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捉虫
府城最大的粮食铺外排着一条大长队，弯弯曲曲一直排出半条街去。
其他的粮食铺门口也差不多是这个模样，只不过有些小铺子每天限量，卖完就关门。
一间酒楼的包厢内，谢言欢依窗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头。
这些排队买粮食的百姓，并不都是家中无米下锅了，只是他们担心城中的粮食会越来越少，越来越贵。
事实确实也如百姓们猜测的那样，因为受战乱波及，沧溟郡商路断绝，又因为收容了大量流民，官府的粮仓已经捉襟见肘。
如今勉强依靠谢家军今年的口粮撑着，无论是谢家还未种上麦子的田地，还是流民开荒开出来的田地，都抢种上了魏云裳拿出来的甘薯。
可是不论新粮产量多高，收获之前这段时间都是十分难熬的。
谢家顾着谢家军和流民就已经十分吃力了，偏偏城中世家又搞了幺蛾子。
府城中的粮食铺九成以上都在世家大族名下。
沧溟郡虽然粮食产量不高，但是谁缺粮，做为大地主的世家大族也不会缺粮。
偏偏他们抓住商路受阻这个借口，让名下的粮食铺子开始限量出售各种粮食，还普遍涨价。
还是谢言欢出手压制，才将价格稳定在比原来高两层的价位上。可若是商路一直不通，他怕是压制不了他们多久。
追逐利益不仅仅是商人的本能，也是世家大族们的本性。
到时粮价疯涨，百姓必定恐慌，沧溟郡也将不再安稳。可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人可不会关心这个。只要不涉及他们的利益，他们可不见得会在意这座城的主人是谁。
看见一个来视察铺子的世家子弟，谢言欢眼中闪过一抹暗色，世家的粮仓一向修得隐蔽，也许他可以先派人去打探打探……
扫了一眼人满为患的街道，他吩咐身边亲卫：“多派人手巡逻，所有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通通按律处置，尽量不要出现人员伤亡。”
“是！少将军！”
亲卫奉命而去，谢言欢也返回了大将军府。再过一会儿，小平安就该过来练刀了。
魏云裳亲自将小平安送到大将军府门口，看着他被仆从接了进去，才坐着马车去了城外工地。
工地上正干得热火朝天，建筑材料堆成一座座小山。
负责监工的小管事看到魏云裳的马车，赶忙跑了过来，万分惊喜地笑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这小管事是碧玉提拔上来的，对魏云裳可谓是忠心耿耿，自从被派来了工地监工，便恨不得多长八只眼，对整个工地都熟悉得很。
魏云裳便直接问他：“我来找李老爷子，你可知道他在哪？”
小管事毫不犹豫地说：“李老爷子在大宅那头！听说今天正要装地龙。”
“好，我过去看看，你忙你的。”魏云裳点点头，带着护卫往大宅的方向去。
小管事目送着主家夫人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收回目光，满脸严肃地在工地上巡视，以防有人偷奸耍滑。
干活的工人们一多半都是从新镇雇佣来的流民。他们都认识魏云裳这个主家，见到她纷纷弯腰行礼。
魏云裳朝他们点点头，快速走过。这么多人对着她弯腰鞠躬，实在是让她十分不适。
就这都还是她再三强调规定之后才改的。这些雇佣来的流民最初见到她都是直接下跪，将她吓得不轻。
魏云裳在大宅的宅基地里头找到了整个工地的总负责人李老爷子。
李老爷子正在指挥众人安置地龙的位置，魏云裳便没有出言打扰，安静地在一旁围观。
直到这一处的地龙处理好，李老爷子让徒弟们去弄下一处，才过来问魏云裳：“魏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找老夫有什么事？”
魏云裳摇摇头：“今日恰好得空，我便过来看看进度，您这速度挺快。”
