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午五点,窗外日头渐沉。
随着一条“我们到了”的消息在简欣的手机里响起，郑心悦和姜蓝推着一个扎了红花的电动轮椅，风风火火冲进了病房！
两人也不管屋里还有别人,身后房门一关,手上拍子一打,没有一丝预兆,没有半点前摇,张嘴就是海底捞的生日祝福歌。
简欣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人还懵着呢,就在一阵“说Bye~Bye”和“说Hi~Hi”里，被两人半扶半抬弄上轮椅，喜眉笑眼地推去了地下停车场。
姚雯倩一脸“长见识了”的表情，和言露一起跟在三人身后走了好一会儿，直到把简欣送到了郑心悦的车前，这才忍不住问了一句：“简欣姐今天生日吗？我都没有准备生日礼物……”
简欣顿时哭笑不得：“没有，她俩阴阳我呢！”
“啊？”姚雯倩神色茫然。
“你撞我那天，刚好是我生日……”简欣叹了一声，“她们这是在点我呢。”
“啊？”姚雯倩显然还是没能理解。
简欣想了想,忽然清了清嗓，白眼那么一翻，嘴角那么一扬,模仿了一下悦某人平日里略显不屑又莫名阴阳的口吻：“哎呀，也不知道是谁生日里喝高了，三更半夜往大马路上跑，足足住院了半个多月呢。”
姚雯倩：“是啊，那么是谁呢？”
姜蓝：“究竟是谁呢？”
简欣：“是我，是我行了吧？”
姚雯倩听着这阴阳怪气的互怼,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简欣是她撞进医院的，她在这种时候笑似乎太缺心眼了！
有那么一瞬，姚雯倩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
但在一阵短暂而又快速的思考后，她竖起了一根机智的食指——自认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姚雯倩：“所以你的生日是八月二十八对吧？”
言露纠正道：“二十七，你是凌晨撞的她。”
“对哦，过十二点了。”姚雯倩一时恍然大悟，“不愧是老熟人，表姐记得好清楚！”
言露：“……”
简欣不禁轻咳了两声。
姚雯倩一头雾水地闭上了嘴。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气氛确实一下变得好尴尬，应该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以后必须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万幸尴尬并没有持续过两秒，靠在车门上的郑心悦忽然把目光看向了言露。
四目相对那一刻，她礼貌一笑，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说起来，我挺久没见简欣喝那么多酒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大三那年呢。”
言露：“是么。”
郑心悦点了点头：“我当时也该拦着点的，她心情不好喝闷酒，结果害得你们费钱费力半个多月。”
简欣：“那个，郑心悦……”
这人咋话里有话的！
言露笑了笑：“人没事就好。”
“确实。”郑心悦笑了笑，“你和小表妹有空吗？一起吃个晚饭？”
姚雯倩：“好……”
言露：“今天有点忙。”
姚雯倩愣了一下，话语中多了些许曲折：“好——多稿还没画呢。”
“哦，没事没事，有机会再约。”郑心悦脸上笑意不减，回身说了一句，“走吧蓝蓝，带简欣吃饭去。”
姜蓝应了一声，把简欣扶上了车后座，三两下将轮椅折叠着收进后备箱，而后转身绕到另一侧坐上了车。
车子开走前，姚雯倩对着简欣摆了摆手，眼中多有不舍：“以后也要一起追剧哦！哪个平台的会员我都有，你需要就找我上号！”
简欣连忙点头：“好！”
姚雯倩：“简欣姐回头见！”
“回见回见！”简欣笑着挥了挥手，余光不经意扫过一旁神色淡漠的言露，心底不由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之感。
直到车子开远，她才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悦子，你刚话里有话的，闹啥呢？”
郑心悦从后视镜上瞄了一眼简欣：“还能闹啥呢？帮你呗！”
“帮我什么啊你就帮我了？”简欣话说得急，下意识往前伸了伸脖子，下一秒反应过来这是当鸭子时留下的陋习，便又连忙端正了一下坐姿，“你说那些话帮我啥了？”
