了，我这就……”


    “稍等。”


    余柏钻进暗处抽出宁洲腿上的文件夹：“如果你要去球场，能帮忙把这个捎过去吗？”


    “行。”


    余柏把文件夹递过去：“还有，告诉宁洋一声……”


    球员捏着文件夹，等了半天没等到后话：“？”


    余柏眸光闪烁，像是在做心理斗争，最终半阖眼帘：


    “不，没事。”


    “不用传话了是吧？”球员顶着余柏气势，脚下不停往外挪动，“那我只带过去文件夹就行？”


    “嗯，谢……”


    “不客气——”球员像是被放出闸门的赛马，一溜烟跑走。


    余柏沉默着回到宁洲旁边，单手摸上他的头发，干燥柔软，手感很好。


    余柏面前摆着三个选项：


    1、放着这种状态的宁洲不管；


    2、叫宁洋来，把宁洲交给他；


    3、谁也不叫……


    理智告诉他应该选2，宁洋是最了解宁洲的。


    灯光打在余柏的侧脸上，让他脸半明半暗。


    他找出手机点了几下，给宁洋发了一条消息，随即收起，不管手机随即而来的震动。


    理智算什么？


    “洲洲……”


    似叹息，似呢喃，余柏手指从宁洲的头发移到他的脸颊。


    宁洲颤了颤，眼神却没动，机器一般看着怀中排球……


    “别怕。”余柏揽着他贴在自己胸前，俯身抱人，“我带你回去。”


    还没抱起，宁洲一阵挣扎，显得相当抗拒。


    余柏只好暂停动作：“洲洲，是我，余柏。”


    宁洲反抗减弱，突然打了个喷嚏，眼眶里霎时盈满湿润，皱着鼻尖：


    “不喜欢这个味道……”


    余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染的烟味把宁洲呛到了。


    他脱掉烟味重的外套，裹在宁洲身上，让他头直接靠在自己球衣上。


    宁洲这回乖乖的，抱紧排球，把脸埋在余柏肩膀。


    余柏抱起人，在原地僵了几秒，喉咙发干——


    好可爱……


    *


    “嗡嗡！”


    宁洋正准备去找宁洲，突然收到余柏的消息：


    【我把洲洲送回去了。】


    “？”宁洋石化。


    “怎么了宁洋？”许子畅和宋涵润凑过来，“一起去找洲洲？”


    “你们先等会儿……”


    宁洋飞速打字，消息轰炸对方：


    【洲洲没说要回去，什么意思？他忽然不舒服吗？】


    【余柏你有没有礼貌，直接通知，不跟我商量一下？先斩后奏？】


    【你踏马快点回消息！/死亡微笑/】


    宁洋又给宁洲打了个电话，也联系不到。


    许子畅等得心急，不停抖腿：“宁洋你好了没，赶紧去找……”


    “不用了。”宁洋瘪着嘴，不情不愿，“咱们继续练一传。”


    余柏那个人，在关于洲洲的事上，挺靠谱的……


    宁洋收手机前，踌躇片刻，又给余柏发了一条——


    【记得提醒他冰敷。】


    余柏睨一眼亮起的屏幕，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


    “清醒了？”


    “……嗯。”宁洲拘谨地坐在床边，攥紧脏兮兮的袖子，生怕蹭脏其他地方，“我回我房间吧。”


    余柏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他换了件没有烟味的衣服，又帮宁洲找出套整洁睡衣，用湿毛巾认认真真擦掉宁洲双手沾上的灰。


    忙完这些，余柏把房间里一颗干净排球塞进宁洲怀里：


    “别乱跑，我去要个冰袋。”


    听着余柏出门的声音，宁洲哽住：


    不仅现在不能回自己房间，晚上还要留在这里睡觉吗……


    周围恢复静谧，宁洲手指使劲抓着排球，无力感再次涌上来，铺天盖地。


    他重生一世，原来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像是茫茫然浮沉于海浪之间，窒息感、失重感交织，即将溺毙……


    忽地，脚踝处一阵冰凉，将宁洲拉出幻境。


    余柏半跪在床边，往他脚踝绑好冰袋，抬头，粗粝的拇指轻轻拂过他泛红的眼眶：


    “你挨个把大家安慰好，自己躲角落哭？”


    “核磁结果会不会很糟糕？”


    宁洲答非所问，话尾颤抖：


    “韧带会不会撕裂甚至断裂？手术会不会无法修补？康复训练会不会不顺利……


    余柏，我会不会，再也不能打排球？”


    宁洲说着，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不会。”


    余柏坚定地给出回答，坐到宁洲旁边，深深把人抱紧：“你还会上场，我们还要献给你无数次胜利。”


