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次日,魏云裳趁着谢云霆精神尚好时去看望了他。


    好在治疗及时,他看上去状态还不错,就是比几月前显得越发苍老了。


    魏云裳以前总听人说断崖式衰老,却并没有什么实感,如今在谢云霆身上才有了明确的体验。


    在军营呆了几日,谢言欢便提议:“我派人送你回府城可好?”


    魏云裳莫名有些不悦:“二哥,我能自保,你不必担心我。”


    “我知道……”谢言欢无奈苦笑:“只是大战在即,到时难免有伤亡,你一向心软,我怕你看了难受。”


    魏云裳愣了愣,又笑了起来:“二哥放心,这些年我早已经习惯了,我留在军营里,还能带人去伤兵营里帮帮忙,我带来的那些人都会急救……这样我心里还舒服些。”


    谢言欢沉默了片刻:“……好,那便辛苦你了,我让平安留下来陪你。”


    魏云裳点头同意。


    这样的大战,结果如何不是那二三十人的火。枪队能左右的,小平安和他的队伍也都学过急救,不如和她一起在伤兵营里帮忙。


    魏云裳沉默片刻,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二哥,你一定要小心……这把枪给你。”


    这次大战谢云霆因伤不能出面,只能由谢言欢挂帅领兵。


    好在他军功卓越,谢家军上下都是服气的。再有谢云霆在后方坐镇,也没人敢在这种时候给他使绊子。


    “这是……火。枪?”谢言欢接过魏云裳手中已经装好消音器的手。枪小心查看。


    魏云裳点点头:“这是新款的火。枪,更小巧,精准度更高,射程更远,只是造价也更高,无法量产,二哥拿着。”


    谢言欢眉头微皱,反手将手。枪还给她:“我不用,你自己留着防身。”


    魏云裳后退一步:“我还有,虽然不能量产,咱们自家人备一把还是可以的,等会儿我让人把子弹送来。”


    见谢言欢还是不想收,她无奈地继续说:“大哥那我也送了,二哥就收下吧。”


    谢言欢动作一顿,慢慢收回手:“如此……那便多谢了。”


    魏云裳想起送给谢晏的那把低配版火。枪,有些不好意思:“大哥那里我只送了一把老款的,二哥你可不要告诉他你这有新款哈!”


    毕竟谢晏在府城相对安全,大概率用不上枪,她就……


    还是谢言欢的处境比较危险。


    而且工匠手工制作的火。枪受限于工艺水平,不仅射速慢射程短,还容易受潮。


    魏云裳怕他真遇到危险需要用枪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人就挂了。


    谢言欢莞尔一笑,将手。枪收好,保证道:“好,放心吧!”


    ……


    魏云裳在睡梦中被人吵醒,她迷茫地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


    营帐内还是一片昏暗,外头天应该还没亮。怎么如此吵闹?这也还没到训练的时辰啊?


    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这几天为了囤药,她在老宅一宿一宿地加班加点,虽然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可是精神上的疲惫却很难消除。


    脑子清醒了一点,魏云裳猛地睁开眼睛,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十一?!”


    昨夜值夜的十一听到动静快速绕过屏风走到床边,还未等魏云裳发问便说道:“夫人,两军开战了!”


    魏云裳掀开被子坐起来,急匆匆地穿好鞋子:“什么时候的事?”


    十一忙帮她披上外套:“就在昨天夜里,南军夜袭,好在少将军早有防备,没让南军得逞,如今好似已经攻破了南军城门。”


    听到战况魏云裳松了口气,洗漱完喝了一碗粥揣了两个包子,就带着十一去了伤兵营。


    魏云裳边走边吃,问:“你可知伤亡如何?”


    十一跟在她身边,快速回答道:“具体伤亡人数还不知,不过听军医说情况还好,军医营里药品物资都不缺,受伤的兵将存活率很高。”


    “那就好!”


    说话间两人到了伤兵营的众多营帐前,魏云裳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中间最大的那顶营帐。


    营帐中十几个军医学徒马不停蹄地配药发药,另有一大批胳膊上绑了红布的急救人员拿着军医配好的药粉在给伤员包扎止血。


    魏云裳和小平安带来的人手也都参与其中。尽管如此,人手依旧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幸好有他们在,军医们才得以抽出手来抢救那些重伤员。


    比起学徒们的手忙脚乱状况百出,军医们便沉稳镇定得多了。


    药品物资充足,还有人打下手,军医们处理起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来,都有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魏云裳抬眼四顾,营帐中四面八方都燃了炭盆,优质的木炭没有刺鼻的烟气,不怎么密闭的营帐正好避免了空气中一氧化碳含量过高,正好适合伤员养伤。


    她走到学徒们配药发药的柜台旁问道:“药暂时够用么?”


    负责管理药材的学徒笑了笑,面上一派轻松:“够用的,听军需官说,明天还有一批药运过来,怎么着也够了!”


    魏云裳点点头,正想再说什么,两个急救员抬着一台简易担架冲了进来。


    另有一人压着担架上伤员的腹部,有些慌乱地大声呼喊:“军医!这里有人需要手术,他的肠子都掉出来了!”


    魏云裳:“平安?!”


    一个军医立刻过去接手了这个重伤员。


    小平安垂着沾满鲜血比胳膊上的红布更红的双手,有些发愣,听到魏云裳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娘亲……”


    魏云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小平安缓慢地点点头,脸色有些发白,衬着脸上溅上去的血点越发鲜红。


    “娘亲……你说那个小兵他能活下来吗?他肚子上被砍了一刀,肠子都掉出来了,粉白粉白的……”


    魏云裳抬手抱住他,突然有些后悔让他跟来战场:“别想了,军医会尽全力救他的。”


    小平安继续自说自话:“我认识他,他才成亲不到半年,妻子才刚怀了宝宝……”


    “……”


    魏云裳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背。


    小平安突然抬手紧紧抱住魏云裳,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娘亲,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不把火。炮给爷爷他们了……”


    魏云裳顿时又欣慰又心疼。


    当初决定回来帮忙时,小平安就建议将火。炮带回沧溟郡,增加谢家军的武力。


    魏云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原因有些复杂,当时忙着,她也没有多解释。


    虽然小平安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谢家人与娘亲相比,当然是娘亲更重要。


    小平安的懂事体贴让魏云裳十分欣慰。


    之前小平安年纪还小,魏云裳在海外时并不让他参与到各种争斗中去。


    给他火。枪队也是为了让他有自保之力,平时除了常规训练,最多去野外打打猎。


    她本来想借着这次机会让他慢慢接触适应,毕竟以后她在海外的产业可能都要由他继承。


    只是好像还是太快了,刺激量有些大。


    魏云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移话题:“还敢去剿匪吗?”


    小平安闻言立刻松手挺胸表情坚毅:“当然要去!娘亲你放心,到时候我让二伯伯多派些人给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魏云裳没说自己自己拜托过谢言欢,只说:“好~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大男孩!”


    小平安耳尖红了红,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松了口气,重展笑颜:“娘亲,那我继续去忙了!”


    魏云裳点点头又指了指他的手和脸:“先去洗洗吧,你身上这血迹看上去比伤员伤得还重。”


    小平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全身到处都是血迹,尤其是双手,而他刚才还抱了娘亲……!


    抬眼看到娘亲身上的衣裳被染上了大片血迹,尤其是身后两个血手印,小平安懊恼得想钻进土里藏起来。


    魏云裳无所谓地笑了笑:“快去吧!”


    小平安点点头粗糙地用凉水洗了洗身上的血迹,便又和其他急救员一起搬运伤员去了。


    魏云裳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叹了口气,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更难受了,有些想要反胃的感觉。


    肯定是因为太累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找军医学徒拿了一个自制版口罩戴上,加入了急救员的行列。


    这一场大战不知持续了多久,在伤兵营里忙得昏头转向的魏云裳早已经没有时间观念了。


    等伤兵营里不再大批大批地进伤员,魏云裳才回了自己的营帐,甚至都想不起来洗漱,只脱掉了布满血迹的外衣便倒头就睡。


    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内心安稳的魏云裳睡得很沉。


    等她再睁眼,便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营帐里。


    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床褥,身上是温暖丝滑的锦被。


    若不是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淡淡暖香,魏云裳几乎要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魏云裳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坐起来。


    她一转头便与一旁半靠在矮榻上的十一四目相对。


    十一面色有些憔悴,双眼通红,满脸都是惊喜与不可置信。


    魏云裳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十一,我睡了多久了?”


    十一起身快步走到床前,担忧地看着她:“夫人整整睡了两天三夜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魏云裳摇摇头:“我没什么不舒服的,睡这么久,可能是之前有些累过头了。”


    她摸了摸已经在唱空城计的肚子:“就是饿,感觉现在我能吃下一头牛!”


    十一破涕为笑:“之前大夫也是这么说,可是您一直不醒,可把少爷和少将军他们急坏了!”


    她站起身:“十八在小厨房给您煨着粥呢,就是怕您醒来饿,我这就去让她端来!”


    十一出门去吩咐了传话的小丫头,就又回到魏云裳身边守着,还端了热水来伺候她洗漱。


    魏云裳洗漱完小口抿着温度正好的热水,一边听她十一讲她昏睡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南军全面溃败,之后便再也没能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明知已经没了任何胜算,南军的首领,也就是那个篡了晟安泽某位叔叔权的将领,直接投降,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换来了一个勉强能洗洗身上污点的身后名。


    谢言欢依照魏云裳曾经的请求,也出于拉拢南军民心的目的,将晟安泽的那位叔叔好生安葬了。


    随后谢家军全面接手南军占领的土地,以此为止,旸朝曾经十之七八的土地,都已成为谢家军的领地。


    剩下的十之两三,不是西南毒虫瘴气弥漫之地,便是与其他国家接壤的边境那崇山峻岭之处。


    谢家军暂时没有精力去管了,只要他们安于一隅,不来找谢家军的麻烦,谢家也不打算这种时候再去和他们死磕。


    如今无论是天下百姓还是谢家父子,最大的希望都是能够休养生息。


    为了方便管理,谢家将管理中心从沧溟郡府城搬来了旸朝曾经的陪都,一直被南军占据的锦城。


    因为南军投降得干脆,这座城市几乎没有什么损坏。比起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原京城,所有人都觉得锦城来做未来的京城更好。


    是的,事已至此,所有人都认为谢云霆会登基称帝。


    毕竟到了这种时候若是还要推举一个傀儡皇帝上位,那就纯属于为他人做嫁衣了,谢家应该没有这么纯粹的傻子。


    魏云裳也是如此认为。


    所以……


    “咱们回岛上去吧。”


    “啊??娘亲……好的!”


    才跟着队伍剿了一窝恶匪的小平安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过他知道听娘亲的没错!


    魏云裳拍了拍小平安已经算得上强壮有力的胳膊,心思开始飘远。


    熟知历史的魏云裳明白,如今看着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其实不然。


    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谁不想就不会发生,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一只推手。


    无论是谢云霆、谢晏还是谢言欢,都对她不错,她希望保留这份情义,就不能掺和进他们父子三人之后可能出现的纷争里。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


    第112章


    魏云裳在锦城行宫休息了两天便想尽快离开,只是谢云霆身体还未休养好,她不好提,便只好再等等。


    等彻底接手了南方地界,锦城行宫便也名正言顺有了一个“小朝廷”。


    这个小朝廷如今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儿就是——吵架。


    国号叫什么,年号叫什么,都城要不要定在锦城,立国后大赦天下的政策怎么来,功臣们怎么封……


    这些魏云裳光是听着就觉得头晕。


    不想掺和进去也为了避嫌,她便只单纯当自己是个商人,给钱就提供物资,不发表任何多余的意见。


    每天没事就带着小平安去看望休养中的谢云霆,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


    只可惜事与愿违,每天在小朝廷听人吵架的谢云霆身体不仅没有好起来,伤势反而有些加重了。


    魏云裳和小平安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旁,看着谢云霆满脸疲惫地揉着额头。


    小平安皱着小脸靠近,握住他的手:“爷爷,大夫说你一定要好好养伤才行!”


    谢云霆欣慰地拍拍他的手背:“别担心,爷爷没事,就是有些疲惫。”


    魏云裳见他说话的声音都不如之前中气足了,恢复之日怕是遥遥无期,忍不住提出建议。


    “义父,如今他们吵来吵去不过就是那些事情,您何必每天去听,不如就让大哥二哥代您出席,您只负责做决定便是。”


    谢云霆闻言,拒绝的话便要脱口而出,可转念又想到什么,便忍住了。


    他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个法子还不错。


    有些事不论怎么避免总会发生,与其让它私底下暗流涌动贻害无穷,不如加一把火。


    想到这里他忽然露出个轻松的笑容点点头:“云裳说得不错,我是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让他们年轻人去出出力吧!”


    他招来一个贴身伺候的亲卫,吩咐他将话带给谢晏和谢言欢兄弟俩。


    魏云裳也松了口气,忍不住笑道:“义父就是太好说话了,不然区区小事怎配打扰您养伤。”


    若是她岛上的管事一天到晚拿这种事烦她,她一定立马让他滚回去吃自己!


    所以说太过成熟的封建制度就是不好。


    难怪那么多皇帝选择当昏君暴君,看谁不顺眼就搞谁,对不对的不说,爽是真的爽!


    谢云霆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越发有“霸气”的义女,想起手下人打听到的海外消息,便忍不住暗自叹气。


    他两个儿子,个个相貌堂堂能力出众,云裳怎么就一个都看不上呢,但凡她看上了哪个,他立刻就将人许给她!