郑心悦：“当然是帮你追她啊。”
姜蓝点头复读：“当然是帮你追她啊！”
“不是……”简欣一下瞪大了双眼，“谁，谁啊，谁要追她了？！”
郑心悦：“蓝蓝你看，她急了。”
姜蓝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急好急。”
简欣：“……”
她急了吗？哪里看出来她急了！
她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讲道理嘛，就言露那副对她爱答不理的模样，要不是有灵异事件发生在她身上了，她是绝不可能凑上去热脸贴人冷屁股的！
只是有些事太过离奇，她实在是没法和她们解释清楚。
算了，既然如何都解释不清，她又何必做这些口舌之争呢？
简欣叹了一声，脑袋一歪，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车子开得晃晃悠悠，简欣睡得迷迷糊糊，再次睁眼，人已经到了昨儿提前预定好了包房的馆子门口。
考虑到简欣最近不宜吃辛辣刺激的东西，郑心悦和姜蓝昨晚在群里纠结来去，特意选了一家奶汤的片片鱼。
除了片片鱼和各种配餐，还额外点了一份萝卜排骨汤。
三人落座没多会儿，陈远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人到齐了，菜也上齐了，郑心悦清了清嗓，端起面前装了半杯橙汁的杯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隆重且夸张地向大家介绍起了今日的晚餐。
“白汤鱼，清淡不刺激，高蛋白，低脂肪！”
“清炖萝卜排骨汤，为我们骨折未愈的欣子好好补一补钙！”
“还有这个，此时此刻，在我手上的，咱们这顿晚饭的主角——鲜榨橙汁！”
“别问它为什么是主角！”郑心悦说着，浅浅喝了一口手中橙汁，如微醺一般，闭着眼睛把话继续说了下去，“问就是健康、安全，比酒好上一万倍！”
她说着，双手往上轻轻一抬，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姜蓝和陈远瞬间就在边上非常捧场地鼓起了掌。
“好啦好啦，我真的知道错了！”简欣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连连求饶，“再这样下去，车没把我膝盖撞碎，你们倒是先把我膝盖创碎了！”
“那就直接吃吧！”郑心悦拿起筷子，先一步开动。
大家担心简欣烫鱼和夹菜不方便，整顿饭都在往简欣碗里接连不断地送鱼送菜。
四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往后大家一起继续搞音乐的事。
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今天的菜点多了，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
大家嘴上说着“不要浪费，没多少了”，仿佛下了多大决心要和剩下的菜决战到底似的，搞半天重新拿起筷子后干的第一件事都是往别人的碗里送菜。
简欣右腿还打着石膏，两只手也没多灵活，是最没有反抗能力的那个，自然就成了这一波互相夹菜游戏里的最大输家。
说真的，简欣都记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没有这样和朋友们一起好好约过一顿饭了。
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她多少感觉有些恍惚。
这一场车祸，好像把她从原本那个快要喘不过气的世界，硬生生撞到了另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时空。
在这样一个时空里，她没有放弃过音乐，不管日子再怎么难，大家都始终凑在一起想法子靠心中的热爱努力搞钱。
还有言露，言露也没有与她断绝所有联系，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了，这都只是她恍惚中产生的错觉。
所有不开心的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
但是好在，她还算年轻，还有机会和勇气重头来过！