李老爷子自豪地微微挺胸，捋了捋三寸长的花白胡须笑道：“我们可是全沧溟郡最好的营造队，有全郡最好的工匠！若不是你这设计得太复杂，光一个地龙就要铺上十天半月的，肯定能更快完工！”
魏云裳笑着拍了一下马屁：“您的手艺我自然放心！”
随后她冷不伶仃的问道：“您看这工地上还需要人吗？再多加些人工期能再提前些吗？”
“嘶！”李老爷子被吓得扯掉了两根胡须，疼得直抽气，眼睛一瞪，满脸都是‘你在胡说些什么’的表情。
“现在连一根细木都是两个人抬了，你还要加人？我再也没见过比咱们这个工地工人更多的了！”
“当初我建大将军府的时候，也就招了这么多人，再招人就是来吃白饭的了！”
“魏夫人你应该知道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你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撒不是？”
魏云裳被他用‘你在无理取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清了清嗓子：“这个我也不懂，所以才问问您嘛！您说不用就不用。”
李老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见她没有其他事情，便转身看徒弟们干活去了。
魏云裳环视了一圈整个工地，发现人似乎确实有一点点多，也难怪李老爷子反应那么大。
只是如今开荒差不多结束了，粮食也已经抢种下去，新镇又出现很多空闲劳动力。
做为流民的新镇居民，他们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之后，人均一贫如洗。
之前开荒种地的时候还好，谢家包吃包住，他们至少能吃饱肚子。
如今开荒结束，田间只剩些除草浇水的轻活，相对的每天领到的粮食自然就比之前少很多，维持在一个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
就这样都还不是人人都有活干，那些找不到活干的，只能每天领两碗稀粥维持生命。
新镇的事务都是谢言欢手下的人在管理，魏云裳不好插手，只能从自家工地下手。
工地上的伙食很好，流民工人们几乎都会留下一些食物带回家，管事们得了吩咐，只要工人们有力气好好干活，并不干涉此事。
魏云裳本想着再从新镇招些人来干活，也算是间接接济。可惜工地实在是不需要人了，不然李老爷子反应也不至于那么大。
魏云裳看时间不早了，找到负责工地伙食的厨娘们，吩咐她们今天的两餐每个工人都多发两个馒头，随后便乘马车返回府城。
她走后得了吩咐的厨娘们立刻开始准备蒸馒头。每人多发两个，整个工地加起来那数量可不少！她们得提前准备。
厨娘大半都是从新镇招来的流民，一边和面一边为魏云裳祈福。
“希望菩萨保佑夫人长命百岁！”
“保佑夫人无病无忧，一生顺遂！”
一个属于营造队的厨娘感叹道：“我这辈子跟着李老爷子走遍了整个沧溟郡，都没见过像夫人这样的好人嘞！你们运气可真好！”
一个年轻的厨娘眼眶通红，一双粗糙枯瘦的手掌珍惜的捧着洁白如雪的面粉。
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若是路上也能遇到夫人这样的好人那该多好……也许我的虎娃就不会死了……”
其他来自新镇的厨娘们不知想到什么齐齐安静下来，沉默地垂头揉面。
不时有破碎的水滴滴进盆中与雪白的面粉融合到一起。
营造队的厨娘默默叹了口气，今天的馒头怕是会有些咸哦……
魏云裳回到大将军府时，小平安已经泡完药浴换好了衣裳，正在和谢言欢一起读书。
自从得知魏云裳从没有正经给小平安启蒙后，谢言欢就接过了小平安的一半文化课。从最基础的蒙学书籍开始给小平安启蒙。
已经能自己通读西游记的小平安自然不用从认字开始了，只是蒙学书籍中有不少典故需要学习，所以谢言欢并没有跳过。
一个聪明的学生是会让老师非常有成就感的。谢言欢教小平安那是越教越起劲，还夸了魏云裳好几次，说她把小平安教得很好。
反正魏云裳是不敢把她给小平安上课的课表给他看的。
