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种惊悚时刻, 谢棠没忍住溜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号。


    这小虫子挺聪明,居然跟她这段时间词汇量增长不少。


    阿蚕美滋滋地给她传讯说她毕竟是语文老师,它这是近朱者赤。


    生死攸关面前,无形的鬼肯定比不得随时冲出来夺人性命的有形蛊虫可怕。


    谢棠从地上的尸骨堆里取出一根长长的大腿骨忍着恶心跟恐惧去扒拉台上血淋淋的脏器。


    人死后6-12小时后血液会彻底凝固, 高温会加剧这一过程。


    她用骨头去怼了几个脏器, 里面大多数血液已经成凝胶状锁在脏器内部, 不能继续往祭台中心的凹陷处流出,也就是说很快那只吃不到东西的强大蛊虫即将跑出来打开杀戒……


    唐轻柔在旁边看见好姐妹冷脸戳内脏这一幕简直吓成经典名画《呐喊》, 她声音颤抖地问,“谢棠,你在干什么呀谢棠?”


    她这一出声, 谢棠好似才如梦方醒似地大喊道,“你去把营地那边新鲜的尸体拖过来!快!”


    她嘴里指的自然是那位刚刚被砍了头,并且连头跟尸体一起被扔进这洞窟里的倒霉蛋。


    他没被掏五脏, 刚才被扔出去安全区的尸体就不包括他。


    不明所以的唐轻柔吓得双腿软成面条状, 她抬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 “啊?我去拖尸?”


    见她不顶用,谢棠把手里的骨头棒子怼到她手心里, 语速极快地交代道,“换我去拖尸体, 这段时间你就拿着这个棒子竭尽全力把血从台子上的脏器里怼出来!”


    时间来不及给谢棠站在那里解释,她一边往营地那里冲,一边大声喊道,“这万虫窟里养着一只食人血肉的怪物!如果没有鲜血喂养,它就会出来把我们当自助餐吃!”


    这下唐轻柔也顾不得害怕了,她吓出面条泪的同时,手上是忙个不停, 嘴上也骂骂咧咧,“救命啊!你们快来一起干活啊!我没什么力气捣不出什么血液的!”


    两人说话声音足够大,这洞窟又是一个密闭的聚音环境,现场的同伴都能听清楚她们说的文字,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里面的信息量。


    谢棠行动能力快,她回到营地手拎着脑袋,肩扛着人尸就要往祭台那边赶。


    陆俊杰吓傻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还惦记维护同伴的遗容,“你这个疯婆子究竟要干嘛?他都死了,你居然还要侮辱他的尸体!”


    毫无疑问,谢棠没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这位他眼里的疯婆子就这样扛麻袋一样将尸体扛去祭台那里,先是开膛破肚,紧接着掀开头盖骨再……


    陆俊杰没能继续看下去,他头晕目眩,同时胃里也泛起强烈的酸水,他头一歪直接跪在地上吐得混天黑地。


    谢棠也恶心,但是她依旧手脚麻利地按照方才壁画上的记载干完了祭祀工作。


    待人体组织混合着血液流淌进祭台中心的凹槽内,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这位贡献尸体的老铁说,“谢了。”


    她说完这话,一抬眼便对上了那位仁兄散了的瞳孔。


    她抬手想要替对方合上双眼,可是她刚手动帮对方闭眼,他又自己睁开。


    这灵异的一幕配上血腥的现场确实很有恐怖氛围。


    只是谢棠这会儿的神经已经被接连的刺激给弄麻木了,她并不觉得这有多可怕。


    她沉默片刻,开口跟他商量,“bro要是真成了厉鬼,你就帮助这群活着的人走出这里,顺便去找岜莱那个鳖孙复仇。”


    此话一出,忽然平地风起。


    那如同恶鬼嚎哭的阴风在密闭的室内肆意呼啸,将大家手里用来驱虫的火炬吹得东倒西歪几欲熄灭。


    火把稳不住,于是洞窟内的蛊虫又开始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吃人。


    谢棠就是这个时候伸手右手捏住那尸体空荡脑壳的边缘,往石头祭台上狠狠一砸。


    下一刻,随着四溅的血肉,阴风原地消散,摇曳欲灭的火炬重新熊熊燃烧起来。


    谢棠嗤笑一声,“真是给你脸了,还敢窝里横。”


    骂完人她扭头发现唐轻柔不在祭台旁边了,她四下张望一圈,发现她扔了骨头正跟她互相看不顺眼的死对头小跟班冯青搂在一起瑟瑟发抖。


    见她眼神看过去,两个人顿时抖得更加厉害了。


    谢棠被她俩的怂样气笑了,“颤抖也消耗热量,你俩当心原地瘦死。”


    唐轻柔本来就对谢棠又爱又惧,这会儿更是被吓得哆哆嗦嗦挤不出一句话来回应她。


    冯青原本还有几分傲骨,结果谢棠各种骚操作轮番秀下来也把她的傲骨给打折了,她哪里敢跟这尊活阎王顶嘴?


    跟这两位不同,谢棠养着的阿蚕一点都没怂,它又给谢棠传递出一荣俱荣的骄傲情绪。


    蚕觉得自己作为蛊鬼里的强者,就必须跟着谢棠这种雌鹰中的雌鹰才带劲儿。


    这会儿怪物危机暂时解除,恐怖环境带给谢棠的惊吓也已经随着刚才的一系列风波荡然无存。


    她也有勇气举起火把来,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方才不敢靠近的祭台,着重去观察那陷入血肉的凹槽。


    既然是投喂,那它肯定是通往怪物所在的位置。


    祭台下方说不定有一间密室,强大的蛊鬼就生活在那里面。


    按照玄蜃的说法,被岜莱控制的朋友也是一位强大的蛊鬼。


    那它们二位会不会是同一只虫?


    【不是同一只虫。】阿蚕纠正道。


    被否定后,谢棠又换了个角度去思考。


    她首先认为岜莱老头不会耗尽心力去做没有利益的事。


    其次这里是小说世界,她应该按照文学作品的运行逻辑去进行推理。


    在小说世界里,强大的异兽往往作为守护者活跃在宝物周围。


    那岜莱在这里喂养凶兽看管他的宝贝,就是一个十分合理推论了。


    有没有可能……岜莱的保命神偶就藏在异兽所在的密室内呢?


    这个想法从谢棠脑袋里冒出来的瞬间就被她自我否定。


    如果它真的重要得跟岜莱的命根子一样,他怎么会把他们这群危险的支教老师放在离它如此近的地方?


    可是有没有可能岜莱从没有把他们这群菜鸡当回事,认为他们掉下来也不会对他的宝物有所威胁,所以才毫无芥蒂地把他们扔在这里喂虫子呢?


    谢棠沉思时,她双臂撑着祭台边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祭台中间的脑花,整个人眉眼有一股说不出的凝重。


    这副画面弄得冯青心头更加惶恐,她压低声音跟唐轻柔颤颤巍巍地咬耳朵,“你是她的好姐妹,你说按照我平时对她的找茬程度,她现在是不是在思索要用什么角度将我一击毙命?”


    唐轻柔害怕归害怕,她心里依旧对谢棠的人品有满分的信任,“一击毙命?你在说什么屁话!她要是真的恨透了你,她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掉?”


    冯青满脑袋问号,不确定对方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贬损自己。


    她就喜欢跟人打嘴炮,这会儿跟唐轻柔对喷的渴望甚至短暂压过了对谢棠的恐惧,就在她眉头一竖要张嘴宣战时,地面突然传来强烈的震颤感。


    整个洞穴里的灰尘都开始随之跳跃,地面上用药粉弄出来的安全区界限的粉末开始移动,虫子们立即一拥而上,还好队伍里还有眼疾手快的女同学拿新的药粉即使撒了过去。


    谢棠的五指扣住祭台边缘,这才不至于在地震中东倒西歪。


    在其他人一脸茫然不知道这里怎么突然地震的时候,位于风暴最中心的谢棠将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祭台正在她眼前缓缓以储血槽直径为中心裂开成两半,露出越来越大的满是血污的洞口。


    那一刻,谢棠脑子里绷紧了一根弦,转身离开的同时大喊道,“快跑!怪物要来了!”


    几乎是她话音落地的瞬间,她身后宛如火山喷发一般从洞口涌出一只粗壮高大如山岳的怪物。


    见到它全貌的人一瞬间鸡皮疙瘩一路从脚底炸起到头皮。


    旅者们人都傻了,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向它,一时间无法动弹。


    他们突然间就有几分理解面对危险时找个坑把脑袋埋进去的鸵鸟了。


    生物在面对不可能战胜的危险时,就是会下意识想要找最简单的方法逃避现实。


    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令人牙酸的甲壳摩擦声更加剧烈。


    奔跑中的谢棠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祭台处出现一只体型硕大的蜈蚣,那体长目测比他们几个人连起来还要巨大。


    它长长的身体正将一个人圈起在怀里,巨大的口器刺入她的头里。


    那位可怜的老师大张着嘴巴,身体不断地抽搐着,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吃到自助的蜈蚣卷起餐食重新爬回祭台开裂出的洞窟里,随着它的离去,那祭台的裂口重新闭合。


    如果不是台子上凌乱错位的祭品在彰显着存在感,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很像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这一天发生的邪门事太多了,这会儿队伍里不少人濒临精神崩溃,更有人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反复的精神折磨试图自杀。


    经过几轮杀戮,现在队伍基本成了娘子军。


    一群女人七手八脚地按住这位唯一健全男丁的胳膊,冯青试图激起他活下去的动力,“你清醒一点!男儿当自强啊!”


    他疯狂挣扎:“自强个屁!我不要做高手了!我要妈妈,我要找妈妈!我要去死!让我去死!”


    谢棠这会儿跟其他几个姐妹在尸体堆里寻找能当武器的东西,她头也不回地说道,“那就让他去死吧,尸体五脏跟脑花丢给蜈蚣,肌肉用来做我们的口粮,脂肪留着跟瘦肉一起串烤串提升口感。”


    将他尸体的使用方法安排得明明白白以后,谢棠对他给予肯定,“活着是废物,死了是英雄,真不愧是天才少年。”


    谢棠话音落下,本来忙着按“年猪”的姐妹们忽然感觉对方不再试图挣扎了。


    他一脸悲愤地骂骂咧咧,“凭什么你让老子死老子就去死?这次老子偏要苟活!”


    说完他从地上蹦起来,也加入到寻找武器的队伍里去。


    一行人找了一大堆前辈的大腿骨带回营地后,开始手工diy武器。


    有的人用驱虫粉融在血水里给腿骨附魔,有的人拿破布将它跟水果刀绑在一起,做简易版穿刺武器。


    一群人一边做手艺活,一边聚在一起商量起干掉蜈蚣的方法,那位求生欲重新上线的男子汉居然是个爬宠博主,还养过蜈蚣。


    他主动分享起蜈蚣的相关知识,“我家小可爱捕猎小白鼠时喜欢从盒子边缘砸到白鼠身上展开攻击……”


    从他的叙述中,大家对蜈蚣这东西有了进一步了解。


    蜈蚣的习性就是攀爬,它并不能像蛇一样凭空支起上半身发出攻击。


    不过这里有相当多可供它攀爬的东西,比如刚才祭台前的蝶祖塑像。


    它们猎杀食物的方法就是爬到高处将整具身体对着对方砸去,只要能用锋利的足趾将猎物紧紧抱住,再将颚足里的毒液刺入猎物的身体内……


    剩下的时间它要做的就是爬到一旁,静静地等待猎物毒发身亡。


    假设猎物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它还会再上去补上一口,注入更多的毒液。


    他们要是想干掉它,能做的就是在它发动捕猎的瞬间避开它的死亡拥抱,并且抓紧机会在它翻身之前抡起大骨头对它的脑袋猛击。


    钢的坚硬等级在7到8,人骨的等级则是4到5。


    医院骨科医生得用骨锤、骨凿、骨锯才能处理人骨,足以见人骨的坚硬程度。


    蜈蚣这东西虽然外壳很硬,但这不代表钝器捶打不会给它带来内伤。


    一次锤不死它,就多锤几次,总有一次能将对方干掉。


    计划暂定好,恐怖直立猿谢棠走到现场蛊虫堆里抓了几条大肥毒蛇回来砍头剥皮,放火堆里做烧烤。


    他们早上就没吃饭,得补充好体力才有力气打怪。


    本来洞窟里的蛊虫还跃跃欲试想吃人,结果恐怖直立猿克服对他们的恐惧之后,现场来了一出攻守之势逆也。


    现在蛊虫们一时不敢过去狩猎他们了,恨不得躲到离他们天涯海角的地方才行。


    只是躲藏也没用,恐怖直立猿不会放过它们。


    谢棠带着阿蚕走到蛊虫们的聚集地,喂完人准备喂虫了,她体贴地问:“你想吃哪一只就指给我,我抓来烤了给你吃。”


    大胖虫子胃口大,接下来那真是阎王大点兵。


    后面看见金蚕趴在另一只烤熟的金蚕身上大吃特吃,唐轻柔额头冷汗直冒,“它、它还真是不挑食。”


    对于这点谢棠很认可,“阿蚕确实很好养活。”


    冯青关注点在实用性上,“它能不能干掉那只蜈蚣啊?”


    听见这话唐轻柔眉头皱起来,“大姐,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大胖虫子还没有那蜈蚣的眼睛大呢!”


    闻言阿蚕不乐意了,它放弃美食挺起上半身在那里扭来扭去。


    谢棠给它做翻译,“它说那只蜈蚣壳太厚了,凭它自己钻不进去。如果我们能让蜈蚣脑洞大开,它就能钻进脑壳去控制它的身体。”


    她说完这话,又提出一个观新的点,“我们不能把战场放在这里,这四周的蛊虫难免会在我们双方决斗的时候趁火打劫。”


    他们跟蜈蚣追逐战时,如果现场千千万万蛊虫趁他们不备对他们来上一口,那他们小命也是要当场丢在这里的。


    谢棠说完话,众人陷入沉默。


    过了一阵,陆俊杰先开口了,“我觉得谢棠说得很对,你们组织一个四肢健全的团伙去蜈蚣家里把它干掉,我们这群老弱病残就留在营地等你们回来。”


    这话确实很符合陆俊杰苟且偷生的人设。


    唐轻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正要扭头跟谢棠说自己要随她一起下去,谢棠先给她布置了任务,“你手臂骨折,就留在现场照顾病号。”


    “这次冯青跟我一起去。”


    冯青:“?”


    谁?我?


    他陆俊杰想要活着,她冯青就不想了吗?


    不乐意的冯青正想要反驳,结果一对上谢棠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她就一个不字都说不出了。


    妥当的方法是让一个身手敏捷的人先下去刺探敌情,再派大部队去下方深入敌营。


    但他们时间并不多,而且蜈蚣也不可能给他们孤军深入的机会。


    单打独斗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他们恐怖直立猿选择围殴。


    敲定几个身体健全的女子敢死队队员后,一群人来到祭台根据回忆中蜈蚣离开前的肢体行为在附近摸索起打开巢穴的开关。


    很快唐轻柔就在祭台下方找到一处异常凸起的蝴蝶浮雕,在她蹲下身体准备去按动那处机关之前,爬宠哥发话了,“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冯青听了就头大,“那你就别讲!”


    爬宠哥弱弱道,“可是这很重要。”


    冯青被他那个犹犹豫豫的磨蹭劲气得额头青筋直跳,“那有屁你就快点放!”


    “刚才那只蜈蚣头部又大又扁圆,而且色彩也不鲜艳,它很可能是一条雌性。”爬宠哥在众人的目眦欲裂中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也就是说下方如果还有一条雄性的话,那它们应该还有一窝嗷嗷待哺的蜈蚣崽子。”


    爬宠哥的话解决了原本只有他一个人想死的问题,现在好了,大家都不想活了。


    “蜈蚣这东西都没有男德,雄性爽了就走,靠雌性一只虫抱窝养育孩子。”谢棠语气平静的科普让大家低落到谷底的心情逐渐提升,“而母蜈蚣抱窝期间会停止觅食,不会离开孩子。”


    “它刚才能出来抓人,就说明它不存在抱窝行为,下面没有乱七八糟的蜈蚣崽子,大家不用害怕。”


    爬宠哥听见这话就当场反驳了,“你又没养过蜈蚣,你懂什么?”


    “人家这里养的是你死我活的蛊虫,才不是你那过家家的爬宠。它们哪怕一公一母,一洞也容不下二蛊,”谢棠踹了他一脚,“你上一边待着去,别在这里临阵动摇军心。”


    说完她示意唐轻柔按下那处蝴蝶浮雕,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祭台再次于它们眼前缓缓裂开。


    谢棠将一端固定于蝶祖雕塑,另一端拴着一块巨石的布绳对着洞口扔了下去。


    以蜈蚣刚才从地下涌出来的速度来算,下面的密室绝对不深。


    但是谢棠扔完石头等了两秒也没有听到巨石落地时发出的声响,于是她嘴巴里叼着手电朝着下方照去……


    只见巨石着落点不是想象中的土地,而是一大片黏膜之下遍布血管跟红色肌肉的肉块,那肉块做的地面仿佛是活物,它还在以肉眼可见速度的起起伏伏,好似在呼吸一般。


    这诡异的一幕让下面的密室不像是位于无生命的岩洞里,倒像是位于什么活物的身体内。


    谢棠的脑袋带着手电一起左右晃动一阵,跟怀里抱着尸体,嘴巴里叼着脑子的蜈蚣对上了视线。


    时间来不及思考,蜈蚣露头就秒。


    趁着它嘴巴里有东西,她要让它死。


    她一手抄起几根股骨捆扎成的大锤,一手拽紧布料拧成的绳索对着下方终身一跃。


    冯青没忍住发出一声喝彩,“爸了个根的!神奇女侠!”


    唐轻柔下蹲的时候谢棠还在,等她站起身发现自己身边原本属于谢棠的位置只剩下她身体的虚线了。


    “什么神奇女侠?”她茫然地问身边的同伴,“我那么大一个姐姐呢?”


    爬宠哥指指洞口,露出比命还苦的表情,“神奇女侠她大战蜈蚣精去了。”


    第32章


    神奇女侠大战蜈蚣精。


    这个让人满满槽点的形容, 居然恰到好处地贴合了此刻暗室内正在发生的战斗。


    之前大家只知道谢棠看上去很能打,但是完全没料到这娘们儿居然能上天遁地,在密室里跟怪物打起游击战。


    冯青哆哆嗦嗦顺着绳子往下降落时,看见的就是蜈蚣爬到墙上用它那山一样的躯体去砸谢棠, 谢棠如泥猴般灵活跳跃闪避对方袭击的画面。


    她上次见到这种战斗名场面, 还是在魂类arpg游戏里。


    玩家操控角色拿着低级武器企图用给怪物“修脚”的方式将它的血条磨没, 期间稍有不慎就会被怪物弄死。


    如果换做在地面上,冯青愣神的时间足以引起蜈蚣的注意, 它会上前将她一招毙命。


    但是这间密室内有能阻碍它视力的东西。


    那是一只占据小半个房间的巨大蝶蛹。


    普通虫子在树上吐丝并且用臀棘钩勾住这个丝垫,倒挂在树枝上成蛹。


    这只虫子的姿态跟那些蝶蛹没有两样,但外形要恶心得多。


    它最外层是如人体血肉一样的半透明黏膜, 透过它隐约可见里面颜色五彩斑斓且层层叠叠的肉虫虫体正随着呼吸起伏。


    冯青看到这东西就头皮发麻,短暂魂魄离体了。


    谢棠注意到她的到来,扯着脖颈对上面喊到, “暂时不用再派人下来了!这场地太过窄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这里有我跟冯青两个人就好!”


    冯青:“啊?”


    就她们两个人刷怪吗?


    等等!


    她不同意!她不同意啊!


    她紧紧抱着绳子不肯下来, “并非如此!我觉得我们两个人是干不掉蜈蚣的,我们需要更多帮手!”


    她一出声, 蜈蚣那双豆豆眼即刻精准无误地锁定她。


    它几百条令人密恐发作的锋利足肢立刻行动起来,向着冯青快速爬过去。


    如果说谢棠像山里灵活的狗, 冯青就像是田地里憨傻的牛。


    她吓得瞪圆一双牛眼,双腿发软,一双手死死攥住绳子如同握住救命稻草。


    短暂失语后她对着洞口上方的同伴们惊声尖叫,“快把我拉上去!快啊!”


    说时迟那时快,爬到她身侧墙壁上的蜈蚣有目的性地足肢一松对着她所在绳索将庞大的虫躯整个砸下来。


    而紧挨在冯青上面的那位小姐妹对着她的脑袋适时地来了一记飞踢。


    此刻仿若走入动作电影的慢镜头,冯青的鼻血从她鼻孔里慢动作飞出,并一路朝邪恶大蜈蚣的脸上窜去。


    而她本人则在飞踢的作用下头晕眼花地朝着蜈蚣的反方向飞离。


    在她以为要重重落地屁股摔成八瓣时, 她落进一个炙热又温柔的怀里。


    或许是为了卸掉她带来的巨大惯性冲击,谢棠还抱着她连连后退好几步。


    怪不得超级英雄电影里被救下的女主角总对男主一见钟情呢。


    冯青落在谢棠怀里时,她恍恍惚惚看见满是血肉的房间内忽然飘起粉红色花瓣。


    她仰头看着救命恩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感受着将她紧紧箍在怀里的有力臂膀……


    谢棠这个女人嘴巴是贱了点,但是她是真他x的帅啊!


    谢棠接应完队友便没多看冯青一眼,卸掉惯性后顺手把她扔到一边,转身抄起地上的武器对准那只朝绳上少女纠缠不休的蛊鬼狠狠砸了过去。


    她这股巨力直接将试图蜈蚣从那绳子上砸下来。


    冯青还没从花痴中回过神来,就被谢棠拉起来开始在房间内跑酷,跟蜈蚣展开追逐大战。


    谢棠逃跑过程中还有余力跟冯青交代战术,她说得跟冯青见过的魂类修脚战术差不多,“我观察过了!这怪物从墙上砸下来翻身时,它身体有一两秒的僵直时间!”


    “在此之前我们拿武器远程投掷消耗它的血条,它僵直期间我们冲上去对着它脑袋来上一下,然后即刻逃跑!”


    “我们就打这个敌进我退、敌退我打的游击战!”


    谢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冯青看过的很多游戏博主也是这个打法。


    只是……


    “我没力气啊……呼呼……我打它……也没什么伤害……”冯青觉得战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自己,她气喘吁吁道,“要不然……呼呼……我还是上去换别人下来吧!”


    “力气小也没关系!有一部电影就是讲一个杀手拿着勺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追着一个目标敲击,最终将其敲死了!”谢棠鼓励她,“积少成多!多你一个勺子就多一份力量!”


    冯青:“!?”