    他也就不用操心那么多了!他果然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哦……


    果然如魏云裳所料,哪怕谢云霆不在场,小朝廷也慢慢将国号年号之类的定了下来。


    若不是考虑到谢云霆身体还未恢复,撑不过登基的全部流程,怕是连登基大典的日子都要定下了。


    魏云裳也开心了一点,每天就盼着谢云霆快些好起来,她参加完登基大典就走。


    说不定还能捞个公主郡主之类的当当,虽然她不稀罕吧,到底也是她应得的。


    这些年她倒贴谢家军的财物,记账都记了好几本了!


    可惜,没等她多高兴两天,小朝廷上又开始吵起太子之位的事情。


    这就有些敏感了,魏云裳没有乱开口。


    她看了一眼明显露出老态的谢云霆,心底其实是赞同立太子的。


    但是,谢言欢和谢晏,立谁?


    按理说谢言欢是谢云霆亲子,好像于情于理都该立他。


    但是谢晏这些年的功劳众人都看在眼里,他也是谢云霆从小养大,记在族谱里的长子。


    而且,支持谢晏的人并不比谢言欢少,甚至更多。


    这些年,谢晏总管谢家军后勤,谢家军中受他恩惠者众多。


    尤其在他从魏云裳这里学到了退伍兵卒再就业、流民以工代赈、分流安置等手段后,仁义的名声更是远近皆知。


    总之,这事儿难办。


    吵了小半月,魏云裳明显感觉到锦城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正当魏云裳觉得头大,提前收拾好了部分行李,想要向谢云霆提出想趁着天气尚可回沧溟郡看看时,接到了明晚举办家宴的通知。


    正收拾自己行李的小平安停下来,有些犹豫:“娘亲,咱们今天还去跟爷爷辞行吗?”


    魏云裳若有所思:“明天晚上看看情况再说吧。”


    小平安一屁股坐在箱子上,眉头紧皱。他看了一眼门外,小声问:“娘亲,大伯伯和二伯伯真的会……争夺太子之位吗?”


    魏云裳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从哪听来的?”


    小平安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私底下很多人都在讨论啊,我都不小心听到过好几回了!娘亲……要是真的,咱们怎么办啊?”


    魏云裳收回目光,随意地用手支着下颌:“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别人故意让你听见的呢?”


    小平安:“……”


    这他还真不敢确定!


    他顿时蔫了,垂头丧气地:“我不想大伯伯二伯伯吵架,多伤感情啊……”


    魏云裳被他的童言稚语逗笑了:“这可不是吵架的事儿,行啦你还小不明白,这事儿啊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管,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和以前一样就行了。”


    小平安听话地点点头:“大伯伯二伯伯都对我很好,我也和他们都一样好!”


    魏云裳笑而不语。


    世界上的事,那有什么非黑即白。


    感情也是一样。


    五根手指都有长短,手心手背的肉也不一样厚,人心天生就是偏的……


    暂时没分个高低上下,只是没有被逼迫到那个份上罢了。


    次日家宴。


    说是家宴就真的是普通家宴。只在谢云霆的住处摆了一桌丰盛的晚膳。


    谢云霆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看到小平安便笑着招手:“平安啊,坐到爷爷旁边来!”


    小平安询问地看向魏云裳。


    谢云霆身边的座位,按理来说应该由谢家兄弟俩坐。


    不过谢云霆都发话了,便无所谓了。


    等她点了头,小平安才欢快地在谢云霆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色,一本正经地叮嘱他,大夫说哪些不能吃吧啦吧啦……


    谢云霆也笑眯眯地听着,爷孙俩看着感情好极了。


    魏云裳不再见爷孙俩,转头看向对面的两兄弟。这还是她来到锦城后头一次看到谢言欢和谢晏。


    这段时间他们都太忙了,两个人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连她昏睡时,都只来看过她一次,等她醒来后两人都没再来探望过。


    因为谢云霆的伤还未完全好,大夫不让喝酒,宴桌上甚至都没有酒水,只上了魏云裳和小平安喜欢的花露和果汁。


    魏云裳问候了谢云霆的身体,才把目光转向谢家兄弟俩。


    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大哥二哥也要注意休息才是,不到一月就瘦了这么多,小心身体吃不消。”


    谢晏瘦了些之后,眉眼更显得锋利,不笑时像一把刀,冰冷迫人。


    好在他爱笑,总是笑嘻嘻的:“这南边的气候我实在是吃不消,湿冷湿冷的,都要透进骨子里去了,据说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呢!”


    他给自己倒了杯果汁:“等忙完了我可要赶紧回沧溟郡去,都说咱们北边苦寒,我看啊这南边也不遑多让,还是咱们沧溟郡呆着舒服。”


    魏云裳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不过她也没多想,反而真心实意地附和。


    “可不是,我也十分想念沧溟郡了,等义父身体养好了,我就带小平安回去看看,我那些生意这么久没人管,我可不放心了。”


    当然这都是理由,碧玉成亲后就全职当了管事帮她管着诸多生意,沧溟郡那边还有许多她从小培养的人手,她就算一年半载不出面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谢晏脸上笑意更盛:“那我正好护送你们回去!”


    魏云裳没说话只笑了笑。


    一旁的谢言欢突然道:“云裳,不知航路什么时候能通?之前你答应我带我出海游玩,等忙完了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魏云裳看着气质越发沉静的谢言欢,有些可惜地说:“冬天航路结冰不能行船,怎么也要三月后冰化了才行。”


    要是她有一条能够全年航行无语阻的航线多好!


    谢言欢笑着点点头:“那正好,到年后怎么也忙完了。”


    谢晏笑容一顿,又忽然笑开:“出海啊!这么好玩的事儿你们可不能吃独食,记得带上大哥我啊!”


    “哎呦!”


    谢晏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三人都看响说话的谢云霆。


    只见他斜睨着兄弟俩:“所以你们俩是准备出去吃香喝辣游山玩水,留下年迈孤独的老父亲一个人苦苦支撑家业是吧?”


    兄弟俩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魏云裳拼命忍住才没有笑出来。


    只有小平安真心以为谢云霆生气了,担心地皱着小脸。


    谢晏忙笑道:“父亲正春秋鼎盛,怎么可以说自己年迈了呢!”


    谢云霆面色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没吭声。


    谢言欢却认真道:“爹,让大哥在家陪着你吧,您也知道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出去去看看大好山河。”


    谢晏笑容为敛,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谢云霆放下手中筷子,叹了口气,反复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谢家就这么几口人,互相扶持方才是正道!”


    兄弟俩都垂下头,仿佛受教了:“父亲\爹说的是。”


    魏云裳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就知道这顿饭吃不安生!幸好她让小平安一起吃了块蛋糕才来赴宴,不用饿肚子。


    谢云霆摆摆手,屋里的仆从们通通退下,只留下几个心腹。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望着虚空道:“我比灵帝幸运,你们兄弟俩无论哪个都能撑得起我身后这一摊子。”


    旸灵帝便是谢云霆曾经的主君的谥号,灵帝驾崩,也是旸朝分崩离析的开端。


    谢云霆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都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志向。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选择,谁想回沧溟郡?”


    谢言欢:“我!”


    谢晏:“我!”


    魏云裳看了谢晏一眼,虽然刚才兄弟俩几乎同一时间回答,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谢晏犹豫了一刹那。


    谢云霆分别看了兄弟俩一眼,没说自己的决定,只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我累了。”


    谢云霆回了卧房,四人前后脚一起离开了。


    沉默着走到岔路口,四人停下脚步,魏云裳带着小平安道别。


    走出几步,魏云裳忍不住回头,兄弟俩都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大哥二哥……保重身体!”


    说完不等他们回话便转身离开了。


    她相信他们,不会做让义父伤心的事情。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背负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小平安忽然握住她的手,郑重道:“娘亲,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魏云裳莞尔。


    这孩子没白养!


    第113章


    自从谢言欢兄弟俩亲自在谢云霆面前表明态度之后,谢云霆便仿佛已经有了决断,开始真正安心养身。


    魏云裳也就不再操心此事。


    南方物产丰富,虽然已经是进入冬天,依旧有不少能作为商品的好东西。她开始一心搞事业,为她的远洋贸易开发新的畅销品。


    正好南北之战结束后,锦城的世家消失了大半。如今不仅是锦城近半的商铺庄园空了出来,就连附近几座城池都有大把的无主之地。


    当然这里所谓的无主并不是指可以直接零元购,而是这些商铺地产被谢家收入囊中之后,还没有被人买走。


    很多好地段宅子商铺都被当成赏赐赏给了有从龙之功的功臣们,不过仍然剩下不少。


    魏云裳作为谢家军背后的金主之一,赏赐当然也不少。不过商铺土地嘛,谁会嫌多呢?


    她把从沧溟郡跟来的一批掌柜管事撒出去,趁着这个好时候开始慢慢铺开属于她的商业网络,包括驻点和物流运输。


    她忙归忙,提前收拾好的行李却没动,依旧放在那里,做好了随时说走就能走的准备。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谢云霆忽然又传唤她和小平安。


    魏云裳换了身衣裳,去小平安的院子里找他,此时正是他学习文课的时候。


    旸朝皇帝虽然没几个好的,名士大家倒是不少。魏云裳只提了一句,谢言欢便为小平安找来了一位精通儒道佛三家的名士做老师。


    只可惜这位名士早年就发誓过不再收弟子,只答应教授小平安半年时间。


    好在魏云裳对小平安的学习教育并没有什么必须要名师教导的执念。


    如今小平安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有相对成熟的三观和自我认知,是一个善良正义又有自己的判断力和底线的好孩子。


    穿越前还是和黄花大闺女的魏云裳对此已经心满意足。


    她会给他找更多的老师细心教导,并将他带在身边,让他潜移默化、耳濡目染,更深入、清晰地认识这个世界。


    与名士老师说明情况后,小平安今日提前下学。


    小平安今日穿着一身与名士相仿的天青色宽袖长袍,外头罩着一件厚实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大氅。


    魏家布料工厂特制的举世无二的雨过天青色,将小少年衬得分外俊秀。


    “娘亲,爷爷今天怎么有空见我们?”


    魏云裳摇摇头:“娘亲也不知道,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她看了看天色:“时候还早,咱们走着去吧,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魏云裳确实不知谢云霆为何突然传唤他们。


    这半个月不仅是她忙,谢家父子三人更是忙得连轴转,别说一起吃饭了,连见一面都难。


    小平安不再追问,与她聊起最近学习的内容。他随魏云裳长大,从小学习唯物主义,自然没有宗教信仰。


    如今刚接触不久的佛教和道教的知识中,有很多有趣的内容,也有一些他不理解的东西。


    魏云裳对佛道儒的认识都比较泛泛,两人的水平半斤八两,倒是聊得有来有往。


    冬天日短,等他们走到谢云霆的院子,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太阳下山以后,气温也迅速降了下来。


    一阵寒风吹过,又湿又冷,黏黏腻腻的感觉,仿佛大冬天里徒手抓了一把刚从海里捞出来的软体动物。


    魏云裳倒吸了一口冷气,越发怀念起她四季如春的沧溟岛。


    小平安有些担忧,想要脱下自己的大氅:“娘亲觉得冷吗?披上我的大氅吧!”


    魏云裳忙哭笑不得地制止他:“娘亲不冷,你好好穿着,别受了风寒。”


    她其实穿得不少。今天她不仅穿了秋衣秋裤,纯羊毛的毛衣毛裤,厚实的长裙下还穿了一件贴身的长款羽绒服。


    只是众所周知,南方的湿冷那是无论穿多少衣裳都很难抵御的魔法攻击。


    小平安坚持将大氅脱了下来披在魏云裳的肩头。


    他笑嘻嘻地说:“娘亲放心,我每天练武气血旺盛,这点小风还吹不着我。今日穿这件大氅也是因为它搭您新为我裁的这件袍子好看罢了~”


    魏云裳噗嗤一声笑了,接受了他体贴的好意。


    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一些的小平安,不禁恍然。


    这孩子也到了在意自己形象的年纪了啊!青春期……啧啧!


    想到自己青春期时折腾得外公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黑历史,魏云裳由衷祈祷小平安能一直这么体贴下去。


    也许是为了更利于养伤,谢云霆的院子里早早烧起了碳盆。一进入室内,一股热气便扑小平安面而来。


    魏云裳适应了一会儿,才脱下大氅交给婢女。


    她刚要继续往里走,一个有些面熟的侍从正好从内室迎面走来。


    看到魏云裳两人,他连忙行礼避让,态度态度毕恭毕敬。


    魏云裳不知道他的姓名,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侍从万万没想到魏云裳竟然会回应他,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连忙再退了两步,弯腰下拜:“您请您请!陛下正在里头等您呢!”


    魏云裳愣了愣,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称呼谢云霆为“陛下”。


    她快速回过神,不再耽搁,带着小平安进了内室,抬眼便看到谢云霆正拿着一卷明黄色锦缎细看。


    义父在选布料?这句话在魏云裳脑子里滚了一遍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她细看几眼便发现,谢云霆手中的是一卷圣旨。


    难道……义父已经确定了太子人选?


    无数念头如流星般在魏云裳脑海中飞快划过,她收回视线,悠然行礼:“拜见义父。”


    小平安也恭恭敬敬地行了全礼:“爷爷安康~”


    谢云霆手里依旧拿着那卷圣旨,笑着朝两人招手:“快快起来,不必多礼!云裳平安过来,来看看我给你们二人选的封号,看看可喜欢。”


    他边说边将手中圣旨递给魏云裳。


    魏云裳愣了愣,抬手接过。


    原来不是立太子,而是封赏他们母子的圣旨吗?