她一走进书房，谢言欢和小平安就发现了她。
小平安欢呼一声朝娘亲跑了过去，拉住她的袖子：“娘亲你回来啦！平安想你～”
魏云裳摸摸他的头：“今天和二伯伯读了什么书？”
小平安一脸无奈：“今天我们看了一本有关大泽的游记！不过二伯伯老是走神，好几次我和他说话他都没听见～”
魏云裳转头看向谢言欢，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他平时不论做什么都十分专注，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估计是出了什么事。
谢言欢抱歉地苦笑一声，揉了揉眉心：“对不起平安，二伯伯有点烦心事。”
平安见二伯伯如此模样立刻心疼地跑过去，抬手帮他按摩头部：“没关系哒二伯伯！你是不是头疼？平安帮你揉揉！”
魏云裳也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我能帮上忙。”
谢言欢谢过小平安，让他停下休息，又将府城粮食铺子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小平安在一旁竖着一双小耳朵，听完便气呼呼地说：“他们怎么这么坏！明明有粮食，却不卖给需要的人！还要涨价！”
魏云裳捏捏他鼓起来的脸颊笑道：“因为他们想赚更多的钱啊～”
小平安不开心地抱住她的手臂，撒娇似的蹭了蹭：“娘亲，咱们也卖粮食吧！不要让他们饿肚子，饿肚子很难受的！”
魏云裳还未决定谢言欢便回答道：“不行！你们才刚到沧溟郡，不仅全府上下要吃喝，还要供应城外的工地呢，手里就算有些存粮也要留着。”
小平安歪歪头，可是他觉得他们的粮食还可以吃好久好久啊！
囤了一库房大米，一库房面粉的魏云裳：……她是有先见之明的！
她估算了一下手里的粮食和老宅“产”粮的速度，开口道：“我倒是有办法，不过这个办法得二哥你配合我……”
第82章 捉虫
听魏云裳说她有办法，谢言欢半信半疑：“你有何办法？”
魏云裳沉默着摸摸小平安天真无邪的小脸，片刻后开始一本正经地开始编故事：“我手上有支隐秘的商队，能绕过战乱区将粮食运送过来，如今我手上就囤了一批粮食。”
“若是限量供应，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大将军府可以想办法打通周边商路。”
谢言欢眼前一亮，虽然心中疑虑重重，却没有询问魏云裳有关商队的事情。
连谢家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魏云裳的商队却能避过所有人的视线安然无恙地将大量粮食运送进沧溟郡，那这支商队的消息自然是绝密中的绝密。
若是平时，做为谢家军的少将军他肯定要一探究竟。但是现在他只想确定粮食的真假。
谢言欢：“我可以去看看你囤的粮食吗？看到具体数量才好制定限量出售的计划。”
魏云裳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带着小平安坐上马车，谢言欢便如往常一般骑马送母子俩回府。
魏云裳把小平安送到陆无仇那，便亲自带着谢言欢去了她囤粮食的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外院一个空置的院子。谢言欢做为这座宅院的前任主人，自然清楚这座院子的大小。
看着院子大门紧锁，他心中的期待忽然无限拔高。
魏云裳借着衣袖的遮掩从老宅里摸出仓库的钥匙打开仓库的门锁。
这处仓库的钥匙只有她和做为大管家的碧玉有。碧玉今日一早就拉着粮食送去城外田庄，这会儿正好不在府中。
魏云裳打开门，邀请谢言欢一起进去。
谢言欢抬手让身后的亲卫止步，独自跟在魏云裳身后走了进去。
这座院子是座客院，房屋建得高大宽敞，此时一眼望去，能看得到的正房与东西厢房都上了锁。
魏云裳先打开了正房的门，这里堆放着她囤的大米：“二哥请看，这间屋子囤的都是精米。”