    在某些方言里勺子就是傻子的意思,她总觉得这个谢棠在暗戳戳骂她啊!


    她们俩在这里跑酷,阿蚕就扒着谢棠的头发去看角落里的虫茧。


    它一进来就发现惹,原来玄蜃这个家伙居然藏在这么深的地方!


    怪不得它之前嗅不到他的味道!


    似乎察觉到它发射出的信号,肉茧内属于虫子的斑点花纹蠕动起来,一只睁开的翠色眼球转来转去,隔着红色的茧衣看向谢棠的所在地。


    阿蚕感应到玄蜃的意思,在谢棠路过肉茧时准备无误地跳到那上面开始啃咬它柔中带刚的茧衣。


    玄蜃没有完成化蛹周期,他这会儿在里面四肢无力,原先的尖牙利齿也被粘液泡得软趴趴根本弄不开茧衣,得靠蚕帮忙才行。


    忙着跑路的谢棠跟冯青才没有空注意到这个肉茧花纹有什么变化。


    她俩的注意力都放在跟蜈蚣斗智斗勇上面了。


    一开始冯青是跟在谢棠后面跑,蜈蚣紧跟着坠在两人后面。


    后来谢棠跑太快了,直接盖了一圈跑到蜈蚣后面去了,两个女人隔着虫子对视一眼,默契地对夹在中间的蜈蚣采用放风筝战术。


    蜈蚣被迫在谢棠跟冯青之间游移不定。


    它想追冯青的时候,被谢棠一棍子拉走仇恨。


    追谢棠的时候,又被冯青扔过来的骨头拉走注意力。


    两人就这样将它夹在中间拉扯它,不停地消磨着它的体力。


    现在她们俩的战术如果能无限维持下去,蜈蚣早晚被她俩磨死。


    但现实人类的身体到底跟游戏里的可操纵角色比不了。


    没多久冯青就觉得肺里火烧火燎的疼痛,哪怕嗑了谢棠扔给她的大补丸也无济于事。


    冯青感觉自己嗓子眼里全是血,那是剧烈运动后咽喉毛细血管破裂的味道。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肉眼可见地体力不支。


    敏锐察觉到猎物的露怯,给了谢棠虚晃一招的蜈蚣猛然转身,顷刻间几百只足肢一同舞动,如游龙一般向着冯青加速袭去,任凭谢棠怎样拿东西砸它也绝不回头。


    绝境总能激发人的求生欲,刹那间冯青打了鸡血一般惨叫着飞奔。


    只是这次她太慌张了,当她脚尖触碰到一具柔软的东西时,她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她低头看见了那具被吸食到干瘪的尸体,接着她被绊飞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朝着墙壁直直地撞过去。


    冯青本科攻读物理专业,她自然能算出来自己的下场。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以她这样巨大的惯性来说,被撞到的墙壁不一定会有事,但是她的脑洞肯定会大开,她的颈椎椎体也可能会当场折断。


    坏一点的下场是当场死亡,稍微好一点可能高位截瘫。


    而她的身后就是紧追不舍的蜈蚣,哪怕迎接她的是稍微好一点的那个结局,三秒钟后也将在蜈蚣的毒液下让她与前者殊途同归。


    而按照这个冲击速度,除非谢棠真是具有超人体质的神奇女侠,否则她哪里能救得下她?


    况且就算把她救了下来,谢棠也会跟蜈蚣正面撞上。


    对这个事,谢棠心里也有数。


    但是在阿蚕的警告中,谢棠还是冲了上去。


    冯青这个人平时相处起来确实很讨厌,可是对方再怎么胆小懦弱也选择跟她一起战斗了,那她就不会轻易放手。


    谢棠冲过去快准狠地将她一把推开。


    下一刻一直能灵活闪避的谢棠被一整只百足的蜈蚣抱进怀里。


    那锋利足肢刺入身体的瞬间,谢棠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奇妙的场景,她如果在此刻喝上一口冰可乐,那液体会不会从她身上的小孔里纷纷呲出来?


    此刻的谢棠不感到恐惧,刚刚为了救冯青,她的骨棍早已脱手。


    谢棠的躯干被它紧紧抱住,她的双手却凭借一股蛮力挣脱束缚,当蜈蚣的毒颚对她脑袋扎下来时,她也拿起钥匙扣上的水果刀对准它的眼睛狠狠刺了下去。


    她可以死,但是它也别想好好活。


    就在即将两败俱伤的刹那,怪物居然出现了卡顿,好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它的毒颚并未闭合,谢棠手里的水果刀却精准无误地刺进它的眼睛里,还狠狠地搅了搅。


    蜈蚣顿时疼得足肢乱舞,将她一把丢开后,整条虫疼痛到像是弹簧一样在血肉地面上来回抽搐。


    被它甩出来的谢棠被冯青及时接住,两个人因着惯性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痛呼。


    寻常蜈蚣只有毒颚里有毒,这只蛊虫不一样,被它足肢刺中的谢棠感到头脑越发昏沉,被刺穿的身体部位也泛起强烈的灼痛感。


    谢棠身上被它锋利足肢刺穿的孔洞里,有血不停翻涌出来。


    她惨白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玄蜃此前给她的种种药材,药丸状的就直接往嘴巴里塞,药粉状的就对着自己身上的洞洞挥洒下去,那手指哆哆嗦嗦的姿态像是在给干脆面撒调料。


    嗅到谢棠身上传来的死气,阿蚕急得都快哭了,牙齿更是拼了命地撕咬肉茧,誓必要咬出更大的能让玄蜃从中挤出来的缺口。


    被迫停下蝶化过程的玄蜃身上没有力气,跟泡在羊水里的婴儿没什么两样,他也在茧里目眦欲裂地用还没恢复力量的绵软胳膊企图将蚕咬出来的裂口撕扯得更大。


    他不要谢棠死!


    此刻神智恍惚的谢棠终于注意到角落里如破壳前异形一样疯狂鼓动的肉茧,以及上面不断啃食的阿蚕。


    从阿蚕的传讯来看,她晓得那肉茧里面的不是敌人,而是阿蚕找来的帮手。


    只是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谢棠在脑子里给阿蚕传讯,让它快些回来,她已经用刀捅出了一条从眼睛直达脑子的通道。


    阿蚕愣了片刻,接着果断抛弃没用的玄蜃,给妈咪传讯示意对方来接自己。


    刚才被迎头痛击成弹簧的蜈蚣这会儿已经重新恢复了爬行的姿势,嘴巴里的毒颚对着她跟冯青一开一合,似是迫不及待想要将她们两个即刻弄死。


    谢棠从冯青怀里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骨棍走向肉茧。


    冯青看得出来谢棠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末,她慌忙用匕首割断了束缚在巨石上的绳索,在谢棠回到自己身边时将它往对方胳膊上缠。


    她急得眼泪都彪出来,说话都带着哭腔,“你别跟它打了!我让她们拉你上去!”


    谢棠一愣,“我走了,那你呢?”


    冯青嘴唇颤抖得厉害,“我、我自然是要留在这里。”


    谢棠闻言摇头轻笑,反手将绳子缠到冯青的手腕上。


    她来这个世界之前,其实心里对活着这件事就没有执念了。


    对于低谷期的她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太痛苦。


    恋爱系统看她心怀死志,才绑定上她这个人,它说反正她也不想活了,不如在生命最后找点乐子。


    她来这里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还收获了一段美好的爱情,现在为了救人死在这里的话,这条命其实已经很值当了。


    她一双眼睛紧盯着蜈蚣的动向,同时用左手摸出布巾包裹的神偶,递到冯青手心里,“要是能活着出去,你想办法把这个交给唐晚晚,让她用这个替换出岜莱那只能控制强大蛊虫的神偶,告诉她这是她能逃离寨子的唯一机会。”


    时间短暂,谢棠来不及长篇大论的解释,只能挑重点说,“我送你上去,如果你感念我的救命之恩,就一定要做好我刚才叮嘱你的事情。”


    她说完话,手上已经利落地将布条在冯青胳膊上缠紧,她深吸一口气对洞口上方的人大喊,“拉人上去。”


    眼看食物要跑,蜈蚣的贪欲再也克制不住,就这样直勾勾地冲了上来。


    谢棠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头晕目眩的糟糕debuff对它举起棍子。


    在这跟怪物1v1战斗的生死关头,她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


    她总是能苦中作乐。


    她这会儿觉得这个恋爱系统做得十分写实,毕竟她上辈子也玩过不少骗色鬼参军的恋爱游戏。


    当初跟她一样受骗的色鬼也不少,大家进入游戏是奔着跟攻略对象谈情说爱去的,结果进去以后没能跟男主说几句话,反倒每天都忙着在打官军、流寇、冰蝶跟数不清的流浪体。


    不在意生死时,人类的战斗意志将提升新的等级。


    在蜈蚣冲上来时,谢棠抡起骨头快准狠地对着它的脑袋砸了过去。


    这次蜈蚣显然聪明得多,它庞大的身躯中途摇晃一下避开了谢棠的攻击并且再度对她伸出毒颚,而谢棠刚才也是虚晃一招,她从怀里掏出所剩无几的驱虫粉对着它的脑袋洒了过去。


    此前这粉末对它没什么伤害,但是这次它眼睛被捅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那真起到了伤口上撒盐的效果。


    谢棠趁着它痛到精神恍惚的瞬间,那本来落空的骨棍反手一击再次稳准狠地招呼在它脑袋上。


    在它被揍翻在地身体疯狂抽搐的刹那,谢棠将阿蚕甩了过去。


    阿蚕身体轻,蜈蚣的厚重甲壳又不敏感,以至于它根本察觉不到有东西从它的背甲快速向着它的眼睛爬过去。


    现在谢棠跟蜈蚣一个是残血,一个仅剩丝血。


    双方都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彼此。


    蜈蚣停止翻滚后,整只虫子身上的杀气愈发浓郁,它恐惧又怨愤地盯向谢棠。


    它嗅到了谢棠身上的死气,它不准备跟她打了,它准备拖长时间等她自己死。


    谢棠也看出来这畜牲的意思,生死关头她被对方逗笑了,“物似主人形,你倒是贪生怕死得很。”


    只可惜激将法对蜈蚣没用,它不上当。


    玄蜃给她的药极好,这会儿谢棠的血已经止住了,迅速蔓延的毒素也得到了遏制。


    他很好地延长了她死亡前的这段时间。


    谢棠在脑内跟阿蚕询问完它的爬行进程,正想说点什么继续转移蜈蚣的注意力。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哗啦啦的一阵水声,房间内巨大的肉茧破裂,有身上带着斑点的肉虫带着满身粘液摔在地上,还随着惯性滚动一圈。


    随着它的破壳,一股浓郁到熏得谢棠脑子疼的甜香味道瞬间充盈整个密室。


    那味道很熟悉,但是她已经不太好用的脑子竟也一时间想不起在那里闻过。


    谢棠怀疑这蜈蚣的毒液具备麻痹跟溶血作用同时,它还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否则她怎么看到有着人类四肢跟人头的怪物手脚并用以滑稽的姿态朝她爬行过来?


    讲真,哪怕她现在要死了,她临死前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惊悚猎奇。


    她想起万虫窟里的壁画,还有阿蚕此前提到的友军身份,她心里大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玄蜃说的那位蝶族最强蛊鬼。


    阿蚕在她脑袋里传讯,告诉她不要害怕,他是来救她的。


    至于救她的具体方法……


    他爬到她身边后,对她递过来一只白到半透明的胳膊,用嘶哑的声音言简意赅道,“吃!”


    这会儿他乌黑的长发都被粘液打湿粘在脸上,谢棠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他很像粘稠版女鬼贞子。


    谢棠看着眼前白皙修长的胳膊,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她跟玄蜃在月下做来做去的场面。


    当时玄蜃也是把胳膊递到她嘴边,让她吃。


    谢棠不愿意吃这鬼东西。


    随着她撇开头的动作,她的眼神也跟着游移,于是他手背上那无比眼熟的蝴蝶纹身,以及那一块据说是玄蜃母亲留给他的银手镯就这样映入她的眼帘里。


    她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孔般的小点。


    她想起来对方身上熟悉的甜香在哪里闻到过了。


    顷刻间,无数纷繁复杂的思绪在谢棠脑子里剧烈爆炸。


    谢棠的脑子突然就转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发觉她的异常,贞子哥快速地收回手臂,又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走。


    只是爬了一半又爬回来,他没有给谢棠解释纹身跟手镯的意思,只是倔强地端着自己带着浓郁异香的胳膊往谢棠嘴边送。


    见她用复杂的眼睛盯着他,不肯张嘴配合的样子。


    他用并不锋利的指甲努力在非人虫躯上硬生生抠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来往她嘴边递。


    谢棠的眼睛忽然就红了。


    蜈蚣的眼睛也红了,她不吃,它想吃!给它吃!


    第33章


    谢棠不愿意吃那块血肉, 在其他生物眼里可是香饽饽。


    这条蜈蚣是岜莱养出来的东西,他拿玄蜃的血肉给它打过牙祭。


    在谢棠眼里毫无诱惑力的东西,在它眼里就是大补之物。


    岜莱给它的命令是守护肉茧不要让里面的东西死掉,现在对方自己从里面爬了出来, 身患重伤的可怜虫子啃两口他的血肉回回血总该合情合理。


    在蜈蚣对着玄蜃的肉想入非非, 并且作出攻击姿态飞速向其逼近的时刻, 一路向上的蚕终于抵达谢棠给它预留的血洞入口。


    甲壳跟血肉的敏感程度不是一个等级,几乎蚕刚刚扒上它的眼眶, 蜈蚣身体先是一僵,紧接着就是翻天覆地地发狂。


    这一刻起,从残血不断滑落向丝血的boss彻底进入狂暴模式。


    它没有人灵活到可以去揉眼睛的手臂, 它只能将眼睛对着墙壁一遍又一遍疯狂地凿击。


    同时它其余几百条腿痛得疯狂地在血肉房间内肘击,周围的房间地板到处都是被它足肢挑飞的血液跟肉块。


    这宛如活物的房间随着它的疯狂攻击,仿佛遭受剧大刺激一样震颤起来, 有青紫色粘液从四面八方不断溢出, 房间内下起一场粘稠的紫雨。


    见她脸色更加难看还倔强地不肯松嘴吃肉, 贞子哥这会儿已经没有时间等她自己放下芥蒂,他慌张却强硬地伸出黏糊糊的手撬开她的嘴巴, 将那块肉塞进去强迫她吞咽。


    这会儿他身上的粘液风干后,身体力量恢复不少。


    他努力拖着谢棠朝他肉茧所在的方向阴暗爬行。


    谢棠不太愿意过去, 她头晕目眩地抗议,“我直接死不行吗?”


    贞子哥不语,只是一味地拖拽。


    他带她爬过去之后,进一步露出怪物的一面。


    他的嘴巴突然也开裂成虫子的口器模样,并从中极快速射【】出红色的丝线去缝缝补补那张破损的血肉茧衣。


    房间内的蜈蚣还在虚空索敌,狂暴地用墙面攻击阿蚕钻入的地方。


    跟陷入癫狂不停战斗的它比起来,专注缝茧的贞子哥这边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即视感, 两边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画风。


    谢棠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贞子哥将肉茧缝补到只余下一个人进出的洞口,并且试图把她往里面怼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她试图跟对方讲道理,“我是人类,这里面没法呼吸。”


    而且她也不愿意跟虫子共处一室啊啊啊!


    闻言这位覆面系人外怪男僵硬了一下,紧接着用她陌生的粗哑嗓音一字一句地解释,“我的茧,透气。”


    “你不进去,会死。”说着,他继续将谢棠往里面塞。


    把她塞进去以后,他自己也钻了进去。


    他们两位挤在这巨大的虫茧内,肢体难免有接触。


    贞子哥努力将屁股对着她,嘴巴继续在肉茧的缺口那里缝缝补补,进行一个手动关门的操作。


    谢棠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思绪纷繁。


    尽管对贞子哥的身份有一定推测,谢棠还是怀有侥幸心里。


    说不定他不是玄蜃,只是跟玄蜃同母异父的好兄弟,所以他也拥有岳母大人的同款手镯遗物以及一模一样的手背纹身。


    她一开始还能去想贞子哥跟玄蜃之间的关系,接着她的注意力控制不住地开 始跑偏、发散,她恍惚间看见机器人擎天柱站在贞子哥的背上向她问话,“少女,你愿意跟我一起打败牛魔王,拯救女儿国吗?”


    谢棠:“?”


    这什么跟什么啊?


    窜频了吧?


    菌子房间的毒素是如此迅猛,本就强弩之末的谢棠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失去精神控制后,她的身体只剩下生物的本能。


    茧衣外面还能感受到生死时速的危机环境,等谢棠躲进这里面,那真是有一种重回母亲体内的温暖与舒适。


    尤其是随着玄蜃将茧衣缝补结束,它的内部逐渐开始充盈起粘稠的血红色液体,她很像是泡在生命起源之水里的婴儿。


    随着谢棠露在外面的肌肤与血红液体的接触,她身上的一切疼痛也在逐渐离她远去,一直以来强撑着的精神在这一刻松弛下来,她原本防御性的姿势也逐渐松弛下来。


    她蜷缩成一个半球状,回到生命的最初形态。


    玄蜃偷偷等了好一阵,听到她那里始终没有传来什么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向她。


    又等了一阵,猜测她此刻没有意识以后,他才敢用手指去轻轻戳弄她的脸颊。


    反复戳了两次,她依旧毫无反应。


    此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当着她的面对自己动手动脚。


    具体行为是毫无顾忌地撕扯虫躯上的血肉往她嘴巴里塞。


    虽然这个念头很阴间,可玄蜃内心深处确实在为自己这副畸形躯体能救她的命而感到庆幸。


    如果当年的他知道自己被做成这副鬼样子之后能在未来某一天救下谢棠的命,那么他被万虫啃咬跟刀劈斧砍时根本不会做无谓的反抗。


    只要能帮助到谢棠,他愿意接受那一切。


    玄蜃把虫躯薅得所剩无几后,他既是心碎又是幸福地将谢棠搂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


    她虽然还不能接受他,但是她没有愤怒嫌恶到对他起了杀心,她刚刚还愿意让他碰她,他已经很感激了。


    他在这里不合时宜地庆幸着,忽然听见脑内阿蚕弱弱的传讯,它在询问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洞窟上面的那批人。


    闻讯玄蜃扭转头颅,成功与看起来清澈愚蠢又丑陋的巨型蜈蚣脑袋隔着肉茧大眼瞪小眼。


    意识到对方是自己跟谢棠的嫡长女阿蚕,而不是该死的蜈蚣后,玄蜃深呼吸忍住下意识想要攻击对方的冲动,给出命令,“既然阿姐想让他们活着,那你就带他们出去吧。”


    汉人常说爱屋及乌,他爱谢棠,就不会对她的同伴冷眼旁观。


    这样谢棠醒了以后看见他把她的同伴们安排得妥妥当当,肯定幸福得搂着他狠狠亲吻。


    玄蜃想着想着,没忍住将嘴巴咧开到耳侧,又细心跟阿蚕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跟之后的策略,这才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控制蜈蚣身体的阿蚕还保留着做蚕时的习惯,它对着玄蜃点点头,这才歪七扭八地往洞窟上面爬去。


    担心外面的人以为蚕是坏东西,对它露头就秒。


    蚕在打开机关后,还特意等了一会儿才对着外面探头探脑。


    它爬出去后,洞窟的机关再次关闭,密室内成了玄蜃跟谢棠的二人世界。


    玄蜃很想扒光谢棠的衣服,这样更方便她吸收茧内的液体。


    但是他不敢这样做。


    两人现在还没有表明身份,他作为一个“陌生”人,需要尊重她的穿衣自由。


    这会儿没有旁人再侧,他不用再克制自己的情感去塑造强大冷静的形象,他手指隔空触摸谢棠身上斑斑血迹的位置,眼睛里的泪水一个劲地往外流淌。


    他凑近小心翼翼将自己的额头与她贴在一处,用带着浓郁哭腔的调子很小声地跟她碎碎念,“刚刚辛苦了,是我没用才让你一个人去处理那只糟心的畜牲。”


    “谢棠……快些好起来吧……没有你我也不要活了……”


    住所内的岜莱几乎在蜈蚣身亡的瞬间就有所感应。


    他身体摇晃一下,手掌紧扣桌案边缘,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身上穿着玄蜃衣物,做圣子打扮的玄棘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搀扶,“阿爷!你怎么了?”


    “那群废物东西居然能杀了我的蛊鬼!”年近八旬的岜莱契约蛊鬼身死道消,他的身体也随之遭遇重创,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自己的寿命一眼看得到头了。


    只是他死不瞑目,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交代清楚。


    他派出手下去通知大祭司祖豹带着族里的青壮前往万虫窟杀人灭口,接着便一把推开搀扶他的玄棘,转身一路摇摇晃晃向着住所的祠堂走去。


    玄棘带着自己孩子的母亲慌忙跟上去,便听见自己阿爷如同交代遗言一样碎碎念道,“杂种闭关化蝶需要大量的血肉供给,我这才迫不及待将那群外地人一网打尽。”


    “以防被寨里那些鬼东西趁杂种不在起了倒反天罡的心思,我又让你假死扮做他的样子,等他出关后再恢复你们各自的身份……”


    “多么完美的计划啊!现在被那些不得好死的外乡人毁了一半!”


    说到这里,岜莱气得又咳出一股黑血,他走到祖宗画像前做了个揖,这才掀开画像从它背后的暗格中掏出一个密码箱,打开后哆嗦着手臂去取出那满身血污的泥人。


    玄棘瞳孔震颤一瞬,他当然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岜莱将它交给自己又意味着什么。


    “这寨子要乱了,我这就做法将它传承给你。”岜莱死死握住玄棘的手,表情严肃无比,“玄棘,我死后血脉传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莫要让阿爷失望!”


    对延续蝶祖血脉光宗耀祖的执念已经刻在岜莱骨子里,他哪怕躺进棺材里也要在未来托梦给玄棘,询问唐晚晚生下几个孩子,又有几个是男孩。


    玄棘一直觉得岜莱迂腐又封建,想要自己篡位做皇帝,架空自己阿爷的权力让他去做太上皇。


    但他脑子里绝对没想过岜莱会死得这么早,作为家里的长孙他还想要在未来的事业上得到祖辈的认可,他想要一辈子都做爷爷的好孙子!


    “您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您绝对不会死的!”玄棘疯了一样在房子里翻找药箱,“您只是死了一条蛊虫损了元气而已!您多吃些补品就能好了!”


    “这些补品要是没用,我把玄蜃炖给您吃了!”


    “胡闹!莫要在关键时刻逞一副小女儿姿态!他是我留给子孙后代看家护院的好狗!容不得你开这种玩笑!”岜莱险些被涸泽而渔的傻孙子气得再吐出一口老血,他死死揪住玄棘的衣领,“记住,你要让他好好活着!”