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简欣这般想着，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引得桌上三人的目光瞬间汇向了她。
“公司那边需要交接的事项我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牛主任难得良心发现，和上级领导商量了一下，说只要确认交接完毕，就可以提前放我走人，不需要等满一个月啦！”
简欣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欢呼和掌声。
“我还没说完。”简欣浅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这些年真是太不容易了，我时常都在想，这破日子我特喵的到底还要过多久！不过万幸，这一切都过去了，为了庆祝我劫后重生，面前你们给我夹的这一碗——我就不吃了哈！”
“那怎么行？”
“欣子啊！浪费可耻！！”
“吃完！吃完！通通吃完！！！”
三人大声起哄，简欣连连摇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那个晚上，大家围着桌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到了十点过。
要不是鱼馆打烊，估计还能继续聊上许久。
散伙前，大家先把简欣送回了家中，嘴上对她叮嘱再三，直到她听得哈欠连连，这才各自散去。
屋内静了下来，简欣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被车撞的那个晚上，她醉得迷糊，出门前连空调都没有关。
她也是被忽人忽鸭的日子给干糊涂了，在病房里躺了足足五天才想起这回事，当即拜托郑心悦帮忙跑了一趟。
郑心悦倒也细心，不仅帮她关上了空调，还把敞着的窗户全都锁了起来。
要不然最近几天老下雨，窗边多少遭点殃。
不管怎么说，她终于回家了！
回家的感觉很好，就是如今的自己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在经过一通略显艰难的洗漱之后，简欣像条死鱼似的瘫上了自己的大床，手机被她搁在一旁，随机播放着落琼枝OST合集里的曲目。
简欣感觉自己思绪乱糟糟的，好像想着许多事情，却又如何都理不出一个头绪。
她似是有在想——
今晚睡着以后，再次睁眼会在哪里？
魂穿鸭子这种事，和医院的风水会有关系吗？
会不会只要换一个地方睡觉，她就不会再像先前那样穿来穿去了？
她又好像在想——
自己虽然有言露的联系方式了，可下一次找到理由与她联系，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她还总觉得，都这个点了，耳边应该有一阵老式挂钟的整点钟声。
“咚——”的一下，就像敲在天灵盖上似的。
想到最后，她不禁开始思考。
养伤的日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言露这些年的作品都找出来看看吧。
当然了，她会产生这种想法，绝对不是因为言露这个人，单纯就是觉得这种作品风格挺对自己胃口的！
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着想着，心底的困意一点一点袭了上来。
半梦半醒间，简欣半眯着眼，给手机调了个定时播放。
而后安下心来，沉沉闭上了眼。
*
自从上次言露的校服被画之后，简欣每个周六都会向言露问上那么一嘴，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带回家帮忙洗的。
学校的寝室楼是不给热水的，学生要用热水，需要买好热水票，带着自己的热水壶，走过操场，到食堂附近的热水房里打。
简欣听说，一壶热水又少又沉，就算每天提两壶，去掉早晚洗漱要用的，也就只够洗一洗内衣内裤和袜子这种小件。
学校的澡堂只在周末开放，而且是计时收费，不允许带大件衣物进去搓洗。
一般来说，像床单、被套、外衣这种，有条件的学生都会选择周末带回家洗。
可学校里除了本地的住校生外，也有不少县城里来的，因为离家太远，只有每次月假才能回家一趟。
这部分学生要想洗衣服，就需要花钱送去寝室一楼的洗衣房了。
上次有人说，言露平时连热水票都不会买。