    原来如此!难怪方才那位侍从对他们母子如此恭敬有加。


    她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本该如此的确信,嘴角上翘露出真诚的笑容:“义父给我们选了什么封号?”


    谢云霆卖了个关子:“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魏云裳慢慢打开卷成一卷的圣旨,略过那些歌功颂德的篇幅,准确地找到了她和小平安的封号。


    “嘉兰公主,景康郡王?”


    “不错!如何?”


    谢云霆有些得意地笑了:“这可是义父让人翻了许多典籍,从拟出来的几十个封号里选出来的!”


    无论是封地还是封号,都比她想象中的更好一些。


    魏云裳将圣旨递给小平安,心中十分熨帖,笑容也越发真诚:“多谢义父,劳义父操心了,云裳十分喜欢。”


    谢云霆满意地捋了捋胡子,转头问小平安:“平安呢?可喜欢爷爷给你选的封号?”


    小平安一目十行地看完圣旨,笑得十分灿烂:“喜欢!谢谢爷爷,爷爷辛苦了!”


    之前他还和娘亲猜测,爷爷可能会给他封个小侯爷什么的,毕竟他不是爷爷的亲孙子,结果……没想到爷爷这么大方!


    他可是知道的,前朝的王爷们每年都有不少的俸银和禄米,新朝比前朝有钱,皇室成员还少,说不定他们的俸禄也会比前朝高!


    爷爷还给了他和娘亲每人一块封地!虽然不大,但是每年的税收都是一大笔钱!


    虽然不缺钱但是一直跟着魏云裳学习管理产业的小平安还是很喜欢金钱流淌进他口袋的滋味的。


    娘亲在他小时候就曾经和他说过,世界上,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烦恼,剩下的百分之九通常是因为钱不够,最后的百分之一才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曾经的小平安还不太理解这句话,直到他跟在娘亲身边走过一座又一座城市,一座又一座小岛,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他才慢慢明悟。


    他好奇地问道:“爷爷,我的封地在哪里啊?”


    谢云霆:“就在你娘亲封地的隔壁,都是盛产稻米和水产的鱼米之乡!”


    魏云裳倒是知道在哪里,见小平安好奇便给他细讲了一番。


    他们这两块封地都位于江南地区有名的粮食产区,虽然封地面积小,但是一年的税收很不错,就是离锦城有点远。


    而且说是封地,但是他们只能得到当地的税收,并没有行政过执法的权利。


    好在她也不打算常住锦城,而且封地附近有个小港口,倒是方便她派船去运。


    不知义父是否也考虑了这一点,如果是,那可以说是十分贴心了。


    谢云霆听魏云裳给小平安解说完,有些遗憾道:“本来想给你封号沧溟的,可惜沧溟郡府城被定为陪都了,不好再用它当封号。”


    魏云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她都已经是沧溟女王了,这个沧溟公主,当不当倒是无所谓。


    况且就算给她封号沧溟,也不可能会给她位于沧溟郡的封地。


    如今的沧溟郡,经过数年经营,几个大县尤其是临海有优质港口的大县,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就小朝廷上那群扣扣搜搜的文武百官,舍得割肉才怪。


    魏云裳已经很满足了,成了新朝正式的皇室成员,以后她在这边的生意会更好做。


    小平安将圣旨卷好笑道:“爷爷,这卷圣旨我们要拿回去供起来吗?”


    谢云霆伸手从他手里拿回圣旨,笑眯眯地说:“这个可不能现在就给你们,陪我吃了晚膳便回去休息吧,这圣旨得大典之后才会发出,还得等一阵子呢!”


    早点晚点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反正俸禄一年只发一回!


    小平安无所谓地点点头。


    母子两人陪谢云霆用了晚膳,饭桌上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魏云裳:吃饱喝足。


    屋外的天空漆黑一片,厚重的云层遮挡住了万千星辰,只有各式各样的灯笼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窗外还有寒风呜呜吹响。


    魏云裳放下漱口的水杯,拢了拢袖子。吃饱了就犯困,她现在只想告辞回去窝进温暖的被窝。


    她笑着看向谢云霆,还未开口,便听到一阵快速且有些慌乱沉重的脚步声。


    小平安已经看了过去:“二伯伯?”


    魏云裳扭头便看到面色苍白的谢言欢,他缺乏血色而淡淡的唇微微发颤,好像室外被寒风吹得透心凉的秃毛小鸟。


    餐桌边的三人都看着他,还未来得及询问他出了何事,面上表情复杂难言的谢晏便紧跟着冲了进来。


    魏云裳:……?


    小平安:……??


    谢云霆端着茶看了一眼这个又看一眼那个,喝了一口才放下茶杯,老神在在地问:“又怎么了?”


    谢晏不语,看向谢言欢,眉头皱成一团。


    谢言欢的嘴唇掀开了几回,才成功发出声音:“爹……我是你的亲儿子吗?”


    满屋寂静。


    第114章


    “我是你的亲儿子吗?”


    谢言欢的这句话就像晴空万里突然劈下一道惊雷。


    谢云霆没有回答,脸色有些阴沉,房中的气氛越发粘稠沉重。


    魏云裳的视线在谢云霆和谢言欢父子两之间转了两圈,最后忍不住看了谢晏一眼。


    前两天才听说了一些关于谢晏不是谢云霆亲子,不配当太子的流言蜚语,怎么今天就有人说谢言欢不是谢云霆亲儿子的谣言了?


    她试图开口缓和气氛,谢云霆却突然挥退所有仆从亲卫,房中只剩下他们一家五口。


    谢云霆嫌抬头看他们累得慌,抬抬下巴示意:“坐。”


    谢言欢情绪不稳定,一时没反应过来,谢晏忙上前拉着他坐下。


    谢云霆看向沉默不语的谢言欢问道:“谁告诉你,你不是我亲生儿子?”?*?


    谢言欢抿了抿唇,垂眸:“这话是真的吗?”


    谢云霆冷笑几声,花白的胡子都被吹了起来:“我若不是你亲爹你要怎么着?”


    “我就算不是你亲爹,你也是我从襁褓婴儿养成了现在这样牛高马大的汉子!”


    谢言欢这时才算完全回神,他之所以着急地询问这个问题,当然不是有什么不孝的心思。


    他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此时听了谢云霆的话,忙解释道:“爹,养育之恩重于泰山,不论您是不是我亲生父亲,您都是我爹!”


    他长长地了口气,情绪又低落下来:“那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爹只有他和宴哥两个儿子,宴哥明确是养子,若他也不是亲子,那爹岂不是……


    不止他心里反复纠结,魏云裳也一样。


    如果谢宴谢言欢两个人都不是谢云霆的亲生儿子,那太子之位估计又要起波澜了。


    那些传谣言的人估计就是打着这个算盘。


    谢言欢竟然轻易就入了圈套,估计要被义父一顿收拾。


    魏云裳和小平安对视一眼,默默地当着合格的看客。


    就在魏云裳默默猜想着谢云霆会怎么收拾谢言欢时时,突然听见一句语气平平淡淡的话。


    “你确实不是我亲生的。”


    魏云裳:……??!


    小平安:……目瞪口呆.JPG


    两人双双猛地转过头看向说这句话的主人公——谢云霆。


    谢云霆表情十分淡定,仿佛方才说的是明天早上吃馄饨这样的话。


    谢言欢有一瞬间表情破碎,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握紧的拳头传出咔咔声。


    小平安担忧地看着他,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他祈求地看向魏云裳,希望得到帮助。


    魏云裳对他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时间和空间,让他自己慢慢消化这个坏消息。


    整个屋中没有人讲话,直到谢云霆慢慢品完一杯茶,听着谢言欢的呼吸平复下来,才开口问:“想明白了?”


    谢言欢叹了口气,点点头:“爹,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您的儿子。只是,我还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以免之后再有人借此兴风作浪。”


    魏云裳和小平安转头看向谢云霆,耳朵不动声色地竖起来,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只是魏云裳到底是成年人,比小平安更了解一些社会潜规则。


    她故作轻松地说:“义父,我院中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不如我先带平安回去?”


    谢云霆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不必避嫌,平安也已经长大了,懂事了,咱们是一家人,这种大事一起听一听,心里有个底,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互相帮衬。”


    魏云裳点头,佩服他的睿智,不再提离开的事情。


    谢言欢表情越发复杂,看了一眼明明白白地表示出好奇的魏云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期望自己的身世不要太糟糕。


    谢云霆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眼神有些放空,有些怀念地用一句话总结了谢言欢的身世。


    “你父亲是前朝灵帝,你母亲是有一半异族血脉的边城女子。”


    什么?!!


    魏云裳差点碰掉了手边的茶杯,表情有些空白。


    小平安眼神迷茫,不由自主地掏了掏耳朵,好像在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谢晏愣一愣,随后眼神复杂地看向垂着头不知道什么表情的谢言欢。


    谢晏:“父亲……那灵帝知道言欢是……”


    谢云霆点头:“当然知道。”


    他理所当然的说:“不然你们以为为何当时的户部总是拖欠各处驻军的军饷粮草,唯独不敢拖欠咱们谢家军的?”


    谢晏恍然大悟,难怪!


    他之前还以为是因为灵帝与父亲相交莫逆的缘故,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谢言欢也明白了,为何之前每年爹都会派他去京城为灵帝祝寿,顺便要军饷粮草。为何灵帝会有事没事召他去京城。


    他忽然想问,为何灵帝要让当时身为定国大将军的爹抚养他,而不是把他认回皇室。


    难道是因为他身上有四分之一的异族血脉?


    仔细想想,二十多年前确实是旸朝与异族关系最紧张的时候,大战小战不断,关键是当时太后还活着,这位太后唯一的亲兄长就是死于异族之手……


    他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罢了,他的生父生母都已经亡故,这些问题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只是他不问,却有其他好奇心压不住的人问。


    小平安:“爷爷?那为什么灵帝要让您养二伯伯啊?”


    魏云裳偷偷赞赏地看了小平安一眼,她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八卦……不是……有爱恨情仇!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谢云霆身上。


    谢云霆回忆起二十九年前那个伴随着喊杀声和烈火的夜晚。


    那个他深爱着却为别人生了孩子的女人,就那样伴随着一声声婴孩啼哭,在他的怀里没了气息。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谢言欢:“是你母亲请求我抚养你长大的。她生产时出了意外,药石无医,当时灵帝又不在边城。”


    “她怕你在皇宫活不下去,就算灵帝因为愧疚多关照你几分,没有母亲庇护的孩子,在后宫也注定艰难。”


    “她知道我以后不会娶妻生子,便放心地将你交给我抚养。”


    魏云裳觉得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有点毛病。


    现在她最好奇的是,义父和二哥母亲的关系!难道……义父把灵帝给绿了?!


    魏云裳胡思乱想,呼吸都粗重了一点。


    这也太劲爆了!


    谢云霆叹了口气:“总之,你母亲一片爱子之心,灵帝基于愧疚和当时形势,还有你母亲的遗言,最后同意将你交给我抚养。”


    魏云裳注意到,谢言欢的眼睛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发紧:“爹……你一直没有娶妻生子,是不是因为我……”


    魏云裳恍然大悟!她说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呢!


    二哥母亲为啥确定义父以后不会娶妻生子啊?


    难道……她知道义父对她情深义重,此生不会再爱上其他人,等她死后,义父会移情到二哥身上,好好抚养他长大!


    魏云裳沉默着乱飙脑洞,都快要在脑子里写完一本早逝白月光和帮男主养娃的深情男配小说了。


    正要给谢云霆脑门上盖上深情男配戳时,她忽然听见——


    “不是,你母亲是我好友,早年我受了一次重伤,今生都难有子嗣了,你母亲也知道此事。”


    总结:你想多了。


    本来激动不已的魏云裳一秒冷却,仿佛一桶冷水对准脑门泼下。


    呵呵。


    果然,真相往往就是这么骨感!


    谢言欢倒是狠狠松了口气,方才他还以为,他娘去世前向他爹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毕竟一个男人愿意帮一个女人抚养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在他看来,除了他对她有情,再也找不到其他原因。


    幸好不是,否则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抚养他长大的爹了!


    魏云裳看着明显放松下来的谢言欢,又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谢云霆,心底有些明悟,她忙垂下眼。


    谢言欢脸上的表情终于柔和下来:“爹,不知我娘葬在哪里,我身为人子,总该去好好祭拜一番。”


    谢云霆目露欣慰:“你母亲就葬在咱们家墓园里,往年你都拜过,不必特意去祭拜,明年清明再去就是。”


    哦吼!


    魏云裳又忍不住脑补起来——都葬进自家祖坟了,难道这还不是爱?


    谢言欢倒是没想太多,毕竟自家墓园常年有护卫把守,非常安全。里头也葬了不少先辈的义子和结拜兄弟,并不是只有谢家血脉。


    就在魏云裳默默脑补八卦,以为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时,谢云霆突然质问。


    “是谁告诉你了这个消息?这件事应该只有我的几个心腹知道。”


    魏云裳本能地头皮一紧,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谢言欢身旁,开始走神。


    她觉得……


    “父亲,是我告诉言欢的。”


    没等魏云裳回神,谢晏突然自爆。


    他皱着眉语速飞快地解释道:“父亲,李叔看着我长大,他告诉我这个消息也是因为前几天有人用我不是您亲子的事造谣传谣,他见我伤怀才说了这件事开解我,并无恶意!”


    “李叔一告诉我,我就告诉了言欢,当时我也十分震惊,现在想来也有些莽撞,请父亲恕罪!”