    “这次那群杂碎能干掉我的蜈蚣纯属是走了狗屎运!但是世界上没有人能弄死我耗尽心血制作出来的蛊王玄蜃!”


    岜莱根据自己对玄蜃的了解,对万虫窟那边发生的具体情况作出推论,“玄蜃化蛹时身体比平时虚弱,守护他的蜈蚣身死,他若是亲自跟那批旅者战斗一定会耗费体力,等我们的传承工作结束,你即刻带一批大补之物赶过去!”


    闻言玄棘简直酸死了,他无能狂怒,“阿爷伤成这副模样还要替他做谋划?杂种就是杂种!真是一个废物东西!”


    唐·身为长孙之媳、曾孙之母所以可以在现场正大光明听墙角·晚晚:“?”


    这不对吧?哥们儿!


    岜莱分明是在为了你玄棘谋划吧!


    她这个旁观者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听都觉得玄蜃才是这场爷孙闹剧里的工具人呢!


    他们两个贱男人在这里表演爷孙情深的场面,唐晚晚只觉得多看一眼都辣眼睛。


    趁着他们戏瘾大发没时间关注自己,她大大的眼珠在藏着暗格的画像那里转了两圈,接着又目不转睛地盯向岜莱口中那只事关重大的神偶。


    唐晚晚自认武力值确实比不了老登跟小登,但是她智力上还是比二登强。


    她快速头脑风暴,将这段时间与玄棘私下相处时得到的消息以及爷孙俩刚刚危机时刻透露的讯息结合起来展开分析。


    首先,岜莱嘴巴里的蛊王玄蜃肯定不是人,而是怪物。


    其次,这一家肯定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让村民恨不得除之后快,全靠蛊王玄蜃的压制,他们才能苟活到现在。


    不然人民的干部干嘛视人民为洪水猛兽?


    最后,他们话里话外将守护神一样的玄蜃称为杂种,玄棘还对玄蜃各种拈酸吃醋,那说明他们家内部并非铁桶一块,而是一盘散沙。


    是什么让蛊王玄蜃受尽侮辱,还要继续给这家人当牛做马?总不能因为他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吧?


    唐晚晚眨了眨紧盯神偶盯到酸涩红肿的眼睛,老登要死了还这么在意传承这个东西,说不定玄蜃身不由己的原因就在这里。


    假如她能从玄棘这里将这泥偶偷送到谢棠那儿,谢棠是不是能想出让大家都好好活下去的方法呢?


    这宅子里目前都是守卫,唐晚晚自然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跟老登、小登明争,那她只能想办法暗夺了。


    另一边的万虫窟内,一群仅剩的活人正扒在蜈蚣的背甲上,由它带着往头顶的出口爬去。


    旅者们得承认,这蜈蚣刚从地下爬出来的时候,他们顷刻间就把一切能用的手段都招呼到它身上去了。


    但是那个效果就跟巨人被小矮人踹了几脚没有太大区别。


    在大家都绝望的时候,蜈蚣慢慢趴在地上,接着从它眼眶里爬出来一只染成红色的大胖虫子。


    冯青人都麻了,“这是蜈蚣身上长的寄生虫吗?它这是在向我们发出手动驱虫邀请?”


    “你长点脑子好吗?”唐轻柔嫌弃地瞪她一眼,接着便聚精会神地打量起眼前这只虫子来,见到它变了颜色却依旧胖得宛如米其林轮胎广告一样的身体,她有点想起来这位是谁了。


    她试探性地发问,“是姐姐养的那只大胖虫子吗?”


    阿蚕点点头,骄傲地挺起上半身。


    蚕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大”代表它体型威猛,“胖”代表它在竞争激烈的蛊鬼界还能获得足够多的食物将自己吃得心宽体胖,人这是在夸蚕厉害呢!


    唐轻柔这样一提,冯青恍恍惚惚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在谢棠身边见过这只虫子来着,但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不仅眼神不如唐轻柔,记性还比对方差。


    她极速转移话题,“太好啦!你是姐姐派来带我们出去的救兵对不对?”


    唐轻柔将她推到一边,“大胖虫子,谢棠在哪里?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虫子不会说话,它只会点头跟摇头。


    于是唐轻柔担忧谢棠心切,她急中生智,语速极快说道,“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点头跟摇头就可以!”


    “谢棠现在还好好活着对吗?我们离开后她会不会死?我们现在能下去带她一起上来吗?”


    阿蚕先是点头,接着又连连摇头。


    冯青出去心切,她可没忘记自己还有谢棠拼死也要交代的任务在身上,没跟大胖虫子出现自然有谢棠自己的考虑。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


    冯青说,“阿蚕!事不宜迟,劳烦你立刻带我们出去!”


    唐轻柔还想再挣扎一下,冯青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你不想。我们棠姐有她自己的安排,你别找茬。”


    果然勇猛的雌性在哪里都是别人的姐,蚕又原地为自己谢棠妈咪嫡长女的身份骄傲了一秒钟,接着快速顾涌回蜈蚣脑袋里,没过多久整只蜈蚣腾空而起,沿着悬崖峭壁爬到上空万虫窟的洞口那里。


    它根据玄蜃在它脑海中的遗留讯息去寻找机关,担心它豆豆眼视力不好,底下的大好人们还拿手电筒给它照亮,双方合力下没过多久蚕便找到了一处不明显的蝴蝶状凸起。


    说时迟那时快,它高抬起一只锋利的足肢对着蝴蝶状凸起狠狠地刺了下去。


    安静的万虫窟内登时响起齿轮啮合的巨响,随着那块众人头顶的巨石缓缓移开,外面昏黄的日光直射进来。


    原来从他们被扔进来到能走出去,太阳还没有下山,可是这一天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现场很多尸体根本熬不过去。


    一行人怔然这会儿,有被惊动的守卫从洞口对着下方探头探脑查看情况,躲在岩壁下方的阿蚕就在此时驾驶着蜈蚣躯体一跃而起,稳准狠地对着他们凶悍出击。


    旅者们目瞪口呆看着的出口,他们看不见具体打斗画面,但是能听见上面守卫的惨叫声,还有人在大吼,“快去通知族长!他的蛊鬼发狂啦!”


    没过多久,他们头顶的地面上彻底没了生息。


    须臾一只形状怪异惊悚的蜈蚣脑袋从洞口探进来,吓得旅者们下意识呼吸一窒。


    他x的!哪怕知道它此刻是队友,这巨型毒物的压迫感也太强烈了!


    把他们这群菜鸡送到这怪物遍地的恐怖世界,老天奶这个匹配机制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祂老人家本可以让他们直接死的,现在还特意把他们传送到恐怖世界遭受精神折磨跟□□摧残。


    祂真的太贴心了!他们哭死!


    第34章


    蚕将一群人带到上面以后,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的陆俊杰又开始皮痒了,又忍不住指点江山起来。


    他趴在蚕背上对着地上的守卫尸体指指点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们不该这样轻易离开, 至少要念一段经文超度一下他们的亡魂才行。”


    “现场没有容器能装你脑子里的水, 所以你在这装起杯来了。”唐轻柔怀疑自己之前瞎成什么样才看上这个贱货。


    她拍拍阿蚕的大脑袋, 跟它说话时语气要温柔得多,“拜托你不要听他乱说, 请立刻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落脚。”


    漂亮小姐姐跟嘴贱臭男人之间,阿蚕还是知道要选哪个的。


    它明白时间拖不起,于是干脆没搭理陆俊杰, 直接驮着一群人转身向山里爬去。


    被拂了面子的陆俊杰不乐意了,“喂!你们有没有同情心?”


    “同情心?你开什么玩笑?”冯青气得笑出声来,“呵呵, 我们的同伴是谁杀的?又是谁把我们扔到虫堆里?最后关头想阻止我们逃亡的又是哪个?”


    “这些统统都是你嘴巴里那群可怜的尸体劣迹!”单怼一个陆俊杰还不过瘾, 冯青当然也没忘记恨屋及乌去讥讽唐轻柔, “傻缺找傻缺!脑残找脑残!你这辈子唯一正确的事就是跟他解除婚约,不继续与他的智力障碍交叉传染!”


    年少无知的黑历史被人念叨一辈子, 唐轻柔脸都被气歪了。


    这次没有谢棠在旁捂嘴,唐轻柔就顶着那张漂亮脸蛋肆意喷脏话, “你说得一点没错,可是你忘记他现在已经是围绕你嫡长闺唐晚晚转圈的苍蝇了!”


    “苍蝇只被屎吸引,而屎跟尿往往一同出现!你们姐妹俩就是路边的一滩混合排泄物!”


    见冯青气得额头青筋乱跳就要继续开麦,唐轻柔挺起胸膛用一句话杀死了比赛,她说,“我们的救命恩人谢棠可是我的嫡长闺!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别忘了你什么身份, 我又是什么身份!”


    很好,现在轮到冯青的脸也气歪了。


    他们现在的苦难确实是族长以唐晚晚谋杀亲孙为理由带来的,而他们能在万虫窟里活下来全是谢棠的功劳,何况连现在逃难乘坐的交通工具都是她谢棠一手提供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冯青还有什么可反驳的?她只能闭嘴吃瘪!


    两位女士的战斗以唐轻柔狗仗人势的压倒性胜利告终后,无人在意角落里,男士陆俊杰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你们吵架就吵架,干嘛扯上我?你们把我比作苍蝇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这位唐晚晚的忠实拥趸第一反应都不是去维护他女神,可见在生死边缘走上这么一遭,陆俊杰已经成功脱粉了。


    冯青对付不了唐轻柔,她还拿捏不了陆俊杰吗?


    她扭头阴测测地看向这位苍蝇哥,嘴角露出憋得气急败坏的笑意,咬牙切齿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去。”


    陆俊杰闭嘴了。


    他这人打小就识时务。


    一群人离开后,大祭司祖豹这才带着族中青壮姗姗来迟。


    他们一到现场,那满地狼藉的尸体顷刻塞满他们的眼球。


    他们每一个都脸色青黑、双目圆睁,俨然是中毒身亡的模样。


    岜莱一直担心下面的人团结起来推翻他的统治,所以他通知期间刻意不许村民私下过多往来。


    底层人要什么友情?心思多了,人心就野了,能给寨子生孩子就够了,多余的事情都不重要。


    所以这群随岜莱赶到现场的守卫看见同族的尸体也没啥想要替他们报仇的念头,只是冷漠地站在祖豹身边静候他的下一步命令。


    而祖豹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细细地查看地上的战斗痕迹。


    寨中村民跟外地人的鞋印不一样,根据他祖豹的经验来看,这场战斗全程只有现场护卫跟岜莱的那只蜈蚣参与其中。


    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不理解族长那只乖巧可爱的蛊鬼小蜈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从密室跑到外面杀人。


    杀人就算了,贪吃的它事后还不把他们吃掉,这就很稀奇了。


    等祖豹进一步带着族人下入万虫窟内部探查情况时,现场的一切更是让他摸不到头脑。


    心腹大将暴死这件事,族长岜莱自然不会与能威胁到他统治的大祭司祖豹交代。


    作为最高领导,岜莱只是让下属传递给祖豹对外地人大开杀戒的命令,这之外没有多余的解释。


    祖豹跟岜莱合作多年,知道对方是无风不起浪的性子,岜莱突然发布任务肯定有他的原因。


    只是……


    “说话的方式简单点不行吗?”他控制不住在心里愤愤不平,“非得每次都让我对他真正的目的猜来猜去,真是烦得要死。”


    听到守卫告诉他现场统计的新鲜尸体数量跟扔下来的人数不一样,祖豹沉思一会儿,便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去洞窟上面等着。


    确认他们走后,祖豹这才独自开启密室开关,亲自去下方查明情况,看看缺失的尸体是不是做了小蜈蚣的口粮。


    果然不出他所料,小蜈确实拖了活人进来美美开席。


    这里也确实有一具被蜈蚣吸扁了的尸体,只是再加上这一具也跟之前被守卫扔下来的人数对不上。


    而且……


    “小蜈蚣去哪儿了?”祖豹四下张望,虚空比划,自言自语,“我那么大的一只小蜈蚣呢?天都要黑了,它怎么还不回窝休息呢?”


    这些年他跟岜莱可没少给那只小可爱定期投喂血食,他以为对方出去杀完人还会回来的!结果它居然真的不要窝、也不要他了!


    这蜈蚣虽然不是祖豹的蛊虫,两者没有缔结契约。


    可是岜莱他管生不管养,那小虫可是他单亲父亲祖豹一把屎一把尿喂成大虫的!


    被抛弃的老父亲祖豹要急疯了,他也不管玄蜃还在化蛹,他就快步走到肉茧那里敲门一样疯狂敲击那一层血肉黏膜,还边敲边配乐,“咚咚咚!咚咚咚!玄蜃你醒一醒!我有话要问你!”


    玄蜃才闭眼没多久,又被他给弄醒。


    他原本不想理他,可是他不言语,那个讨人厌的祖豹就在那里咚咚个没完没了。


    他将谢棠的脸抱在怀里,转身对祖豹睁开了双眼。


    他丝毫不担心被对方看见茧里多个人会怎样,因为祖豹的脑回路有他自己的解题方式。


    果然,祖豹发现肉茧中多出一个人形物体的存在时,他还以为那是玄蜃抓进去的零食。


    他脑子转了几圈,灵光一闪语速极快地说出自己的英明推理,“你是不是营养不够,所以让小蜈蚣到外面去给你抓野味打牙祭,结果守卫误以为它想攻击他们,于是双方展开激烈争斗最终小蜈蚣获得绝对胜利,将对方尽数歼灭。”


    “所以小蜈蚣不是不回窝了!好孩子是去山里给你抓野味了!”说到这里,祖豹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脸上露出欣慰又幸福的表情,“小蜈蚣真不愧是我亲手养大的好女儿,贴心又温柔的性格确实随了我!”


    给自己好女儿找好台阶的祖豹完全将现场缺人的事抛诸脑后,反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美滋滋得不行。


    “谢谢你安慰我,多亏有你,要不然我现在都要担心死啦,”祖豹笑眯眯地摸摸玄蜃的肉茧,跟他道别,“你等等,我这就上去叫人弄些补品给你。”


    玄·全程没说一个字·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讥讽地从喉管里发出一声冷哼。


    待密室内再也没有他的气息,玄蜃低头吻了吻谢棠的侧脸,柔情似水地哄着毫无意识的昏睡者,“让你被蠢货发言玷污耳朵是我的错,你某要怪我。”


    忙着自我修复身体的谢棠这会儿连意识都没有,又拿什么来怪他?


    这次不仅是她的身体遭遇重创,他也同样需要时间跟精气来修复被他扯得七零八落的左半边身体。


    他不为了自己割肉喂谢棠后悔,他只后悔为什么他没能提前救她,以至于让她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玄蜃自顾自跟谢棠又连连说了好几句希望她快些好起来,她不在了他也不要活的话,这才再次搂着她重新陷入沉睡。


    觉得祖豹是蠢货的绝对不止一个玄蜃,还有接受传承后,带着补品匆匆赶来的玄棘。


    两人中途相遇后,祖豹将自己的推测一板一眼地说给玄棘听,玄棘险些当场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他磨牙凿齿地问起被祖豹无意忽略的重点,“我们先不谈蜈蚣的事,只讲一讲你有没有找到越狱的那几名教师。”


    “我认为他们并非越狱,”祖豹回程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那万虫窟里确实少了几具尸体,可是除非我的小蜈蚣失了智主动驮着他们离开现场,否则单凭他们肉体凡胎如何能越狱成功?”


    说到这里,祖豹昂头得意地摸起他精心修剪的胡须,展开名侦探祖豹的推理,“我在现场找到了火炬燃烧的灰烬,我推测那些失踪人士先是被万虫啃咬得肉都不剩,又被其他人废物利用拿走他们的衣服跟骨头做生火材料,这才什么都没留下。”


    玄棘被他这位卖弄智慧的蠢货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偏偏又不能当场发作,他身体都隐忍到颤抖起来,“所以你没有派人去山上找他们喽?”


    “并非没有。”祖豹看得出他生气,所以没有说出后半句,他派人去找的不是失踪的教师,而是上山打野味的心肝蜈蚣。


    他自认父爱如山,无言且伟大。


    无言指话只说一半,伟大指为了孩子能回窝所以甘愿哄骗上司。


    相处共事这么多年,玄棘早就知道这个人办事是个什么德行。


    玄棘怎么看祖豹都觉得这老登是脑子进了水,蠢得无以复加。


    他当然不会相信祖豹的鬼话,他命身后带着补品的随从跟随祖豹一起去给玄蜃送补品,自己则接过祖豹队伍的指挥权,亲自带着族中青壮上山去寻那些教师的踪迹。


    现在岜莱身患重伤,正是新旧族长交替的风雨飘摇之际,容不得半点差错,玄棘誓要将有能力消灭强大蛊鬼蜈蚣的不稳定因素趁早消灭掉。


    只是不论是不靠谱的祖豹,还是发誓要干出一番名堂的玄棘,他们都无法在熟悉的山林内找到支教团的残余成员。


    因为他们此刻根本不在山上。


    玄蜃说明知山有虎,就不去明知山。


    他让阿蚕用蜈蚣躯体伪造出假的逃生路线后,直接带着支教团剩余人员在浓雾的遮掩下潜入村寨,去小芳家里避难。


    要不是看见这里四处遍布竹楼跟吊脚楼,一群人闻那个味道还以为自己不在居民区,而是来到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场。


    他们以为这是谢棠的安排,不由得纷纷在心里赞美这姐是真的很会安排地方。


    别说是寨子里的狗了,换成训练有素的警犬来也不一定能在这生化武器堆里嗅闻出他们的蛛丝马迹。


    小芳开门看见这群浑身都是血污的祭品时,第一反应是将门重新关上,第二反应是把门又打开。


    她认得唐轻柔的脸,这位是除了棠棠老师以外给他们上过最多课的人。


    她也认得唐轻柔手心里昂首挺胸的大胖虫子,那上面有棠棠老师跟圣子的味道,这是那二位的契约蛊鬼。


    只是那又如何呢?


    小芳被岜莱警告过,她本能地想跟这群人划清界限,她想都不想又一次抬手要将敞开的门合上。


    冯青眼疾手快地将门撑住,“请等一下!是谢棠养的大胖虫子带我们来的!谢棠希望你能收留我们!”


    他们不提这个名字还好,提完三秒钟内小芳极速变异成那天杀人如麻的□□精,她青紫色的小脸蛋上遍布□□的脓疮,“你们这群杂碎还敢跟我提棠棠老师?凭什么棠棠老师不在了,你们这群畜牲还能继续活着?”


    棠棠老师留下的遗物不多,这群废物算是其中最没用的几个。


    她本来想放过这群棠棠遗物,但是现在她后悔了,她要把他们送去给棠棠老师陪——


    “你的棠棠老师还没死!”冯青抓紧时间澄清,“她有事留在万虫窟,但是她肯定没死,不然大胖虫子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你也是怪物,你对此肯定清楚得不得了!”


    一个人说话说服力小了一点,她疯狂肘击唐轻柔的同时还给她挤眉弄眼,“你是谢棠的好姐妹,好姐妹你说句话啊!”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部聚集到唐轻柔身上,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保证她没死,如果她死了,我给她殉情。”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奇怪起来。


    唐轻柔苍白的脸色一点点爆红,她气急败坏起来,“我殉情指的是殉友情不是殉爱情!我真是受够你们这群嬷嬷了!”


    不管是殉什么情,她至少表明了自己对谢棠的满腔激情。


    经过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小芳倒是是愿意放这几个人形遗物进家门了。


    在门外那味道已经很足了,进了门那更是熏得这帮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类彻底死了。


    这群没用的遗物能做出这种反应也在小芳的意料之中。


    惦记着他们棠棠遗物的身份,小芳眉头紧锁从房间垃圾堆里翻出来好似几粒伸腿瞪眼丸一样的东西递过去,言简意赅道,“吃掉。”


    一行人身处干净又卫生的地方,看着她脏脏小手内内杆菌又微生的泥丸,恍恍惚惚仿佛来到了大印国。


    唐轻柔来这个村寨之前可是金樽玉贵的大小姐,来到这里以后又是上旱厕又是掉虫窝,现在还要吃眼前这个跟屎没有区别的东西。


    她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嘭地一声就断了,她表情狰狞瞬间暴起就要开始闹。


    这时有一只带着血污的爪子从容地在她身侧伸出,那人淡定地在脏手里捏起泥丸,干脆利落地扔进嘴巴里。


    全程冯青没有说一句苦,只是指尖微脏。


    唐轻柔的崩溃瞬间被按下暂停键,过了一会儿她收回放在冯青身上目瞪口呆的视线,转头别别扭扭地从小芳那里也拿了一粒泥丸面色扭曲地吃掉,还跟小芳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


    这东西看着脏,吃着臭。


    不过这恰好起到一个以毒攻毒的效果,他们服用后能感觉到自己的嗅觉明显退化,被熏晕的神智难得清明起来。


    小芳见状难得愿意多说一句没有那么冷冰冰的话语,她涩声道,“这原本是给棠棠老师准备的。”


    上次棠棠老师在她家里被熏到记忆断片后,玄蜃就在这特意备下这东西。


    只是棠棠老师没能吃到,倒是便宜她这些遗物了。


    遗物们被熏得持续掉血的debuff被摘掉后,这才有心思四处张望,打量起这窄小破旧又简陋的竹楼。


    这个家里除了垃圾就是虫子,很难想象这里居然还能住人。


    他们在小芳家里寻求庇护,自然不能只占便宜不干活。


    这一群人里大多数是相对爱干净的女人。


    她们在现场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主动提出要给小芳做家务活的申请。


    被她们一双双冒着精光的眼睛死死盯住,怪物小芳突然久违地产生被诡异之物盯上时的毛骨悚然感。


    她打了个哆嗦,弱弱发出提醒,“这里如果太干净,无法隐藏你们的味道。”


    “至少要保证屋子主要活动区域的干净整洁不是吗?我们把垃圾堆到四周也是一样能隐藏大家气味的呀!”队伍里一个小姑娘双眼亮晶晶地打量四周,“其实平常我在家很懒的,但是一想到要动脑子想办法在岜莱眼皮底下绝地求生,我突然觉得大扫除这事有趣极了。”


    反正只要别是干正事,那干什么都行。


    而且大家在这里留宿总不能睡垃圾堆里,得清理出来一片干净的空地才行。


    一行人给小芳做家务时展现出极大的热情,人多力量大,上次谢棠来只是洗了小芳的人,这次她们不仅把小芳的人跟她的衣服一起洗了,还把她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也给薅起来一起洗了。


    把这自闭娘俩洗完还不算完,一群女人又虎视眈眈盯上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癞蛤蟆。


    癞蛤蟆吓得呱呱乱叫满屋子乱蹦,一群女人像当初它追杀他们一样,将它恶狠狠扑倒在地,硬生生将这位麻麻赖赖的鬼东西也拽过来一起洗了。


    娘仨从未如此干净过。


    结束后一个人、一只怪,还有被怪抱在怀里的瘌□□宛如失去灵魂一样在床铺上恍恍惚惚地排排坐。


    很快她们仨又被人从床榻上扫下去,女人们把床铺也拿去洗了。


    她们今天可谓是激情作案,等到恢复理智时,发现房子里面大多数东西都被大家洗得湿漉漉的。


    问题是为了防止村民看出来小芳家里来了外人,这些湿衣服跟床单被罩都不能晾在外面,只能搭在屋子里一切能晾衣服的地方。


    此举弄得屋子里不仅味道难闻,现在还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郁潮气。


    陆俊杰又适时地蹦出来说风凉话,“洗干净的湿衣服还会吸收垃圾的味道重新变得臭烘烘,你们这纯纯是跳梁小丑,做的全是无用功。”


    往常他一张嘴,总会有人怼他几句让他闭嘴。


    这会儿大家身心俱疲,被挫败感完全笼罩住。


    他们不仅无法从怪物手里保住谢棠,现在连简单的家务活都做不好,那他们还能有什么用呢?