谢言欢一抬头便愣在门口，看着屋中堆得密密麻麻，几乎要触到房顶的白色袋子，眼睛慢慢睁大。
魏云裳见他不动唤了一声：“二哥？”
谢言欢立刻回神，深吸一口气，抬腿迈过门槛。
门内有一张书案和一把椅子。书案上放着一本账簿和一支中性笔，是魏云裳放在这儿用来登记粮食出库入库的。
大米都是一百斤一袋的标准装，整齐的堆放在实木脚架上。米堆与米堆之间只留下只容一人通过的通道，由于过于密集导致房中的光线有些昏暗。
谢言欢从旁边堆得不算太高的米堆上搬下一袋放在书案上。白色的尼龙袋比麻布柔软细腻太多，谢言欢掏出一把匕首却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二哥，我来吧！”魏云裳忙上前帮忙割断线头拆开米袋，保留了米袋的完整。
谢言欢收起匕首，一手插入流脂般的大米中，闻着扑面而来的米香，抬头四顾：“这里……全是这样的精米？！”
魏云裳点头。外公年纪大了以后，精力不够，自家种的稻子不够吃，就经常买米吃。买的都是他们本地产的晚稻，软糯香甜，是上好的品种。
谢言欢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他刚才掂量了一下，这一袋大米至少有一石，那这一屋子至少得数百石！
他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有这些粮食稳着，在谢家军打通商路之前，府城至少不会饿死人！
魏云裳见他平静下来又带他往东厢房去：“二哥，咱们再去隔壁看看吧。”
谢言欢将打开的米袋仔细绑好，大步跟着魏云裳去了东厢房。
魏云裳打开东厢房的门，里头的景色与正房一般无二。只不过袋子里装的是面粉，而不是大米。
外公是南方人，但是她外婆是北方姑娘。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外公的饮食习惯早就被外婆同化了。哪怕后来只剩一个人，也没有变。
魏云裳眼神黯然，默默叹了口气，哪怕外公外婆都走了，依旧庇佑着她。
谢言欢照着魏云裳的手法拆开了一袋面粉，白如雪花般的细面粉简直比女子扑脸的水粉还要细腻，他从没有见过如此雪白的面粉。
他抬头深深看了魏云裳一眼，将面粉袋子绑好：“我马上回去写信与父亲他们商量一个章程，这批粮食的事除了我不要再告诉其他人。”
魏云裳点头保证：“二哥放心，这里只有我的心腹才能进来。”
谢言欢迅速带着亲卫离府，他要立刻去信与父亲和晏哥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他们本来只想好好守着沧溟郡，可是如今眼看着之前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为了沧溟郡的百姓着想，他们必须主动出击！
几天后，魏云裳忽然被谢言欢接到一处距离大将军府很近的商铺中。
谢言欢将几页契书交给她：“这是这间店面的地契房契，都已经转移到你的名下了。明天就可以开始出售粮食。”
他面露歉意：“为了稳定民心，这批粮食必须按之前的市价售卖……个中损失你记下来，之后我私下补给你。”
魏云裳收下契书，笑道：“二哥太见外了！这间旺铺至少也值个上千两银子，咱们是一家人，我收了二哥的铺子，二哥也不必再提什么补贴不补贴的。”
她直视他的眼睛，承诺道：“二哥放心，只要粮食危机一日不解，这家粮食铺就一日不关门。”
谢言欢眼中漫出几缕笑意，未再与她客气，转而郑重道：“我会再调一队人来专门保护粮食铺，你和平安出行也一定要带好护卫。”
“过几日晏哥就会回来与我换防，这段时间我要忙军中的事，晏哥负责守城，你有何事都可以去找他解决，不必拘束。”
魏云裳：“好！”
这段时间都是谢言欢留在府城，她与谢晏接触得比较少，不过他看上去也是个好相处的，她并不怎么担心。
当天魏云裳便让人做了一块魏家粮食铺的简单招牌蒙着一块红布挂了起来。
准备好粮食铺需要的东西，提前运过来一批粮食，次日请谢言欢来和她一起揭开红布就算开张了。