大冬天的，洗什么都用冷水，简欣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冷。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对着言露拍了拍胸脯，为自家最最亲爱的妈妈揽了一份原本并不需要去做的活。
“妈，妈妈妈！亲爱的，善良的，我最好的妈妈！”
“言露她家里真的很困难，她连早晚的饭卡钱都交不上，你是知道的呀！”
“你那么温柔美丽善良大方，一定也不希望看见一个和你女儿一样岁数的女孩子，每个周末都用冷水洗这些东西吧！”
“这多——造！孽！啊！！！”
面对女儿的撒娇，黄荷女士表示：“我上班辛苦，养你更辛苦。上班领导好歹给我钱，养你每周都要花我钱，你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也就算了，还给我找活干是吧？”
简欣：“唔……”
黄荷：“算了，也是个苦孩子。”
“是呀是呀！”简欣连连点头，眼底满是期待，“所以呢？！”
黄荷：“所以一次二十，从你零花里扣。”
简欣：“……”
哼，竟然玩亲母女明算账这一套！
“扣就扣呗！”简欣大声说着，“我每周少吃一点零食，全当减肥就好了！”
黄荷看着女儿犯倔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爱管闲事的小丫头。”
“言露的事才不是什么闲事呢。”言露抿了抿唇，小声嘟囔着，“她可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的事，自然是能帮就帮的，不然怎么算好朋友呢？
话说回来，自从上了高中，就每周都有六天课，周日晚上七点前还要返校上晚自习。
这日子，听起来不怎么好熬，实则过得非常之快。
好像只是那么一眨眼，时间就已经来到了期末。
眼瞅着再过一周就是期末考试了，简欣竟是多少有点舍不得了。
初中三年，简欣可没少看课外书。
虽然她从来不会主动去买，但是班里同学传来传去，传到书封都快要烂掉的那些小说，无论风格题材，她都一一借来看过。
不止那些能买到的书，班里有些同学也会自己写着玩儿，她闲得发慌的时候也都是看过的。
她自认小说阅读量不算低，能够分清一本小说是好是坏。
言露的小说写得就很好！
简欣十分肯定，无论自己有没有那点儿同桌滤镜，言露笔下的故事都是非常吸引她的。
她很喜欢这种每天追更的感觉，不仅能和作者随时讨论剧情，时不时还能从作者嘴里套出来一点剧透。
只可惜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等寒假一放，她就要好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更新了。
简欣一想到这个，就感觉食堂的饭都不怎么香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上了一辈子的学，这还是第一次舍不得放寒假呢。”她把玩着手中筷子，玩笑似的说着心里话。
言露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也是。”
简欣闻言，忍不住问道：“我不想放假是因为舍不得你的更新，你不想放假是为什么啊？”
言露没有说话，只是埋头扒饭。
简欣：“是不是舍不得我这唯一的读者啊？”
言露：“就算是吧。”
“什么叫‘就算是吧’？”简欣撇了撇嘴，略显扫兴地用筷子捣起了碗里的狮子头。
好好一个狮子头被她捣得烂烂的，言露坐在一旁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许。
这一丝淡淡的笑意没有逃过简欣的眼睛，她一下笑了起来：“你笑了，所以你在逗我呢！你就是舍不得我这唯一的读者，我没说错吧！”
言露没有回答，只是抿了抿唇，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炸土豆：“吃你的饭吧！”
简欣很快咽下这一口：“你寒假可得多写点，不能没人催就摆烂了哦。”
“嗯。”言露应着，埋头吃起了自己的饭。
晚饭过后，两人缩着脖子，顶着冷风回了教室。
简欣第一时间掏出耳机，理了理绕在一起的线，将其中一只塞进了言露右耳。
澄乐队出新专了，里面好好几首歌都特别对她胃口，她午休时间已经和言露分享过一次了，此时此刻忍不住又拉着言露一起听了第二遍。
简欣一直认为，好歌一定要看着歌词听，才能听见藏在旋律中的灵魂。