    这时有人用呕哑的声音开口说话了,“谢谢你们,你们做得很好。”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是小芳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母亲在温柔地注视着大家。


    她是如此的憔悴,众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样一具瘦弱如干尸的身体如何能散发出那样鲜活明媚的善意呢?


    见他们纷纷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小芳的母亲用怀念的眼神四处打量一圈焕然一新的房屋,笑着对他们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是我跟小芳以及这间屋子最干净的一天,真的谢谢你们。”


    不仅是旅者们为她的反应所震撼,小芳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听见妈妈对这个世界有正面的反馈。


    好像她不再是一具行将就木的活尸,有肉眼可见的生命力在她的体内生根发芽,并且破土而出,将深埋地下的她重新带回人间。


    陆俊杰张嘴,“可——”


    “嘭!”


    他脸侧的墙板骤然被癞蛤蟆的舌头扎出一个木屑横飞的破洞来。


    陆俊杰闭嘴。


    小芳妈妈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她继续说道,“我刚刚好像听闻你们在讨论推翻岜莱的方法,能再说一次给我听听吗?”


    第35章


    对于小芳阿妈的误解, 唐轻柔急于纠正,“我们说的是如何在他手下求生,不是——”


    “我们就是要推翻他!”冯青果断捂住她的嘴巴,并且在众人面前从怀中掏出来谢棠留给她的小泥人。


    她义正言辞地说道, “谢棠让我将这个东西交给曾孙之母、长孙之媳、人民英雌唐晚晚女士, 让她替换出岜莱身边那只能控制强大蛊王的神偶, 她说这是大家唯一翻身的机会!”


    冯青记不清谢棠具体的原话是什么,但是她私心觉得将内容朝对他们这群旅者有益的地方微调一下也无伤大雅。


    小芳阿妈脱离族群有一段时间了, 消息落后得很。


    谢棠她认识,但是其余人士都是哪位她根本不清楚。


    闻言她认真思索一阵,脑子转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很困惑。


    她由衷地问道, “我有些混乱,所以这神偶到底是要交给谁?是曾孙他妈、长孙他老婆、人民英雌还是唐晚晚?”


    冯青看见她那双清澈无辜又透着浓郁迷茫感的双眼,她明白对方这是真的在困惑, 而不是在这里玩梗, 但这不影响她心里难以言喻地产生挫败感。


    唐轻柔嘴巴抿成一条波浪线努力憋笑, 她也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她不想在笑出声来拉冯青的仇恨值。


    冯青深吸一口气, 为了活命摒除心中的烦躁,尽量温柔耐心地解释, “前面三个词都只是唐晚晚的tag标签,总之我们把这个东西交到她手里让她狸猫换太子就行了。”


    小芳□□一样凸起的眼珠在眼眶里诡异地转来转去时,她老母亲满是老茧的冰凉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她一抬头便对上了那双燃烧着浓郁恨意的双眸,“好孩子,你报仇的好机会来了。”


    小芳的瞳孔颤抖起来,既不敢点头应下, 也不敢开口拒绝。


    她确实是恨透了岜莱,也曾在无数个深夜责问神明为什么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畜牲还能安安稳稳活在这个人世上。


    可是轮到她跟岜莱当面硬碰硬的时候,她又想退缩了。


    不是所有人都在受害后拥有向施暴者本人反抗的勇气。


    她在岜莱手上死过一次,她对他的恨意不是假的,她对他那份刻入骨髓的恐惧也不是假的。


    小芳阿妈看出她的躲闪,她招招手示意冯青将东西递到自己这里,接着她试图去掰开小芳紧握的双拳,想将这东西强行地塞到她的掌心里。


    小芳终于开口了,她头摇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脖颈上甩下来,“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为什么要害怕死亡?你跟我很久以前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小芳阿妈脸上的笑容很虚无很飘渺,宛如僵硬的尸体被外力硬生生拉起唇角。


    “一直退让就一直由他宰割,我真的受够这种日子了。阿妈的身体已经无法跟他对抗,但是你可以。”


    “如果阿妈的好囡囡又一次死在他们手里,阿妈会在替你报仇的第一时间去下面找你,我会牵着你一起为这些年犯下的错赎罪。”


    这次她将神偶塞进小芳手掌中时,小姑娘她没有再拒绝,这位风烛残年的母亲眉眼弯弯,“囡囡,你就按照她们说的那样去做,找一个好机会亲手把它交给唐晚晚。”


    那么问题来了……


    小芳歪头看向旅者们,“什么时候是好机会?我又要去哪里寻唐晚晚呢?”


    唐轻柔见怪物松口,便知道千载难逢的组队机会来了。


    她知道自己脑子不太行,总是满肚子算计却算计不明白。


    于是这次轮到她急切地肘击冯青了,“你是唐晚晚的好姐妹,你快推断一下她的具体位置啊!”


    冯青寻思自己只是唐晚晚的姐妹,又不是唐晚晚的蛔虫,她哪里能知道唐晚晚的所在地?


    可是大家都在这里眼巴巴地看着,她不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露怯,她脑子转了几圈,看向在角落里那位扒住飞天双马尾啃来啃去的阿蚕,“你能帮我们找到唐晚晚吗?”


    蚕摇摇头,因为它不是狗,它对主人之外的味道并不敏感。


    于是找到灵感的众人又看向小芳怀里表情自闭的癞蛤蟆。


    癞蛤蟆:“呱?”


    金蚕不是狗,难倒它就是了吗?


    于是他们又纷纷将视线投向总是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陆俊杰。


    唐轻柔叫嚣道,“喂,你不是唐晚晚的舔狗吗?快点嗅出来你主人的方位!”


    陆俊杰被气得当场破防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跟她已经——”


    “刚刚大家工作的时候你就躺在一边装死,后来又说风凉话煞风景,现在又拒绝指派给你的工作。”小芳阴测测地看向他,言简意赅地下了判词,“我家不养闲人,你要么出力,要么死。”


    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杀气,蛊鬼癞蛤蟆也将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移向面前这只长舌的臭男人,似乎期待主人重新上演一声令下就原地开席的冥场面。


    为防止怪物拔舌,陆俊杰抬手隔空挡住自己的嘴巴,能屈能伸地极速改口,“我、我可以!你们给我几分钟时间!”


    癞蛤蟆:“呱。”


    别提几分钟了,陆俊杰连几秒钟都不敢耽误了。


    求生欲作用下他急中生智飞速作答,“玄棘生前跟唐晚晚睡过几觉,说不定唐晚晚已经怀了玄棘的孩子!说不定岜莱把唐晚晚囚禁在自己的房子里好吃好喝供着,等她生完孩子再送她殉葬!”


    “哪怕我这个推论是错的也没关系!”


    陆俊杰深吸一口气继续用连珠炮一样的语速说道,“万虫窟上死了一堆守卫、万虫窟里又少了一伙活人、万虫窟底还死了那么一只强大的蛊鬼蜈蚣!这可是足以引起舆情的重大事故!”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搞出问题的人,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把我们缉拿归案!”


    “今天寨子里的搜查只是开始,后续出动去深山老林搜捕的人力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


    陆俊杰越说越兴奋,短暂将恐惧抛诸脑后,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是诸葛在世。


    他昂起脖颈,如同一只骄傲的大白鹅,“此消彼长,那岜莱的屋子守卫能力肯定一降再降!我们还找什么唐晚晚?你届时完全可以偷偷潜入岜莱的住所,将里面的一切都翻个底朝天!没什么东西是抢不来的!”


    说完这话,陆俊杰得意地摇头晃脑,为自己的智慧感到骄傲自豪,“这个家没有我得散!我就是你们的外置大脑!”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小芳抓住了bug,“那如果岜莱也参与搜寻工作,神偶又被他随身带在身上,我又该怎么办呢?”


    闻言陆俊杰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显然是想不出应对方法。


    关键时刻,小芳阿妈捏了捏小芳的手,一锤定音,“莫要想太多,我们且按这个计划走一步看一步。”


    一群人等待的好时机很快到来。


    没过多久全村都传遍了教师团大闹万虫窟,放肆侮辱蝶祖雕像后飘然离去的灾难□□故。


    外地人越狱这事,村民没觉得有多严重。


    但是这群杂种居然敢侮辱蝶祖?谁给他们的狗胆?


    于是都不需要族长挨家挨户动员,信仰蝶祖的人家纷纷主动派出人手加入搜查大队,一群人漫山遍野地找人,连山头上每一棵树都要驱使蛊鬼爬上去看看有没有藏人,势必要将这群侮辱他们信仰的狂徒缉拿归案,让他们以死谢罪。


    蝶族聚居地一下子空了下来。


    这就给了小芳摸去岜莱住所的机会。


    说起来也是很地狱笑话,孤僻如阿媞都被族人亲自上门叫走参与追踪工作,家里臭如垃圾堆的小芳没有人愿意上门发起组队邀请,因而侥幸成为漏网之鱼。


    在村子里绝大多数能走路的人跑去山上抓人后,小芳在浓雾的掩护下跑到了岜莱家的院门口,寻找起进去的方法。


    在她搜集到的消息里,族长岜莱并没有跟众人一起外出,他在自己的住所安安稳稳做压寨老头。


    但是他这人对她有天然威慑力,哪怕有阿妈的支持,她对他的恐惧也不是短短几天、几句话就能从骨子里摘除出去的。


    她甚至害怕到不敢翻岜莱家造型华丽气派的院墙,只敢从狗洞里慢慢爬进去。


    岜莱家的小畜生比她还不讲卫生,狗洞附近到处都是它拉出来的狗屎,蹭得小芳好不容易被人洗干净的手上跟裤子上到处都是。


    她发誓,等岜莱一死她就找他家的狗子报仇。


    她费力地钻了好一阵狗洞,等到探入大半个身子时,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蝶族传统女版绣花布鞋。


    她昂起头便与面前那位目光呆滞的年轻女人大眼瞪小眼了。


    小芳看这人眼熟,正在思索要不要除掉对方灭口时,女人突然抽风一样蹲下来去握住她那双沾了狗屎的脏爪子。


    这位女人兴奋极了,“你是小芳吗?我是学校的唐晚晚唐老师!你肯定见过我的!”


    他x的!


    要不是这个狗洞太小了,唐晚晚恨不得早早从这里钻出去逃跑!


    天知道被岜莱跟玄棘囚禁在这个鬼地方限制人身自由后,每天过的是什么饱受折磨的鬼日子!


    她明明吃不下饭,还要在岜莱跟玄棘的监督下每顿强行塞下那些油腻腻的大鱼大肉补胎。


    她每次说吃不下了或者不想吃的时候,老登小登就开始散发爹味,说一些类似一切都为了孩子好的屁话。


    他们眼里只有她腹中那位脑子都没发育完全的孩子的意愿,完全不在意她这个大人的死活!


    唐晚晚不想被扣押在村里,更不想被剥夺人权,沦为给玄棘日夜不停生孩子的工具人。


    她寒窗苦读接受十几年高等教育,不该把生命浪费在这里!


    她对这个狗洞日思夜想,终于盯来了小芳这个救世主!老天奶可算是开眼啦!


    今天小芳敢钻岜莱家的狗洞,明天她就敢偷走岜莱家的女人啊!


    不!她归心似箭,已经等不到明天了!


    “小芳!你从狗洞爬进来是想偷什么东西吗?你看老师我怎么样?”


    唐晚晚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她知道自己这样看起来有点疯癫,但是她真没招了,“你不要害怕哈,老师的意思是老师帮你偷东西,作为交换你离开时可否顺手把老师一起偷走?”


    这个疯女人虽然癫了点,但是除了最后一句话,剩下的都精准戳中小芳的需求。


    小芳现在能一次性达成找到唐晚晚并且让对方去偷东西的目的,且全程自己还不承担被岜莱发现的危险!


    她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狗屎运的不尊重!


    小芳迅速从怀里掏出假的神偶塞给唐晚晚,张嘴就要说出计划,“这个是棠棠……”


    “无需多言!”唐晚晚立即打断她的话,将假神偶一把抢过来收进怀里,之后就继续跟她大眼瞪小眼。


    小芳:“?”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她知道什么了?


    没想到她脑子里刚起这个念头,她眼里的疯婆娘就有所反应了。


    这位疯婆娘不仅会预判她的发言!她甚至还会读心!


    只听唐晚晚主动解释道,“谢棠是想让我用它把真正的神偶从爷孙手里替换出来,这件事我知道了!一切就交给我吧!”


    谢棠当初警告过她尽量不要怀孕,她没当回事。


    后面谢棠又提醒过她遇到困难记得找她帮忙,这一次她唐晚晚一定将她的话奉为圭臬!


    这可是她挣脱牢笼的全部希望啊!


    说到这里,唐晚晚又一次激动地去握住小芳脏脏的小爪子,说话声音也止不住地兴奋到发颤,“拜托你啦!等我偷走了东西,你可一定要让谢棠来救我出去!”


    回到家里的小芳本来想抹去唐晚晚的求救语录,可是她刚刚张开嘴巴,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之前在万虫窟里那个日夜求救却无人回应的自己。


    小芳深吸一口气,闭上嘴重新组织语言,这一次她将事情的经过全程一字不落告诉给现场所有人,并且加了一句,“我们答应过她,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她说完话,现场陷入了一片沉默。


    过了半响,唐轻柔紧握双拳,“当然了!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相信胜利的天平终究会倾斜到我们这一边,棠棠跟唐晚晚也迟早会平安归队!”


    她是讨厌唐晚晚,但这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死对头过那种恶心人的糟心日子。


    她坏也是有一个坏的底线在,她跟唐晚晚竞争的也是美好生活万千宠爱的所属权。


    要是死对头被困在山沟里当宝妈了,那她唐轻柔半辈子在跟她争的那口气,直到她入土的那一天也无法咽下去。


    跟当即作出反应的唐轻柔不一样,冯青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30天支教时间只余下不到1/3,村民在山上找不到人,肯定会回到寨子将这里翻个底朝天。


    无论敌我差距如何悬殊,他们之间也必有一战。


    哪怕他们这边多了一只小芳,但是这寨子里何尝只有一只“小芳”?


    要是唐晚晚真能偷到那只神偶还有所胜算,可是她万一偷不到呢?


    冯青很难不把事情往坏的方向去考虑。


    她还能忍得住不开口灭自己人的士气,爬宠哥却忍不住怨天尤人起来,“或许谢棠之前还是太冲动了,我们应该在那万虫窟里待满30天,再抓紧时机逃到山下坐车离开,这样就完全不用跟那群怪物正面交锋了。”


    他这话其实也是某些人心里的想法,只是他们没有勇气直言不讳罢了。


    在气氛逐渐走向压抑时,房间内传来一阵越来越响亮的渗人笑声,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声音的源头是怪物小芳。


    “呵呵,再满嘴喷粪就宰了你哦。”她苍白的脸蛋又泛起令人心悸的紫色,皮下似乎有黄色的脓疮跃跃欲试要冒出来,她皮笑肉不笑地问,“天真的废物们,你们猜猜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嗯?”


    “不知道也没关系,”小芳说话时的神态温和极了,“棠棠老师多余将你们救出来,你们多在万虫窟里待上几天说不定能有三分像我了呢。”


    她不许有人诋毁棠棠老师,再说一句屁话她就恨屋及屋,把队伍里的所有人一起宰了。


    爬宠哥不是陆俊杰,死宅他没那么识时务。


    陆俊杰知道什么样的风凉话说了只是挨骂,但不至于送死,但爬宠哥不清楚。


    他还想反驳一下,敏锐嗅到危机感的陆俊杰随手抓了几只蟑螂快准狠地塞进他的嘴巴,“邹凯,你饿懵了才说这些胡话,快吃点东西补补脑子!”


    他说话都不看场合的吗?在谢棠激推面前说正主的坏话,他自己不要命别连累其他人啊!


    谢棠不在现场,但是她又好似无处不在。


    这位就是他们双边连接的有力纽带,没了她根本没办法促成合作。


    他们得把她的位置划分到仅次于老天奶那一栏供奉着才行!


    在村寨这边,大家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竭力谋划着。


    而另一边的万虫窟地下密室内,沉睡多日的谢棠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梦好像没醒,不然一上线就第一视角体验到茧中虫是什么感觉?


    她极其缓慢地眨眨眼睛,睡眠多日的大脑这才逐渐完成开机进程,正式投入工作。


    谢棠打量起自己的处境来,她的眼前是一只包裹着虫体的血红色肉茧,而她本人跟这位肉茧又共同居住在一只更大的肉茧之中,他们二位宛如太极两仪拼在一起是一个完整的圆。


    但是谢棠更愿意称呼这里为一室一厅的住房。


    贞子哥住主卧,内墙面积小但是很厚重;她住客厅,外墙面积大但是很轻薄。


    随着此前那些惊险刺激的记忆在谢棠的脑子里进一步苏醒,她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她此前被眼前这位包裹在肉茧里的贞子哥给救了,他把她拖进这里面保护起来,她这才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否则蜈蚣跟密室自身分泌的毒素早就要了她的小命。


    “真是谢谢你了。”她轻手轻脚地隔着厚重的茧衣去触碰内里的贞子哥,“你放心,我会报答你的。”


    似乎察觉到她与自己的亲近,昏迷的玄蜃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将自己的脸颊在她的掌心中蹭了蹭。


    谢棠看不清他用什么东西蹭的,但是不耽误她由这个动作想起自己跟玄蜃的相处日常。


    那个香小子就喜欢在她掌心里蹭来蹭去,用他的脸颊、他胸前的殊色、他的粉色杯子。


    香小子跟贞子哥之间相似的地方太多,谢棠承认自己是一个胆小鬼,她不敢在这方面深思。


    她强行抑制住自己纷乱复杂的情感跟思绪,将注意力转移到脱困这件事上面。


    当下她双手的指甲都被泡软了,哪怕用尽全力也根本无法对茧衣造成任何伤害。


    她也无从参考小鸡小鸭从蛋壳里出去的过程,一来人家长了她不具备的尖喙,二来人家的蛋壳比她的茧衣坚硬。


    这肉茧真要是蛋壳,谢棠一拳就把它轰开了。


    眼前这软趴趴的肉衣被她揍一拳能打在棉花上差别不大,她根本无法一力破万法。


    她倒是也想借鉴蝴蝶破蝶蛹的过程,可是那处于她的知识盲区,她对蝴蝶在里面怎么做的是完全头脑空白。


    她叹了口气靠在茧衣肉壁上,撇过头准备摆烂一会儿的时候,视线里猛然闯入那块明显被后期缝补过的洞口。


    用来缝补破洞下半部分的丝线还很粗很密集,到了上半部分看肉眼分辨出贞子哥也是肚子里没存货了,那处用来缝补的丝线又细小又稀疏,且缝补手艺还粗糙得很。


    谢棠眼前一亮,立即扑过去近距离仔细查看,终于摸索到几处不显眼的被牙签扎过一般的漏洞。


    她指甲确实被液体泡得过于柔软,但是她出走的强硬决心弥补了这一点。


    她借着小孔透进来的氧气将指甲重新风干硬化后,用牙齿将指甲盖咬出尖尖的形状,接着便用力对着那几个小孔又抠又挖。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那小漏洞逐渐被她挖成大漏洞,终于在某一个瞬间无法继续容纳这个坏蛋的茧衣如同挤痘痘一般将谢棠整个人排了出去。


    头着地、屁股朝上的谢棠回头去看时,发现那茧衣宛如智慧生物一样逐渐调整收缩自己的体积,将它跟内层茧衣紧紧贴合在一处,然后快速融为一体,两者融合程度和谐到里面好似从来没有装过她这个人一样。


    谢棠:“……”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小难过呢。


    第36章


    过了一会儿, 被嫌弃的谢棠抬手拭去脸上不存在的泪水跟切实存在的粘液,在悲伤过后企图站起身来寻找出去的方法,结果太久没用的双腿站起来一秒钟就抖得跟蝴蝶振翅一样,不仅险些给她扇感冒了, 还直接让她脸着地摔在地上。


    俗话说在哪里摔倒, 就在哪里蠕动。


    腿上没有力气走不动路这件事根本难不倒多才多艺的谢棠, 她开始四肢并用在密室内满地乱爬,做起了奇妙的复健运动。


    爬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疑似包裹她心上人玄蜃的肉茧还切切实实地存在于这个房间内!


    糟糕!那她满地乱爬的奇葩形象岂不是被对方尽收眼底?


    想到这里谢棠身体一僵,借着倚靠墙面的动作超绝经意去偷瞄肉茧所在的位置。


    见它老老实实在那里待着,并没有任何能让她当场裂开的反应后, 谢棠开口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明示肉茧中那位不知道是否能听见的老哥,“哈哈, 他睡得可香呢, 肯定什么都看不见呢。”


    她尬笑了几秒钟, 见对方还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在房间内复健。


    随着时间的推移, 那熟悉的恐怖直立猿本能逐渐被激活,她被粘液泡到软软趴趴、皱皱巴巴的四肢重新恢复力量。


    这一次, 颤颤巍巍站立起来的谢棠终于能成功走上一段路而不摔倒了!


    这一刻,她微妙地感受到新手父母在看见小宝宝第一次站起来时那激动难言的心情!


    “加油谢棠!你真是太棒了!”


