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和苏雨檬等了近二十分钟，才买到那炉炙手可热的红豆酥。
酥饼刚出炉，热气腾腾，咬一口烫舌尖。
两人一边吃一边过马路，等红灯时，苏雨檬突然用胳膊碰了碰舒悦：“你看对面书店门口，是不是厉书宜？”
舒悦抬头望过去。
学校旁的书店门外，厉书宜正靠在棕色的墙边，双手攥着书包带，不时朝书店里张望，没过多久，许维安走了出来，单手持着一本书递到她面前。厉书宜点点头，两人并肩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许维安很自然地伸手取下她的书包，挎在了自己胳膊上。
舒悦缓缓低下头，继续咀嚼手里的红豆酥，却不小心咬破了舌尖。
一股腥甜交织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苏雨檬没留意到舒悦低落的情绪，仍自顾自地分析：“怪不得最近觉得厉书宜性子软了不少，原来是谈恋爱了。果然啊，被爱的人滋润着，整个人都会变温柔……”
舒悦强咽下那口酥，罕见地晾着朋友的话。
人行绿灯亮了，两人随着人群穿过马路。
苏雨檬还沉浸在厉书宜的八卦里，像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她旁边那个男生挺帅的，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小明星，我见过他，是七班的体委，叫许维安。你说厉书宜是怎么认识他的？他们真在一起了吗？”
舒悦安静地吃着红豆酥，轻声回了一句：“不知道。”
苏雨檬这才察觉到她的异样，侧过头问：“你怎么了？声音这么低？”
舒悦勉强弯了弯嘴角：“没事，就是觉得这红豆酥……没有想象中那么甜。”
两人走到舒悦家小区门口，舒悦轻声和苏雨檬道了句“拜拜”。
一辆车呼啸着从她身边驶过，带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头重脚轻地往前走着，心里像是被泼了一杯柠檬水，翻腾着苦涩的酸楚，这酸涩中滋生出无数嫉妒的藤蔓，疯狂地缠绕着她的心。
她讨厌这样丑陋的自己。
更何况，厉书宜还是她的朋友。
舒悦怀揣着沉重的心事推开家门。
孙雯洁今天下班早，正在厨房为女儿准备甜点。听到开门声，她端着一盘刚做好的巧克力蛋糕走出来：“悦悦回来啦？快洗手来尝尝妈妈做的蛋糕。”
“好。”
舒悦放下书包，仔细洗完手后坐在餐桌前，舀了一勺蛋糕送入口中。
先前红豆酥的甜腻尚未散去，此刻巧克力在舌尖融化，泛出淡淡的苦味。
孙雯洁在她身旁坐下，期待地问：“好吃吗？”
舒悦怕妈妈失望，努力扬起嘴角：“好吃。”
孙雯洁却一眼看穿了女儿强撑的笑容，轻声问：“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被说中心事，舒悦再也维持不住笑容。她握紧拳头，慢慢垂下眼帘：“妈妈，我发现自己嫉妒心好强……这样的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呢？”
“我……”舒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坦白，“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今天……我看到他好像有女朋友了，而且那个女生是我的同桌，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说到一半，她急忙抬头解释：“妈妈，我没有早恋！我只是……只是对他有好感，他根本就不认识我。”
舒悦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来越低：“可是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我还是会难过，甚至会嫉妒……她是我的朋友啊，我不该这样的……”
孙雯洁轻轻点头，声音温柔得像月光下潺潺的溪流：“妈妈觉得你没有错，完全不需要自责。”
舒悦猛地抬起头。
孙雯洁伸手将女儿脸颊旁的碎发拢到耳后，柔声说：“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敢于承认，这恰恰证明你在认真地审视自己，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优点。”
“我们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个体，有阳光的一面，也有不为人知的阴影，光明与阴暗并存，本就是世间的规律。要允许自己有小情绪，只要别让这些负面情绪过度影响你的生活，不去伤害他人就好。”
“至于你喜欢上一个人，”孙雯洁微微一笑，“在你这个年纪，有心动的感觉再正常不过，但青春的另一个名字叫遗憾，正因为有遗憾，青春才显得如此珍贵。享受过心动的甜蜜，就要学会接受可能的悲伤。这世上有太多阴差阳错，不是每件事都能如愿以偿，你要学会向前看，也许最好的人，正在未来等着你呢。”
那天傍晚，孙雯洁和舒悦推心置腹地聊了很久。
舒悦一夜未眠，反复回味着妈妈的话。
孙雯洁告诉她，不要做情绪的奴隶，要成为情绪的掌控者。
道理她明白了，可心口那点闷闷的酸涩，并非一夜之间就能彻底消散。
它像一层薄雾，虽然不再浓得化不开，却依旧朦胧地笼罩着。
第二天清晨，舒悦对着镜子梳头时，目光落在梳妆台上厉书宜送给她的蝴蝶结发绳上。
她静静地注视着发绳片刻，有些犹豫。
戴上它，像是一种宣言，宣告自己已经放下。
可她真的放下了吗？
她不确定。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它，将头发束好。
仿佛只要用这根发绳束起头发，就能一并束起忐忑的心绪，用这微薄的仪式感，武装自己去见那个让心头泛起酸涩，却难以疏远的人。
清晨的校门口，舒悦刚巧遇到从校车下来的严晴。
两人在校旁小摊各买了一盒烤冷面，却被保安拦在门外，只好靠在门口栅栏边解决早餐。
舒悦正和严晴分食着辣得过瘾的烤冷面，余光瞥见厉书宜一瘸一拐地朝校门走来。
舒悦的睫毛轻轻颤动，握着纸盒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早上那点努力构建的心理建设，在见到那个人的刹那，如同风中残墙，微微震颤。