    魏云裳喝了一口茶,心情反而有些平静。她直觉谢云霆应该没有生气,不然也不会给谢晏解释的机会。


    果不其然。


    谢云霆点点头:“你和言欢都是我亲手养大的,我知道你不会对自己的家人做出什么恶事来。”


    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他心知新朝初立,太子之位未定,皇室成员寥寥无几,底下人心浮动。


    尤其是那些觉得一次从龙之功带来的荣华富贵不够,想要再来一次的人。


    但无论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在谢云霆这里都只有一个——其心可诛!


    他这段时间对那些流言不管不问,也是为了看看,私底下到底还有多少人不安分。


    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面露欢欣,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便对魏云裳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带平安回去休息吧,带了护卫没有?”


    魏云裳心下一动,笑着起身告辞:“义父放心,不管去哪,女儿和平安身边都带着护卫的。”


    谢云霆点头:“如此就好,一定要多带些护卫,一切以安全为重。”


    “是!”魏云裳与小平安和他们告别后离去。


    母子俩走后,房中只剩下谢家父子三人。


    谢云霆笑意一敛,目光在兄弟俩人之间游走,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们两人中必须有一个人当太子。所以……谁想当?”


    兄弟俩人对视一眼,谢言欢抢先开口:“爹,我……”


    谢云霆打断他:“别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


    他往后一靠,陷入厚实的大氅中,墨色的大氅衬得他花白的头发越发明显。


    “无论是谁当太子,我都有一个要求。”


    “一个不容拒绝的要求。”


    “想好了再回答我。”


    第115章


    魏云裳带着小平安慢慢朝回走。


    她见小平安好几次欲言又止地扭头看她,朝身后的婢女护卫们挥了挥手。


    众人便默默停下了脚步,直到与他们母子俩相距数丈远才再次迈步跟上。


    小平安迫不及待地问:“娘亲,你觉得爷爷会和大伯伯二伯伯说什么?”


    魏云裳笑睨了他一眼:“大概是说太子之位的事儿吧。”


    小平安顿时愁眉苦脸。


    魏云裳有些好笑:“你愁什么?”


    “唉~”


    小平安叹了口气:“娘亲……两位伯伯应该不会和爷爷吵架吧?”


    魏云裳笃定地摇头:“你两位伯伯还不敢在爷爷面前吵架。”


    “那就好!”


    小平安对自己娘亲的信任度爆表,顿时放下了担忧,转而八卦起来:“不知道爷爷会让哪位伯伯当太子?”


    魏云裳转头问:“你希望哪位伯伯当太子呢?”


    小平安想了许久,眉头都皱成一团:“……感觉大伯伯当太子会比较好一点,大伯伯比二伯伯会管家!”


    魏云裳失笑,这是什么形容!说得谢晏跟哪家当家主母似的!


    不过仔细想想,小平安说的似乎也没错。


    将人送回院子,魏云裳也回去休息了。


    说到底太子之位的事与他们母子并没有多大关系。只要不波及到他们,她才不掺和。


    无论兄弟俩谁上位,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太子之位的事儿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过去了,连之前的流言蜚语都消失不见。


    这段时间锦城唯一的大事,就是谢云霆赶在登基大典之前抓了一批人,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


    那几天锦城有些乱,魏云裳拘着小平安没出门,只偶尔听到府外一两声模糊的呼喊。


    等空气中的淡淡的血腥味散去,锦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前几日的混乱就仿佛水中泡沫一般破碎消失。


    谢云霆的登基大典也如期而至。


    新朝国号为云,定都锦城。


    当然不是魏云裳的云,是谢云霆的云。


    年号永泰。


    虽然登基大典之后不久便是除夕,今年仍然称为永泰元年。


    魏云裳饶有兴趣地围观了一下这一场古代的登基大典。最后的感想就是——好累!


    从天色微明一直到天色擦黑,包括谢云霆这个皇帝在内,所有人中途都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用膳时间是坐着的,其余时间不是站着就是在走路,要么在跪拜。


    此时此刻魏云裳竟然有些庆幸自己是女眷,至少有一多半的祭拜场所是她不用去的,不然她怕不是要顶着文武百官的死亡视线各种遁了。


    登基大典第二日便是皇室其他成员和头一批功臣的封赏。


    这一日魏云裳正式成为嘉兰公主。


    也是这一日,云朝第一任太子殿下确立了——新皇长子,谢晏。


    新皇次子谢言欢,受封辰王。


    得到消息的魏云裳并没有太惊讶。就连小平安都能看到的事儿,她不信谢云霆看不到。


    况且,她看得出来,相对于谢晏来说,谢言欢是真的没有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


    手握权利的魏云裳不理解但尊重。


    大封群臣之后,便是吃不完的酒席参加不完的宴会。头一场宴会,便是太子举办的赏梅宴。


    倒不是谢晏急不可耐地展示身份地位,而是如今京都等着举办宴会的人家太多了!


    为了不重了日子,大家甚至都按爵位官阶算了日子排了号。


    若是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迟迟不举办宴会,后头的人家只得往后推。


    赏梅宴当天魏云裳带着穿戴一新的小平安一起去赴宴。


    谢晏亲自在大门口迎接了他们。


    魏云裳笑着行礼:“太子殿下。”


    小平安也跟着行礼:“太子伯伯!”


    谢晏未等他们拜下便抬手虚扶:“云裳何必多礼,难不成我成了太子,你也要与我生分了么?”


    能不用行礼自然最好,魏云裳顺势停下行礼的动作莞尔一笑:“怎么会,大哥永远都是大哥。”


    谢晏扯了扯嘴角,眼中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他淡淡一笑:“今日人多手杂,我知你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给你安排了一间厢房休息,稍后我让宫女带你去。”


    魏云裳的笑容真诚了一些:“多谢大哥,那平安……”


    谢晏拍了拍小平安的肩膀:“你放心,言欢已经来了,我亲自把平安送过去,让言欢帮着照看。”


    魏云裳满意地点点头。


    小平安有些羞囧,不依道:“大伯伯~娘亲!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照看了!”


    魏云裳扭头看了小平安一眼,片刻后点点头:“对,平安长大了,那你帮着照看一下你二伯伯吧,别让他喝太多酒,好吗?”


    小平安见自己不仅没被当成小孩,还被委以重任,顿时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刻飞到二伯伯身边去:“好!娘亲你放心!”


    谢晏淡淡一笑:“我现在就送你去找你二伯。”


    魏云裳也在宫女的带领下去宴会的花厅露了个脸,随后便去了谢晏为她准备的厢房。


    神奇的是,厢房中不仅有茶水糕点,还有许多游记杂记,甚至还有几本京都新出的话本。


    魏云裳对那些书生小姐的话本子不感兴趣,倒是拿起一本游记看得入迷。


    是她没去过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魏云裳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吵闹,随后便有人推门进来。


    “十一十八怎么了?”她转头看去,却不见守在门外的贴身婢女,出现的反而是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大哥?”


    魏云裳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她记得这里好像是女眷活动的后院吧?


    虽然从前他们在沧溟郡时并不如何看重所谓的男女大防,但是现在是在京城啊!而且这后院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眷!


    谢晏背着手轻轻关上房门:“云裳。”


    魏云裳闻到一股从谢晏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表情微冷,放下手中的游记。


    “大哥,你逾矩了。如今可不是在沧溟郡,这里是京都,你现在是太子,后院里还有文武百官家的女眷,若是冲撞了可不太好,还是注意些吧。”


    她盯着谢晏的脸,见他眼神还算清明,尚且还算有分寸地停在几步外,心里放松了几分。


    没喝醉就好,她可不想和一个醉鬼讲道理。


    谢晏在她不远处的桌边坐下,淡笑道:“云裳别紧张,我来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魏云裳扯了扯嘴角:“咱们兄妹之间什么时候不能好好说话,值当大哥特地闯到满是女眷的后院来说。”


    谢晏苦笑着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云裳,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因为我当了太子?”


    魏云裳见他眉心新出现的川字纹,有一瞬间的心虚,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随后又理直气壮起来。


    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她心虚个屁!


    魏云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大哥,这和你当不当太子没关系,你擅自闯进女眷休息的厢房本就是大错,若是今天换个别的姑娘在这里,你说不定明天就有太子妃了。”


    谢晏沉默了许久,久到魏云裳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突然开口:“抱歉云裳,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纳侧妃了。”


    听到八卦魏云裳眼神亮了:“哦,那恭喜大哥了,是哪家的小姐?我认识吗?”


    谢晏叫她除了好奇便没有任何其他情绪的双眼,眼神暗了暗,说了三个名字。


    魏云裳了然,都是开国功臣的女儿,不过一次纳三个侧妃也太……她眼神扫过谢言欢常年习武保持得极好的身材。


    嗯……应该没问题吧。


    魏云裳倒是没问为什么不立太子妃。


    虽然说正经人家少有先纳妾再取妻的,但是谢晏这年纪,放在普通家庭,成亲得早的说不定都当上爷爷了。


    如今他又成了太子,第一任务应该就是拥有至少一个儿子吧,不然,一个没有继承人的太子,注定坐不稳太子之位。


    这样看来,他一次纳三位侧妃也说得过去了。身份地位相差无几的三人一起过门,到时候谁先生了儿子谁就上位当太子妃呗,母凭子贵嘛。


    虽然这种做法在魏云裳看来挺操。蛋的,但是在这个时代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是不知道几位侧妃性格如何,到时候别直接上演一出云朝版甄嬛传才好……


    魏云裳脑补完八卦,心满意足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谢晏突然开口到:“云裳,你你若愿意当太子妃,我会禀明父皇,永不纳侧妃。”


    噼啪!


    魏云裳手中的茶杯直接失手滑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夫人!”


    是十一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摔倒的闷痛声。


    魏云裳顿时目光如电地望向谢晏,脸色阴沉:“你的人把十一十八怎么了?让她们进来见我!”


    谢晏望着她叹了口气,抬手比划了一下。


    厢房的门立刻被打开,有些狼狈的十一十八冲了进来。


    两人满脸愧疚地跪倒在魏云裳身前:“对不起夫人,婢子无能!”


    魏云裳见她们身上不像有伤的样子,松了口气,对她们摆摆手:“快起来吧,去屏风后头整理一下衣物,这个样子,等会儿怎么跟我回去?”


    两人担忧地扫了一眼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太子。


    魏云裳淡定地笑了笑:“听话。”


    两人对视一眼,遵命退到屏风后互相整理仪表。


    魏云裳抬眼直视谢晏,认真道:“大哥,咱们兄妹相识满打满算也有六年了,我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也知道,刚才那句话你就当没说过,我也当没听过。”


    谢晏噗嗤一笑站起身:“我就知道你不会乐意,就是不问问总觉得心有不甘。”


    “好了好了,今天是我喝多了冒犯了妹妹,大哥在这给你赔个不是,这就离开。”


    他仿佛玩笑着对着魏云裳行了个礼,随后便潇洒转身大步走出了厢房。


    守在门外的亲卫诧异地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冷若冰霜的脸上那绯红的眼角,便迅速垂眸默默跟着离开了。


    魏云裳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头痛地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将手中的手。枪收回老宅。


    这兄弟俩……真是……


    十一十八等到太子殿下一走便立刻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担忧地看着眉头微皱的主子:“夫人?”


    魏云裳睁开双眼,眨了眨眼睛反而宽慰起她们来:“不必担心,等过了年咱们就回沧溟岛,出了海,谁还能拿咱们怎么样不成。”


    十八心思细腻,想得更多:“若是太子殿下偷偷阻拦咱们出海可如何是好?”


    魏云裳刚想说谢晏不是那样的人,却突然住了口。


    这么多人的安危都握在她手中,全靠对方人品为依据来判断未免太不靠谱。


    她面无表情地想,果然是安逸使人灭亡,这才在陆上呆了多久,她的脑子都开始退化了。


    魏云裳想了想道:“把船上的护卫队调二百人来,记得让他们顺便送些好东西过来,正好年前年后用来送礼,也免得扎眼。”


    两人点头记下,顿时觉得安心不少。


    果然夫人说的没错,恐惧通常都是因为火力不够。在海上时,哪怕面对几十艘海盗船,她们也不曾觉得害怕。


    从赏梅宴回来,感觉自己再也社交不了一点的魏云裳,“一不小心”感冒了。


    有了不必出门的借口,魏云裳快乐地将最近不知偷偷摸摸和谢言欢一起干什么的小平安扔给谢言欢,自己在家躺平。


    这一躺就躺到了除夕夜。


    除夕宫中有宴会,魏云裳作为云朝唯一的公主,自然必须出席。


    骤然离开了温暖的房间和被窝,魏云裳老老实实地套上毛衣毛裤羽绒服,好在她身段窈窕衣裳也都轻薄,穿在公主的制式礼服内竟然一点也不显得臃肿。


    大氅一披,谁也不会知道她究竟穿了多少!


    谢云霆不是喜欢拖拖拉拉的人,也不爱听那些歌功颂德的面子话,所以大宴很快就结束了。


    魏云裳觉得挺好的,这样皇帝不用浪费时间,文武百官也可以少受点冻早点回家陪伴亲人。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坐在有地龙和充足炭盆的宫殿内的。


    大宴结束后,云朝仅有的五个皇室成员坐在一起吃家宴。热气腾腾的佳肴,可比大宴上那些凉得油都凝固起来的菜色,看起来有食欲多了。


    魏云裳就坐在谢晏的对面,面不改色地挑自己喜欢的菜吃着,对对面隐晦的视线视而不见。


    这天寒地冻的,她可不想和自己肚子过不去。


    吃饱喝足,众人移步去暖房守岁。


    这段时间已经养成了早睡生物钟的魏云裳偷偷遮着脸打了个哈欠。


    这一幕恰好被谢云霆看见,他笑了笑:“云裳和平安先回去休息吧,咱们父子三个守岁就行了。”


    宫中有魏云裳和小平安的专属宫殿,天夜黑风冷,倒是不用再出宫。


    魏云裳也不推辞,笑着应了:“多谢义父关怀,那云裳便先带平安先回去了!”