    两人间几乎不留空隙，宁洲手一滑，排球被挤出去，掉到地上。


    “球！”宁洲急着去捡。


    “没关系。”余柏大手覆在他的脑袋上，一下下顺着抚摸，“排球永远不会离你远去。”


    余柏记得，宁洲在综艺中对“死亡”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宁洲确实不怕死，他只害怕不能打排球……


    余柏怀抱宽厚，宁洲窝在里面，耳边那些话让他深感慰藉。


    正如暴雨来临时正好在家，安心感冲淡不切实际的杂思。


    精神一放松，困意来袭。


    即使脚踝凉丝丝的，宁洲昏昏沉沉，眼皮止不住地塌下来……


    “我以前扣球怎么都得不到分，是一个二传帮我突破……”


    余柏语调低沉，带着哄人的缠绻：


    “我当时觉得二传好厉害，后来才知道——”


    宁洲再也撑不住，陷入梦乡。


    房间中只剩几个字在回荡：


    “厉害的不是二传，是洲洲……”


    ……


    “嗡嗡！”


    清晨曦光钻进窗帘边缘，洒在宁洲脸上。


    “手机……”宁洲迷迷糊糊往枕头下摸索，却摸了个空。


    “是宁副教发来的。”余柏坐在桌前，扫一眼宁洲手机亮起的屏幕，“问你起床没有，现在来接你去医院拿结果。”


    “嗬！”


    宁洲“噌”地弹起来，睡意全消，昨晚发生的事也逐帧清晰，在脑子里放映……


    “小心脚踝。”余柏淡声提醒。


    余柏戴一副细框眼镜，削弱眉眼间的锐气，正在翻看一份文件。


    宁洲见到这种样子的余柏，僵着脖子，支支吾吾：“哎？眼镜？你，你你……”


    余柏眉尾一动，像是在期待宁洲接下来的话——


    “你近视吗？”宁洲终于组织好语言，“度数低，打球不用戴？”


    “……嗯。”


    余柏摘下眼镜，掩饰好失落，合住文件：“现在送你回你的房间？”


    “好。”宁洲干巴巴道，“昨天谢谢你……现在也是，谢谢。”


    “不用。”


    ……


    直到坐上去医院的车，宁洲都没想通余柏为什么会露出失落的气息……


    难道应该夸一夸“你戴眼镜很帅”吗？


    “洲洲？”宁旭询问的声音让宁洲回神，“你轮椅呢？”


    宁洲呆住，昨晚的事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他咽了下去：


    “轮，轮椅被我忘在训练场那边了……”


    宁旭奇怪地看过来：“那你昨晚怎么回房间的？”


    宁洲：……


    忘掉emo的最好方法，就是让自己尴尬起来。


    “你逞强走回去的？”宁旭自己脑补，一脸不赞成，“我就该直接把你送到房间，脚踝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加重伤势怎么办？”


    宁洲捏着手心冷汗，连忙认错：“确实确实，我错了！”


    宁洲去拿报告这一趟，只有队医和宁旭随行。


    宁旭没有让其他任何球员上车，避免给宁洲带来无谓的紧张感。


    轻装出行，让宁洲潜意识认为只是小事，才不会给自己累积压力。


    宁旭自认为考虑全面，根本想不到宁洲的压力昨晚已经爆发完了……


    ‘排球永远不会离你远去。’


    宁洲默念着这句话，接检查报告时，心境颇为平静——


    CT结果：踝关节无异常。


    核磁结果：韧带轻微损伤。


    “咚，咚，咚……”


    宁洲短促喘气，心跳声愈发稳定。


    排球，真的没有离他远去！


    “韧带有些撕裂。”队医也松了口气，“好在骨头没事，这种程度的韧带损伤能够完全恢复的。”


    宁旭如释重负：“幸好，洲洲的柔韧很好，每次赛前都认真活动开关节，柔韧帮了忙。”


    “不仅如此！”


    队医展露笑意：“宁洲你崴脚的角度其实很严重。


    不过你鞋帮高，起到了保护效果，不然的话，韧带有可能是断裂而不是损伤，脚腕就废了！”


    高帮球鞋……


    ‘鞋是好鞋，但这是篮球鞋吧？你们排球鞋是低帮的。’


    宁洲买鞋的时候，余桐曾这样说过。


    几个月前的一次选择，帮到了现在的自己……


    宁洲长呼一口气，终于释然。


    他不需要苦苦挣扎着改变命运，重生这件事本身，已经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


    当天下午，结束VNL赛程的华国队全体人员要乘飞机回国。


    宁洲收拾好行李，来到集合地点。


    其他球员们早上有日常训练，还没收拾完，宁洲是第一个到的。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宁旭将轮椅折叠起来，“我去还给主办方，马上回来。”


