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 窗户大开着,潮湿的冷空气直往屋里钻。
画面变得昏暗,像过去的老电影。
许臣拿了个扳手拧着那破窗上的螺丝, 扭头跟人说, “我们劲知就是厉害, 这奖状都能拿来糊墙了吧。”
奖状得主许劲知站在门边,稚嫩的个头也就到门把手那儿。
杨真擦了手, 带上围裙,“这才幼儿园,学校那奖状人手一张,有什么好炫耀的。”
“我不管, 我儿子就是最棒的。”许臣看了眼桌上的奖状, 乐得不行。
水槽里洗菜的声音哗哗响,杨真看着买来的菜, 忍不住抱怨,“最近这豆角涨价,都快赶上肉价了, 每年到这时候, 菜又贵又不好。”
许臣说, “那就干脆买肉呗,肉炒炒不比那豆角吃着香?”
“用你说, 我这都买了些,贵也不能不买,孩子小,长身体呢。”杨真一边动作娴熟的择菜, 一边和许臣搭话, “那些补钙的营养品你都看着他吃了没, 你不催他就不吃,不跟着吃不起效果,钱花了也是白花。”
“吃了吃了。”这点小事许臣每天被催着去监督,听多了有点不耐烦,“胡同里小孩都叫咱孩子小胖,这都营养过剩了。”
被称为“小胖”的许劲知浑然不觉,坐在旁边沙发上啃着个苹果,两条腿挨不到地,随意晃荡。
杨真回头看了一眼说,“小孩儿胖一点怎么了,长大就不胖了。”
许臣修好了窗,拍拍手从凳子上下来,把工具放回箱子里,屋里虽破,但也热闹。
杨真喋喋不休,许臣开玩笑地插了句嘴,“自家儿子自己护着,老母鸡护崽子。”
“说谁老母鸡呢。”杨真拿了半截芹菜,佯装要打。
许臣放下东西,笑着投降,“我老公鸡,老公鸡,咱们劲知是小崽子。”
外面一道惊雷闪电,屋内白光一闪,又恢复沉寂。
许劲知缓缓睁眼,不知道是几点,屋里也没开灯。
他打完那通电话,觉得烦闷,没回房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从前在这屋子里的记忆翻涌浮现,他才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有过一个算得上幸福的家。
窗户坏了许臣会拿上工具动手修,杨真还会为了几块钱豆角斤斤计较。
后来生活好起来了,却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个家逐渐在变,包括他在内,变得没有一个人是快乐的。
曾经三口之家的结局,是他今天打电话问许臣,“爸,我妈说的都是真的吗。”
许臣在电话里的回答是,“嗯,爸受不了你妈。”
外面雨下了很久,他这么躺着其实挺冷的,刚才那个梦好像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就这么冻着也不想起身去关。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老许,老许。”
许劲知没应,那门没关,一推就开。
秦远进门顺手开了灯,猛地看见沙发上躺着个人,吓得往后一跳,“操。”
光线骤亮,许劲知微蹙起眉抬手挡光。
秦远这才反应过来,“屋里没开灯,叫了也没人应,我还以为没人呢。”
“刚才睡着了。”许劲知开口的声音哑得不行,“你下午不是回家了吗?”
秦远进门换鞋,趿拉着拖鞋往里走,“我家要办个什么东西,得要我身份证,我说身份证应该在这儿,我妈非不信,让我找到告诉她,明天拿上再去。”
“哦。”许劲知懒懒应了一句,起身去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才觉得好些。
秦远坐了会儿,觉得凉嗖嗖的,左右一看,起身往窗户那边儿走,“下这么大雨你也不关窗,在屋里睡觉不冷吗。”
他简单说,“我睡的时候还没下雨。”
许劲知喝完手里这杯又倒了一杯,过去开了电视,随便挑了个台坐下,看什么不重要,他就是想听点声音。
他拿着手机划拉两下,秦远在旁边看电视,看了半个小时,全程没人说话。
秦远侧头看他,觉得跟前这人浑身都透着股“低迷”,虽然之前睡觉被吵醒,他看着也是这个状态,但从进门到现在,这持续时间也太长了点。
秦远拿遥控把电视声音调小,试探问了句,“你怎么了。”
许劲知视线从手机上抬起,心说他有这么明显吗。
他不知道从哪起这个头,手搭在腿上,看着地板,毫无逻辑的冒出一句,“我妈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里面一杆子打死一票人,包括他和听到这句话的秦远。
秦远听着这话也有点懵,许劲知闷笑了一声,抬起头说,“没什么,我爸妈要离婚,离就离呗。”
看许臣和杨真也是真过到头了,在一起多待一天都是煎熬。
他们离婚后他不想跟着老爸,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许臣那样的做法他接受不了。
但是老妈,和他又始终存在沟通障碍,根本说不了话。
秦远知道他和他爸妈关系一直不怎么样,维系不下去也是迟早有这一天。
秦远顿了顿,说,“那以后呢。”
雨点打在玻璃上砰砰响,许劲知懒懒掀了下眼皮,看向那台老电视,“以后的事谁知道,再说吧。”
……
孟妍没告诉老爸自己谈恋爱了,虽然许劲知不至于丑女婿见岳父藏着掖着,但她没想好怎么说。
孟重阳这个人又很热情,知道许劲知一个人住,总觉得这孩子爸妈不在身边,天天吃外卖特“可怜”,只要在外面看见他就往家叫着来吃饭。
长短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
许劲知在这儿又是一顿吃饱喝足,跟她上楼坐着了。
大概猜到他会来,孟妍提前搬了把椅子上来,不是之前那个怎么坐怎么憋屈的小木凳。
他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随意敞着腿坐着,忽然问,“你爸知道吗?”