    魏云裳进宫没带护卫,谢言欢不放心忙请示道:“爹,我送云裳他们回去吧。”


    谢云霆笑着点点头:“应该的,去吧。”


    暖房中只剩下谢云霆和谢晏两人。


    谢云霆喝了杯茶,缓缓开口道:“礼部给了两个好日一,一个正月十九,一个三月初三,都是宜嫁娶宜子嗣的好日子,你喜欢哪个?”


    谢晏亲自为谢云霆泡茶,沉默了许久才道:“就正月十九吧,正月里喜庆。”


    谢云霆:“好。”


    第116章


    将小平安送回他的宫殿后,谢言欢接着送魏云裳。


    冬天夜里的风很冷,魏云裳缩在斗篷毛绒绒的帽子里打哈欠,模糊的烛光下都能看到明显的水气消散在空中。


    谢言欢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他反复斟酌了许久,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才开口问:“咱们什么时候出海?出海前可要回沧溟郡一趟?”


    魏云裳陡然回神:“我倒是想赶回沧溟郡过元宵呢,只是义父必定不肯放咱们走。”


    谢言欢弯了弯嘴角,嗯了一声:“大哥纳妃的日子估计快了,等大哥纳了侧妃咱们就走吧,到时我去和爹说。”


    魏云裳连连点头,八卦地问:“具体哪一天呐?”


    谢言欢笃定道:“估计就是正月里,我听说礼部给了两个日子,一个是元宵后几天,一个得到三月去了,父亲急着抱孙子,肯定希望越快越好。”


    魏云裳有些不敢置信:“啊?这也未免太赶了吧?那三位姑娘来得及准备嫁妆吗?侧妃……是可以带嫁妆的吧?”


    谢言欢点头:“当然,这些礼仪上的细则大多延用前朝,侧妃最多可以准备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还可以带两位婢女和一个嬷嬷。”


    “只是,毕竟是侧室而非正妻,许多流程都简化了,况且姑娘家的嫁妆大多是从小就准备的,这些时间也够了。”


    魏云裳心有戚戚,那三个姑娘都是开国功臣的嫡女,在家也都是娇生惯养的,一朝与人为妾,竟然连个正正经经的婚礼都捞不着。


    唉……算了,虽然是妾,那也毕竟是给当朝太子当妾,而且谢晏年纪不算大又生得俊美风流,不一定是家中决定,说不定人家姑娘自己也乐意呢。


    反正这年头,嫁谁不是嫁,真的不纳妾不养通房不去花坊的男人基本上没有……


    魏云裳心里暗暗龇牙,幸好没人能管她的婚事。若是有人逼她嫁人,她一定会闹翻天去。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吐槽并炫耀道:“我的岛上实行一夫一妻制,不管是谁,都别想纳妾。”


    谢言欢垂眸,眼中盛满笑意:“我觉得挺好,夫人,有一位就够了。”


    此时正好到了宫殿门口,得到赞同肯定的魏云裳笑着告别:“明年见~”


    谢言欢:“明年见!”


    云朝初立的第一个新年,不仅大赦天下还减免两年的赋税,故而虽是战后,正月里的喜庆热闹却更胜往昔。


    尤其是正月初六复朝时,封太子侧妃的旨意下来后,京城的热闹更上一层楼。


    魏云裳狠狠体验了一波年味,吃席吃到腻。


    正月十九,申时。


    三位太子侧妃被礼部的仪仗从三个不同的宫门迎入太子东宫。


    据说这是朝堂上商量了一整天才得出的办法。


    毕竟三位侧妃家世年纪都相差无几,给太子当侧妃本就有些委屈了,若进宫时还分个先后,让后入宫的两位无形中再低人一等,三家都不会同意。


    侧妃入东宫不必拜堂,本也没有正经婚宴,不过为了给三家面子,谢云霆特地让礼部在东宫按太子妃的规格设了宴。


    魏云裳也出席了,不过她露了个面送了礼,喝了一杯水酒就走了。


    她实在是吃席吃腻了,御膳房手艺再好,她都只想回去吃火锅。


    反正三位侧妃是新娘子不会出来见客,她作为女眷中地位最高的人,想走就走,不用和任何人汇报。


    一个字,爽!


    果然,真正的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你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


    小平安也跟着她早退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前殿那里基本都是些大人,这种时候多是喝酒聊些风花雪月,和他也玩不到一起。


    同样快吃席吃到吐的小平安屁颠屁颠地跟着魏云裳回去吃火锅。


    走之前他还捡起了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关心了一下在宴会上走不开的谢言欢。


    “不知道二伯伯会不会喝醉?我走之前他已经帮大伯伯喝了好多酒了!”


    魏云裳奇怪道:“不是让你偷偷告诉你大伯伯酒后得的孩子容易生病,让他们把酒换成水吗?”


    小平安皱着眉头:“我告诉大伯伯啦!他们也换了酒,可是有些人非要和大伯伯换着喝,大伯伯记得我的话没喝,二伯伯只好帮忙喝了。”


    魏云裳若有所思:“那应该也没多少,放心吧,没几个人敢灌你伯伯他们,咱们回去吃火锅,现在估计汤底都已经煮开了。”


    小平安顿时将剩下的那点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好!”


    正月二十一日,天气晴朗。


    魏云裳请了懂观测天气的人帮忙看了,确定近五日应该都没有雨,便找到谢言欢提起回沧溟郡之事。


    谢言欢毫无异议:“我这就去找爹。”


    魏云裳:“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去了谢云霆办公的勤政殿求见,正好遇上他有空,亲卫?*?一禀报,便将他们迎了进去。


    谢云霆批完手中奏折,抬头看着他俩并肩走来,松开眉头笑了:“你俩今日怎么有空一起来看我这个老父亲?”


    魏云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向谢言欢:上啊二哥!


    谢言欢无奈一笑:“爹,我和云裳过来是想跟您说一声,我们准备这几天就出发回沧溟郡去。”


    “嗯?”谢云霆放下手中茶杯,眉头微挑:“云裳回去我理解,你回沧溟郡去做什么?”


    谢言欢暗自叹了口气:“爹,之前我不是和您说过,我要和云裳他们一起出海去看看么?”


    谢云霆顿时拉下脸:“哈!朝廷上那么多事做都做不完,我和你大哥一天天点灯熬油地干,结果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要一个人出去潇洒快活?!”


    魏云裳嘶了一声,这个指控有点可怕!


    谢言欢却一点不怕,反而坦然笑道:“爹,你和大哥都有雄才大略,朝上文武百官能臣干吏无数,云朝必然会在你们的治理下蒸蒸日上。”


    他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您也知道我本来就不太擅长庶务,况且我从小的心愿便是能够天南地北都去看看,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安定不需要那么多武将了,您就许我偷个懒吧!爹~”


    魏云裳偷偷斜了他一眼,啧啧啧,没想到谢言欢还挺会撒娇的!


    老父亲明显很吃这一套,没看嘴角压都压不住了吗?


    结果,谢云霆当然同意他们回沧溟郡了,敲定了后日出发,还不放心地给他们每人都增加了五十人的护卫。


    如今他们身边护卫的数量已经几乎是规制的两倍了,不过皇帝亲自赏赐的,谁也不敢置喙。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长长的车队从公主府和辰王府驶出,慢慢汇成一队,朝城外驶去。


    高高的城墙上,一身常服的谢晏眼神复杂地看着车队慢慢远去。


    这庞大的车队引来京都无数百姓围观。


    魏云裳坐在改造过的宽大舒适的马车里。小平安和谢言欢骑在马上护卫在车两旁。


    车队一直走到外城区,还没来得及修膳的道路路况开始变差。


    魏云裳推开车窗:“你们俩要不要上车休息休息?路途还远着呢。”


    小平安:“不要。”


    谢言欢:“好啊!”


    小平安:“……??”


    “二伯伯,你累了吗?”小平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们这才走了几里路而已啊!


    谢言欢淡定地笑了笑:“我有些渴了,上车喝杯热茶。”


    小平安:“……哦。”


    二伯伯昨天不是说路上要少喝水吗?


    有点迷茫的小平安乖巧地下了马,将马交给护卫,自己跟着爬上了马车。


    魏云裳睨了谢言欢一眼,撑着脸颊,笑得十分欢乐。


    不远处的官道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断了一条胳膊的中年男人瞪着一双混浊且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马车中的魏云裳。


    他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车队往前走了两步,离他最近的护卫小队长察觉到他的异动,挥了一下鞭子呵斥道:“止步!”


    男人仿佛没有听见似地,不仅再次一瘸一拐地迈步向前,口中还呼喊着:“魏云裳!魏云裳!!”


    小队长脸色一变,当即一马鞭抽在他脸上。


    男人痛呼一声,立刻便说不出话来。


    小队长朝两个属下使了个眼神,两个护卫立刻便上前将人捂住嘴绑上塞进一辆货车。


    小队长夹了夹马腹,小跑着追上前方的马车,将突然情况报告给护卫在马车旁的队长。


    队长皱眉:“把人看好……先别动手。”


    小队长后背一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男人也有可能是公主的故人!


    要完!


    队长没安慰他什么,转身去马车旁汇报。


    魏云裳挑挑眉:“知道我的名字?长什么样子?”


    队长:“据说断了一条胳膊,腿也瘸了,留着胡子看不清长相,看上去像是四十出头的模样。”


    魏云裳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吩咐道:“带过来我瞧瞧。”


    队长:“是!”


    小平安疑惑道:“认识娘的人,会是谁啊?”


    魏云裳专注地玩着游戏机:“我哪知道?如果是认识的人遇到困难了,咱们就帮一把呗。”


    小平安一本正经地分析:“也有可能是仇人,谁家好人会直呼女子的闺名啊?”


    谢言欢点头,笑着赞同:“平安说的有理。”


    魏云裳无所谓地笑了笑:“要是仇人自己送上门,那岂不是好事?”


    不一会儿,护卫队长便提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男人来到马车旁。车队一直慢慢朝前走着,男人只能被队长挂在马上展览。


    看到男人时,魏云裳一时没有认出来,她转头问小平安:“平安,咱们见过这个人吗?”


    小平安看了好几眼,最后肯定地摇摇头:“没有。”


    转回头来的魏云裳,便看到男人瞪着眼睛浑身颤抖地盯着小平安的模样。


    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小平安一眼,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


    魏云裳:……!!!


    这人怎么还活着?怎么还跑京城来了?


    她眯了眯眼睛,对队长道:“先把他关起来,看好了别让他跑了。”


    队长松了口气:“是!”


    被挂在马上的男人拼命地扭动,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魏云裳呜呜呜地想要发声。


    队长忙一夹马腹,快速将人带走。


    小平安疑惑道:“娘,这人还真是咱们的仇人啊?”


    魏云裳纠结地想了想:“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仇吧。”


    小平安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说嘛,我一直和娘呆在一起,怎么还有我不知道的仇人!”


    魏云裳噗嗤笑了:“好了,快中午了,你回你车上去吧,等会儿用了午膳小憩一会儿。”


    小平安瘪瘪嘴,看了一眼坐着没动的谢言欢,见他一声不吭,只得答应:“知道啦~”


    娘和二伯伯又要说大人的悄悄话!二伯伯也太不仗义,也不帮他说说好话,他真的已经长大了好吗!


    下次二伯伯休想再从他这里打听娘的喜好了!


    小平安走后,魏云裳才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谢言欢倾身替她倒茶:“那个男人是谁?令你如此发愁。”


    魏云裳看了他一眼,决定说实话:“那男人是平安他亲爹。”


    谢言欢脸色一变手一抖,茶水瞬间满溢。


    第117章


    谢言欢低垂着眸子,眼中仿佛含着冰。


    “平安的生父不是已经去世了么?”


    魏云裳想起自己曾经撒过的谎,挠了挠头,随后理直气壮地说:“我也一直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他竟然还活着,命可真大。”


    谢言欢默默地将溢出来的茶水擦干,给她重倒了一杯,用极其清淡的语气提出极其辛辣的建议:“我去把他杀了?”


    魏云裳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随后夸张地调侃他:“不至于不至于!二哥!人家好好的又没得罪咱们,怎么能随便杀人呢!二哥你在战场呆了几年以后真是越来越残暴了!”


    谢言欢有点遗憾地说:“好吧。”


    魏云裳端起茶杯,微笑着决定:“送他去矿场就好了。”


    她咽下一口热茶,正是她喜欢的浓度和热度,满足地呼了口气:“他这断胳膊断腿的肯定没办法自力更生了,正好给他找个养老的地方,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谢言欢:……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矿场包吃包住,一天也就只要干……五个时辰的活罢了!


    咳……矿场有规矩,监工们绝对不会随意虐待矿工。


    也就是苦点、累点、环境差点、吃得差点、工友基本都是杀人犯、离有人烟的地界远点……


    好吧……死得干脆利落和吃苦受罪地活着,此时此刻谢言欢觉得很难选。


    不过他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送那里挺好,正好前段时间管事还给我递了消息,说是矿工不够用了。”


    魏云裳叹了口气:“正常嘛,如今沧溟郡和平昌盛,只要肯干活就能挣到银子,吏治也还算清明,哪里还有那么多人想不开去杀人犯法。”


    谢言欢笑了笑:“这其中有一半都是你的功劳,如今你可是沧溟郡百姓心中的金菩萨。”


    确实为了沧溟郡的发展劳心劳力的魏云裳笑着收下赞美:“人手要是真的不够就和工坊一样招人好了,反正如今天下安定,也不怕出问题。”


    谢言欢点头:“我已经让他们把附近几个郡县的死囚和重刑犯先提过去干活了,之后不够了再说吧。”


    他顿了顿,多问了一句:“可要将此事告知平安?”