所以她们一人一只耳机，几乎是头贴着头，一同伴着音乐，认真看着MP4里滚动着的歌词。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十几分钟，同学们陆陆续续回了教室，周围渐渐吵闹起来。
简欣看了一眼时间，默默把MP4收了起来。
“有点吵了，回头再听。”
“嗯。”言露点了点头，习惯性把手伸进了桌箱。
她的表情疑惑了一瞬，忽然眉头一皱，身子向后靠了一点，低头在书包里翻找了起来。
“怎么了？”简欣探头去问。
言露没有回话，只是皱着眉头继续翻找。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低声说道：“我的小说不见了。”
“书包里也没有吗？”简欣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言露眼里的不安。
她愣了一下，连忙安慰道：“别急，也许是我看完忘还你了，我找找哦……”
简欣一边在自己的书堆里翻找着，一边开始努力回忆——今天去食堂的时候，言露到底有没有带上那个小说本？
就在这时，讲台上传来了一阵拍讲桌的声音。
“同学们，静一静啊！”
是王晓峰，他站在讲台上，大声吸引着教室里每一个人的注意力。
下一秒，他从讲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浅绿色的笔记本。
简欣一下咬紧了牙。
“重磅消息啊，我们班出了一个写小说的大作家，真是不得了啊！”
王晓峰说着，翻开笔记本，语气十分夸张地读了起来。
“冬~夜~夏~至~~！”
“——序！”
“林小霜的世界！只有无~~尽的冬夜！”
“午后的烈日！校园的喧闹！是她融~~不进的盛夏！！”
“王晓峰！”言露站起身来，朝讲台跑去。
王晓峰“哎哟”一声，跳下讲台，朝反方向绕走。
一边跑，一边继续大声念着——
“那一日，热风扑面而~~~来！敲打着心底深处的~恐惧！”
“她！张开了翅膀！！却又吓到，蜷缩哭泣……”
越来越多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大。
“许多年后！林小霜仍然在想！”
“如果那一日，没有黎夏为她挡住天台上那灼！人！的——烈！日！！！”
“她或许，真~~会做那一生只会飞翔！一次！的飞鸟！！！”
“王晓峰！”言露怎么都追不上他，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嘴上只一次又一次喊着，“你还给我！”
“所以，从那时起！她就在心里告诉自己！”王晓峰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夸张，“如果能够靠近黎！夏！！她愿意！放弃！飞~~翔~~~”
“还给我！！王晓峰！！！”
“诶，言露你别急啊，是不是嫌我念太慢了，没重点啊？我这就给你念重点啊！……找到了，在这里！”王晓峰清了清嗓，朗声念道，“日光是那么的刺目，林小霜却忍不住睁开双眼，看向面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的女生！！！她留着齐肩的短发，眼底携着一弯笑意！！这几日的军训把她晒得黝~~黑！也挡不住她五官的piu！酿！精！致！”
“她叫黎夏，夏天的夏！！”
“林小霜知道！这不是她该靠近的人！！心底偏又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妄念！”
“她的心事无人知晓！对于黎夏，她永远是失语的蝉，一次又一次想要靠近，却又胆怯逃离——我艹！”
王晓峰的声音戛然而止。
简欣不知何时绕后给了他屁股一大脚，他一个没有站稳，磕到了一旁的桌角，痛得在那龇牙咧嘴。
“有意思吗？王晓峰！”简欣嘴上问着，手上半点不饶，随手拎起边上一瓶饮料，朝他身上抡了过去，“逃离啊，你接着逃离啊！”
班里响起了阵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掌声。
被拿走了饮料瓶的同学目光呆滞：“我的美年达……”
“回头还你瓶新的！”简欣话音都还未落，手里的瓶子就已经被王晓峰用力推到了一旁。
言露追了上来，伸手想抢自己的本子，却怎么够都够不着，一时急得眼圈都泛了红。
“简欣你是不是疯了？！”王晓峰咬着牙，高举着手里的小本子，大声嚷嚷起来，“你也知道这东西见不得人，心虚了啊？”
“怎么见不得人了！”简欣声音比他还大，“你没见过同学写小说吗？！别人写得出来，你写得出来吗！”
开玩笑！和她比嗓门，当她三年声乐是白学的吗？
