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妍好奇心还挺重的, 知道一点就想知道下一点。
比如,男生的唇原来也是软的。
芝麻胡同里偶然几声狗吠,好像还有谁家孩子惹祸被打得哭爹喊娘。
直到孟妍抽身退开, 他几缕碎发遮在眉睫, 眼睛看着她, 黑色的瞳仁干干净净,不掺杂任何其余。
许劲知从始至终吸引她的一点, 就是眼睛里这份纯粹和干净,以及藏在骨子里的一种倔劲儿。
他的锋芒和棱角好像永远不会被世俗磨平,他永远是他,一个十八岁, 前途坦荡充满希望的少年。
可能刚刚经历了一个算得上缠绵的吻, 现在面对面看着,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主动站直起身说,“我,去洗个手。”
许劲知表面淡定地点了点头, “嗯。”
他胳膊支在扶手上, 撑着头, 看着等人走了,他才伸手, 指尖摸了下自己的唇。
那里还带着残留的余温。
……
高考结束一连好几天,秦远每天挑下午不太热的时候去打球,许劲知这手打不了,要么在屋里坐着, 要么去球场看看热闹。
别的他都可能含糊, 但许劲知从小到大惜命这点是真的, 始终坚信身体是自己的,偶尔十分抱歉的不小心糟蹋到,事后也会老老实实去医院。
这次来医院给手上的伤换药,分到的护士和上回不是同一个,可能是这个护士手艺好,也可能是伤愈合了些,全程不怎么疼,最后缠上纱布那个结也系的很规整。
他这么大人了又不需要人看着,秦远非要跟着来,说总觉得一个人去医院,听起来就挺惨的。
许劲知从诊室出去,朝旁边打游戏打的入迷的秦某人递了眼,“完事儿了。”
“就好了?”秦远游戏只打了半局,趁着冷却那十几秒功夫抬头看他眼,“刚才进去那小孩不是鬼哭狼嚎的吗,我都没听见你叫唤。”
“有病。”许劲知笑骂他一句,“他才几岁我多大,不过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也不哭。”
这话听起来还挺骄傲,幼时的许劲知仿佛就把“铁骨铮铮英雄汉”这几个字印在了脑子里,从小就很爷们儿。
但凡从他嘴里说出那个“疼”字,十有八九是带点装的成分。
比如用来请假的时候,这招就很好使。
秦远游戏没打完,许劲知不急着走,在旁边坐着等。
秦远屏幕上那小人儿又死了,把手机一放,忽然问了句,“你的书卖了没。”
许劲知漫不经心回他,“没有,还在桌上堆着。”
“那东西还要吗?不要的话给我,我拿去给我妹,这可是学霸笔记。”秦远盯着手机屏幕,一复活就往外冲,出了泉水没几步就又死了,把手机往旁边一撂下,彻底躺平,“算了不玩儿了,没意思。”
许劲知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看着前头人来人往,埋头走路的样子匆匆忙忙,半晌才收回视线说,“回去我找找。”
“……”
孟妍签收了一份快递,盒子里三层外三层包装的很完美,这里面是她想送给许劲知的球衣。
这件球衣她老早就在计划了,货源稀缺,预售好久才发货,期间经历了市二模三模以及她莫名其妙躲着许劲知那段时间,这会儿到了不早不晚,时辰刚刚好。
身为他的女朋友,一件球衣,送就送了,不需要挑节日也能送的正大光明。
她拆了最外面一层快递盒,直接拿着去找许劲知。
许劲知家楼下大门一般不关,她进去顺着就上了楼,他屋里很乱,地上横着几个大纸箱,连落脚地方都没有。
老电视里播着电影频道,播的《千与千寻》。
他手里拿着一摞书,正弯腰往箱子里放,听见声音回头,很自然地冲她一笑,“先坐吧,我再整一下。”
孟妍从两个大箱子之间侧身过去,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坐着,顺势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旁边。
距离她最近的纸箱里有个卡通封面的本子,稚嫩的笔迹写着,三年级,许劲知。
“这么早的你还留着。”她盯着那本子,出于礼貌先试探问,“我能不能看看。”
“看呗。”他没所谓道,“我也忘了那里面写的什么。”
得到允许,孟妍拿起来放在腿上,随手翻开一页。
周五,天气晴。
我最喜欢的是哆啦A梦,因为它有一个神奇的口袋,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如果我也有那样一个口袋,我想掏出多一点玩的时间,那样就不用每天都被早早叫回家。
周日,天气晴。
今天爸妈教训了我一顿,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时我想说,能不能等我吃完再教训我,但是我看着妈妈怒火冲天,还是没敢。
孟妍看着日记本上一笔一划努力写端正的字,内容也非常童真和稚嫩,她看了两段,忍不住抬头看他,“你小时候好可爱啊,许劲知。”