指的是他们谈恋爱这件事。
孟妍握着水杯,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许劲知没再接着这个话茬问,他进来到现在盯着那空画架看了老半天,忽然突发奇想,“上回看那张画画的不错,哪天也给我画一张。”
话题跳转太快,她后知后觉,“嗯?”
他下巴朝前面画架抬了抬,“给我画一张,不愿意?”
“没有。”她靠着桌子,喝了口水,“今天就行。”
这厢答应下,于是一个奇怪的画面出现了。
等她把水喝完,孟妍把常用的那些铅笔,切出尖儿的橡皮,纸巾等等都备好,拿了张素描纸在画架上固定好,许劲知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就这么看着许劲知一点一点勾,她怎么都醉翁之意不在画。
许劲知见她半天没动静,虽然他对艺术没有太大的追求和理解,但稍微想了一下,一般这种绘画艺术里面……
包括裸/模。
以前还去看过几次展,那种西方欧美油画,画人体都非常漂亮。
他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尤其是这种面对面的“坦诚相见”,在他思考要不要为艺术献身之前,语气试探地问了句,“我要开始,脱衣服吗。”
孟妍准备抬手的动作一顿,愣愣“啊”了一声,“是,是不穿衣服那种吗?”
她这反应一瞧,就知道她没有画裸/体的意思,许劲知故意问她,拖腔带调的,“你喜欢哪种?”
孟妍脑子里一下子出现“衣服消失术”,连忙别开眼,“穿衣服的吧还是,穿上吧。”
开始画之前孟妍好心提醒他,“你最好还是挑个舒服的姿势坐,不然坐两个多小时很累的。”
许劲知一点头,随口应着,“嗯。”
表面答应着,心里却想不就是坐俩小时吗,能有多累。
事实证明坐俩小时和一动不动坐俩小时不是一个概念,尤其是午后还有点犯困,坐完这两个小时等她画好,许劲知手搭在后颈稍微活动一下。
孟妍画好最后一点细节,把笔放下,“累吧。”
他没所谓道,“还好。”
她站起身,把画架转过去给他看看,许劲知盯着那副画看了几秒,手法他看不懂,却也懂得好赖,瞧得出来是有功底在的,“从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孟妍一下子也记不清了,说了个大概,“从小就学的。”
从少儿美术班一路往上,成绩不行,靠这点儿特长走天下。
许劲知视线从画架移开,落在她脸上,看了几秒说,“你脸上那是什么,过来我看下。”
孟妍没多想,这跟前也没镜子,三两步去到许劲知身前。
他抬起手,手指微曲,用指节蹭了一下她的脸,“这是什么。”
孟妍想伸手去摸,但刚画完画的手比脸更脏,脸上估计也是刚才不小心蹭上的。
她意识到这一点,迈出半步想往边走,先洗个手再说。
许劲知忽然伸手拉住她手腕,本想问她去干什么,不小心没收住力气,拉得她一个踉跄。
孟妍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拽,另一只手本能扶住他的肩,差点栽他身上。
许劲知微仰着头,她则是一个半俯身的姿势跟他对视。
被他握着的手腕都在发热,不知道是自己热,还是他的热。
许劲知手还拉着她,呼吸交缠,他想着是不是该放人先走。
孟妍睫毛轻颤,散下来的碎发荡在脸侧,能看见他胸膛伴随呼吸的起伏。
空气中漂浮着午后的旖旎,距离都这么近了,不亲上去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心里一个热烈的声音在怂恿叫嚣,亲上去,怕什么。
她低头,落在他唇边,一声轻啄。
少年男女的吻是青涩的,带着打破禁忌的试探,在无人的午后,所有的倦怠和懒意一扫而空,他手还握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动作都像是僵硬住了,血液开始躁动,身体却也不敢逾越。
作者有话说:
不急哈,大概还有那么6789章吧,就下一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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