店里暂时就卖大米和白面。魏云裳让人将写了价格和购买要求的牌子竖在店门口。
最近只有关门的粮食铺，此时突然来了一个新开的铺子，注意到的百姓立刻围了过来，只是碍于门口守着的兵士，一时不敢进门。
有人注意到门口的牌子，识字的立刻念了出来：“凭借户籍路引或者暂住证每人每日可按上月市价购买二两精米二两白面！”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百姓立刻炸了。
“什么？按上月市价？真的假的？”
“只卖精米白面吗？还有别的吗？有没有糙米黑面？”
“每人只卖二两？太少了，能买一斤吗？”
“没有户籍路引怎么办啊？”
“暂住证是什么？！”
……
聪明的人立刻就跑回家去拿户籍路引了，门口的人顿时少了大半。
谢言欢做为谢家少将军，认识他的府城百姓很多。此刻他上前一步抬手示意，周围的百姓很快就安静下来。
他环视一周，沉声道：“近日因为各种原因，粮食价格飞涨，大将军府不忍见百姓无米下锅，特地开了这家粮食铺，价格一律按上月市价。”
“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沧溟郡十万谢家军断了补给，大将军府也没有余力，只能限量供应，保证百姓不被饿死。”
“希望大家众志成城度过这一道难关，谢家军会想办法重新打通商道，两月后便是秋收，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周围百姓纷纷泪洒衣襟，高呼大将军仁义，爱民如子。
便有那小乞儿壮着胆子问起来：“少将军，若是没有户籍路引怎么办？”
他周围的百姓挥挥袖子嫌弃道：“你这小乞丐，便是有路引你也买不起精米白面啊！去去去，找个好心人讨口饭吃得了！”
小乞儿羞愧地掩面缩成一团。谢言欢暗暗叹了口气忙制止他们：“若是没有户籍路引可去官府办理一张暂住证，凭借暂住证也可以购买。”
这还是魏云裳提出来的。府城中有不少像小乞丐这样的黑户，若是能管理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劳动力，还能方便官府管理。
暂住证也是一份身份证明，说明此人之前没有犯罪记录。
谢言欢又道：“有了暂住证便可在城里城外找活干，若是实在没办法养活自己的老弱病残，也可去大将军府侧门外设置的粥棚凭借户籍路引或者暂住证，每日领取一碗稀粥。”
见众人都已经明白了粮食铺的规矩，谢言欢便带着魏云裳回了大将军府。
好些百姓对着他们的背影磕头，粮食铺的伙计们劝了半天都没劝动，最后还是拿着户籍来买粮食的百姓将人连拉带劝地劝走了。
魏云裳和谢言欢回到大将军府时，门口的大锅里的粥水已经沸腾起来，厨子用大勺一搅拌便传出阵阵米香，周围守卫的兵士都忍不住伸头去看。
他们两人也上前看了一眼，魏云裳见那米汤里稀稀拉拉的米粒便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她也知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只能如此行事。便收回视线与谢言欢一起进了府。
谢言欢见她情绪不佳，温声相劝：“有你拿出来的良种，等秋收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魏云裳点点头，忍不住问：“二哥，你估计咱们多久能打通商道呢？”
等商道一通，物价自然会下跌，百姓也能多些挣钱的法子。
谢言欢道：“沧溟郡位置特殊，西临祁山，东临大泽，北边与异族接壤，只有南面有出路。”
“如今南边的滨阳郡郡守是辰王的人，正与滨北郡郡守抢地盘。咱们只要等他们两败俱伤，占下几县之地，就可以直通京畿。”
魏云裳点点头有些疑惑：“我似乎没有见过咱们沧溟郡郡守？”
谢言欢勾了勾唇角：“先皇信任父亲，让他同时担任郡守之职，不过父亲军务繁忙，郡中政务都是我与晏哥轮?*?流处理的。”
魏云裳：……这位先皇也是位人才，任性成这样，还能在皇位上待到寿终正寝，佩服佩服！