喜欢哆啦A梦,被爸妈教训,这些琐碎的小事都被他写进了日记里。
许劲知早忘了这些,这会儿偏过头瞧了眼,写的那些幼稚东西自己看着都想笑,非常“冷酷”要面子地伸手把本子夺过来,扔箱子里,淡淡说,“别看了,毁我形象。”
“再看两页。”孟妍看上了瘾,觉得那里面的,和跟前这个许劲知不太一样。
日记里是从前芝麻胡同里的那个小胖。
许劲知看她眼睛里都带着雀跃,不忍拒绝,但那东西又十分有损他拽哥的高冷气质。
对上她略带期待的眼睛,他最终把本子又从箱子里拎起来,折中妥协,“再看一页。”
孟妍接过本子,随手一翻。
星期三,天气雪。
今天是我的生日,爸妈都不在家,妈妈说晚上回家会给我带一个蛋糕,我等了很久,但是妈妈忙忘了,那我悄悄许个愿,许愿明年爸妈可以陪我过生日。
这一页只有这么一篇,短短几行,看得她心底一酸。
尤其是她想到上次生日她捧着打火机让他许愿,许劲知当时说他不喜欢许愿,说愿望是许给自己听的,也只有自己才能实现。
此刻手里拿着他小时候的日记,这好像说明,他并不是天生就不喜欢许愿。
这东西一往细了想,总让人伤感。
许劲知在旁边跟她速度相同看完了这几行字,伸手拿走日记本,轻咳了声。
从前小学老师让每天都写日记,一周收一次还要写批语。
不然他也不知道他居然还会写这么,矫情到不行的东西。
气氛相比刚才明显有点沉下去,许劲知看了眼她手边的盒子,岔开话题,“拿的什么?”
他不想揪着快十年前的日记多说什么,孟妍也不再提。
“送你的礼物。”她抱起盒子,故作神秘不给他看,“你猜猜是什么。”
这盒子挺大,她根本遮不住,况且从进门到现在放了好半天。
他看见盒子上露出那部分标识,猜了个大半,“球衣。”
孟妍把盒子递过去,“送你的。”
这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送许劲知礼物,一件目前对他来说,并不实用的东西。
许劲知拆开盒子看了眼,白色带黄边的球服,上面的数字是8,盒子里还有张NBA球星的卡片。
一段似曾相识的对话出现在他脑子里。
男生都喜欢球衣吗?
那如果不过节,送人礼物会不会很奇怪?
他当时听见这话那股不爽的劲儿,现在想想也真是有点想笑,许劲知,你他妈自己的醋都吃。
孟妍全然不知他此时的心理活动,低头看了眼手机,班群体委发了通知。
五班体委:【明天拍完毕业照都先别走啊,杨哥请吃饭,兄弟们,都来不来。】
远远啊:【这能不来?来!】
宋清华:【来!】
底下跟着一群起哄的加一加一。
最后几乎全班人都去,算是五班毕业后,第一次正式的聚会。
也就趁着成绩还没出,赶紧潇洒几天,等出了成绩有人欢喜有人忧,很可能就凑不齐了。
电视里动漫音乐欢快,画面中是一个隧道口,路边茂密植物上绕着两只蝴蝶。
她看着屏幕,随口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和这个很像,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闲着也是闲着,应了声,“去。”
从芝麻胡同出去往南走,越走越远,明显地方偏。
许劲知步调散漫,黑色的衣裤,衬托着线条硬朗清晰,眼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少,他半开玩笑地睨她眼,“你该不会要把我拐去卖了吧?”
她坚持往前走,跟他说,“再走一截就到了。”
往前又走了一两百米,大片植物前是一片废弃的火车轨道,锈迹斑斑的铁轨穿过隧道,荒废的这么些年周围生长起茂密植物和不知名的大朵红花。
很像电影《千与千寻》里面的隧道场景。
许劲知踩在轨道上,瞧着周边确实像那种秘密的无人之境,两手插兜无所事事,偏头看她眼,“你怎么发现的这地方。”
她默了一瞬说,“小时候我哥带我来的。”
有些话题自带沉重感,就算她不说,旁边的人也能感觉到。
孟妍走了一截走累了,就在铁轨上坐下,许劲知陪她坐,随意曲起一条腿,手腕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忽然问,“你妈一走了之不回家,你怨她吗。”
“怨过,但想想又怨不起来,她也是没办法。”她看着他的眼睛,是说自己,也指向他,“大人的事我们决定不了,能做好的只有自己,可能现在没有的,以后就都有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这话时一字一句,说的认真,让听的人都跟着带起情绪,许劲知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奶糖,全是看不懂的泰文,“是,那天没有的,现在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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