    谢棠一边给予自己爱的鼓励,一边手扶墙壁在房间内坚定前行。


    随着大脑对四肢肌肉的掌控感越来越熟悉,她身上被泡得遍布褶皱的角质层也逐渐恢复了平滑。


    当她抬头仰望头顶紧闭的洞口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被忽略的事实——从她醒来开始,这间密室内一直没有任何光源的存在。


    蜘蛛侠就是被变异蜘蛛啃咬后具备爬墙跟吐丝能力的,那她谢棠被变异蜈蚣来回穿刺, 除了夜视能力,是不是也觉醒了其他功能?


    一念至此,她满怀期待地细心去感受正在与湿滑墙壁接触的掌心。


    她动了动手掌,发现那里与墙壁之间的摩擦力确实变得无与伦比,不仅能让她徒手攀缘侧边墙面,还能将自己稳稳挂在天花板上而不掉落。


    大难不死果然必有后福!


    谢棠扭头对着肉茧中的贞子哥道了一声谢谢,便手脚并用头也不回地向着洞口爬去。


    当天夜里安稳多年的万虫窟又一次传来让族长岜莱呕出老血的糟糕消息:失踪多日的谢棠惊现万虫窟洞口,干翻一众守卫后逃窜上山不知所踪!


    被人午夜时分硬生生叫醒的玄棘头疼欲裂,他不理解这么多年都是只有教师任人宰割的份,怎么这一次情况突然就变了。


    “你的同伴就不能乖乖去死吗?”玄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毛毛躁躁往那肌肉壁垒分明的躯体上套起玄蜃同款花里胡哨的衣袍,“该死的杂种什么时候出关?我真是一天都不想穿这些没品位的破衣服了!”


    他跟玄蜃有明显的身高差。


    为了在视觉上显得跟玄蜃差不多高,他那双笔直的大长腿要常常在裤子的遮掩下被迫屈起,显得他好像在那些底层人面前卑躬屈膝一样!


    这次事故发生得紧急,玄棘衣扣都没系好就匆匆往外走,他要抓紧时间去找自己的爷爷商量事情。


    “本来找不到那群教师就很烦了,现在失踪多日的谢棠又在山上出现,我怀疑她是跟躲在寨子里的那群废物里应外合搞事情!”


    他们现在既要忙着搜山,又要忙着挨家挨户走访看看他们有没有窝藏嫌犯,效率本来就低得很。


    偏偏搞屋漏偏逢连夜雨,谢棠又蹦出来刷存在、拉仇恨,他们还不能不管她。


    “今晚我带一队人上山,剩下的人手一批留在祖豹那里应急,另一批留在老宅死守在您身边,神偶我也一并留在祠堂,您若是遇袭就直接用它命令小杂种到场救援!他来之前就让祖豹先带人顶住!”


    作为祖辈,岜莱很欣赏玄棘如此缜密的临时部署。


    只是他不认为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教师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地防备,哪怕有寨子里的几只孽畜替他们那群人撑腰,有蛊术玄妙的祖豹在,他们也绝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这个寨子几十年间接待了数不清的支教老师,其中不乏想搞事的人,只是再厉害的人最终也是败在他手上,成了万虫窟里的森森白骨。


    要说当下让岜莱危机感最强烈不稳定因素是哪位,那当属山上凭空出现的野人谢棠。


    岜莱契约蛊鬼身亡时他虽然不在现场,可是他对那群弱鸡教师的实力可是清楚得很,如果说里面有人能走狗屎运杀死强大的蛊鬼,那个人就一定是谢棠。


    “寨子这边有我坐镇,你无需多言,你要操心的只有除掉谢棠这一件事,”岜莱摸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作出决定,“让祖豹亲自来我这里做看家护卫的狗,他那边原本预留的人手你也一并带走,务必在今夜诛杀谢棠。”


    玄棘还试图挣扎一下,“可是阿爷,我的预感告诉我——”


    “你莫要做这副小女儿姿态,不要用你所谓的预感来质疑我多年以来的经验!”哪怕垂垂老矣,岜莱也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统治者的威严,“我还没有正式传位给你!这个蝶族还是我说了算,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岜莱老头以身份压人,玄棘除了气得牙痒痒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再愤愤不平,也只能选择听爷爷的话,不然就是造反了。


    他心里是巴不得老头子自食恶果才能解气,可是对方到底是他油尽灯枯的爷爷,也是他存在于这世界上唯一的血缘至亲了。


    他临走前特意把这份孝心外包给自己的心肝老婆,“晚晚,你在家里照顾好肚子里的娃娃跟阿爷,我去去就回来。”


    唐晚晚心里恨不得他一辈子不回来才好,嘴上却说,“你放心去吧,我会看好家里的老弱病残。”


    玄棘这会儿也没时间纠正她的阴阳怪气,瞪了她一眼后转身拎起砍刀快速随等候已久的下属一同离开。


    他不在家,现在又是月黑风高的晚上,唐晚晚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老年人觉少,不过人类遭遇重创后的身体修复机制又弥补了这一点,让岜莱变得嗜睡。


    玄棘深夜出去,岜莱原本放心不下,这才跑到祠堂里枯坐准备等他回来,可是到底是身子骨不如往昔硬朗,很快那头颅便开始一点一点,脑子与周公的蓝牙开始时断时续。


    祠堂是岜莱家的重地,非必要不让外人进入。


    所以唐晚晚到场时屋内只有一个岜莱,护卫都在门外守着不敢进来。


    唐晚晚打量了一下糟老头子的情况,适时用软绵绵的声音发出关怀,“阿爷,要不然您还是先回房间休息吧,等我老公那里有消息,我第一时间让人去您床头汇报。”


    这话说得熨贴极了,仿佛处处都为他考虑。


    岜莱眯起苍老的眼睛盯了她一阵,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沉默不语地继续坐着。


    唐晚晚也没指望自己能几句话就说服倔老头,她看起来非常贴心地回到屋子里给岜莱拿了一个抱枕递过去,“阿爷,您胃不好,抱着它能舒服一点。”


    岜莱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眯起狭长的狐狸眼去细细打量眼前的女人。


    他早就看出来这厮对嫁入他家这事极其不满意,还不守妇道地想要逃出去。


    如果不是唐晚晚腹中揣了他们家的血脉,岜莱是死也不会同意这个外乡女人进家门。


    跟年少轻狂所以不认为唐晚晚有什么威胁的玄棘不同,阅人无数的老登岜莱认为咬人的狗不叫,这个唐晚晚表面上看起来温顺,实际上心里有什么坏心眼只有她自己知道。


    岜莱抬手招呼趴在一旁的狗去嗅那抱枕里面有没有毒。


    狗子认为没事,岜莱这才将抱枕接过来抱着,嘴上扯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表扬,“你这个曾孙之母倒是很有孝心。”


    唐晚晚听了只恨不得掐死这个老登,她难道没有名字吗?非在这里用这种恶心人的称号来物化她!


    当然她也想掐死之前向玄棘祈求庇护的自己,这个狗屎的绝嗣男怎么就让她怀孕了?


    纯恨战士心里将爷孙两只王八骂了千百遍,脸上还是带着清澈腼腆的笑意,“阿爷谬赞了,这些都是晚晚该做的。”


    还好她自小就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这辈子真没有一个技能是多余的。


    岜莱见她递完抱枕也迟迟不肯离开祠堂,又阴沉着一张脸斥责道,“这里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该多待的地方!孕妇就该早点休息,莫要累到你肚子里的孩子!”


    闻言唐晚晚眼里快速溢出一层泪水,“可是我担心玄棘担心得都快要死掉惹!我也好想像您一样第一时间得到玄棘的消息呢!我现在回去只会更加忧思难安,孕妇心情不好,宝宝容易畸形呢!”


    说完,她又昂头望向头顶的梁柱,摆出一副努力不让眼泪从眼角滑落的强颜欢笑模样,“况且您身上有伤,阿棘出门前特意叮嘱我让我务必要照顾好您,我这样一个恋爱脑又如何能辜负他的嘱托?”


    眼泪这东西对于男人有没有杀伤力,在于你有没有具体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


    “你爱留下就留下吧,莫要再哭了,坏情绪对孩子不好,我可不想要一个畸形的孙子。”岜莱头疼,随便摆摆手,示意她去地上的棉垫上坐下。


    唐晚晚:“……”


    虽然达成了她想要的结果,但是她还是很不爽。


    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允许她这位孕妇坐在地上,而不是坐在椅子上,她在这个家族里的地位有多么崇高自然不必多说。


    没关系,她坐哪里都没关系。


    唐晚晚假笑着坐下去,温顺地拿起身边被玄棘音译过的一卷经书开始为远方工作的丈夫祈祷起来。


    抱枕确实没有毒,但是里面放了大量具备助眠作用的酸枣仁跟艾草,再配上她声音柔和且连绵不绝的诵经声,她就不信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能睡不着。


    等他睡着以后……


    唐晚晚看向那幅背后藏有暗格的先祖挂画,眼里闪烁起渴望的光芒。


    她在这边跟糟老头子勾心斗角时,谢棠在那边跟糟老头子的族人上演激烈的追逐战。


    这片深山老林于蝶族人而言跟自家后花园没两样,对谢棠来说却是全然陌生的新世界。


    她的身体素质确实被肉茧加强过,可是山林的地图确实没随之一起塞进她这位外地人的身体里。


    这就导致谢棠在山上很轻易地迷路了。


    在谢棠拽着藤蔓在树林里荡来荡去,几乎要怀疑自己已经荡出蝶族自治区,没有传送阵绝对回不去的绝望时刻。


    救星出现了,那就是如雨后菌子般从漫山遍野里冒出来的追兵。


    她看见对方时,感动得险些哭出声来。


    她瞄准一个落单的村民,直接从树上跳下来将他砸晕,再动作利落地开始扒他身上的衣服,准备换上以后混在追捕者的队伍里逃下山去。


    “棠棠老师。”


    把对方扒得只剩裤衩一条的谢棠身体一僵,停下手来看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她好久不见的学生哑巴阿媞正站在巨树旁边,用那双满载喜悦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见确实是她以后,阿媞先是扑过来欣喜若狂地一把将她抱住,“棠棠老师!见到你真好!嘶嘶!”


    接着她昂起脑袋天真无邪地对她发问,“棠棠老师是要在这里采阳补阴吗?”


    她看看脚边正处于昏迷状态的光秃秃男子,又看看眼前目光呆滞的谢棠,微张着嘴巴发出了善意的提醒,“可是玄蜃也在找人的队伍里哦,他性格很霸道的,你采补时候不要被他发现,嘶嘶。”


    谢棠觉得有必要在学生面前为自己摇摇欲坠的形象作出一番解释,“我只是……”


    “不要说你与玄蜃没有关系,”阿媞摇摇头,“棠棠老师的身体由内到外地散发着玄蜃的味道,我不会认错的,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由内而外散发玄蜃味道?是那天他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还在?


    “我……”谢棠凌乱了,救命啊!她想解释的是扒人衣服这件事啊!


    只是谢棠刚一张嘴,阿媞再次将她的节奏打乱,“时间紧迫,你先换上这人的衣服,我立刻带你下山嘶!”


    只要能带她下山,那阿媞好妹妹说啥就是啥!


    谢棠眼前顿时一亮,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只是套着套着,她又发现哪里不对劲,她手上动作没停,嘴里疑惑地朝阿媞发问,“你说玄蜃在追捕我的队伍里?”


    “玄蜃是这次追捕你跟你同伴的主力。”阿媞一直都是老师喜欢的三好学生,立即举一反三思索起谢棠可能会产生疑虑的其他点。


    接着她耐心地展开解释道,“玄蜃确实杀了玄棘嘶嘶,但族长毕竟只剩下他这一名继承人了嘶嘶,他只能对他犯下的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推这位独孙出来戴罪立功。”


    谢棠懵了,从这个结果来看,杀兄的玄蜃似乎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惩罚,反而得到了晋升。


    可是岜莱老头在两兄弟之间明显极度偏爱玄棘,他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睚眦必报的狗东西被看不上眼的“杂种”杀了亲孙子,还能这样轻易地原谅对方?


    而且假如这些天玄蜃都在外面追捕“逃犯”,那万虫窟底跟她同住一室一厅的贞子哥又是谁?


    不会吧?他难不成真是跟玄蜃拥有同款纹身跟同款母亲遗物的好兄弟?


    谢棠对现在的情况是满腹疑虑,但一切都要等到下山以后再说。


    她人长得高,把头发盘起来往独角帽里一塞,拿地上的泥土往脸上一抹,这黑灯瞎火的夜晚离得远的村民也根本看不出她是哪个。


    谢棠跟着当地导游阿媞一路精准躲开人群往山下逃窜,路上交流起接下来的打算,她说,“我准备去小芳那里躲一躲。”


    阿媞表示赞许,“她那里味真足,再高明的猎犬也找不到你嘶嘶。”


    等到两人抵达目的地附近,阿媞并没有选择跟她一起靠近小芳的屋子,她要回到搜查队去做收尾工作。


    临走之前,阿媞问谢棠,“棠棠老师不好奇我此前为什么装聋作哑吗嘶嘶?”


    在这风波诡谲的蝶寨,好奇害死猫。


    谢棠经历过种种惊悚事件以后,不该多嘴的事情她绝对不问。


    “你不说话自然有你自己的理由,这有什么好问的?”谢棠抬手从身上摸了摸,拿出一块被裹在塑料包装袋内的糖果递过去,“谢谢你帮助老师逃难,这是我给小班长的奖励。”


    阿媞没有第一时间将它接过来,只是低头怔然地看着谢棠掌心内的糖果,这一刻她才对谢棠的回归有了真真切切的实感。


    这寨子里暗无天日的生活实在太苦了,只有谢棠的存在能带来一丝甜蜜。


    阿媞低声说,“棠棠老师,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谢棠抬手将她奔跑时掉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温温柔柔地说道,“嗯,老师相信你。”


    阿媞又说,“棠棠老师,其他人也在等你回来。”


    谢棠的眉眼依旧那样温柔,她上前将糖果放进阿媞的掌心内,再用她的手指将其包好,“好孩子,谢谢你们相信老师,老师会努力给你们创造出一个美好未来的。”


    这一刻,阿媞觉得自己为眼前这个女人再死一次也没关系。


    只是有件事情她需要提醒,“今晚大祭司祖豹在寨子里坐镇,他蛊术极其强大,你尽量不要跟他对上。”


    谢棠被她逗笑了,“单挑祖豹?你看我像那么胆大包天的人吗?”


    阿媞没说话,因为谢棠确实不像,她就是。


    在谢棠的安危跟自己摇摇欲坠的人类马甲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阿媞忽然张开嘴巴,用手从中掏出一只长约一米的黑褐色尖吻蝮蛇来。


    毒蛇一张嘴就是人话,“老师,我在山上的这段时间就让毒舌来保护你的安全,嘶嘶。”


    自诩也是千帆过尽的谢棠手臂哆哆嗦嗦好一阵,硬是不敢接话,更是不敢接蛇。


    每次谢棠都觉得之前遭受的惊吓已经是恐惧的极限时,这帮蝶族人总能给她整出一些别开生面的惊悚小节目来。


    急着赶路的阿媞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静待谢棠接受,她直接向前一丟把蛇扔谢棠脖子上缠好,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


    毒舌一边在谢棠身上转圈圈cos围脖,一边支起上半身将自己的蛇脸往谢棠眼前凑,“棠棠老师,你可要好好珍惜人家呦。”


    怪不得阿媞说话总是发出诡异的嘶嘶声呢,原来她的毒舌真是一条毒蛇啊!


    谢棠被这条毒蛇硬控了好一阵,这才同手同脚走到小芳门前,僵硬地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小芳本人,她见到谢棠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就拧巴着小脸去揪阿媞的蛊鬼,“你凭什么缠她脖子上?你也配?”


    “干嘛呀?人家是阿媞派过来保护棠棠老师的!”物似主人形,阿媞的毒蛇不卑不亢地将谢棠缠得更紧,嘴里提议道,“你也可以把小□□放到她肩膀上,我们可以一起享受嘛嘶嘶。”


    于是谢棠肩膀上又多了一只紫色的癞蛤蟆。


    宛如动物园园长的谢棠回归时造型虽然别致了一些,但是这并不耽误她的受欢迎程度。


    原本萎靡不振的旅者团登时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小芳之家内,小芳抱着谢棠的小腿黏着她不肯松手,唐轻柔则是站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发出烧水壶般的尖锐爆鸣,“好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你都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呜呜呜你能不能把那两只小怪物弄下去,你这样我都不敢抱你了!”


    冯青也很激动,她跑过去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地试图去拉谢棠的手,“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


    她手刚伸了一半,谢棠肩膀上癞蛤蟆跟脖颈处毒蛇的舌头也伸了一半。


    冯青只能面如菜色地收回手去,暂时放弃亲近谢棠的想法。


    不是她不像跟谢棠贴贴,是她身上挂着的那两个煞星实在是太吓人了!


    “别闹,”谢棠抬手握住两只暴躁小动物的嘴筒子,这才开口问冯青,“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冯青还没等回答,谢棠腿上的小芳用小奶音说话了,“棠棠老师,这位大姐姐她把任务交给我惹。”


    她骄傲极了,“而我已经成功把东西转交给唐晚晚,现在就看她的了。”


    虽然不是故意扫兴,但是……


    冯青露出担忧的神态,“晚晚不一定能成功,我们不能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到她身上。”


    “没关系,现在大部队在山上抓我,我们可以趁着这调虎离山计奏效期间直接去抢!”谢棠行动能力一向很强,“队伍里能行动的人找个趁手的武器,我们这就去岜莱那里硬抢!”


    措不及防就要上战场的旅者们:啊???


    这么快吗?


    说干就干,都不给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吗?


    跟原地僵立成木雕的旅者们不一样,小芳阿妈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谢棠,她就欣赏这样说一不二的霸道大女人!


    第37章


    欣赏归欣赏, 小芳阿妈也要根据过往经验去拦上一拦,她不想让谢棠陷入跟自己当年一样的困境。


    她说,“我建议不要贸然正面冲突,我们跟岜莱团伙的武力差距摆在那里。哪怕族内最强蛊鬼不在他的身侧, 他四周也还有许多能人异士环绕。”


    “我知道, ”谢棠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她一边往房间的角落走去,一边语气轻飘飘地说道, “杀人放火金腰带,我们今夜不杀人,只放火。”


    玄棘不是死了吗?


    那就把他的豪华“别墅”烧给他好了。


    这是一件多么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


    这话一出,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之前大家都在说正事,蚕很懂事地不吭声


    这会儿现场安静了,蚕才敢嘤嘤嘤地对谢棠撒娇, 让妈咪赶紧穿过人群前来迎接嫡长女回家。


    众人朝她走向的地方看去, 只见那里有一只大胖虫子正趴在垫子上扭来扭去。


    它不像癞蛤蟆一样长了腿能到处蹦, 它在地上蠕动去找她还容易被兴奋到手舞足蹈的人们不小心踩死。


    它没有耽误妈咪办正事,只在她说完话才弱弱地传讯给她, 蚕好。


    妈咪一听到它的声音就来接它了,妈咪也好。


    谢棠好久没见这只大胖虫子, 心里也想念得很。


    她大步走过去从地上捞起自己的嫡长女,史无前例地做出亲吻它脑壳的亲昵动作,“好久不见啊阿蚕,大家都是你救出来的吧?宝宝真的很棒。”


    阿蚕心里美得冒泡泡,趁机用软乎乎的脑袋一个劲地往她嘴唇上拱,并且不停地在谢棠脑子里喊妈咪妈咪,看起来恨不得自己拱进她嘴里去让她生吞了自己。


    她们这样人虫情深就让毒蛇看不顺眼了, 它嘶嘶两声转移谢棠注意力,“棠棠老师,所以你刚刚说的放火是什么意思?展开讲一讲吧,嘶嘶!”


    谢棠换做用脸颊去跟阿蚕贴贴,她就这样一边跟它母女情深,一边笑眯眯说出自己的图谋,“岜莱跟玄棘家距离不远,我们若是烧了玄棘的房子,肯定会有人第一时间通知岜莱。”


    “他若是真心疼爱这位好圣孙,肯定会抽调身边的青壮去救火,不然他想好圣孙时拿什么来睹物思人?


    “那岜莱如果猜到我们调虎离山的计划,所以选择不救呢?”陆俊杰摸摸自己生了一层胡茬的下巴,提出这样符合自己智囊人设的疑问。


    “那说明我们还需加大力度,我们莫不如连他身边守卫的房子一并烧了。”谢棠的笑意不及眼底,看起来是明显的不怀好意,“到时候村寨四下都是灾情,岜莱管得住自己,还管得了想回家救火的手下吗?”


    陆俊杰不忍细闻,他只觉谢棠这女人死里逃生以后心狠手辣得令他感到陌生,“这里本来就是贫困村,我们这样烧人家的房子未免太不人道。”


    唐轻柔听见这话就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圣父陆俊杰的死嘴给撕烂。


    这个时候谢棠开口了,她说,“贱男人,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一起烧了。”


    顿时陆俊杰就静音了,唐轻柔也气消了。


    谢棠主打就是一个以牙还牙、有怨报怨。


    那群人敢帮岜莱把他们扔万虫窟去喂虫子,就要接受自己被人报复的这一天。


    对于岜莱手下有什么人,那些人的家庭住址又在哪里,小芳阿妈记得一清二楚。


    她从一直瘫痪的床铺底层里翻出一张地图,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说话声音激动到忍不住发颤,“被圈出来的人家都可以一把火烧掉,他们都是为虎作伥的恶鬼!”


    她无能为力的这几十年,没有一天不在心里默念他们全家的名字,祈求老天让他们不得好死,现在她亲手报仇雪恨的时机终于来了!


    谢棠当下将旅者团分成三个小队,队长分别是冯青、唐轻柔、小芳,让她们按照地图带人去把那些伥鬼的住宅统统都烧了,然后去岜莱家附近找机会汇合。


    为了确保小分队中途不会迷路,谢棠还特意将熟悉蝶寨的毒蛇跟阿蚕分别放到冯青跟唐轻柔这两位小队长的身上。


    阿蚕还好,毕竟唐轻柔跟它朝夕相处这么多天,她发现这个大胖虫子对人类还算友善,她对它也没什么恐惧。


    毒蛇就不一样了,它很轻易就从体长跟外形上激发人类基因中对于毒物的本能恐惧。


    冯青很想拒绝,但是她想想这里常年笼罩着的浓雾,又看看眼前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蛇头,到底还是接受了这份来自谢棠的沉重关怀。


    一开始被指派给冯青的毒蛇还有些不情不愿,但很快给自己蛊师报仇的爽感就逐渐战胜了远离谢棠的不开心,它激动到嘶嘶狂笑着指路,“杀人!放火!那家!那家!快烧!快烧!”


    冯青被脖子上的狂躁毒蛇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求生欲作用下泼油跟放火的动作顿时进行得更快了。


    唐轻柔跟阿蚕哼哧哼哧刚点完一座房子,抬头一看划分给冯青的那片区域已经变得火光连天,比她们这里耀眼不止一倍。


    一人一虫愣了一会儿,接着胜负欲蹭地一声熊熊燃烧。


    死对头就是死对头!她们两个可不能输给那二位狗东西!