    “嗯嗯！”


    宁洲坐在行李箱上，用没受伤的脚撑地，把行李箱划来划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宁洲面前……


    宁洲抬头，一眼就瞅到可爱小卷毛：“莱杰？”


    “我！”莱杰穿着球衣，头上扎着揪揪，像是刚从比赛场上逃出来，“你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宁洲看了眼时间，顿感不妙，“你们队现在有比赛啊！”


    莱杰听不懂汉语，掏出语音翻译器：


    “我真的非常对不起你！我没想让你受伤，抽脚并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关系，赛场意外而已，我理解。”宁洲摆摆手，“你快去比赛吧！”


    莱杰又对着翻译器说了一通：“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治疗、康复训练费用直接问我要。”


    宁洲加快摆手速度：“不不，我队里有医疗补贴。比起这个，你的比赛……”


    “你不解气的话，现在打我一顿吧！我绝对不会还手！”


    “……”宁洲太阳穴突突的，指着莱杰手上，咬牙道，“你能把翻译器借我使使不？”


    经过一番交流，莱杰终于明白宁洲不准备追究踩脚这件事。


    无需担责，莱杰却显得有些失望：


    “我喜欢你。”


    宁洲：？


    这台翻译器是坏的？


    “我喜欢你的发球，也喜欢你。”莱杰深邃的眼窝看谁都深情，“我是GAY，你可以接受我的心意吗？”


    翻译器大剌剌翻译出这句话，音量很大。


    大到拖着行李箱的球员们刚好听到……


    行李箱轮子拖动的声音，瞬间全部停下来。


    “我我我耳朵出问题了吗？”聂飞昂双手抱头，“B国队那个‘大明星’在向洲洲告白！？”


    宁洋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有人觊觎洲洲，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卧槽！”许子畅前排看热闹，“那不是导致洲洲崴脚的莱杰吗？这叫什么，因恨生爱？”


    余柏放开行李箱，迈步冲出去。


    “你等等！”


    聂飞昂和许子畅一左一右，艰难拉住余柏：“先看看情况，这种重要时刻怎么能随便打扰人家呢！”


    宋涵润在一旁踌躇不前，弱弱道：“可，可我觉得还是阻止一下比较好……”


    “Hello！”戴着墨镜金发女人打着招呼走过来，自来熟，“华国队的小球员们，输球后没偷偷哭鼻子吧？”


    庞天泽辨认几秒：“D国队的美女教练？不对，Sara教练！”


    Sara笑了几声：“嘴真甜，叫‘美女’就行，不用见外！”


    “为什么不用见外啊？”聂飞昂思绪混乱，“不对，她为什么在跟咱们飙汉语？”


    Sara单手摘墨镜，抛了个wink：“我同事们已经回国了，今天来蹭你们的车去机场……”


    Sara注意到表情冷硬的余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坐在行李箱上的宁洲相当震惊，而他对面的莱杰脸红透了……


    Sara瞬间了然：“哎呦，打场比赛打出了罗曼史~”


    Sara听说过莱杰的特殊之处。


    在场上，莱杰疯狂迷恋带有特色旋转的发球；在场下，他便痴迷于能发出那些球的球员。


    就连D国队的1号，也被莱杰追着研究了几天侧旋发球。


    不过，能让莱杰痴迷到表白程度的人，Sara还是第一次见……


    Sara扫过华国队球员们的表情，他们碍于眼力见没有去打扰莱杰和宁洲，但眉间都浮着明显的急躁与不安……


    “有意思。”


    Sara轻笑，坏心思突然涌了上来，放大音量：


    “咳咳，看这情况，如果宁洲坠入爱河，说不定会转国籍去B国队打呢……”


    “！？”


    华国队球员们一齐看过来，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Sara顶着这么多束视线，不紧不慢嚼了嚼口香糖，继续煽风点火：


    “宁洲才20岁，现在转国籍，六年后就能代表B国队参赛，到时候还年轻！而且白魔很看好宁洲，肯定欢迎他的加入……”


    “嗖——”


    Sara话还没说完，球员们已经不见影了，原地只余一堆被遗忘的行李箱……


    “怎么回事？”


    华国队教练组姗姗来迟。


    罗教练看到队员们疾驰奔跑的背影，第一时间狐疑看向Sara：


    “你干了什么？”


    “Luo，怎么能怀疑我？”Sara拨弄长发，置身事外，“我和你家小球员们根本不认识。”


    只准你们老头有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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