她又想起东边的大泽，按理来说海运才是最便利的，沧溟郡难道没有海运吗？
她如此想也如此问了。
谢言欢摇摇头：“沧溟郡中没有哪个世家能造出能长期在大泽上行驶的大船。而且大泽上还有神出鬼没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出去捕鱼的渔船都常被劫掠，慢慢地百姓便不敢出海了。”
魏云裳皱眉沉思，老宅的书房里倒是有好几本有关古代远洋航行发展史的书籍。她记得里面详细记载了许多技术领先当时时代的船只图纸。
若是能找到懂造船的人才，说不定能造得出来。
不过海盗是个大问题，想要不受海盗侵扰，除了好船，船上还得配上大炮才行。
这玩意儿可不好造。
魏云裳一想就头痛，先将这念头抛去九霄云外。还是等谢家军打通陆上商路来得容易些！
第83章 捉虫
魏家粮食铺门口大排长龙，一个小厮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看完竖在门口的牌子，转头便看到两个和自己一样鬼鬼祟祟的男子。
他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熟人。他眼珠子一转，蹑手蹑脚地偷偷跑了，七拐八拐地钻进一家店铺。一看招牌——李记粮食铺。
他凑到掌柜的耳边悄悄说了一通然后问：“掌柜的，咱们要不要上报给东家？”
掌柜的想了想摇摇头：“咱们先观察两天看看，大将军府哪有那么多粮食，说不定开两天就关门了！”
小厮觉得不太好，但是掌柜的都如此说了，他自然只有听命的份。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许多个粮食铺里，也有几个反应不同，立刻就上报给了东家。
不过他们的东家做出的决定也差不多。
两天后，魏家粮食铺门口人声鼎沸，前来买粮食的百姓络绎不绝。其他人粮食铺子对比之下可谓是门可罗雀。
可是魏家粮食铺却没有一点要关门的模样，好像他们的粮食取之不尽似的。
这下所有掌柜的和他们的东家都慌了。有几个小家族的铺子直接将粮食价格下调至与魏家粮食铺一样的价格。也有几家干脆直接关门了。
夜色沉沉，几个家中有大粮食铺子的家主聚在一起。
其中一人问身边的李家主：“李兄，你觉得这事儿咱们该如何处置为好啊？”
李家主微笑着看着对方小捧一句：“刘兄，小弟年轻见识浅，自然是先听几位哥哥的。”
刘家主得意一笑，转而问对面的王家主。
王家主家中的粮食铺子的规模算是众人中数一数二的。前段时间因为粮食涨价，大赚了一笔。正想再捞一笔呢，谁知大将军府就出了规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认了，就算只涨两成，赚头也不少。可是谁知，大将军府转头就给他来这一招！
现在铺子里没有生意，开一天就亏一天，做为一个商人，他自然不想这样坐以待毙。
王家主越想越愤愤不平，一拍桌子站起来：“各位仁兄！咱们规规矩矩做生意，你情我愿的事情，大将军府根本无权干涉！我们要联合起来，抵制不合理的规定！”
刘家主也十分赞同，不过脑子还算清醒：“如今有魏家粮食铺在，就算他不管咱们，也没人会来咱们铺子里买粮食啊！”
几位家主一起发愁，李家主仿佛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也不知大将军府这些粮食是从哪里来的？我派人高价收了一些，确实是上好的精米白面，不是咱们本地产的粮食。”
刘家主猜道：“会不会是谢家军的军粮？之前少将军不是将粮草运回来了？听说是先皇怕新皇克扣谢家军的粮草，驾崩之前就让少将军将今年的粮草全都运回来了！”
李家主摇头：“军中粮草的品质不可能这么好。”
王家主脸色阴沉：“魏家……粮食铺，这粮食来源会不会与魏家有关？这魏家来沧溟郡之前，可从来没见过这种白如雪的白面。”
李家主微微点头：“听说魏家在城外的工地上，吃的就是这种白面蒸的馒头。”
王家主摸摸下巴：“我这就派人去查！”