    小芳看两人那边放火速度比她杀人都快,震惊到瞳孔地震。


    这算什么?那两个人类居然比她这个怪物更擅长煽风点火!?


    这若是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在怪物圈厮混?


    那两位还是混沌善良,这位主可是纯纯的混沌邪恶。


    为了赢过她们,小芳索性将眼前能见到的人家统统全给烧了。


    “呱!咕——呱——!”这份疯劲把癞蛤蟆都给吓到了,它试图驴一样的叫声提醒她不要失去本心,这样会被棠棠老师责怪的。


    “某些人家确实没后辈在岜莱那里当差,可他们是旁观者啊,”小芳歪着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来,“棠棠老师说旁观者是加害者的帮凶,我把他们一并报复了又有什么错?”


    “而且我被拉去祭祀的时候,他们也是围观者的一员呢……”小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狰狞扭曲起来,一字一句道,“他们都该死。”


    长期由黑暗与浓雾笼罩的蝶寨,在这一天迎来了最光明的夜晚。


    这里灼人的火光四起,遍地都是滚滚浓烟。


    阴暗潮湿的蝶寨在此刻变得热烈滚烫,高温甚至驱散了浓郁的雾气,显露出头顶那轮又大又亮的明月来。


    这会儿腿脚灵活的人都在山上搜人,寨子里只剩族长岜莱那里还有青壮年守卫可以去救火。


    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岜莱满头都是冷汗,他如何猜不到这大火的目的是什么?这分明就是冲他来的!


    那群丧尽天良的畜牲就是要逼迫他从守卫里抽调人手去救火!来上一招调虎离山!


    岜莱除了蜈蚣外不是没有其他的蛊鬼,可是这会儿他身受重伤担心被对方趁机反噬,根本不敢用那些双刃剑。


    寨子里失火就失火吧!他现在需要大祭司祖豹跟其他护卫寸步不离地共同守护他的生命安全!他们一个都不能离开!


    理智是这样想的,可是情感还是让岜莱忍不住走到门口去眺望自己宝贝大孙子玄棘的房屋。


    他可不是那种只拿嘴疼爱后辈的爷爷,他这些年可送了玄棘不少实实在在的宝贝!有他们家族代代相传的古经文,还有各种各样精美的瓷器跟过世大师精心打造的各种银器!


    等到玄蜃出关后,玄棘还是要回到故居去生活的,所以这些天岜莱也没有让人将里面搬空。


    玄棘的屋子离他的住所不远,岜莱看着那里熊熊的火光,想想里面独一无二的珍宝,简直心疼到目眦欲裂。


    不止岜莱心疼自家财产,被火烧的其他受害人也惦记救一救他们几代人攒下来的家产!


    一时间四面八方受灾的蝶族人纷纷派人前来岜莱这里求援,哀嚎着祈求这位寨子里唯一还有青壮年在身边的族长即刻组织人员去灭他们家的火。


    在蝶族人主观视角来看,这位族长仿佛沉思了一万年那样长的时间,在众人字字泣血的祈求声里,他终于发话了。


    只见他咬咬牙,在院子里随便指了三个护卫命令道,“你们立即去灭玄蜃故居的火!旁的房子就莫要管了!”


    有跟岜莱同样苍老的老头子一下子扑到他脚边抱住他的腿放声哭泣,“岜莱大人!求求您也派人救救我家吧!我们攒了几代人才攒下这一间屋子,这一场大火会把我们几代人的积蓄全都烧光啊!”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扑倒在岜莱脚下,痛哭流涕声顿时连成一片:


    “岜莱大人!看在我家祖祖辈辈都为您卖命的份上,求求您救救我家吧!求求您了!”


    “岜莱大人!我家大郎跟二郎还跟着您家孙子在山上剿匪呢!少族长玄棘已经死了,求您莫要先救死人的房子,还是先救救我们活人的念想吧!”


    “岜莱大人!难道我们世世代代都白白为您家卖命了?您寒了大家的心,以后谁还追随您啊!”


    前面的求救声岜莱不置一词,最后一句话倒是让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人爆发出惊人的愤怒,“你们是在威胁我?我家是蝶祖的直系血脉,蝶祖给你们生命,你们为祂后人做贡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莫要携恩图报!”


    他大手一挥,撂下狠话,“火是这世上最纯净的东西,我看今夜就是蝶祖见尔等心不诚才降下的天罚!这大火就该将你们的房子连同你们心里的杂念全部烧干净才算痛快!”


    这群人是任由岜莱打骂驱使也从不吭声的猪狗,他们面对这位族长时,脊梁骨一直都是弯的。


    他们从没有质疑过族长的英明领导,但这一刻岜莱的话算是彻底让他们的心碎了一地。


    可是他们被驯化得太好了,哪怕心中苦涩又不敢真的跟岜莱作对,一时间到处都是哭嚎的声音,无能地继续打感情牌希望铁石心肠的岜莱能回心转意救救他们的家。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懦弱,一群软蛋中总会蹦出一个硬茬。


    他们不敢拿岜莱怎么样,还不敢使唤自己的儿子吗?


    有人声嘶力竭地对着岜莱身边的护卫喊,“大牛!咱家房子被人烧了!你快跟我回去救火啊!”


    大牛是个骨头软的,他红着眼睛眺望远处火光冲天的祖宅,再看看眼前跪倒在地的绝望父亲,又看看身侧族长岜莱那威严如山的视线。


    他懦弱地小声拒绝道,“阿爷,我要留在这里保护族长……”


    他认了命,有人不肯认。


    他身后有人直接将人撞开,直勾勾地跑到前面跪倒一地的人群中拽起一个老太太,“阿嫲,我跟你回家救火!”


    见两人这就要离场,现场的气氛也随着两人的离开越发浮动起来,岜莱当即抬高音量厉声呵斥道,“三山!我准许你走了吗?你这是要造反吗?”


    这大帽子往脑袋上一扣,阿嫲当场泪流满面地扯开三山的手,转身就对岜莱跪下磕头,“岜莱大人!我们绝无这种狗胆!求求您原谅我们!”


    岜莱哪怕心里气得恨不得当场砍了三山,也知道关键时刻要稳住军心这事,他蹙着眉摇头叹气道,“罢了,年轻人就是冲动,你快些回到卫队里来,这次我就念在你家世世代代为我鞍前马后的份上大发慈悲宽容你的过错。”


    “谢谢族长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无以为报,唯有世世代代继续为您家当牛做马!”那阿嫲喜不自胜,连忙拽着自己倔强的孙子企图让他一起给岜莱磕头谢恩。


    “呵呵。”一时间被控制住的现场突然响起一声苍凉的讥笑,众人回头望去时,只见一位骨瘦如柴的妇人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服如鬼魅般朝这边飘来。


    大家不可思议地快速打量起这位如同活尸一样的女人,半响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认出了她是哪位,她惊慌地叫道,“小芳阿妈?你这个疯婆子怎么到这儿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没疯,我家要是着火,我可知道回去救火。”小芳阿妈望向现场跪倒一片的人,抬手隔着重重人群指向岜莱,“而你们对一个关键时刻袖手旁观、不允许你们自家人回去救火的老头子感恩戴德,我看你们才是疯子!”


    岜莱完美假面破碎,指着小芳阿妈破口大骂,“三山!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即刻将这个胡说八道的疯女人就地正法!”


    “有空在这里治我一个疯女人胡说八道的罪,没空派人去救你们安身之所的火!把给疯女人治罪的时间用在灭火上,你们的家早就得救了!”小芳阿妈放肆大笑,笑得腰都狗佝偻起来。


    她笑得眼泪狂飙,挥舞着袖子狂叫,“你们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信赖的好族长呢!哈哈!”


    假如这个疯女人说的是假话,他们对她的疯言疯语完全可以一笑而过。


    但她说的偏偏是人人都知道,但是无人敢点破的事实,于是现场能破防的人就全都破防了。


    一时间群情鼎沸,有人直接站出来指着她破口大骂,不用岜莱发话就要伸手去揍她。


    小芳阿妈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留下一句一群窝囊废的大实话,便转身风一样地向寨中火场的方向窜出去。


    岜莱只分神一瞬,顷刻间地上跪着的还有他身后的站着的一群人便厉声大喊着疯婆子别跑纷纷冲了出去。


    他顿时就急了,赶紧抬手拽人,“大山!别追!”


    大山一把挥开他的手,“主辱臣死!今天无论您说什么,我必须把她的人头送到您的桌案上!”


    岜莱咬牙切齿,试图挽留,“她侮辱我的事可以以后再谈!今晚你必须留在这里保护我的安全!”


    大山再次挣脱他的束缚,“自然有其他兄弟保护您的安全!我今晚必须要为我的主人讨回颜面!”


    大山出发的晚,但是跑起来那是一骑绝尘。


    很快他就追上了前面背着老太太狂奔的三山,两兄弟对视一眼,在下一个拐角默契直奔自家着火的房子而去。


    阿嫲老实一辈子,她拍拍三山的肩膀试图纠正,“傻小子们!那疯子跑的不是这一边!”


    大山跟三山异口同声纠正她,“傻老太太!不跑这一边的才是疯子!”


    他们疯了才搞什么主辱臣死!


    这个时候不逃回家救灾,更待何时?


    岜莱看着身边仅剩的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护卫,他很想肆意狂怒,偏偏族长沉着冷静的人设不能崩盘,否则连剩下这几个人都留不住。


    好好好,一群傻子跑了就跑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族长,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大事能难倒他?


    岜莱深吸一口气平稳呼吸,看似四平八稳地使唤起留下的老实人大牛,“大祭司哪里去了?你把他立刻叫到我身边来。”


    在他跟玄棘的原定计划里,大祭司祖豹是留在他家宅院中当护卫犬的,只是从刚才岜莱被人叫醒就没再在院子里看见他的身影。


    大牛闻言发出羡慕的哞哞声,他粗声粗气回复,“唉!大祭司第一时间带人回家救火啦!”


    岜莱险些被当场气晕,还是大牛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要摇晃的病躯,“族长!您没事吧?”


    好好好,这群队友关键时刻都演他!


    岜莱也顾不得玄蜃这会儿是否蝶化成功,步伐匆匆地往祠堂走,准备拿神偶立即叫小杂种回来保护自己。


    同时他吩咐大牛,“你立刻去大祭司的宅子把他给我叫回来!就说情况紧急,他再不来族长一定治他的罪!”


    说完,他又死死攥住大牛的手苦口婆心叮嘱,“我可只有你了!你可别半路跑了啊!”


    大牛是个笨蛋,但是他爹不是。


    他刚跑出门就被爹给拽走了,他试图挣脱,“爹!您这是陷我于不仁不忠不义啊!”


    他爹眼睛瞪得跟牛一样大,“你疯啦?那大祭司匆匆回家是抢救他那些宝贝的,宝贝跟族长的命在他心里孰轻孰重你现在还搞不清楚吗?”


    见他傻缺儿子依旧以一副不赞同的表情看着自己,他爹气得抬手对着那张脸就是一巴掌,“我话撂在这!你去祖豹那里当场就得死!然后祖豹继续救他的火,回头族长责问起来,他说一句大牛被贼人中途杀害弄得他没收到指令,这事就结了!”


    大牛有点明白了,他犹犹豫豫地小声哞哞道,“可是大祭司……大祭司他不会那样不仁不忠不义吧?”


    他爹不想对牛弹琴了,时间不等人,只接扭着他犟种儿子的耳朵就往家里跑。


    就这样,不仅大祭司不见踪影,派去寻找的大牛也是一去不回。


    岜莱没觉得是老实孩子大牛背叛了自己,他只是在祠堂里一个劲地咒骂祖豹,“敢砍了我的传讯官!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事已至此,队友已经靠不住了,他只能靠自己的智慧。


    唐晚晚现在也在家里,岜莱让一个守卫带着她去地窖里躲着,自己则带着剩余三个守卫在祠堂闭门不出。


    这会儿脚步快的小芳已经赶到现场,她看着祠堂内火烛映出来的一道道鬼影,小心翼翼地拽着谢棠的裤脚问道,“他们如果一直不出来怎么办?”


    谢棠嗤笑一声,提高音量对着里面大喊,“岜莱!让唐晚晚开口说几句话!”


    如果一开始只是猜测有人要偷袭,这会儿随着谢棠等人的出现,今夜必有一场恶战这事就已成定局。


    唐晚晚不在岜莱身边,他自然没法叫人说话。


    谢棠又说,“我倒数三个数,如果你不把唐晚晚交出来,我就把你家祖宅烧了。”


    祖宅是万万不能烧的!


    他们家的传世族谱还在这里!世世代代修订的蛊经也在这里!


    谢棠要是将这里付之一炬,等于断了他们家几千年的传承!


    这让岜莱死后怎么面对自己的列祖列宗?


    可是唐晚晚又身怀他们家好不容易求神拜佛弄来的血脉,要是把她交出去,他也是死不瞑目!


    在AB选择题面前,岜莱选C——无能狂怒。


    他摆出族长的威严,厉声怒吼道,“竖子尔敢?”


    谢棠真敢,很快岜莱就见到了祠堂外窜起来的火光。


    七旬老人当场发出开水壶一般的尖锐爆鸣,慌慌张张地跟谢棠提出他交出唐晚晚,他们换个地方决斗的提议。


    谢棠不语,只是一味地四处点火。


    很快岜莱祠堂的大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两个彪形大汉冲出来去院子里取水救火,还有一位一边大喊着让谢棠等一下他这就去找唐晚晚,一边没了踪影。


    自此倔老头岜莱成了身边空无一人的孤家寡人。


    小芳看着这位身处低位还依旧雄赳赳气昂昂的老人,心里又畅快又害怕,忍不住激动到浑身颤抖。


    她的母亲比她直接得多,上前对着那张老脸就是几巴掌,险些把他脸上松垮的脸皮一并扇下来。


    很难想象她细如干柴的胳膊居然能有这样的力度。


    “这一巴掌是替小芳打的!”


    “这一巴掌是替我打的!”


    “这一巴掌是替我们娘俩一起打的!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你怎么不早早替好人死了?”


    岜莱的脑子都被她扇得嗡嗡叫,骄傲如他当场就想要反抗,刚一伸手却直接被小芳阿妈一巴掌扇得摔倒在地。


    恨不得生啖其肉这话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小芳阿妈扑上去咬人还是谢棠紧忙拉开的,“留他一条活口,今天的事情还没完,后面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确实还没完,须臾之间,地脉巨震。


    房屋随之剧烈摇晃起来,下一刻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一跃而起。


    岜莱那没有被谢棠烧没的祠堂瞬间从地里窜出来的巨型怪物撞了个稀巴烂。


    现在对岜莱而言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家被拆了。


    好消息:玄蜃来救他了!


    第38章


    见到玄蜃这只自己亲自培育出的最强蛊鬼现身, 岜莱老头的嘴角都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一边心疼自己稀巴烂的宗祠,一边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随着玄蜃一并到来了。


    “杂种!你来的太迟了!”


    岜莱从乱七八糟的废墟中手忙脚乱地爬出来,指着正从废墟内往外爬的谢棠一伙人对玄蜃发号施令,“你把他们全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玄蜃?”旅者们人都傻了, 纷纷将视线投向废墟之上屹立着的那一尊畸形的庞然大物。


    这位中间依旧是半透明的虫躯, 只是跟谢棠此前见到的有所差别, 它颜色淡了很多,简直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人们甚至能透过皮肤跟肌肉去看见他鲜活的五脏。


    而这虫躯的四面八方,有人类的四肢跟脑袋被缝合其上。


    他长发铺面,看不清五官长相, 但岜莱叫他玄蜃……


    啊啊啊!所以在密室里跟她朝夕相处过的覆面贞子哥不是玄蜃同母异父的兄弟,他就是玄蜃本人……本怪。


    谢棠最不想接受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她再去逃避。


    而且哪怕她不愿意细想, 她的同伴们也要反复戳她的痛点。


    唐轻柔没看见他的脸, 还疑惑地问谢棠, “天啊,刚刚岜莱老头是管这个怪物叫玄蜃吗?他没说错吧?我记得玄蜃是一个长相妖艳的美少年来着!”


    冯青也遭受到强烈的精神污染, “谢棠!之前你代表大家接触的那位玄蜃就是眼前这鬼东西吗?你真是受苦了!有这样强大的忍耐力你做什么事都会能成功的!”


    这二位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见那虫型怪物身体僵硬一下, 下一瞬整只虫子带着香甜的罡风直直地朝她们所在的方位发起袭击。


    唐轻柔跟冯青瞬间吓得呜哇乱叫着躲开,被他撞过的地方刹那木屑横飞,被他的钢铁之躯肉眼可见地撞出一个大坑来。


    谢棠跟她们站位不远,他朝这边发起攻击时她甚至都没有做出任何的躲闪动作,整个人还在自己男朋友变怪兽这事上恍惚着。


    她满面怔然地看向废墟中那畸形的虫躯,只见他直起身来,调整状态似乎想对他们发动第二次攻击。


    事到临头, 她还是不敢问阿蚕这位究竟是不是玄蜃,她担心得到“是”这个字的答案。


    只要没见到正脸,她的心里就还怀有一丝侥幸。


    万一呢!万一老眼昏花的岜莱他刚刚只是口误呢!


    老天奶啊!不然她该怎么接受那位跟她谈情说爱、吻遍她身体每一处敏感点、还多次跟她冲上云霄的少年是虫子这事?


    哪怕此前有过猜想,她也刻意用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了。


    但是这怪事怎么就甩不开了!?


    蚕听到自己的妈咪在脑内在疯狂尖叫:【许仙!分享给我一点经验啊许仙!你当初是怎么接受那条白蛇的!许仙!】


    蚕弱弱地在谢棠脑子里替自己的阿爹说话:【妈咪……父凭女贵,阿爹没什么坏心眼,阿爹不管是人还是怪物,他都一直深深爱着妈咪惹。】


    谢棠对着那依旧不肯露出面容来的玄蜃瞳孔地震,见对方大概是脸的位置朝向自己,她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


    这个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让玄蜃这样一只庞然巨物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瑟瑟发抖起来。


    岜莱不知道这是大肉虫子受情伤了,还以为他是刚才冲撞过程里受外伤了。


    玄蜃现在的躯体还没有完全蝶化,他是被提前叫出关来。


    现在他进化半截的身体比之前更脆弱,在战斗中受伤这事也是在所难免。


    只是……


    “一点小伤而已!你莫要做那些小女儿姿态!快点冲上去把他们全宰了!”


    说完这话,岜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那个浑身血污的神偶,一边跌跌撞撞地退到战场边缘,一边从嘴里冒出一连串蝶语咒文。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眼前的虫子依旧没有按照她的指示癫狂地发起攻击,只是四肢着地呆立原地,如同一只趴在谢棠面前的巨大泥塑。


    见状唐轻柔都担心死了,“棠棠!你是不是跟他相处时偷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才吸引了他独一无二的仇恨值?你快把东西还给他!告诉他一切都好商量!”


    虽然现在不是说土味情话的关头,可谢棠的脑子里还是情不自禁地跳出一行字来,【我骗走了他的身心!我是爱情骗子啊啊啊!】


    贞洁跟爱情这东西该怎么还?


    难不成她谢棠要当众脱下他亲手缝制的手工内衣跟裤衩丢到他身上,然后大声说上一句,“喏!我把你的清白还给你啦!”


    有病吧!


    对不起许仙!她再也不嫌弃当场被白蛇吓到晕厥的你是没用的东西了!


    真的发现枕边人是人外怪兽的时候,她也没有比他好上多少啊!


    谢棠跟岜莱各有各的崩溃,只是前者崩溃到当场头脑宕机僵立原地一动不动,后者崩溃到原地起跳、手舞足蹈,“玄蜃!你还在等什么?你快杀了他们啊!”


    玄蜃往前爬了一小步,谢棠往后退了一大步,玄蜃立即停住脚又不动了。


    岜莱无能狂怒,“你到底在怕什么?她眼睛还能石化你不成?”


    她确实无法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她却能钝刀子割肉,用惊恐的眼神一刀刀将他的心剁得鲜血淋漓。


    小芳阿妈在此刻对谢棠的欣赏又提上一个等级,她对自己的女儿夸赞道,“你眼光真不错,居然能找到这样厉害的老师,谢棠可是单凭肉[]体凡胎就能牵制住这只寨子里最强大的蛊鬼呢。”


    小芳:“……”


    救命!妈妈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些什么?


    从崽崽小小的脸上看出大大的疑惑,小芳阿妈不解地问道,“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小芳不敢当着玄蜃的面揭他的短,说他恋爱脑发作这事。


    她只能点头表示对方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那边岜莱握着神偶念咒好一阵也没见玄蜃产生任何该有的反应,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将手里的神偶放到鼻子底下仔细嗅闻,并且对着不远处的火光细心观察。


    不知道是不是他老了,他根本无法从味道跟外形上分辨出这神偶跟之前的差别。


    但从玄蜃不听他指令这一件事就足以判断出,他手里的这一尊神偶绝对被人动了手脚!


    假如这尊神偶是假的,那真的那一尊又在哪里?


    难道玄棘是故意留给他假物件,想让他这个阿爷遭遇敌袭当众身亡,这样玄棘少族长就能正大光明地继位做族长了?


    这一点在逻辑上非常合理,只是既然自己手里的神偶是假的,为什么他还能将闭关化蝶的玄蜃叫到这里来呢?


    “玄蜃,我命令你即刻将岜莱五花大绑,扔到地窖里去!”一道颤颤巍巍的女声在远处恰到好处地解答了岜莱心中的疑虑。


    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个自己一直看不上的曾孙之母手握一具眼熟的小泥人走入现场。


    “这里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岜莱眯起眼睛,发出警告,“玄棘的老婆,你现在将那神偶交给我,再立刻离开战场!我可以看在你肚里孩子的份上既往不咎!”


    他知道在玄棘带领大部队从山上回来之前,这名小女人就是逆转战局的关键。


    女人都是乐于奉献的,只要他许给她子孙一点好处,她肯定就被迷得找不到北了。


    岜莱提高音量许诺,“我的家产只是被埋了不是被烧了!只要你跟我站在一边,这些财产未来都是你老公跟你儿孙的!”


    现在手里握着最大的杀器,唐晚晚可没耐心再陪这个老登装傻充愣了。


    “糟老头子我受够你了!我难道没有名字的吗?我叫唐晚晚!”她随手捡起一块木头对着岜莱扔了过去,“谁稀罕做你们全家男丁的保姆?给我去死吧你!”


    骂完老子她又骂孙子,“玄蜃,我把你叫下来就是对付糟老头子的,你还在发什么呆?”