“写小说的见过啊，同性恋的倒是挺稀罕的！”王晓峰咧嘴笑了起来，笑声十分刺耳，“言露，你写的这个黎夏，和齐夏什么关系啊？”
言露想要拿回本子的手顿了一下，眼里多了几分怒意。
“她们名字里怎么都有夏，还怎么都是齐肩的短发啊？”王晓峰嬉皮笑脸地问道，“听说你俩同寝室啊，你不会暗恋齐夏吧？”
“王晓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张丹雅生气地站*了起来，“她写小说，关齐夏什么事！”
“这细节不都对得上吗？齐肩短发，名字有夏，人缘不错——”王晓峰低头看了言露一眼，嬉皮笑脸道，“诶，你一开始不就是齐夏的同桌吗？新位置也是你自己选的，哦我明白了，胆怯逃离！对吧？”
言露刚想否认，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句哭腔。
“那不是我！不是……你胡说！谁要被她喜欢啊！”齐夏委屈地说着，把头埋进双臂，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好几个人都围过去安慰了起来。
“王晓峰，你把人家齐夏都弄哭了，还不快点道歉！”
“就是啊，道歉啊！”
简欣张了张嘴，一时欲言又止。
不过一瞬的愣神，她便看见言露不知从哪里拿起了一个圆规，泛红的双眼里有着一种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的毁灭欲。
简欣心头一紧，连忙拧开手中瓶盖，往王晓峰身上泼了过去。
“艹！”王晓峰一下往后跳了一大步。
“我的美年达——”
“她说了会还你一瓶新的。”边上的同桌小声提醒。
僵持之间，简欣伸手把言露拉到自己身旁，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夺过了圆规，怒气冲冲向前一指：“我耐心有限，东西还回来！”
言露：“简欣……”
王晓峰捏紧了拳头：“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
简欣紧张了一瞬，却还是咬牙站直了身子，瞪大眼睛大声喊道：“来啊，我怕你吗？王好男！”
她话刚说完，边上就有人问了起来：“什么叫王好男？”
有同学认真科普：“之前有一次，王晓峰和简欣吵架，说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听见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晓峰脸色突然难看得要死，拳头攥得死死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晚自习的上课铃在这一刻拉响。
“够了！”班长拍桌起身，语气不耐，“王晓峰，欺负女同学好玩吗？”
“我欺负女同学？”王晓峰明显不服，“谁先动的手，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我甚至没有还手好吧！”
“晚自习开始了，回座位上去！”班长再次喝道。
王晓峰咬了咬牙，转身想走，却被简欣一把揪住了衣领。
“东西还回来！”简欣说着，深吸了一口长气，“给言露道歉，也给齐夏道歉！”
王晓峰深呼吸了好几下，忽然跳脚大叫着：“我是你爷爷，我道你祖坟的歉！”用力把手中本子横撕成了两半。
有那么一瞬，全班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阵静默后，简欣止不住颤抖的全身，抬腿就是一脚！
伴着一阵优美的中国话接连响起，教室里瞬间轰乱一片。
周围的同学，看戏的看戏，劝架的劝架。
半小时后，班主任办公室里，三个神色各异的学生排排站着。
言露低头看着办公桌上被撕成两半的小说本子。
简欣一脸不爽，时不时对身旁翻个白眼。
王晓峰身上湿了一片，黏黏糊糊的都是饮料，裤子上还有好几个脚印，脸上的不服比起简欣只多不少。
李老师：“你们三个，明天把家长给我叫来。”
简欣：“打架的是我和王晓峰，关言露什么事啊？”
“她写小说，耽误学习，情况没你严重，你用不着替她担心。”李老师看着简欣，语重心长，“你们两个是打架，往重了罚是可以记过处分的，知道吗？明天，我要见到你们的家长，谁要是叫不来，我的课就都去教室后面站着。”
“李老师，今天要不是我动手把事闹大了，言露是不是就活该被他欺负了？”简欣抬起头来，把话说得字正腔圆，理直气壮，“我这是在帮助同学，就算明天我妈来了，我也绝对不会认错的！”