刘家主也不甘落后：“我也派人去城外查查。”
李家主颔首：“那小弟派人去盯着大将军府。”
两位家主立刻对李家主投去满意的眼神。盯梢大将军府，难度自然比盯着魏家高多了。
几人分好任务之后散会，李家主坐着马车回家。
他的贴身小厮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闭目养神，忍不住开口问道：“家主，您真要与那两位家主合作与大将军府对着干啊？小的觉得他们……”
李家主抬眼看他：“怎么？”
小厮尴尬地笑笑实话实说：“小的觉得他们有些傻！和大将军府做对，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李家主轻轻勾了下嘴角，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谁说我要和他们合作了。让他们当个前锋去帮我探探路罢了。万一真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再说。”
小厮半懂不懂地点点头：“那咱们铺子要调价吗？”
马车里安静了许久，才响起李家主低沉的声音：“调，比涨价之前加一成。”
小厮本想说哪怕只涨一成估计也没人会来买，不过看家主脸色不太好，他顿时老实了：“是！家主。”
几天后，谢晏回了府城。谢言欢与他交接了手中重要的事务后，连与魏云裳和小平安道别都没来得及，就带着亲卫匆匆走了。
当天下午魏云裳去大将军府接小平安时才知道这回事。
面容较一月前明显沧桑憔悴的谢晏对她抱歉地笑笑：“言欢本想与你们道别的，可是边境恰好有异动，父亲急召，就没来得及。他还特地让我与你说声抱歉呢。”
魏云裳闻言有些担忧：“正事要紧，父亲和二哥不会有事吧？是异族又扰边了吗？”
谢晏摇摇头：“我也不知，我离开军中时还一切正常。按理说此时正是水草丰茂的时候，异族应该正忙着放羊放牛才是。他们一般都是入冬前后才会来边境劫掠。”
旸朝北边的异族是典型的游牧民族，自称古托斯人。
魏云裳听说他们都是红发绿眼，这种长相在旸朝人眼中算得上十分怪异。以至于旸朝人从不称呼他们的种族名，都是直接叫他们异族。
魏云裳还没有见过正儿八经的异族，混血儿倒是见过不少。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旸朝人的血统太过强大，混血儿的长相基本上都是偏向旸朝人的模样。
可若不是异族的话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沧溟郡西边的祁山连绵不断难以翻越，将沧溟郡与西边的漠西郡完全分隔开。应该不是西边的问题。
那难道是东边？海贼上岸了？
谢晏见她愁眉不展，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了，有什么事父亲和言欢自会处理。谢家军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咱们管好府城就行了！”
魏云裳也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想多了，那我先带平安回去了，大哥赶路辛苦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谢晏忙伸手挽留：“今天别急着回去，我带了十几头羊回来，异族那里虽然要啥没啥，但是养牛羊养马是真的有些本事，他们养的羊，肉不仅不膻，还十分鲜嫩多汁。”
“我已经让后厨现杀了一只做成烤全羊，今晚你们都留下来吃晚膳吧，顺便就当给我接风洗尘了！”
谢晏都这么说了，魏云裳自然不会再拒绝。
谢家军和异族大小摩擦不断，到了每年入冬时节，都要打一场大战，可想而知关系有多僵硬，自然没有通商。
所以沧溟郡中的异族牛羊基本上都是来自于谢家军的战利品。
这种战利品通常都会直接杀了给将士们加餐，很少有流出来的。就算有人高价去收，一般也多是直接送到相熟的世家大族的府上。