    她手里握着神偶,玄蜃自然得听她的话。


    他四肢并用从谢棠身边朝着岜莱这里爬过来,很显然准备按照她的要求对岜莱五花大绑。


    见他终于肯从自己面前离开,一直提心吊胆的谢棠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明明已经很小声了,可是那声音还是被玄蜃敏锐地捕捉到。


    于是爬到半路的他又折返回谢棠面前,跟她隔着乌黑的发丝大眼瞪小眼。


    我勒个豆啊,这是什么鬼队友?


    请问他脑子里除了女人能不能稍微也放一点正经事呢?


    这个玄蜃怎么比玄棘还要没用!


    唐晚晚看看在那里阴暗爬行的玄蜃,又看看在那里散发黑气的狰狞岜莱,她对自己的同伴们声嘶力竭地喊,“你们赶紧派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先把老登给捆住!我感觉他好像开始二阶段变身了!”


    如果说整个蝶寨支教就是一场冒险游戏,那族长岜莱绝对是关底大boss级别。


    关底boss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击败,这制作组非被玩家喷死不可。


    哪怕名牌亲孙子玄棘不在身边,王牌蜈蚣蛊鬼又被人弄死,现在底牌玄蜃也不听他的话了。


    但岜莱依旧有保命牌可以出。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今天我活不了,你们也必须死在这里!”


    只见岜莱捡起一根地上随处可见的断裂木板,将它锋利的一端刺进自己的手腕,再狠狠一划。


    顷刻间有浓稠如墨的血液从那处伤口不停地向外涌出,岜莱就用手指沾着这血液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凭空画图。


    这一刻物理学是真不存在了。


    那些血液突破地心引力束缚,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凭空拼凑出圆型的法阵。


    玄蜃也顾不得盯着抛夫不弃女的谢棠了,他慌张向着他冲去,同时嘴里发出嘶吼,“快阻止他!”


    谢棠闻言立即从地上捡起一块巨石,对准岜莱的脑袋稳准狠地扔了过去。


    只是岜莱这会儿存了鱼死网破之心,脑袋被砸出一个血窟窿也岿然不动,他吟诵咒语的调子也只是颤抖一下,却并没有停止。


    大家这个时候也看出来这位穷途末路的老登是要放大招了,一时间四面八方的人群都向他冲过去,试图将这位老者的拼死一搏扼杀在摇篮里。


    玩过游戏的都知道,这种会被做成cg动画的boss战前摇时刻是主角团最无能为力的地方,永远都就差那么一点就能阻止成功,但那一点是永远越不过去的天坠。


    在玄蜃扬起的巴掌即将把岜莱脑袋拍飞的前一秒,血阵的最后一笔已然完成。


    岜莱用黝黑干瘪的右手攥住血阵,如同拿捏住玄蜃的灵魂,让他那一巴掌怎么也拍不下去。


    对面前这位自己向来看不起的小杂种,岜莱阴测测地笑出声来,“呵呵,你我之间血脉同源,没了曾孙之母手里的神偶我一样能控制你。”


    唐晚晚只觉得鼻头痒痒的,好像有一个红色的小丑面具被扣在她脸上了。


    她费尽心思偷神偶造顺风局,怎么又变成逆风了?她不允许!


    唐晚晚拼命挥舞着手中的正版神偶,试图拉回局面,“玄蜃别再听他废话!快点干掉他!”


    “呵呵,”岜莱被她的无知逗笑,大抵是自觉胜券在握,甚至还好脾气地给大家做起讲解,“那神偶只有我家族血脉搭配祖传的咒语才能让玄蜃乖乖听话,那东西在外人手里作用微弱,你难道没发现他刚刚没有对你言听计从吗?”


    反派总喜欢给主角团支教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一刻岜莱看见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杂种们那一张张写满绝望与恐惧的小脸,心情就有一种单凭言语无法描绘出的愉悦。


    几十年好不容易盼来的复仇机会在眼前烟消云散,支撑小芳阿妈生命的那根弦直接紧绷到断裂的边缘,她崩溃地叫出声来,“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老天啊!你到底有没有长心?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记得你,”岜莱似乎还嫌她的精神状态不够崩溃,逆转局势的他得意忘形地火上浇油,“你是那个被大家欺负的疯寡妇。咦?你身边怎么只有一个孩子?当初欺负你的人可不止一两——”


    “我杀了你!岜莱我杀了你!”


    这一刻她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拎起砍刀不管不顾地对着他冲了过去。


    岜莱手握血阵,微微一笑,“玄蜃。”


    下一刻,一道身影极速掠过,有人如同断掉的风筝一般飞了过去,重重砸进废墟里。


    那人体与建筑废料冲撞瞬间嘭的一声巨响仿佛是终局比赛的发令枪,现场热血上头的人拎起手头的武器对着那怪异畸形的身躯直直地冲了过去。


    下一秒随着嘭嘭嘭的一片冲击声,废墟被人堆砸得凭空惊起一地尘烟。


    谢棠僵立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月下那道杀疯了的身影,她颤声发问,“玄蜃,你都干了些什么?”


    那高大的虫躯陡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他生来注定就是一条为奴为婢的狗而已。”岜莱握着浮空的血阵,将其对准谢棠的方向。


    “小杂种,我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她。”岜莱沉下脸来,不怀好意道,“你现在掏出她的心脏、摘下她的脑袋,再掀开她的头骨,用捣碎的脑花祭奠我死去蛊鬼的在天之灵!”


    随着命令落下,玄蜃的身体像是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一样,一步步不由自主地僵硬地朝着谢棠的方向逼近。


    这时一道矮小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赫然是毒□□化的小芳,她隔着玄蜃的阻挡对着岜莱哽咽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夺走了我的命还不肯罢休,还要我阿妈跟棠棠老师的命?为什么?”


    岜莱站在那里,神神在在地捋自己的胡须,“你可曾见过烈火?它底下的燃烧物可不就是你们这群耗材?你要认命。”


    谢棠心中有了计较,她不动声色地丢掉手里的生化武器棍,捡起小芳阿妈掉落在地上的砍刀。


    下一秒当蛊鬼化的小芳跟玄蜃打在一起的时候,谢棠当机立断手握砍刀朝着岜莱的所在地迅速冲过去。


    自古法师不跟战士近战。


    岜莱一边狼狈地转身逃跑,一边死死握住血阵厉声呵斥玄蜃不要理那只癞蛤蟆了,快些回来救人。


    分神之下,玄蜃的虫躯被小芳的舌头射穿出一个血洞,他随手将矮小的癞蛤蟆蛊鬼砸进废墟里,转身风驰电掣地朝着谢棠的方向攻去。


    现场众人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谢棠的眼睛,她必须要让岜莱死,哪怕挡在面前的是跟她花前月下的玄蜃,她也绝对不会手软。


    两位昔日恋人这就样成为对抗路仇敌,谢棠手里把玄蜃往死里揍,同时扯着脖子呼朋唤友,“我拖住他,你们趁机去干掉岜莱!快!”


    岜莱这会儿也不复之前的威风,他在现场到处狼狈鼠窜。


    等到此前被掩埋在废墟里的护卫们终于费尽千辛万苦爬出来,有了拥趸的他又恢复成神气的样子,指挥他们与旅者们作战。


    现场到处都是一片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瞎子来到这里怕是会以为来到了打铁的铁匠铺。


    放弃幻想接受现实的谢棠招招试试都不留情,一把砍刀无师自通挥得虎虎生风,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道路。


    玄蜃被誉为蝶族最强蛊鬼不是没有道理,她挥舞那么多刀没有一刀能砍到他的身体。


    谢棠气得忍不住骂骂咧咧,“你这样很不尊重人!你好歹让我砍中一刀呢!?”


    她这话就像是跟心软的神许愿似的,上一秒刚说完,下一秒她就成功砍到了他身上。


    只听叮的一声清脆金属撞击音,谢棠的视线随之移过去,只见玄蜃的母亲留给他的银手镯被她砍出一个令人牙酸的凹陷。


    回忆在这一刻汹涌而至,骤然将她淹没。


    她记得那天自己握着他滚烫的手掌,让他下次祭奠阿妈时带上她。


    她要在婆婆的坟头献上一捧花,告诉她自己会照顾好她的儿子。


    所以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得你死我活……


    这一瞬间,谢棠对岜莱的恨意无可附加到了极点。


    而就在她走神的那一刻,玄蜃的爪子对她毫不留情地挥了下去。


    你死我活的战场里没有心软的神,只有尔虞我诈趁你病要你命的活阎王。


    这次轮到谢棠被他揍飞到废墟里,她一张嘴,一口老血骤然喷了出去。


    蚕急得都要哭了,不停地在她脑子里传讯让她快些吃了自己,蚕被她喂养这么久,蚕要乌鸦反哺妈咪!


    谢棠摇摇头,将被刮出来的一截肠子塞回肚子里,她把大胖虫子递到被尖利指甲划开的腹腔,“莫要再哭了,你抓紧时间用丝缝上它。”


    蚕缝缝补补的时候,谢棠看见玄蜃一步一步地坚定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她疼得都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胡话了,“这不科学……小说跟电影里都演……男主角被人控制的紧要关头……对女主的爱战胜了一切……”


    她说完又想起这个恋爱游戏一直没有给她通关提示,那说明玄蜃这货对她的好感度一直没有达到100。


    或许不是满分的爱就是无法发生奇迹的吧?


    蚕吐丝跟缝东西的速度都很快,谢棠溜号的这几秒钟,她肚子上的豁口已经被蚕细密的针脚缝合完毕。


    谢棠还没放弃对抗,她虚弱地发问,“蚕,我有什么方法能让玄蜃丧失战斗能力?”


    蚕给出的答案是:【砍飞他的头,或者砍断他的四肢。】


    谢棠寻思这真是为难她了,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没能力。


    当玄蜃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时,谢棠一边摸索着附近能用来攻击身体他的武器,一边说垃圾话攻击他的精神,“玄蜃,你要按照岜莱的命令将我掏心掏肺再掀开我的头盖骨吗?”


    玄蜃没说话,只是颤抖着对她伸出右手,那利爪彼此摩擦时还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声。


    不能产生精神攻击的垃圾话,等于废话。


    谢棠还嫌刚才的话不够扎心,她继续加大火力,“你这只恶心的虫子,我要是一开始知道你这么恶心,我就离你远远的,或者趁你熟睡的时候直接把你的脑袋一刀一刀割下来。”


    这话好像有点效果,玄蜃向她靠近的爪子停住了,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连着他整具躯体都抖若筛糠。


    谢棠手里摸到一个祭祀用的香炉,她慢慢蓄力,等待将它砸到他脑袋上的时刻。


    同时她余光注意到岜莱那里有一道身影借着身高优势正神不知鬼不觉地甩着舌头快速逼近。


    为了给队友打配合,谢棠继续用垃圾话吸引玄蜃的注意力,“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令人作呕的存在?我一想到跟你接过吻,恶心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切下来。”


    这话实在太狠了。


    他们俩现在之间的距离很近,谢棠看见有液体以更快的流速从他身上滴到地上。


    她原以为是他从肉茧里跑出来后,还没有来得及风干的粘液,现在近距离观察那东西更像是血液。


    她问蚕,【我刚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砍中他了吗?】


    蚕哽咽着说,【不是,是他一直在哭,那是他的眼泪。】


    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爹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说你说得对,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说他对不起你,等他恢复身体控制的第一时间就自裁谢罪。】


    第39章


    谢棠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真是狗屎的岜莱。


    他总能弄出来除了他跟他大孙子外, 0个人感受到轻松愉悦的糟心事。


    明明她当初跟蝶祖发过毒誓要对玄蜃好的,她不该对他对恶语相向。


    可是你死我活的形势摆在眼前,如果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还是会那样做。


    玄蜃被垃圾话攻击只是精神上遭受的折磨, 如若她没能拖住他, 其他人永久失去的可是他们的生命。


    谢棠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心口泛起的酸涩情绪,这种时刻感情用事是最糟糕的。


    她需要理智来思考对策……


    还好队友争气, 谢棠在这里引怪的时候,她的好学生小芳已经成功抵达岜莱那里,并一举偷袭干掉他两个护卫。


    面对逼近的毒□□, 岜莱简直要吓疯了,“玄蜃!快回来救我!快!”


    命令更改,无法抵抗血脉压制的玄蜃即刻回身要去保护契主。


    而就是此时, 他的头被人用铁块做的硬物猛地发起重击, 直接将他砸得头晕目眩一瞬。


    玄蜃身体没有摇晃半分, 只是头微微侧偏,接着便目光呆滞地转过身来试图面对袭击者。


    而谢棠不会给他转身的机会, 一根又圆又粗的柱子顿时从背后将他刺了个对穿,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巨力将他的硕大虫躯直挺挺地钉向地面。


    谢棠顺势将自己整具身体压到他背上, 他死命挣扎,让她如同在驯服一匹冥顽不化的烈马。


    “快多来几个人!越重越好!附近的尸体也都搬来!我一个人压不住他!”


    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跟boss面对面决斗,相比之下压到boss背上这事更容易让胆小者接受。


    爬宠哥对玄蜃的虫躯很感兴趣,一屁股坐在他背上时还有空研究他的花纹,他与谢棠讲解道,“别看他现在的模样很是有几分恶心,但以他品种来看, 他化蝶后会很漂亮。”


    陆俊杰跟他不同,他可不想跟boss亲密接触。


    他从旁边累死累活拖拽一具岜莱那人高马大的护卫尸体过来,拼尽吃奶的劲往玄蜃背上一扔,便脱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他喘着粗气似乎是想讽刺爬宠哥邹凯几句,可是身体实在是虚脱得很,只能一个劲地用双手在空气中比划sb俩字母。


    冯青跟唐轻柔的力气没有陆俊杰大,可是也贡献出了她们不俗的力量。


    两人合作拖拽一具尸体,拖过来往谢棠那里一砸,接着转头又去挑重量级尸体搬。


    被人跟尸体砸在身上,玄蜃还像是过年待宰的年猪一样难按得很,颠簸得谢棠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谢棠拿着柱子拼尽全力死死将他怼在地上,脖颈用力到暴起一根根青筋,她嘶吼道,“你们先别去搬尸了!能跑的都快些跑过来!我要压不住他了!”


    同一时间,被小芳压得节节倒退的岜莱抽空发出崩溃的怒吼,“杂种!速来救我!”


    怒吼完他的嘴里不停,加快念咒的语速。


    随着那边他的咒文越念越快,众人压制玄蜃的难度也呈直线上升。


    哪怕身上被插了一根双臂环绕才能抱住的柱子,玄蜃还是能瞬间爆发,当场掀飞那位说他长相恶心的爬宠哥。


    谢棠都服了,她记得自己以前跟玄蜃私下相处时,这小子可是轻轻一推立刻就倒,平时她对他动手动脚他也总是摆出一副无力抗争所以任她为所欲为的柔弱姿态。


    所以弄了半天那些都是装的吗?


    谢棠简直要崩溃了,“你平时那般会装模作样,你现在能不能也是伪装出的身不由己?”


    玄蜃倒是想要装,但是岜莱的咒文根本不给他伪装的机会。


    这是这一脉镌刻在骨血里代代相传的血咒,没人能破解。


    要不是玄蜃身上还插着一根柱子,这会儿他背上的几个人都得在刚刚就被一并掀飞喽。


    唐轻柔已经崩溃了,“我根本按不住他!这怪物到底是谁发——”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只脚已经被他握住,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抡飞出去。


    冯青没比她多坚持几秒,很快也被握住脚踝砸进废墟里。


    废墟堆里的唐轻柔尚不知道伤情,但当场被砸断了肋骨的冯青再起不能。


    现在玄蜃背上只剩下谢棠一只有待解决的“跳蚤”了,只见他直接原地站起身来,先是一把捏断了胸前冒出的小半截柱子,接着伸手到后方要去抓谢棠。


    谢棠也是没招了,她四肢并用爬到柱子上,对着他的脑袋不停地飞踢。


    见玄蜃迟迟不来,岜莱一望之下发现那个杂种居然还在跟闲杂人等缠斗。


    岜莱目眦欲裂,大声怒吼,“别管她们了!立即来救我!救我!”


    收到明确指令,玄蜃居然真的不管这位一直踹他脑袋的攻击者,而是俯身趴到地上,以四肢并用的最快移动方式向岜莱的方向爬去。


    重新落在他背上的谢棠拼尽全力将他体内的柱子往下面怼,用它跟废墟之间的摩擦力拖慢他前进的步伐。


    玄蜃接到的命令是不顾一切全速赶往岜莱身边,可是他站着走太慢,爬着走又有总有柱子做阻拦。


    他没有去抓谢棠,而是加剧他爬行时的颠簸感,试图将跳蚤从他身上甩下来。


    刚才谢棠感觉玄蜃像烈马,这会儿又感觉他像力大无穷的疯牛,而她就是那只被疯牛折腾得屁股要当场裂开八瓣的牛仔。


    谢棠没少受罪,但她的付出绝对是值得的。


    这一路上她确实给小芳与毒蛇创造了更多的攻击时间。


    玄蜃本人的灵魂好像已经从这具躯体里被挤了出去,除了流下血泪以外,他无法阻止为虎作伥的身体。


    如果给这几位怪物分一个种类,玄蜃就是肉装战士,而小芳是脆皮刺客。


    前者确实耐揍抗打百毒不侵,但体型大、速度慢的缺点也很明显。


    后者血条这方面确实是一碰就裂开的脆皮,但优点在于矮小的身形兼具隐蔽性跟身轻如燕,机动性跟毒性更是拉满,近战单杀法师胜率为100%。


    终于在队友的不懈努力下,毒蛇找准机会从柱子上向慌不择路的岜莱发起进攻,稳准狠地一把咬住他满是褶皱的老脸,将强行挤出来的毒液注入进去。


    岜莱疼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握住那该死的蛇躯将它用力扔到一边。


    毒□□化的小芳趁他张开嘴巴的瞬间,利剑般的长舌直刺进去,下一瞬有长条形状的肉块伴随着飞溅的血液凭空而起。


    失去舌头的岜莱一时间无法再对玄蜃施加咒语,四周到处都是他喷溅出来的黑血。


    玄蜃的身体终于在此刻停下了脚步。


    谢棠手里那根柱子也如同被削到只剩一截笔头的木制铅笔,在寿终正寝前完成了它的任务。


    哪怕战场上的局面看似盖棺论定,谢棠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刚才岜莱老头穷途末路的时候还能搞出来血阵这一出,谁知道他现在又在憋着什么大活?哪怕现在他突然炫耀腹语,谢棠都不觉得奇怪。


    除了花招频出的老登岜莱,一肚子坏水的小登玄棘那还没回来,等他到场又能整出什么花活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谢棠脱力地从玄蜃背上下来,依靠附近的一块断壁残垣席地而坐。


    玄蜃僵立片刻后,手脚并用爬行到她身边。


    他似乎无颜面对谢棠,他依旧没有拿开遮挡他容颜的长发,只是将它撩起一角露出那张下巴处有小痣的嘴巴来,低头朝她腹部的伤口凑过去。


    两人相处这样久的时间,谢棠能猜到他这是想用他的口水加速她的伤口愈合。


    “我的伤不急。”谢棠抬手将他眼前的乌发全部别到他的耳后,待那张与她日思夜想的俊脸完全展露在她面前时,她原本要说的话顷刻间抛诸脑后。


    时间在一刻微妙地暂停,短暂的怔然过后,谢棠苦笑着用指腹去擦拭他脸上纵横交错的血泪,“莫要再哭了,现在有一件更紧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见油尽灯枯的岜莱老登还在那里颤颤巍巍地用手指在地上画血阵,终于抓到机会的唐晚晚上前一脚将他的手踢开,“画画画!福气都被你给画没了!”


    她一看见岜莱那张老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向来以柔弱小白花示人的她对着岜莱的狗头连踢带踹,“都怪你!都怪你!”


    “如果没有你,我们根本不用死这么多人!都怪你!”她骂着骂着,泪流满面,“我是讨厌他们,但是我没想他们去死啊!你这个作恶多端的坏东西!”


    角落里,唐轻柔被宿敌的一言一行给气笑了,她叫骂道,“狗屎东西!有哭丧的时间能不能做点实事?先把你妈我从废墟里挖出去!”


    唐晚晚骂骂咧咧走掉之前,先向小芳气球援助,“你那里有没有止血——药!”


    最后一个字她直接喊破音了,因为小芳已经彪悍无比地掐开岜莱的嘴巴,把止血药粉不要钱一样地往里面洒。


    小芳发出尖利的宛如地狱食人恶鬼一样的声音,“别想死得那么痛快!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撒完粉,又伸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堆药丸,这才脑袋旋转270°问唐晚晚,“你方才是在找我讨止血药吗?”


    唐晚晚觉得唐轻柔也没那么需要止血粉,有什么伤口拿舌头舔一舔也是一样的。


    她根本不敢跟小芳要东西,嘴里嘟囔着对方听错了的话便一溜烟跑掉了。


    快要八十岁的岜莱这会儿是真的燃尽了,他满身血污地被小芳掐在手里,要不是胸膛还在起伏,旁人还以为他已然是一具尸体。


    这里打得如此激烈,大祭司祖豹不是一无所知。


    只是他家里那么多宝贝,它们必须从火场里须尾俱全地活下来!


    等他扑灭了火,匆匆赶来岜莱的院子时,这里肉眼可见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尸体。


    他的老族长岜莱被小芳拽着头发如同拖拽畜牲一样在废墟里翻山越岭,而真正的圣子玄蜃则满身血污地趴在一个女人的腰腹间,用他长长的舌头去讨好她的身体。


    等等。


    用长舌头讨好女人的……身体?


    本来半只脚迈出门准备风紧扯呼的祖豹又将脚赶紧收了回来。


    “无耻下贱的杂种!阿爷都要死了你怎么还有空行这in荡之事!”


    祖豹寻思自己也没说话啊,那是谁喊出了他的心声?


    他扭头一看,发现是姗姗来迟的少族长玄棘带人冲进了院子里。


    这寨子现在四面八方都是火情,大家都忙着回家救火,留在他身边的人手自然也不多。


    只是那也足够令现场刚刚结束一场鏖战的旅者团们想要崩溃痛哭了。


    “没什么不能打的,”脑袋被谢棠抱在怀里的玄蜃说话了,“岜莱不许玄棘修习蛊术,哪怕他自己偷学,也只学会三层功夫,他远比岜莱好对付得多。”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玄蜃可是看见玄蜃身边有不少人都是谢棠的学生。


    在亲切温柔的棠棠老师跟不把底层当人看的岜莱老登之间,他们总不会不知道该选哪位。


    果然,等到玄蜃话音刚落,玄棘只觉得颈间一凉。


    他身体僵硬地移动眼珠,只见毒蛇将它那标志性的三角头伸到他的眼前,嗓音抵押地发出阵阵威胁,“不要乱动哦,否则宰了你。”


    认出这是属于阿媞的蛊鬼,玄棘转动眼珠向站在自己侧方的阿媞展开求救,“小娃娃,你莫要认错了敌人!你快些让它从我身上下来!”