    他怕日后平安若是知道了此事,会对魏云裳生出心结。


    魏云裳的拒绝脱口而出:“不必!平安对他本就没什么记忆也没什么期待,他们两人如今与陌生人无异,这可是一件大好事,没必要再因为所谓的血缘关系纠缠不清。”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他:“此事天底下除了他就只有我们俩知道这件事了……”


    谢言欢立即保证:“好,平安永远也不会知道。”


    魏云裳满意地点点头。


    谢言欢望了一眼车窗外已经渺小得快要看不见的京都城墙:“咱们出去这一趟得多久才能返回?”


    魏云裳抬头看了看他,故作嘲笑道:“怎么,二哥你这都还没出京城的地界就开始想家啦?要不妹妹让车队掉头送你回去吧~”


    谢言欢无奈地收回视线:“我只是想着,若是今年赶不回来为爹贺寿,得提前准备好礼物让人送回来才好。”


    魏云裳收了笑,认真道:“二哥放心吧,今年是义父登基为帝后的第一年,今年的生辰自然意义非凡,咱们为人子女,怎么也得赶回来。”


    谢言欢眉开眼笑地点点头。


    天气尚且有些严寒,魏云裳没有什么沿途游玩的兴致,谢言欢和小平安自然是什么都依她,车队便一路急行,回到了沧溟郡。


    到了沧溟郡,魏云裳直接让人提着平安他亲爹秦大牛送去了矿场,没让小平安再看见他第二次。


    秦大牛被送走之前,谢言欢亲自去看了他一眼,一遍遍将他从头看到脚,最后将让府医配制的哑药交给看守,淡淡地吩咐道:“灌了药盯着他一炷香再送走。”


    看守一眼都不敢多看,只恭敬地接过药包:“是,王爷!”


    谢言欢甩手走了,回去收拾行李。


    港口的管事昨日来禀报,今年海上航道的冰化得早,他们不必等到三四月,二月底就能出海了。


    魏云裳只巡视了一遍沧溟郡的产业,确定管事们都恪尽职守,在更努力地为她挣钱,便到了登船的日子。


    二月二十八,天气晴朗。


    航道的提前解冻让港口再次热闹起来,“女王号”停靠在港口最好的停泊点,如同巨无霸一般吸引着港口所有人的目光。


    这也是谢言欢第一次亲眼看到“女王号”的真实模样。


    以往他只在情报中看到有关“女王号”的描述,无法想象的他,有时总忍不住怀疑情报人员是不是用了什么夸张的手法。


    可是如今……他再也不会那么想了。


    在地面上抬头望着这样一艘庞然大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兔子一样渺小柔弱。


    然而,这样的巨物在传说中无边无际的大海中,也像一片叶子一般渺小。


    谢言欢思绪翻飞,在魏云裳的带领下走过长而陡峭的登船梯,踏上甲板的那一刻,他觉得这和脚踏实地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魏云裳转身微笑,下巴微微抬起,骄傲地说:“欢迎来到沧溟号,二哥。”


    谢言欢挑了挑眉:“咦?这艘船不是叫女王号吗?”


    魏云裳顿时尴尬地用脚趾扣了扣甲板,随后又理直气壮地说:“随便你怎么叫,都行!”


    说完便转身往自己的专属房间走去。


    谢言欢微微一笑。


    一旁的小平安躲在他身后偷偷憋笑,他带着谢言欢上楼:“娘亲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可是大家私底下都这么叫,我们也没办法!”


    沧溟号启航,十余艘私人货船紧随其后。五艘护卫船分散在货船周围,确保这些交了保护费的顾客们的安全。


    发现自己并不晕船的谢言欢带着两个亲卫回到甲板上,抬手扶着与他腰部齐平的栏杆,眺望远方的地平线。


    远方目光可及之处,天空与水面相交,大海仿佛真的无边无际,自身渺小得令人心生恐惧。


    恐惧?谢言欢忍不住笑叹一声,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心生恐惧的时候。


    “二哥在笑什么?”


    换下裙装的魏云裳也来到甲板,一下来便看到谢言欢独自一人呆在这里傻笑。


    谢言欢扭头看去,眼中满是惊艳和诧异。


    魏云裳穿着自己的“岛主制服”,上衣下裤,大衣斗篷,充分融合了古代与现代服饰的美观与便利。


    她令人特制的这些衣裳并没有明显的性别区分,用小平安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字“帅”!


    谢言欢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魏云裳:“我头一次这样看海,感觉很新奇。”


    魏云裳走到他身旁:“对有些人来说这份新奇很快就会消失。”


    谢言欢闻言微微侧头:“那你呢?”


    魏云裳双手抱胸随意地笑道:“海洋对我来说永远不会变得乏味,大海的秘密哪怕花一辈子都探索不完。”


    谢言欢:“你很喜欢……海洋。”


    “当然!”魏云裳随意地转身靠在栏杆上,背对着蔚蓝的大海。


    谢言欢被她吓了一跳,右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


    见栏杆足够结实,见她平安无事,右手收回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斗篷。


    魏云裳没注意到他这一系列小动作,接着说:“我还喜欢我的岛!”


    她笑着看向谢言欢:“你一定也会喜欢沧溟岛的!你不是很喜欢桃源乡吗?岛上比桃源乡更好!”


    谢言欢微笑颔首:“那我拭目以待!”


    魏云裳还想再炫耀一下自己美丽自由浪漫的岛屿,小平安也换好更轻便的衣裳出来了。


    在陆上循规守矩了大半年的小平安兴奋极了,他整个人都扑到魏云裳和谢言欢之间的栏杆上,咧着嘴建议。


    “娘~咱们中午烤鱼吧!看看船上有什么鱼咱们中午便吃什么鱼好不好!”


    魏云裳点点头:“行啊!”


    “噢耶!太好了!”


    小平安眼神一转,笑嘻嘻地走到魏云裳身边,故作神秘地说:“二伯伯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哦!娘你猜是什么!”


    “嗯?”魏云裳惊讶地挑了挑眉,看向谢言欢:“二哥?”


    小平安立即用眼神示意:别说别说别说!


    谢言欢配合小平安,笑而不语,让魏云裳猜。


    小平安心满意足:“娘!你猜猜看嘛!”


    魏云裳歪着头看着他俩,认真想了想:“说起吃鱼后才说起礼物,难道二哥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小平安立刻迫不及待地公布答案:“娘猜对了一半!二伯伯给你带了五位做菜超级美味的大厨哦!”


    大厨?魏云裳十分诧异地看向谢言欢。


    谢言欢点头,淡笑道:“之前听平安说你已经吃腻了船上大厨的手艺,在船上总有些食欲不振,便想着搜罗几个大厨带上船。”


    “他们都是知名大厨的出师弟子,家中也没有什么拖累,且自愿出海长见识,我与他们签了三年的活契。”


    魏云裳眉眼弯弯:“多谢二哥!我一定好好尝尝!”


    谢言欢望着她,眼中盈满笑意:“不必与我客气,中午便让他们下厨吧,你尝尝他们的手艺,看看合不合口味。之前我与平安将他们的拿手菜都一一尝过了,我们都觉得味道不错。”


    小平安看着聊得欢快的两人,莫名觉得甲板上的空间有些狭小了。


    魏云裳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小平安和谢言欢一起早出晚归偷偷摸摸的,就是在为她寻大厨吧?


    哇……有点感动!


    中午,魏云裳吃上了五个大厨联手准备的大餐。上到海参鲍鱼,下到清汤小菜,没有哪道不是色香味俱全的,一不小心便吃撑了。


    魏云裳吃饱便犯困,掩唇打了个哈欠,眼角逼出一滴生理性泪水。


    谢言欢见状便问:“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魏云裳还未回答,小平安便说:“不行,刚吃饱不能马上躺平,胃会不舒服的!娘,二伯伯,咱们去阳光房晒太阳吧!”


    所谓的阳光房其实就是船长观察室,在船的上层建筑的最顶层,为了便于观察,四面都开了大窗,装了玻璃窗,海上热烈的阳光可以长驱直入。


    甲板上便有楼梯可以直通船长观察室。


    魏云裳又打了个哈欠,边打边点头:“走吧,哦……二哥你自便哈,咱自己的船,我也不把你当客人了,别客气哈~”


    小平安风风火火地带头冲上船长观察室。


    谢言欢抬脚跟在魏云裳身后:“我也不困,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哈……咱们走吧。”


    魏云裳半眯着眼睛爬楼梯,谢言欢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时刻警醒着,生怕她一脚踩空。


    落在最后毫无存在感的十一和谢言欢的两个亲卫对视一眼,默默垂头跟上。


    魏云裳和小平安都喜欢晒太阳,观察室里布置得十分舒适,躺椅茶几,糕点零食水果,样样不缺。


    小平安已经在自己的专属躺椅上窝着了,姿势随性绝对说不上文雅。


    看到与平日里相差甚远,十分豪放的小平安,谢言欢忍不住挑了挑眉。


    直到魏云裳走到小平安身边的躺椅旁,坐下,后仰,数秒后传来细微的小呼噜声,一应动作一气呵成。


    没一会儿,小平安也陷入甜甜的梦乡。


    谢言欢看着母子俩被金色的阳光淹没,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几乎迫不及待地加入了他们。


    温暖的阳光像把人泡在温泉里,虽然躺椅不如床舒适,魏云裳还是睡得舒服极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尖锐哨声,瞬间便睁开了眼睛,眼中清明一片。


    “敌袭!”


    第118章


    魏云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斗篷一甩转身往观测室的办公区走去。


    听到动静的小平安也醒来了,起身紧随其后。


    他听到敌袭二字不仅不慌,反而有些兴奋:“什么敌人?是海盗吗?!”


    自从沧溟岛女王号在附近海域声名远播之后,鲜少有人脑子不清醒来招惹他们。


    以至于小平安跟船来来去去好几回,竟然一次都没有遇到过像样的袭击,只从船员们口中听故事似的听说。


    头一次遇到正经的敌袭,他如今只关心敌人多多少艘船,他能不能亲自动手轰两炮?


    魏云裳也不知道,便没回答,快步走到前头的观测台,此时船长和副船长,以及早一些醒过来的谢言欢都在这里。


    船长从女王号第一次下海之前就成为了女王号的船长。经历过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海盗袭击以及其他敌人的攻击,早就锻炼出一颗坚硬的心脏。


    看到魏云裳他恭敬地双手奉上望远镜:“岛主,是海盗。”


    魏云裳接过望远镜,看清对面十几艘船船帆上陌生的黑色镰刀和骨头图案后放下。


    “新冒出来的海盗?从哪里来的?”


    海盗船上的海盗棕发棕眼,身形偏矮却十分壮实。明显与目前他们见过的所有外族人都不相符。


    附近整片海域里的海盗不是被他们绞杀殆尽,就是藏头露尾不敢现于人前,这些海盗显然是从别处来的。


    船长点头:“据说是从东边的未知海域过来的,不过之前他们只在比较偏的海域活动,勉强算是咱们势力范围之外,也就没和咱们起过冲突,我们也是从其他被抢掠的船只幸存者口中听说。”


    副船长眉间的忧虑重些:“据幸存者说,这支海盗杀性很重,且不讲规矩,遇上的船只基本被抢得干干净净,甚至难留活口。”


    魏云裳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自从她下令着重打击海盗,这片海域已经平静了很久,谁知道又冒出来一支穷凶极恶的海盗。


    难怪这次出海那么多小商船抢着交保护费跟船航行。


    此时谢言欢也放下了望远镜,他看着远方海面上的船队若有所思道:“我看那支船队上的人,虽然长相特异,但看行事举止,像是军中之人。”


    “军中?那这些海盗的来历估计有些问题。”


    魏云裳倒是毫不怀疑谢言欢的判断,他毕竟曾经统领三军,能从那些人的蛛丝马迹中看出来处一点也不奇怪。


    她当即下令:“火。炮准备!”


    船长/副船长:“遵命!”


    船长当即将命令传下去,副船长准备下到武器舱指挥作战。


    小平安立刻跳了出来:“娘~我和副船长一起去吧!”


    魏云裳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没有一丝害怕,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


    小平安低声欢呼,跟在副船长身后离开了。


    谢言欢看着逐渐与他们接近的船队,微微侧头问:“可需要我带亲卫们去甲板上帮衬一二?”


    魏云裳双手抱胸,微笑着摇摇头:“不必劳累二哥。”


    她转头看他,沉默片刻后笑道:“也让二哥看看我沧溟岛的武力。我也许久没回岛上了,正好拿他们先立个威。”


    一旁的船长也笑了起来,语气中难掩自豪:“许久没动武了,海上有些人怕是已经忘了夫人的威严,正好让他们也长长记性,免得之后冒犯到夫人。”


    魏云裳一听便知道船长说的是谁,海域那么大,总有些人习惯了当二五仔,并不真心臣服于沧溟岛。


    她也并不放在心上,人的劣根性就是记吃不记打,只要她一直掌握着绝对碾压级别的武力,不管私底下怎样,明面上谁都得遵守她定的规矩。


    时间长了,众人都尝到其中好处,能平平安安地赚钱发财吃香喝辣,谁脑子发昏跟着你出生入死掉头流血?