舒悦的心口像是被极细的针尖轻轻一刺，不算疼，却鲜明地提醒着她那份难以忽视的酸楚。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束起的马尾，低下头，避开了厉书宜的视线。可指尖触到发绳的瞬间，她又想起妈妈的话——
要成为情绪的掌控者。
于是，她强迫自己放松手指，抬头，直视厉书宜一步步走过来的身影。
厉书宜跛着脚经过，看见她们被辣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停下脚步笑道：“有这么辣吗？”
严晴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含糊地说：“超——级辣！我们让阿姨加了变态辣，要的就是这个刺激！”
厉书宜撇撇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不过是个烤冷面，能有多辣？
舒悦看着厉书宜那副“不过如此”的表情，青春那点争强好胜和恶作剧的心思突然冒了头，短暂地压过了那层不合时宜的情绪。
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用竹签插起一片裹满辣椒粉的烤冷面，迅速塞进厉书宜嘴里。
“唔……”厉书宜捂住嘴，勉强嚼了两下就匆忙咽下，吐着舌头连连吸气，“真的好辣！”
舒悦得意地挑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早上最困的时候，来点刺激的辣味最提神了。”
厉书宜咂咂嘴，最初的辣劲过去后，反而被勾起了食欲。
见厉书宜一直盯着自己的烤冷面，舒悦大方地递过去一根竹签：“一起来吃嘛，吃完保证精神一整天！”
这一次的邀请，比刚才的恶作剧多了几分真诚和轻松。
厉书宜扎起一块鸡蛋，抬头时正好看见舒悦马尾辫上那个熟悉的蝴蝶结发绳。
她低下头，偷偷抿嘴笑了笑。
——
中午放学后，杜明煦难得大方一回，请沈淮桉、童峻、许维安和几个常一起打球的兄弟到校门口的面馆吃饭。
正值饭点，面馆里挤得满满当当，几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勉强挤在一张小小的方桌周围，等着上面。
一个狐狸眼的男生忍不住吐槽杜明煦：“你这千年铁树终于开花请客，结果就带我们来这儿挤着？头一回吃饭吃得这么憋屈。”
杜明煦笑着踹他一脚：“白吃还嫌寒碜？下次你请！”
虽然人多，老板手脚却麻利，没过多久，服务员就端上来五碗热气腾腾的猪脚面。
满屋子朝气蓬勃的高中生，让头发花白的老板也觉得心情明亮了许多，脸上的笑纹藏都藏不住。
童峻挑起一大筷子面塞进嘴里，连连点头：“淮桉，这比咱常去的那家羊肉面馆还好吃！”
沈淮桉吸着面，含糊地“嗯”了一声。
杜明煦一脸得意：“那必须的，我挑吃的什么时候失手过？”
“要说眼光好，”狐狸眼的男生突然笑起来，“那还得是维哥，维哥最近交了个女朋友，听说特别漂亮。”
“哟，”杜明煦用脚尖碰了碰许维安的鞋，“哪个班的啊？”
许维安嚼着面，扯起嘴角痞痞地一笑：“十班的。”
正在挑面的沈淮桉动作一顿，肩膀绷紧。
杜明煦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我们班的？谁啊？”
狐狸眼男生笑嘻嘻地勾住许维安的肩膀：“厉书宜呗。”
沈淮桉的肩膀一松，低下头继续默默吃面。
杜明煦对厉书宜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高冷学霸姐的形象上。
开学一个月了，他几乎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杜明煦忍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没等许维安开口，狐狸眼就迫不及待地抢答：“维哥跟厉书宜初中就认识了！那时候他俩就好过一段，后来被家长发现，维哥他妈直接给他转去了二十三中。谁知道阴差阳错又考到一个高中来了，这不就，旧情复燃了嘛！”
“别瞎扯，”许维安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面，语气轻飘飘的，“什么旧情不旧情的，不过是她长得不错，又喜欢我，我呢暂时也没别的选择，就先处着玩玩。”
听到“处着玩玩”几个字，沈淮桉夹面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他眉头微蹙，抬眼看了许维安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的冷意。
他把筷子轻轻搭在碗边，忽然抬起头，声音低却清晰：“要谈就认真谈，别辜负别人的心意。”
许维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谈个恋爱而已，谁还能保证一辈子只谈一个？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兄弟。”
沈淮桉没再接话。他面无表情地埋头几口吃完剩下的面，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我吃饱了，回宿舍睡觉。”
杜明煦冲他背影喊：“回什么寝啊？不是说好吃完饭去百丽小区打球吗！”
沈淮桉像是没听见，拎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童峻见状，赶紧把碗里最后一口面扒进嘴里，都来不及咽下，连忙含糊地跟上：“诶等等我！那我也先撤了，你们玩得开心哈！”
杜明煦：“……”
他举着筷子，目瞪口呆地指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的背影，转头对狐狸眼和许维安吐槽道：“老沈这什么狗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面馆外，沈淮桉把校服随手搭在肩上，瞥了一眼跟出来的童峻：“你跟着我干什么？”
童峻和沈淮桉一样，听不惯许维安那番轻浮的言论，自然也没了去打球的兴致。
他推了推眼镜，一脸正气地看向沈淮桉：“我决定回去和你一起睡觉。”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