    阿媞没吭声,毒蛇替她发言了,“阿媞的毒舌在你脖子上,她无法回话,更无法发号施令哦嘶嘶!”


    玄棘cos玄蜃这事只有寨子里的核心管理层知道,其余人士对此毫不知情。


    四周的手下看看人形“玄蜃”,又看看赖在女人怀里不肯起身的虫形玄蜃,一时间头疼得很,根本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玄蜃不是联合唐晚晚一起杀掉了玄棘吗?


    没死的玄棘又为什么要穿着玄蜃的衣服呢?


    他是不是有点太烧了?


    被包裹在一片难以言喻的质疑眼神中的玄棘简直要被气疯了,“一群蠢货!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少族长玄棘命令你们即刻将院子里这群邪魔外道就地诛杀!”


    见玄棘这厮不撞南墙不回头,蝮蛇张开嘴巴对着他的脖颈死死咬下去。


    它的毒液虽然在刚才的战斗里耗尽了,但是它嘴巴里还有很多棠棠老师说的破伤风病毒。


    哪怕玄棘眼疾手快地试图去掐它的身体,还是被这浑身沾满血水的滑溜溜毒蛇钻了空子,对着他的俊脸狠狠来了一口。


    这位跟他爷爷岜莱一样,都是被咬了以后抓着蛇躯往地上砸的主。


    毒蛇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在玄棘分神的瞬间,蛊师阿媞的拳头也在此时恶狠狠地揍在他的腹部。


    现场很快又爆发大规模战斗,谢棠还在那里煽风点火,“族长岜莱已经浮诛!等除掉少族长玄棘,这山寨就不是土皇帝的山寨!而是大家的山寨!”


    “干掉玄棘,快!”


    玄棘恨不得立即将谢棠的臭嘴给堵上,但是一来谢棠距离他太远,二来那个杂种在谢棠身边给她做舔狗,他根本没办法动手!


    他大声叫骂道,“玄蜃你这个杂种!莫要再摆下贱的in荡姿态,还不快些来帮你的亲哥哥!?”


    见玄蜃不为所动,玄棘没有选择在一棵树上吊死,而是立即看向那边看热闹一样的祖豹,“大祭司!你还在等什么?快些来救我啊!”


    对祖豹而言谁当族长差异不大,反正他都稳坐大祭司的位置,所以他干活根本不积极,被点了名字也只是混在战局里面继续摸鱼。


    跟谢棠的那群全员怪物的学生们比起来,没有大祭司助力的玄棘完完全全落了下风。


    别看玄棘武力值一般,在逆风局里智谋可是十分在线。


    他声嘶力竭地往祖豹痛点戳上一刀,“祖豹!你且好好睁开瞎眼看上一看!现场这群怪物可全都出自你的手笔!唇亡齿寒!你以为他们宰了我还能放过你吗?”


    这一句成功击中祖豹的要害,他不得不承认玄棘说的是对的。


    事关他本人的死活,他顿时放弃隔岸观火,全力加入战局。


    打到这里大家都已经身心俱疲,偏偏在祖豹的掩护下,玄棘又要开大招了。


    他开始在天空中绘制出跟岜莱一模一样的血阵。


    见状众人立即疯了似的前去阻拦。


    但是祖豹实在是太强了,现场到处都是他召唤来的马蜂蛊鬼,蛰得人到处乱窜。


    哪怕用火去烧它们,那乌云压顶一样的马蜂群一时间根本烧不完,人们又怎么有余力去阻止那法阵的绘制?


    如果玄蜃不搅局,现场胜率能勉强维持在55分。


    他如果玄蜃站到玄棘一边,那旅者这边的胜算将无限趋近于0。


    旅者们简直都绝望了。


    关键时刻还是怪物母亲给旅者们送助攻。


    只见小芳阿妈掐着岜莱的脖子对玄棘厉声威胁道,“快些停手!否则我立即当你的面杀了你的阿爷!”


    “你动手吧!”玄棘表情狰狞极了,“阿爷痛痛快快去死也是为我们家族做出最后贡献了!我会在族谱上为他单开一页!”


    眼见这最后一招都无法威胁到他,大家都绝望了。


    唐轻柔喃喃道,“所以这个地狱难度的世界为什么要匹配给我们?”


    唐晚晚跌坐在她旁边,“你命休矣。”


    唐轻柔不理解:“?你命就不休了吗?”


    唐晚晚摸摸自己的肚子,露出吃了脏东西一样的表情,“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怀了玄棘的孩子。”


    这等于什么?


    大家都是背水一战,就她唐晚晚自己偷偷买了免死金牌!


    唐轻柔气得正要骂这个开挂的贱人,那边玄棘的血阵已经绘制完成了。


    只见那俊美邪肆的脸庞上露出狂放不羁的笑意,他大声命令道,“玄蜃!快来我身边把这些杂种全杀了!”


    在众人的预想中,接下来刀枪不入的大虫子即将大开杀戒。


    但是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头被谢棠紧紧抱在怀里,而他的四肢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一个不停扭动的试图挣脱她控制的虫躯。


    原来他们刚刚才不是在战火纷飞里玩什么当众普雷。


    是撕扯掉四肢的玄蜃在用舌头分泌的粘液替她疗伤。


    谢棠被他喂了不少补药,被划开的腹腔伤口又得到了他粘液的滋养,这会儿她的一身牛劲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硬控住一只没有四肢的大虫子不成问题。


    她双臂卡住玄蜃的头任凭马蜂如何叮咬都不肯松手。


    她用力到全身能看见的肌体都生生暴起一条条虬结的青筋,她奋力疾呼,“就是现在!去拿下玄棘!”


    大局在这一刻再次逆转。


    胜利的天平彻底倒向谢棠这一边。


    等到怀里不停挣扎的虫身终于卸了力,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被马蜂叮咬到鼻青脸肿的谢棠哪怕看不清这世界,也知晓了这一战的结果。


    他们赢了。


    她脑内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原本那铁钳般的双臂也脱力地下垂。


    须臾有小狗一样的热源拱到她面前,用湿漉漉的带着甜香味道的舌头温柔地舔舐起她的眉眼。


    谢棠抬起抖个不停的手臂,用手掌去触碰玄蜃的脸。


    在战局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她迫不及待地对他做出解释,“对不起,我此前说你恶心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你莫要当真。”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手上,一直坚强的女人在此刻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第40章


    那天的蝶寨, 滔天的烈火似乎把破旧的房屋连同见不了光的罪孽一同烧了个干净。


    小芳一家当夜准备领走岜莱老头,她说这个家伙由她跟阿妈亲自处理。


    其他岜莱老头的受害者不太乐意,想要争一争这位糟老头的“养老”权限。


    最后还是大善人谢棠给出了解决方法,“你们都不要吵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小芳每次‘善待’岜莱老头的时候把你们一起叫过去不就得了吗?”


    大家还是不太愿意, 因为他们想把岜莱留在自己家, 这样就可以24小时‘善待’了。


    这次轮到小芳阿妈一句话杀死了比赛,“你们谁家能比我家臭?你们谁家的气味攻击跟精神虐待能胜过我这里?”


    可恶, 这话完全让人无法反驳啊!


    就这样,岜莱被成功划分给小芳之家。


    至于玄棘……


    谢棠先问询唐晚晚的意见,“你有什么提议?”


    这会儿为了防止玄棘跟祖豹再念咒, 他们两人的嘴巴都被人用破布牢牢堵住,双手也被捆绑到背后,被人死死按着肩膀形容狼狈地跪坐在地。


    无法说话的玄棘用渴望的双眼看向唐晚晚, 希望对方能帮助他求情。


    他这副可怜兮兮的落魄模样, 与当初初见时意气风发的少族长判若两人。


    唐晚晚撇过头去避免与他对视, 一时间心乱如麻,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谢棠能猜到几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或许她心里有数只是碍于世俗压力不敢说出来,这种关键时刻她需要被人推上一把。


    “你不要考虑孩子的事情, 它脑子都没发育完全,它有个屁的感受?”谢棠深吸一口气主动开了口,“你心里想就怎么说,大家都会支持你。”


    见到有人无条件支持她,唐晚晚这才声音颤抖着下了决定,“他怎么样都跟我已然没有关系了,我只想到支教时间一满就立刻离开寨子。”


    这会儿她衣衫破烂站在废墟中央, 夜晚的微风拂过,宛若一朵饱受风吹雨打的破碎小白花。


    现场年轻女人多的好处就是没有人强迫唐晚晚为了孩子去原谅玄棘,更没有人想让她回归被困在院子里沦为生育工具的糟心日子。


    粉转黑的陆俊杰看起来倒是想汪上几句,谢棠扔过去一个石子他就闭嘴了。


    谢棠将这件事盖棺定论,“玄棘跟祖豹就交给村民来处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俩人结局如何就看他们往日的造化了。”


    想起自己横死的好兄弟陆凌霄跟那些被寨中恶鬼害死的集帅们,陆俊杰没忍住冲出来反驳道,“交出一个岜莱还不够吗?凭什么还要把他们交出去?我们难道不该亲手杀了这两个畜牲为死去的同伴报仇吗?”


    这话把一直老实待在谢棠怀里的玄蜃给听笑了。


    他冷哼一声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还真有傻子这样想。”


    他讥笑着反问,“蠢货,你当真觉得一瞬间的死亡能跟无穷无尽的折磨相提并论?”


    前者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能过去的事情,后者则代表后半辈子持续不断的噩梦。


    两者相比,前者简直是在给这两位恶鬼送福利。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当它从虫形态的玄蜃嘴巴里说出来还是让陆俊杰感到不爽。


    他暴跳如雷,“所以为什么这个看着比反派更像反派的家伙在教我做事啊!?”


    谢棠懒得理他,“玄蜃是我的情郎,畅所欲言是我给他的特权,你不服就憋着。”


    被霸道雌鹰强势宠的玄·情郎·蜃半透明的躯体幸福到扭来扭去,那原本给谢棠舔伤口的细长舌头都舔得更起劲了。


    陆俊杰真是服气了,他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谢棠样兼具蛮不讲理跟一身牛劲的女人。


    他才不是吵不过她,而是无论嘴上输赢都要被她暴揍罢了!


    所以他才机智地避免跟她吵架!


    可恶,他唯一能战胜她的方式似乎只剩下在某扑网站上给她评低分了!但是这个村里它没联网啊!


    此情此景陆俊杰只知道在那里苦苦寻找精神胜利的方法,其他人却由衷地佩服起谢棠收怪物当男宠的强大心脏。


    真不愧是她!


    居然能将他们多看一眼都瑟瑟发抖的boss收入麾下!


    将几位罪魁祸首定罪以后,大家聚在一起简单疗完伤便四散开来各自归家准备睡觉去了。


    天大地大,休息最大,有什么事都等明早睡醒了再说。


    爬宠哥惊呆了,“这里可是盘剥村寨几代人的族长家!是这个地图里的宝库!你们不留下找找值钱的财宝吗?”


    见没什么人搭理他,大家还继续往院子外面走,他继续叫喊道,“现在不收拾宝贝的话,今晚这些东西可就全被村民给拾走了!”


    不是他大气地放弃独吞宝贝,而是没有队友的保护,他怕自己在这里拾荒的时候被穷凶极恶的当地人给干掉啊!


    “一堆破烂罢了,你怎么看得上的?”这是大小姐唐轻柔的评价。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本来也是民脂民膏,他们拾了就拾了。”这是抱着玄蜃大步离开的谢棠。


    “侬脑子瓦特啦?那些金银财宝有什么值钱的?这寨子里最值钱的是蛊术好不啦?”这是在脑子里吐槽爬宠哥的短视,但是嘴巴里没有说出来的冯青。


    总之最后没有一个同伴肯留下来陪他,最后爬宠哥原地又僵持几秒钟,在富贵险中求跟徇财丧生之间纠结犹豫好久,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追着大部队走了。


    毕竟经过这一遭,在钱跟命之间选择哪一个,他还是拎得清的。


    一群人在十字路口道别后各走一边,谢棠没回女寝宿舍,而是抱着玄蜃跟他为自己诞下的嫡长女阿蚕回到了他的简陋竹屋。


    她进门的时候俨然就是一副女主人姿态,她先是大手大脚地将小屋的主人扔到床上去,接着就抬手快速地解扣子脱衣服。


    这一幕爆棚的性张力令玄蜃脸红心跳,原本透明的虫躯都泛起淡粉色,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阿姐,我、我这副姿态你也能下得去嘴吗?”


    眼下他没有四肢,只剩一个在她眼里长得漂漂亮亮的脑袋跟半透明的肉虫身体……


    哪怕是这样残破不堪的身体,也对她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让她想大睡特睡吗?


    闻言正脱掉最后一件衣服的谢棠僵在原地,她很想告诉对方不要黑的白的都说成黄的。


    但是转念想想自己之前对他撂下的那些狠话,她又果断闭嘴了。


    罢了,随他怎么说,今后她不会再用锋利的言语去伤害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了。


    谢棠没吭声,只是果断把衣服全脱掉。


    等来到床边时她就用这副赤【】条条的身躯砸在小媳妇模样的玄蜃旁边,两眼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老天奶啊,今天可真累。


    幸好一切最糟心的事情都被解决了,tomorrow is another day.


    玄蜃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对自己上下其手,他在床铺上扭动了一下身体,改成面朝她侧躺的姿态。


    没被睡确实让他心里有一丝小失落啦,可是没被她嫌弃可是值得他美翻天的事情!


    天呐!


    哪怕他是这样一副自己都嫌弃的尊荣!她都愿意跟他同床共枕呢!


    这不是爱又是什么?她肯定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玄蜃憋不住笑,傻兮兮地勾着唇角小心翼翼地将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美滋滋地跟她摆出亲昵的贴贴姿态。


    他越是回想两个人的甜蜜往事,心里对谢棠的情感越是充沛与浓郁,忍不住把嘴撅的跟蚊子口器一样在她结实的大臂出“叮”了一下。


    他含含糊糊道,“老婆,我爱你。”


    谢棠脑子里死机的系统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她还以为是蚊子叫,没好气地在空气中挥了挥手,便继续扭头睡大觉。


    她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是被咕咕直叫的肚子给饿醒的。


    而且好奇怪,她总觉得胸口那里沉甸甸的,好像压着一块巨石。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大胖虫子阿蚕正趴在一只脑袋有洞的蟒蛇背上,而蟒蛇正以盘成大便的姿态趴在她的胸前,用那双无神的豆豆眼跟她面面相觑。


    谢棠:“……”


    如果换做刚到蝶寨的她,这会儿得被眼前这惊悚小节目给吓飞了。


    但是屡经大场面的谢棠在面对这一幕时,她内心世界甚至都没有起任何的波澜。


    她平静地问阿蚕,“这是什么?”


    阿蚕骄傲地挺起胸脯,【蚕听到妈咪肚肚打雷了!这是蚕给妈咪猎的野味!蚕好!】


    “蚕确实很好,”谢棠揉揉它柔软的小脑袋,略微思索烹饪食材的方式,“蛇身上有很多寄生虫,妈咪把它烤熟了跟蚕一起吃。”


    至于为什么不带上玄蜃一起吃……


    谢棠看看身侧重新进入化蝶流程的球形肉茧。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现在她一睁眼看见大胖虫子、蟒蛇、肉茧都不会惊慌失措了呢。


    等吃饱喝足的谢棠穿着玄蜃提前给她缝制好的衣物来到居民区时,她发现遭了火情的人家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筹备起民宅的重建工作。


    有不少村民三三两两结伴去山上砍树,准备造几座比之前更大更好的房子。


    也有的人家走不出昨日的创伤,一家几口坐在被烧成碳的废墟里目光呆滞。


    对于这些人,不知何时依偎在谢棠身边的阿媞毫无同情。


    她提高音量与谢棠说,“那群人平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现在轮到自己家遭殃时还好意思露出这副死了爹妈的嘴脸,双标怪真让人恶心。”


    语文老师谢棠职业病犯了,她教导道,“下次死爹脸可以替换成如丧考批这个成语。”


    这半死不活的一家人听了这两位的对话,硬生生被气得重新活过来了。


    里面的壮汉冲过来破口大骂,“你们有没有同情心?”


    “我认得你,你是二牛,”阿媞咧开嘴嘻嘻笑起来,“你大哥大牛昨天是被我的毒蛇亲口毒死的哦。”


    谢棠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死孩子真是一位豪杰,一张嘴净说一些让人去死的话。


    果不其然,闻言二牛那双牛眼顿时就红了,直接冲上来要跟她决一死战,“我杀了你这个孽畜!”


    他的父亲眼疾手快地拽住儿子,唯恐这位家里仅剩的男丁也命丧蛇口。


    他哽咽地对阿媞怒骂,“求求你长点良心,莫要再刺激我的家人了!”


    “我难道没有良心吗?”阿媞歪头,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当初亲手把我扔进万虫窟里人可就是你家大牛本人,我没有祸及家人把你们一起宰了,难道还不够有良心?”


    她笑眯眯地说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啦。你们再敢狗叫一句,我把你们全家一起送走哦。”


    在绝对的武力威慑面前,没有人会想不开。


    很快那男人就拉扯着自己敢怒不敢言的小儿子离开了。


    见到他们一步三回头的愤恨背影,阿媞扭头可怜兮兮地问谢棠,“棠棠老师,难道我做得不对吗?他们为什么要用那种恶毒的表情看着我呀?”


    “善恶到头终有报罢了,”谢棠轻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你做得很好。”


    她做得确实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把人家全家宰了,已经算得上是良善了。


    得到老师夸奖跟摸摸的阿媞笑容真切几分,开开心心地跑去小芳那里一起玩岜莱了。


    现在的岜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先是被扔进一个只有头部能露在外面的毒虫缸内遭万虫啃咬,啃完又被小芳母女转移进水桶里泡药浴救起他的狗命,就这样无限重复这两个过程。


    此前的年近八旬的老人恨不得寿与天齐,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趁着前几年的好时候赶紧死掉,省得一把年纪还要遭这样的罪。


    阿媞到场时,看看大缸里被虫子啃身体的岜莱,扭头向小芳母女提出建议,“往他的脚心涂抹蜂蜜吧,这次不需旁的毒虫,只用普通的蚂蚁慢慢啃食。”


    看着没有舌头只能呜呜惨叫的岜莱,阿媞叹了口气,“棠棠老师说得没错,多行不义必自毙,人果然还是得跟我一样多做好事才行。”


    小芳:“?”


    小芳阿妈:“??”


    活阎王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她俩怎么听不懂了?


    岜莱在这里生不如死,玄棘跟祖豹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只是这两位因为还算年轻力壮,暂时不用遭受虫子的折磨,被暂时安排在村里给没有老黄牛的人家cos老牛耕地。


    谢棠看着祖豹跟玄棘每人套着爬犁在田野间犁地,只觉得想笑,“若是二位做领导时便能带着寨子脱贫,现在哪用得着遭这种罪?”


    玄棘气得破口大骂,“你莫要在那里得意洋洋,我——啊!”


    监督他干活的唐轻柔一鞭子抽在他背上,厉声呵斥道,“牛哪里会说话?你ooc啦!”


    看见玄蜃后背皮开肉绽的伤口,旁边的村民吓得瑟瑟发抖,“天老奶,你这可是在揍我们寨子里的少族长!他们家有蝶祖的血脉,你这是要遭报应的!”


    唐轻柔也没指望被奴役几代人的贫农能在一夕之间摆脱精神上的枷锁。


    她只是把鞭子随手扔给她,“无所谓,反正我用的是你家的鞭子,遭报应也有你的一份。”


    村民顿时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当即跳起脚来,“你这个毒妇!你居然害我冒犯天神!你——”


    “都已经冒犯了,所以你要不要试试抽他一下?”谢棠笑眯眯地煽风点火,“你想想他们在贫困山寨积累那么多金银珠宝,可见这群蚂蝗们平日没少从你们身上吸血。他剥夺你们的财富,你抽他两下解解恨又怎么了?”


    那村民沉默了好久,随即犹犹豫豫地絮絮低语,“老实的山里人哪里能抵得过城里人的花言巧语?蝶祖……蝶祖要怪就怪诱人堕落的恶鬼吧……”


    说完,她哆哆嗦嗦地抬手将鞭子向前挥去。


    但惨叫的却不是祖豹,而是那位让她又恨又怕的少族长玄棘。


    他疼得浑身一抖,转头怒骂,“贱人你敢?”


    “啪!”


    这一次鞭子不再颤抖无力,而是精准地打在他的脸上。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又是一连串鞭影落在玄棘的脸上跟身上,将他抽得满地打滚也不肯停下。


    唐轻柔怕弄出人命来,那就太便宜玄棘了。


    她立刻要上前阻拦,却被谢棠伸手拦下。


    谢棠对着她沉默不语地摇摇头,下一刻只听那鞭声中夹杂起阵阵带着眼泪的怒吼:“贱人!让你平时总欺负我全家!贱人!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晚上回到玄蜃的小屋时,谢棠表情很沉重。


    她想跟玄蜃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她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将肉茧搂在怀里,“快些醒来吧,我真的很想你。”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她迷迷糊糊来到了一处开满巨型花朵的花园。


    她在里面见到了一个巨型覆盖着红色筋肉薄膜的虫茧,里面鼓鼓涨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谢棠似乎知道里面是什么,她屏住呼吸静静等待,须臾一位长有漂亮蝴蝶翅膀的高挑男人带着浑身粘液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走上前去,伸手拂开盖在他脸上的粘稠湿发。


    一张她熟悉到骨子里的妖艳脸庞随之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对这张脸向来是满意的,她的手指拂过他远山一样墨眉,又轻轻地沿着狐狸眼的眼眶隔空去触碰那包裹其中的翡翠姝色。


    男人并不着急与她做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眉目含情地看着她眼里对自己的欣赏。


    他对此非常满意 ,开口时的声音也比平时更加华丽,他轻声问道,”怎么样?你喜欢吗?


    禁欲多日的谢棠再多犹豫一秒都是对他好颜色的不尊重。


    她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直接将人扑倒在玫瑰花花瓣上,亲自用手去探寻他非人类的部分。


    他嘴巴里的甜水似乎比之前还多,总是流淌不停。


    仔细品尝依旧有浓郁的甜香味道,越吃越上头。


    她跨坐在他腰间,直起身来将自己散落在肩头的海藻般的卷曲长发扎起,接着俯下身掐住他的脖颈强迫他昂起头接受她的亲吻。


    唇舌纠缠的间隙,谢棠嗓音沙哑地说道,“乖乖接受惩罚吧,我真的是受够守活寡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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