    到时候就算有人有贼心,也拉不起队伍。


    海盗船队慢慢靠近,几艘护卫船呈扇形护卫在女王号的两翼。随着船长和副船长一声令下,船上旗手挥舞旗帜,传达攻击指令。


    细密的咔咔声传来,护卫船及女王号的船身上打开一扇扇小窗,漆黑的炮筒伸了出来。


    此时,海盗船进入船载火。炮的射程之内。


    女王号上的众人已经能够肉眼看见第一艘海盗船上聚集在甲板上的海盗。他们手持短兵,神情有些癫狂,仿佛正准备进行屠杀的屠夫。


    船头竟然还有一座巨型的床弩。虽然造型与魏云裳他们曾经见过的有些不同,但确实是床弩无疑。


    这种巨型弩箭在合适的距离发射,甚至能够一箭射穿船体的木板,一般都是官方才能持有。


    难怪之前这支海盗敢在海上横行霸道。


    幸好火。炮的射程足够远,不过片刻,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随着爆炸声此起彼伏,十几艘海盗船乱成一团。


    甚至有几艘船可能是本就老旧,直接断成了两截。


    直到所有海盗船失去有效攻击力之前,炮火都没有停止,那架巨型床。弩自然也没有了发射的机会。


    一轮炮火过后,魏云裳命令停止火力攻击:“准备登船,反抗者格杀勿论!”


    护卫船听命靠近海盗船,用火。枪解决掉甲板上尚且有攻击力的海盗后正式登船。


    护卫们,一手火。枪,一手钢刀,一边解决冲上来反抗的海盗,一边用各种常见语言大喊:“投降不杀!”


    不知道这些海盗是听不懂这边的语言,还是真的已经疯了,所以悍不畏死,几乎没有一个人投降,护卫们只能将人全都杀了。


    副船长有些犯愁:“一个活口都没留,怎么审问他们的来历?岛主对他们打哪来的挺感兴趣。”


    护卫队长侧头在肩膀上蹭去脸上被溅上的血迹,龇牙一笑:“还没检查船舱里呢,里头肯定还有人,我让兄弟们尽量抓几个活的!”


    副船长点点头,又不放心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听说这伙海盗是从东边来的,手中说不定有航线图。”


    两人带着手下一起搜查了剩下的几艘船只,果然在船舱里抓到十几个活口,其中一半都是被掳掠来的年轻女子,另外还有数额巨大的金银珠宝和各式各样的粮食货物。


    将收获运送回女王号,护卫队长带人审讯被抓的海盗,副船长则带人继续翻箱倒柜地寻找可能存在的航线图。


    收获的金银珠宝就像土石沙砾一般随意地堆放在女王号的甲板上。


    头一次看到这种冲击性场面的谢言欢和他的亲卫们都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谢言欢感叹道:“难怪如今沧溟郡的商人们都争着抢着想出海,果然是遍地黄金啊……”


    魏云裳没什么兴趣地让人收入仓库,护卫和船员们一边搬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按照旧例,这些财货会分出一部分按照功劳大小分给他们这些手下!


    谢言欢得知这一规矩后,默默感叹,难怪云裳的手下如此令行禁止悍不畏死。


    足够的利益的确能让人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时,副船长抱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冲了过来,双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岛主!属下找到一副航线图!”


    魏云裳闻言立刻喜形于色,忍不住快步靠近:“航线图在哪?!”


    副船长打开手中木匣,将一卷足有一臂长的兽皮卷奉上:“岛主请看!”


    魏云裳接过兽皮卷唰地一声打开,只见上头描绘着一副精细的航海图,图中大大小小的岛屿都用不认识的文字标注了。


    是她完全不熟悉的海域!而且上头还有一条通往他们这片海域的航线。


    这条航线与其他航线的颜料的新旧程度明显不同,估计是这群海盗过来时走的航路,边走边摸索,真是辛苦了。


    现在都属于她了!


    终于能开发新航道了,这片海域附近的小国她都去过了,按照现在的经营模式,已经没有办法再增加新的利润空间。


    她需要新的市场和货源。


    此时,负责审讯的护卫队长也回来了,他拿来几张审讯记录,表情有些羞愧。


    “岛主,属下无能,没审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魏云裳接过审讯记录快速浏览,见上面只有一些海盗劫掠的信息,并没有她想知道关于这批海盗来历的信息。


    护卫队长不等魏云裳提问便解释道:“这些海盗与咱们语言不通,抵死反抗。剩下的活口里,大多数是被抢上船的,也听不懂海盗的话,对海盗的了解极其有限,只大概知道他们确实是从东边来的。”


    魏云裳点点头收好航线图:“无妨,有了航线图,咱们自己去看看也一样。”


    亲手放了几发火。炮且全都命中目标,此时正神采飞扬的小平安立刻上前,将装航线图的木匣抱在怀里。


    他试探地问:“娘亲~咱们要开始新的探险了吗?”


    魏云裳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当然不是,毕竟是未知海域,先让探索队去探探路,确定航线正确之后,等明年回去给你爷爷过完生辰咱们再去。”


    “好哦!”小平安兴奋得满脸通红,娘亲答应带他一起去探索新海域啦!太棒了!


    一旁沉默围观的谢言欢忍不住问:“探索新海域?我可以一起去吗?”


    没等魏云裳回答小平安抢先答应:“当然可以啦!”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看向魏云裳,甜甜一笑:“是吧娘亲?”


    魏云裳笑而不语,转头对谢言欢道:“二哥,新的海域我们都不熟悉,虽然有探索队先行探路,但是还是会存在不可预知的危险。”


    “而且,新的海域那边还可能存在别的国家,如今看来也不一定友好,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打一场……”


    谢言欢语气坚定:“那我更得去了,不然我怎么放心得下,爹要是知道我让你们母子俩独自去冒险,估计要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魏云裳想了想谢言欢和他的亲卫们的武力值,点头同意了。


    小平安欢呼一声,转头蹭到谢言欢身边向他讲述,那些他从船员们口中听来的探险故事。


    新的陆地和岛屿,长相奇特的异族人,闻所未闻的巨鱼,仿佛世界崩塌般的海中漩涡和海上暴风雨,从没吃过的食物……


    谢言欢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越发坚定了要与他们一同出海的决心。


    魏云裳让人将还能修补的海盗船收拾收拾一起开回沧溟岛,哪怕他们用不上,还能卖给别的船队当货船使,不浪费一点。


    船队重新启航,一场危机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船队的中的小商队们近距离观摩完一场堪称碾压式的战斗之后,安全感爆棚,对待沧溟岛的态度也越发恭敬。


    之后,船队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风波,一路平安抵达这片海域的隐形中心——沧溟岛。


    第119章


    沧溟岛。


    无论它的主人在不在岛上,这座海岛都一如既往的繁华。


    位于靠近热带地区的海域中,沧溟岛周围的海域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船只随时都可以启航、停泊。


    再加上岛上各种独家销售别无分号的精美货品,和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不必担心被抢劫的良好治安。


    沧溟岛成了这片海域的商队们最爱的货源地和补给站。


    女王号停进它的专属停泊点的消息,如风一般在港口传播开来,无数商人和在港口市场游玩的岛上居民纷纷赶来欢迎围观。


    熟知岛上规矩的他们行动有序,并没有出现推搡和踩踏事件。


    提前接到消息的巡逻队、护卫队也努力维持着港口秩序。


    魏云裳等人纷纷脱下厚重的斗篷大氅,只穿着轻薄的春衫。


    谢言欢站在登船梯前愣住了,这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不同肤色发色的人群在港口穿梭,矮小的幼童拿着各种吃食骑在家中大人的肩膀上。


    衣着简陋的渔民拎着一只大螃蟹对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努力推销。


    头戴彩翎的金发优伶抱着乐器翩翩起舞,围观的群众跟着哼唱挥舞着肢体……


    扑面而来的是自由的海风和热烈的阳光,让谢言欢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


    魏云裳得意洋洋:“欢迎来到我的沧溟岛!咱们下船吧,二哥!”


    谢言欢目光转向她,笑意盎然,仿佛夕阳下的凌凌海波。


    魏云裳摸了摸发热的耳尖,利落转身,带头下船。


    晟安泽刚刚出海钓鱼回来,穿着一身轻便的异族风情服装,头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


    正好赶上女王号靠岸,他便带着一众随从在登船梯下迎接。


    魏云裳一看他的装束便猜到他是出海钓鱼去了,笑问:“你是知道我今天回来特地去钓鱼?没有空手而归吧?”


    晟安泽哼笑:“我什么时候空手而归过?放心吧,今天上了一条大货,今天的晚膳包你满意!”


    魏云裳:“啧!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晟安泽还要说什么,谢言欢忽然上前一步:“安泽,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晟安泽看着谢言欢,眼神有一瞬间复杂,他努力地扯了扯嘴角:“谢……二哥,别来无恙。”


    魏云裳挑了挑眉,直接拍了拍他肩膀:“跟我一样叫二哥得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装什么装,累不累啊?”


    晟安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心大啊,不得给点时间适应一下吗?!”


    说完他目光转向谢言欢,有点别扭地叫了一声:“……二哥。”


    谢言欢上前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这些年你一个人漂泊在外,辛苦了。”


    晟安泽慢慢抬手抱了回去:“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魏云裳太能折腾了,这几年我忙得团团转,都没时间回去看看。”


    魏云裳看他们越聊越沉重忙打岔:“得了啊你们俩,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赶紧回家,再呆久一点,围观的民众就要更多了!”


    晟安泽后知后觉地看了周围一眼,见四周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顿时脸颊发热,转头冲上自己的马车。


    “快走快走!”


    “哈哈哈!安泽叔等等我!”小平安大笑着追了上去。


    人群中有人喊:“欢迎王子殿下归来!”


    小平安立即放慢脚步,矜持地笑着朝四周挥了挥手,随后快速上了马车。


    魏云裳带着谢言欢上了自己的专属马车,车队便出发往岛主府驶去。


    谢言欢坐在魏云裳对面,视线越过她单薄的衬衣放在她略带几分疲惫的脸上。


    “这些年,多谢你照顾安泽。”


    魏云裳失笑:“这就担起兄长的责任啦?放心吧,晟安泽能干得很,不仅自己占了一座岛当土皇帝,还帮了我不少忙。”


    谢言欢垂眸:“那就好,毕竟我如今是他唯一在世的血脉亲人,况且之前他也帮过谢家,爹也一直记得他的功劳,若是他回去,爹应该会重新给他封王。”


    魏云裳耸耸肩:“他肯定是不会回去的了,就现在这样挺好的。他的身份回去总有些尴尬,还不如在岛上继续当他的土皇帝。”


    她笑着从果盘里捻起一颗果子塞进嘴里:“你别看沧溟岛面积小,一年创造的财富,说不定比整个云朝一年的赋税还高呢。晟安泽的岛也差不多。”


    谢言欢当场表演瞳孔地震,屏气屏得差点忘了呼吸。


    魏云裳忙道:“好啦好啦,既然来了岛上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玩个够!好玩的可多了,包你一个月不重样!”


    之后一个月,谢言欢亲身体会了魏云裳口中各种各样的玩法。


    学会了海钓、冲浪、跳水、潜水、赶海,亲自烤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海鲜。跟着一起去挖了金矿,看了迷你型海上火山喷发……


    一个月后的今晚,还和魏云裳一行一起参加了异族部落的篝火晚会。


    晟安泽和小平安勾肩搭背地和异族部落年轻的男孩女孩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舞。


    护卫们分散在篝火周围喝酒唱歌。


    魏云裳和谢言欢面对面坐在同一张草席上,中间摆着水果烤肉和口感清淡的果酒。


    魏云裳酒量一般,哪怕是酒精含量较低的果酒,几杯下来也有些微醺。


    她穿着短袖和七分阔腿裤,身上披着薄薄的织花披肩。露在外面的象牙白皮肤都透着微粉。


    经过一个多月的环境熏陶,谢言欢终于慢慢接受了在人前穿短袖长裤,也敢直视穿短袖的魏云裳了。


    这转变,可喜可贺!


    当月光洒满海面,在篝火晚会中看对眼的男男女女,开始结对跳舞。热情大胆的肢体接触,仿佛点燃了另一座篝火。


    更大胆些的,已经偷偷躲到暗处亲吻。有些跟着部落姑娘进了她的小屋,有些则带着姑娘回了自己的帐篷。


    许多火辣的目光黏在魏云裳的身上。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的好处了,哪怕她如今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个半老徐娘,但是追逐她的男人依旧如同潮水连绵不绝。


    她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她转头看向谢言欢。


    相比拥有老宅这个作弊器几乎没有被晒黑的魏云裳,这一个月户外活动下来,谢言欢已经彻底晒成了小麦色。


    火光下,他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仿佛在发光,略宽松的短袖下腹肌轮廓依旧如此显眼。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但是哪怕是席地而坐,穿着简单的短袖长裤,却依然掩盖不住腌入味的贵公子气质。


    不得不说,对魏云裳来说,男人还是这样的更有吸引力。


    当初亲口说过对人家只有兄妹之情的魏云裳在心里泪流满面。


    眼看着现场气氛越发热烈,魏·单身贵族·云裳慢慢从草席上爬起来,拢了拢披肩:“我困了,先回船上休息啦。”


    谢言欢也跟着起身:“一起回吧。”


    魏云裳唔了一身,转头就走。


    谢言欢与她并肩而行,借着月光朝海边停靠的小船走去。


    魏云裳喝了酒有些乏力,一不小心踩到一只贝壳踉跄了一下,也不知道贝壳咯到了脚底哪个穴位,她莫名觉得膝盖一软便往前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腰,她整个人都扑进了对方怀里。


    对方的体温比她更暖,被微凉的海风吹得有些冷的魏云裳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谢言欢呼吸一紧,手臂收紧了一瞬又马上松开。


    他喉结滑动,黑暗中的双眸仿佛含着火星,声音有些沙哑:“云裳?”