“我可没出手打人！”
“你不也想打吗？只不过是被人拦住了！”简欣撇了撇嘴，张口就翻起了旧账，“李老师，王晓峰已经不是第一次欺负言露了，他上次用水彩笔在言露的校服上画哭脸，还是我帮着带回家洗的！”
“你就没在我书包上画东西吗！”王晓峰反驳。
“那还不是你先画的！”
“八班是一个整体，同学之间不要这么针锋相对。”李老师说着，不禁深吸了一口长气，“王晓峰，回去写一千字检讨，明天晚自习前给我。”
王晓峰：“凭什么她不写！”
“都回去上自习。”李老师叹了一口气，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下次再打架就记处分了。”
王晓峰翻了个白眼，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言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想要和班主任说点什么。
简欣拉了拉她的衣袖，把她带了出去。
在回教室的路上，她指了指走廊外的天空：“你看，月亮都跑那儿去了！”
言露：“……”
简欣见她不开心，笑着拍了拍胸脯：“没事儿，我书包里有没用过的新本子，你拿去先写着，前面的我会给你拿回来的，到时候用胶布粘一下就好了！”
“怎么拿回来？”
“很简单呀，我找个老李不在的时候就给你偷回来了。”
“要不还是别了吧……”
“以前我借朋友的课外书被收了，都是找个机会就顺回来了，老师通常不爱追究的——”简欣很有经验地说道，“因为追究得有证据啊，谁把东西偷回去了还傻乎乎地留在教室里给老师抓呢？”
“不用怕，这不都期末了吗？”她说着，很有经验地笑了笑，“相信我，每到期末，老师的办公室里都会少很多平时从班里没收来的东西，就算真生气了，等放完一个寒假回来也就懒得追究了。”
“其实拿不拿得回来都无所谓，反正除了你也没人会看了，不用冒险的。”言露低下头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简欣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怎么就无所谓了？我还要看第二遍的呀！”
言露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简欣一眼。
简欣：“怎么了嘛？”
言露：“你今天差点被打了……”
简欣：“这不是差点吗？我人缘好，有人帮我拦着呢。”
言露：“……”
简欣撇了撇嘴，摊手耸肩：“就算没人帮我拦着，打就打呗，反正我踹了他那么多下，又不会亏的咯。”
言露皱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又帮我出头一次。”
简欣笑着摆了摆手：“看不下去就出手，这不是应该的吗？”
言露浅浅一笑，语气平淡道：“可是除了你，谁都能够看得下去。”
“额……”
“齐夏哭了，因为王晓峰说我喜欢她，她特别委屈……”言露说，“被我喜欢，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吧。”
“怎么会……”
“大家都在说，王晓峰，你把齐夏弄哭了，还不快点道歉。”言露的声音很轻，“可当时班里有那么多人，就是没有一个人会说，王晓峰，你把言露弄哭了，快和她道歉。”
“只有你，会叫他给我道歉。”言露说着，淡淡一笑。
她想，这样就够了。
哪怕她并没有得到那句道歉。
哪怕那句道歉并不只是为她一个人讨要的……
简欣也尽可能地在照顾她的情绪了。
只是——
“你对我一直都很照顾，可我什么都还不了你。”言露低垂着眼睫。
简欣想了想，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就先欠着呗，你小说写得特别好，以后一定会是一个特别有名的大作家。”
“你只要记得，苟富贵，勿相忘——到时候也多照顾照顾我不就好了吗？”她说着，抬起双手，从身后轻轻捏了捏言露消瘦的肩膀。
这样的动作让人有些发痒，言露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听见简欣在她耳边，笑吟吟地告诉她：“只要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就不需要在意这一时的欠与还了！”
这个“一辈子”从简欣的嘴里说出来如此轻易，言露不知自己该不该信。
她只知道，那个晚上，月儿爬得高高的。
