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直到柳献来找自己?, 余若才得知颜莳已经离开江淮。


    霍如深看了眼失魂落魄般的余若,忽然不想告诉他有关颜莳的事了?。


    “余先生可知本王唤你过来是为何?”


    余若摇头,“还请王爷明示。”


    霍如深示意柳献先出去, 等到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 霍如深才开口道:“先生之前说得计策不错,皇城一出事,颜太子确实离开的快。”


    余若则道:“全?仰仗王爷谋划, 属下不敢居功。”


    霍如深也不再多说,直接问他:“本王很?好奇, 年幼时的颜太子是何模样?,余先生可否跟本王描述一二?”


    余若如何也想不到霍如深会这样?问他, 他开始回忆起那些年在?皇城做颜莳少傅的日子。


    “属下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只觉得他太过瘦弱,像是有不足之症,所以?很?不得皇帝喜欢,是最不受宠的一位皇子, 好在?当时贵妃娘娘家世显赫,殿下日子也不难过, 只是一直被娘娘拘在?寝殿,除了?上课之外, 很?少出来。”


    余若说到此处, 悄悄扫了?一眼霍如深的脸色,令他诧异的是,王爷居然听得入神, 他不清楚霍如深为何突然对?这些感兴趣, 接着往下说。


    “殿下开蒙晚,但天资很?好, 很?喜欢看书,也很?听话?,从来没有误过功课,哪怕冬日里也未曾懈怠,如果不是身子不好,恨不得每日都泡在?书堆里,当年属下离开时将所有藏书都留给了?他,属下还记得那日……”


    余若回忆至此,霍如深突然让他停下,“就到这吧,余先生还记不记颜太子小时候的样?貌?”


    余若道:“宫中皆道殿下样?貌随了?贵妃娘娘,颇具风姿,属下第一次被带到殿下面前时,还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位公主。”


    霍如深从余若的话?里猜出了?大概,当年贵妃生产时,将生出来的公主说成是皇子,后又以?颜莳体弱为由将其?拘在?宫殿内甚少见人?,等到她再长大些,再灌药让她看起来和?男子相似。


    府医曾言她吃了?不少伤身的药,就是因为这些吧。


    霍如深看向余若道:“眼下颜太子已?经离开江淮,先生觉得本王接下来该如何?”


    余若谨慎开口道:“王爷原本的打算是借着流民北上,直逼京畿,而现在?江淮的灾民基本都被安置妥当,此法不可再用。”


    霍如深点头,想起方才他还答应了?颜莳不可伤害无辜百姓,这个法子自然不能再用。


    “先生说的是。”


    余若提议道:“如今陛下出事,殿下还未归京,京中必定不太平,适逢多事之秋,王爷觉得宗室那边能坐得住吗?”


    霍如深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先生是说,让本王去鼓动宗室亲王作乱?”


    余若点头,“恭亲王是最佳人?选,他是陛下亲弟弟,对?皇位定然不会视而不见,父死子继是天经地义,但兄死弟承也不违人?伦纲常,王爷只需等恭亲王举兵之后,去京城‘救驾’就好。”


    霍如深细想了?片刻,“那就按先生说得办。”


    他看着垂眸听令的余若道:“当今圣上丢了?先生,可真?是他的损失,先生既然能说动本王,不如这件事就交由先生了?,本王会让人?护送先生去郾城,确保先生安全?。”


    郾城,正是恭亲王的封地。


    “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托。”


    ~


    夜深,颜莳坐在?驿站的床上,手里拿了?瓶金疮药,她不是骑马的好手,这才一日,腿根处就被磨红了?,颜莳给自己?上完药后,撕了?两?件旧衣物把受伤的地方裹了?起来。


    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最多七天便?能抵达京城,她离开江淮时对?霍如深说的那番话?他也答应了?,那这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就怕朝堂里有人?不想她回去,在?沿途给她设障。


    容家那边应该会有人?接应她,也不知眼下父皇状况如何。


    夜色浓重,可皇城宫殿内却灯火通明,尤其?是皇帝的寝殿永和?宫,殿外守着一排又一排的禁军,殿内隐约传来女子的哭声。


    永和?宫内,容贵妃守在?皇帝床边,眉头紧皱地看向跪在?一旁哭泣的嘉嫔,自从皇帝病倒后,她便?派人?去查缘由,没想到差池出现在?嘉嫔身上。


    她竟然撺掇皇帝吃所谓“仙丹”,容贵妃将手边的药盒扔到她身上,“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