    魏云裳脑子清醒了一些,她侧头枕在他肩膀上,随后遵循本心干脆地放松下来,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二哥,你不是说想找点事情做吗?我这里有个职位你要不要考虑来应聘?”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脖颈处,他拼命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谢言欢深吸了一口气才问:“……什么职位?”


    魏云裳闭着眼睛说:“岛主夫人。”


    一。


    二。


    三。


    “不愿意就算了。”魏云裳睁开眼准备起身。


    一股巨力将她按了回去,紧紧禁锢在怀中。


    魏云裳只觉得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谢言欢将人密不透风地禁锢在怀里,犹觉得不够,将侧脸压在她头顶。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愿意!”


    魏云裳反而不确定了:“你真的听清我说的话了?”


    谢言欢闷笑:“嗯……我嫁给你的话,你是不是要给聘礼啊?虽然我年纪有些大了,但还是挺值钱的,爹明年正好想要修水利还有西南边防,你要多给一点聘礼才行。”


    魏云裳被他逗得笑得浑身发颤:“就这?我全包了!”


    谢言欢低笑:“那我们明年就成亲?”


    魏云裳哼笑一声,不应,抓住他的衣襟命令道:“回船上!”


    谢言欢听话地松开手臂,随后又立刻将她抱在身前。


    突然被公主抱的魏云裳连忙勾住他的脖子,风吹乱了她的额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人便回到了女王号上她的房间中。


    谢言欢弯腰将她放在床上,垂眸道:“夜深了,休息吧。”


    魏云裳不松手,盯着他的眼睛,两人在月光下对视,都为对方眼中的绚烂的火光着迷。


    不知何时两人便吻在了一起。都未曾有过伴侣的两人无师自通,深深索取着对方的气味。


    魏云裳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的腹肌,极佳的手感令她忍不住流连忘返。


    一只滚烫的手掌扣住了她的手腕。


    谢言欢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柔软的唇瓣:“云裳……等我们回岛上成亲……”


    魏云裳:……要命。


    她直接抱住他的肩膀将人按倒,长长的马尾垂落在他胸前:“怎么?你怕我不负责任呐?”


    她扬了扬下巴:“有可能哦,前几天塔塔国的王子还说要嫁到沧溟岛来给我当王后呢~他长得还蛮帅……”


    谢言欢一手按住她的脖子,吻住她的唇,不让她继续说他不愿听的话。


    魏云裳勾起唇角,闭上眼睛轻轻回应。


    银白的月光洒在相互交错的长发上,直到日升月落,晨光熹微。


    第120章 捉虫


    旭日东升,海面上犹如撒了一层碎金,温度也快速升高。


    被饿醒的魏云裳闭着眼睛翻了个身,趴在干净的床单上伸了个懒腰,虽然有些腰酸,但是身上干净清爽。


    魏云裳满意地勾起唇角,知道事后换床单和帮伴侣清理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一只温热的手掌伸过来帮她轻柔地按揉着腰部。


    魏云裳睁开眼,便见赤着上半身的谢言欢半靠在床头,表情严肃,仿佛下一秒就要问保大还是保小的接生婆。


    ……什么鬼?魏云裳忍不住抖了抖,被自己的脑补冷到了。


    谢言欢立刻便注意到了,伸手将被子扯上来盖住她光滑柔嫩的肩膀。


    他的视线滑过那些斑斑点点的红痕,喉结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低声问:“饿了么?”


    魏云裳嗯了一声,抬手抚摸他的侧脸:“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谢言欢脸上立刻多了几分无奈:“不是……我们……算了,我去帮你拿些吃的。”


    魏云裳最讨厌支支吾吾弯弯绕绕那一套,按住他的手掌:“说话就给我说清楚!”


    她可不管什么情绪细腻不细腻,她的伴侣,就是不能说话说半句!


    谢言欢叹了口气,低头在她唇边吻了吻:“我们……什么时候回岛上成亲?”


    “噗嗤!”魏云裳成功被逗笑了,还以为他在纠结什么呢!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


    她滚了一圈睡倒在他腿上。从下往上看这种死亡角度,依旧是能让她心动的帅。


    她笑嘻嘻地说:“这么急着想要个名分啊?”


    谢言欢眉眼低垂,拇指轻轻擦过她红润的脸颊:“好几个王子想要抢着入赘呢,我当然担心了。”


    魏云裳勾住他的脖子:“这么不自信啊,二哥~”


    谢言欢眼神一暗,低头便想吻上去。


    魏云裳转头躲开,笑道:“二哥,我好饿啊!”


    谢言欢憋了一口气,掐住她的脸颊轻轻捏了捏:“等着!”


    他说完便翻身起来穿衣。换洗的衣裳还是昨天半夜他偷偷回房间拿上来的。幸好他的房间就在魏云裳楼下。


    魏云裳趴在床上看着,大饱眼福。


    谢言欢穿好衣裳,转身回到床边,半蹲下来,问:“想吃什么?”


    魏云裳不假思索:“想吃你。”


    听的人和说的人都是一愣。


    回过神来的谢言欢耳尖绯红,却直接笑了:“你、确、定?”


    笑的好诡异啊!魏云裳连忙卷着被子滚到床里侧:“我想吃粥!吃粥!”


    谢言欢笑着看了她一眼,起身出门。


    看着门被关好,魏云裳狠狠松了口气,果然刚起床的男人不能惹!她抓紧时间披着被子起床穿衣。


    船长托小平安来找魏云裳问问何时返航。


    小平安一上楼便看见谢言欢从他娘的房间里出来。


    小平安:……二伯伯这么早就有事来找娘亲吗?


    谢言欢也看到他了,当即愣在门口。正当他脑子飞速转动,想着该怎么和小平安说他和魏云裳的事情时,小平安先帮他找好了借口。


    “二伯伯,你也找我娘有事吗?我娘起了没?”


    谢言欢偷偷松了口气,这的确不是和孩子说明的好时机。


    他笑道:“还没起,你有何事,待会儿我转告你娘。”


    小平安点点头:“哦,没什么,就是船长爷爷让我来问一下娘亲咱们什么时候返航?”


    谢言欢点头:“好,我知道了。”


    小平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只好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谢言欢看着小平安离开,才从中央的旋转楼梯下到船舱中的厨房,让厨子盛了一小锅鱼片粥,另外捡了四五样早点小菜,用一个大食盒带回了房间,一一摆在桌子上。


    魏云裳正好洗漱完,她坐到桌子旁边道:“快去洗漱,咱们一起吃!”


    谢言欢帮她盛了一碗粥,道:“你先吃,别饿伤了脾胃。”


    随后他才自去洗漱。


    魏云裳一边喝粥,一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用早膳,魏云裳吃饱后,谢言欢将剩下的一扫而光。


    他擦了擦嘴想起来早上的事:“……刚才平安过来了,说是船长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返航。”


    昨夜基本没怎么睡,魏云裳吃饱就犯困,听完不假思索道:“现在就回吧。”


    谢言欢点点头,顿了顿道:“咱们要成亲的事,你告诉平安还是我去和他说?”


    魏云裳努力睁开眼,笑道:“你去和他说吧,平安可喜欢你了,知道你要给他当爹,估计得乐坏了。”


    谢言欢有些不确定:“真的?”


    魏云裳伸手推他:“真的!你现在就去吧,顺便让船长立即返航。”


    谢言欢不动,继续追问:“那我们到底哪天成亲?平安若是问,我也好回答他。”


    魏云裳打了个哈欠:“回到沧溟岛就成亲!快去吧,我好困,我要补个觉!”


    谢言欢心满意足地笑了:“刚吃完早膳别马上躺下,先消消食。”


    魏云裳半阖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点头:“知道啦!”


    谢言欢不放心地给她盖了块披肩才轻轻离开。


    告知船长启航后,谢言欢走到小平安房间门口敲门。


    小平安打开门,有些惊讶:“二伯伯,你找我有事吗?”


    谢言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进去说。”


    ……


    “……您是说,您要和娘亲成亲了?!”


    小平安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上的表情惊喜交加。


    谢言欢此时才真的相信了魏云裳说的话,关于小平安真心喜欢他的话。


    小平安红着脸,手掌紧握:“那、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要叫您……爹……爹啦?”


    谢言欢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如果你觉得不习惯,还是可以继续叫我二伯伯。”


    “我愿意!”


    小平安这回真的跳了起来,他原地转了几圈,满脸通红,低垂着眼睛不敢看谢言欢,口中低声喊:“爹~”


    谢言欢起身抱住他:“嗯!”


    小平安抬手抱住他,声音大了些:“爹!”


    谢言欢:“乖。”


    父子俩沟通完,谢言欢回房准备了一个装满金银的小箱子让亲卫送去给小平安。


    小平安打开一看,若有所思:“难道这就是娘亲说过的——改口红包?”


    送完礼物,谢言欢又独自去了魏云裳的房间。


    魏云裳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谢言欢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椅子抱到床上,动静不小,魏云裳中途半睁了睁眼,见是他便又一闭眼睡了过去。


    谢言欢看着她的睡颜,慢慢地也泛起了困意,躺在她身边,陷入美梦中。


    魏云裳言出必行,一回到沧溟岛便让人准备起她和谢言欢的婚礼。


    岛上没有三书六聘那么多繁琐的流程,请帖发出去便只需要准备好婚礼宴席。


    魏云裳直接订了五百桌一整天的流水宴,准备与民同乐。整个沧溟岛都为此沸腾起来。


    收到请帖的晟安泽第一时间冲到魏云裳面前尖叫:“你不是说男人只会影响你称王称霸的速度吗?”


    魏云裳眨眨眼:“我现在不已经是沧溟女王了吗?”


    晟安泽:“……”


    淦!


    婚礼如期举行,来自各地的船只将整个沧溟岛的所有港口都塞得满满当当。


    魏云裳和谢言欢收到的新婚礼物塞满了好几个库房。


    在沧溟岛最大的港口广场举办的婚礼上,念完了沧溟岛专属的结婚誓言之后,他们两人就直接回了岛主府。


    今晚的岛主府正院只有他们两个人。


    谢言欢替她拆开发髻,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夫人……”


    魏云裳按倒他,捏住他的嘴唇,命令道:“叫我岛主哦,岛主夫人!”


    谢言欢闷笑。


    魏云裳坐到他身上哼了一声:“再笑就别怪我不客气!”


    谢言欢捏住她垂落在他颈侧的发丝,垂眸道:“还请岛主怜惜。”


    魏云裳再也忍不住,笑倒在他身上:“你不正经!”


    谢言欢抱住她,开始拆封今晚最好的新婚礼物,淡笑道:“我不是正经人,我是岛主夫人。”


    魏云裳笑得浑身无力,只好予取予求。


    ……


    转眼过去数月。


    为了赶上谢云霆四月十九日的生辰,魏云裳一行过完新年便从沧溟岛出发,直接走南边的航道,坐船到离京都锦城最近的港口,再转马车进京。


    海路上风平浪静没遇到什么波折,倒是陆路耽搁了不少时间。


    魏云裳看着车轮又陷入泥坑的马车庆幸道:“幸好咱们提前了一个多月出发,不然真得耽搁了。”


    她望着雨后泥泞的官道无语:“这可是官道啊,烂成这样像话吗?之前的船队运货进京城时怎么运的啊?”


    早早接到消息准备了车队去港口接人的管事擦着额头的汗水解释:“知道殿下要走这条道进京,小的提前让人将坑都填了!谁知道天公不作美,前儿个连续下了两天大雨,这路便又成了这个样子,小的都来不及再找人填坑!”


    谢言欢皱眉:“这官道年久失修,修修补补没什么用,得大修。”


    魏云裳看着路上被雨水泡出来的烂泥坑直叹气:“还修什么,直接铺水泥路吧!”


    谢言欢摇头:“南边的官道大多这个模样,修不过来,还有其他要紧的地方等着修缮,这两年怕是顾不上。”


    “老办法嘛!”魏云裳双手抱胸:“现在涉足了海外生意的官员不少吧?这条官道大家都要走,这么烂不是耽误商机吗?”


    “耽误商机就是耽误赚钱,这怎么行!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把港口到京城的路一修不就完了!咱们先捐一笔,争取下次出海不用走烂路了。”


    谢言欢笑着点头:“我觉得可行,回头我告诉大哥。咱们捐多少?”


    魏云裳哼笑一声:“你是岛主夫人你做主。”


    谢言欢淡笑:“好。”


    她看了他一眼:“你不怕义父知道你入赘打断你的腿啊?”


    谢言欢转头看着身后快要看不到尾的车队,淡定道:“不怕,我得了这么多聘礼呢,爹看到之后,多大的火气都会消了。”


    魏云裳:“义父才不是这么财迷的人。”


    谢言欢微微一笑:“那是你不知道,皇帝才是世界上最缺钱的人。”


    “当然了。”他看着魏云裳道:“前提是除外你们这些富得流油的土皇帝。”


    魏云裳骄傲地抬起下巴:“没事,我允许你补贴娘家!”


    谢言欢挑眉:“那既是娘家又是夫家,补贴是不是应该翻倍?”


    魏云裳满脸肉疼:“你这也太狠了吧?”


    他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说笑罢了,看把你给心疼的。”


    她想了想:“其实也行。”


    谢言欢一愣,柔声道:“好。”


    魏云裳转身爬上马车,嘴里嘟囔着:“妲己啊妲己!”


    谢言欢摸摸自己的脸,这算是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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