她不过抬头看了那么一眼，便止不住地生出了太多不切实际的念想。
*
许是太久没在家里睡过了，简欣难得一夜无梦，睡得十分舒服。
迷迷糊糊间，似有一个声音，温柔地响在耳边。
通常来说，这个声音只要是在半梦半醒间响起的，八成就是她的灵魂又被某只鸭子给绑架了。
简欣紧闭着双眼，稍微缩了缩脖子，试图逃避。
然而下一秒，那个熟悉的声音愈渐清晰起来。
“花菜，花菜……”
“……”看来是逃不掉了。
“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今天带你去河里游会儿。”言露抱膝蹲在鸭窝边，手指一下接着一下，轻轻戳着柯尔鸭白白的胸脯，“你再这样窝着不肯动，一会儿太阳大了，我就不带你去了哦。”
欣欣呜呜汪汪地跑了过来，伸出短短的小腿儿，催促似的扒拉起了蜷缩在鸭鸭胸前的鸭头。
“……”开始了。
又是这种熟悉但听不懂的狗语，还有那种被狗爪子打脑壳的感觉。
简欣都不需要睁眼睛，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变成了鸭子。
这世上的事啊，往往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次数多到一定程度，也就跟吃饭喝水没太大区别了。
简欣拍拍翅膀，凶巴巴地睁开眼睛，“嘎”的一声跳了起来，脖子向前一伸，对着欣欣就是一通反击。
奈何这只柯基在面对鸭子时拥有十分丰富的作战经验，鸭子不服气地闹腾了半天，最终还是像往常一样选择了服气。
“好啦花菜，我带你去河里游水！”
简欣不由歪了歪头。
去河里游水？这是什么属于鸭子的定期奖励活动吗？
花菜可能喜欢，但她不太感兴趣，甚至有些害怕。
河里和浴缸肯定不是一个概念吧！
噫！好抗拒——
为了逃避外出，小鸭子“嘎”了一声，背着自己的小翅膀，在主人一声声催促里钻进了柯基的狗窝。
言露蹲在狗窝外，歪头望着里头的小鸭子：“你真不出门呀？那我只带欣欣出去了哦。”
“嘎——”不去不去，不感兴趣。
“越来越好吃懒做了，小心宅肥了变成食材！”言露说着，伸手戳了戳小鸭子向外翘起来的屁屁。
简欣一个激灵，往窝里多缩了几分。
平时挼鸭胸都算了，怎么还戳鸭屁股呢？
——人类在鸭子面前真是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很快，言露牵着狗绳，像往常一样，带着欣欣下了楼。
简欣在欣欣的小帐篷里缩成了一小团，两只豆豆眼那么一闭，睡起了今日的回笼觉。
言露今天出门又没关电脑播放器，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首张惠妹的《过不去》。
简欣直接一个激灵，睁开了睡意全无的一双眼。
讲道理，这歌倒也不难听，甚至还很好听。
可偏偏当年分手时她单曲循环了少说三百遍，那么多年没碰过了，此时此刻在前任家里忽然听见，她的鸭头竟会止不住地有些犯痛！
受不了了，她真要在这种地方听完这首歌吗！
简欣深吸了一口长气，思来想去，一个没忍住从狗窝里钻了出来，扑扇着翅膀飞上了电脑桌。
她抬起橙黄的小脚丫子，往空格键上踩了两下，退出屏保模式，想要切歌。
然而电脑屏幕亮起来的那一刻，一个微信聊天界面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聊天界面是在滚动的，看得出来，言露此刻正在外头用手机回着消息。
林溪语：上次你说有个朋友很厉害，就是一直没有什么好机会。
林溪语：我这边《云间月》不是刚杀青吗？
林溪语：昨晚帮你问了一下音乐总监。
林溪语：她说如果是我推荐的，可以试试看。
走走停停：辛苦了。
林溪语：客气了啊！
林溪语：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林溪语：就是你懂的，像这种S+的制作，都要请有名气的。
林溪语：那种没什么名气的，能够参与一首ost都是天大的机会，多少人投标都投不中的。
林溪语：所以价格方面，大概只会象征性地给一点。
走走停停：嗯，我明白。
林溪语：联系方式给一个吧。
走走停停：[微博主页：好困音乐工作室]
走走停停：里面有个叫简欣的。
林溪语：OK！
走走停停：别提我的名字。
林溪语：OKK！
走走停停：[爱你]
林溪语：[爱你][爱你][爱你]
两人的聊天结束在了这里。
小鸭子坐在键盘前，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