    嘉嫔受惊一般轻声道:“回贵妃娘娘,那是……是青阳道长所炼制的仙丹。”


    容贵妃被她的回话?气得眼前一黑,什么?仙丹,安太医已?经验过了?,这些害人?玩意就是壮/阳药。


    还有那什么?青阳道长,更是不知从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招摇撞骗的骗子。


    “把她嘴堵上,送到冷宫去。”


    容贵妃不想再听嘉嫔在?这里哭哭啼啼了?,“还有那个骗子,送到京兆尹那里,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容贵妃话?音刚落,嘉嫔就哭喊起来:“贵妃娘娘,臣妾无辜啊,陛下想要服用仙丹,臣妾阻止不了?,求娘娘放臣妾一条生路吧。”


    去了?冷宫,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


    就在?嘉嫔哭嚎时,床上的皇帝指尖忽然动了?一下,容贵妃察觉之后立刻道:“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几个老嬷嬷上前,将人?堵住嘴,又绑了?手脚,前些时日还盛极一时的宠妃,就这样?被拖拽了?下去。


    等人?被带走后,容贵妃看向一旁的安太医道:“陛下几时能醒?”


    安太医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娘娘的话?,陛下虽然身体亏损较多,但好在?并不致命,再过些时日应该就能醒了?。”


    看着躺在?床上如同沉睡一般的皇帝,容贵妃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倘若他就这样?睡下去,永远不醒,那她的“儿子”,颜朝的太子,便?能顺理成章接过皇位。


    “那封信应该送到了?吧。”她亲自写的朱砂信,颜莳看见字迹便?能认出,在?信里她并未将皇帝的情况说清楚,只告诉颜莳事态紧急,要她立刻回来,因为若非如此,她不会撇下江淮不顾,不会老老实实回来。


    “估摸着日子,应该已?经送到殿下手上了?。”


    “让容家派些人?在?路上接应,陛下才倒没几日,内阁那群老狐狸就坐不住了?。”


    说罢她轻声道:“去准备一份能让人?无声无息咽气的药,本宫随时要用。”


    安太医神色不变,这种药他配的太多了?,贵妃娘娘要用在?谁身上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配药的那个,“微臣记下了?。”


    安太医走后,容贵妃拿起湿帕子轻轻擦拭起皇帝的手心,未入宫前,她便?是容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多少世家上门求亲,她却为了?容家的前程毅然决然踏进皇宫的大门。


    曾几何时,她也觉得皇帝是位明主,也曾对?他俊朗的外貌倾心,自登基以?来他勤勉,爱民,可这副样?子装了?没多久便?现出原形了?,和?昏庸暴戾的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沾水的帕子掠过皇帝额间,容贵妃轻声呢喃道:“陛下,别怪臣妾心狠,为了?阿莳,也为了?容家,您必须死,最好是在?阿莳面前咽气……”


    ~


    三日后,颜莳在?霍城见到了?容家的人?,来人?是她的亲舅舅容言川,如今的礼部尚书。


    驿站内,容言川一脸激动地朝她行礼道:“臣见过殿下,殿下风尘仆仆,真?是受累了?。”


    “一家人?无需客气,舅舅免礼。”颜莳迫不及待询问道:“舅舅可知父皇如今怎样??还有母妃,现下可好?”


    容言川答道:“自陛下数日前昏迷,直至臣离京之时仍旧未醒,娘娘担忧殿下,特派臣来接应殿下。”


    “皇城那边……”


    “殿下放心,皇城之内有娘娘在?,不会出事的,殿下现在?要做得就是赶快回京,臣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些刺客,不知殿下可曾遇险?”


    颜莳摇头,“并未。”


    这几日确实风平浪静,什么?刺客杀手都没让她撞见过。


    “眼下天色渐晚,舅舅在?驿站稍作休整,明日再出发。”


    容言川应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塞给了?颜莳一小瓶药,“娘娘这些时日常常惦记殿下的身子,殿下要多注意身子,切不可太过劳累。”


    颜莳摩挲着手心里的药瓶,嘴边好似感到了?一丝苦涩,“孤知晓了?。”


    她手里的药确实所剩无几,真?难为他们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些。


    ~


    江淮,宣淮王府内,陈远心里一阵憋屈,他忍不住朝柳献吐苦水道:“你说王爷是不是中了?什么?巫术,不杀颜太子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派人?暗中护送她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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