魏云裳也只在大将军府吃过几回炖的异族牛羊肉，还真没吃过烤的。更别说现杀的烤全羊了。
魏云裳一向爱吃牛羊肉，顿时有些馋了。
没办法，牛肉在旸朝太难买了，农人们养的牛基本都是用来耕地的。平时只能吃羊肉，毕竟养羊的人多一点，像她的田庄里就养了。
不过听说异族羊比沧溟郡的本地羊要美味很多！
小平安的饮食习惯基本随了魏云裳，对牛羊肉的兴趣也很大，而且他还没见过烤全羊是什么样子的。
他对此十分好奇，习惯性地抱住谢晏的腰撒娇：“大伯伯，平安想看看烤全羊是怎么烤的！”
谢晏突然软绵绵的小孩抱住有些诧异，见小平安动作如此熟练，难道言欢就是这么和小孩相处的？
他倒是不讨厌小孩，还觉得小平安挺可爱的，任由他抱着，伸手摸摸他的头：“想看就看，走吧，大伯伯带你去后厨看厨子们烤全羊！”
“好耶！”小平安顺势松手改成牵手，一手抓住大伯伯一手牵着娘亲往大将军府的后厨走去。
魏云裳也有些好奇烤全羊是什么口味，跟着去了后厨。
还未走到目的地，众人就已经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魏云裳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心里便断定这是一只好羊！
小平安仰着头像只小狗似的嗅个不停，咽了咽口水：“好香哇！大伯伯，烤全羊是不是已经熟了？”
谢晏算了算时间点点头：“应该差不多了。”
小平安立刻加快脚步，拉着两个不紧不慢的大人往后厨冲。
只见后厨空旷的院子里搭着一个火架，上面燃烧着大量的木炭。这些木炭应该不是普通木炭，燃烧时的烟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架子上一整只羊被烤得滋滋冒油，外皮金黄酥脆。小平安一看便挪不开眼睛，口水泛滥成灾。
他松开手往前跑了几步，被守着烤架的厨子拦了下来：“小少爷，可不敢离烤架太近，小心烫着！”
小平安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已经一把年纪的厨子：“厨师爷爷，烤全羊可以吃了吗？”
厨子连忙摆手：“可不敢担小少爷一句爷爷哦，小的姓楚，是后厨的掌勺大师傅，您可以叫我楚大厨！”
小平安点点头吸吸口水：“楚大厨爷爷，羊可以吃了吗？”
楚大厨失笑，摇摇头：“还差点火候，还得再烤半刻钟。”
小平安失望极了，瘪着小嘴巴，肩膀都耸拉了。
谢晏见他这贪吃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楚叔，你块割一块给这小子解解馋吧，不然我怕他等会儿要被馋哭了。”
小平安差点被逗得跳起来，脸羞得红红的：“平安才、才不会！”
小主子喜欢自己的厨艺，楚大厨自然是开心的，他忙拿起餐刀割了几块已经熟了的带皮肉放在盘子里端过去。
“请小少爷品尝品尝，我也许久没做过烤全羊了，不知道合不合小少爷的胃口。”
盘子里没有筷子叉子，自己又没有洗手不能用手拿着吃。
肉就在眼前却吃不到的小平安急得不行，下意识想向身边的大人求助。
还未等他看向娘亲，谢晏就上前一步拿起一旁的餐刀扎起一块羊肉递到他嘴边。
小平安惊奇地看着谢晏手里的餐刀，原来匕首还能这么用呀！
他抬头看向谢晏，灿烂一笑，眼神中带着亲昵：“谢谢大伯伯～”
他啊呜一口咬在羊肉上。只听轻轻的咔嚓一声，金黄色的羊皮应声而碎，丰富的肉汁在口中爆开。
小平安嚼着羊肉，眼睛越瞪越大。
他要养羊！
第84章 捉虫
魏云裳也尝了一块羊肉，几乎完美的口感秒杀她前世吃过的所有羊肉。
她开始认真考虑从异族买羊的可能性。
一位帮厨提着一堆脏兮兮的羊毛经过院子，看到魏云裳三人吓得连忙将羊毛藏在身后，弯腰行礼。
此时他心里后悔极了，若是早知道主家来了后厨，他说什么也不会这时候把这一堆脏东西提到主家的眼皮子底下。
若是光晏少爷在还好，偏偏魏夫人母子俩也在，万一冲撞了，那他这差事可就不保了！
帮厨急出一脑门细汗，忙抬起袖子擦了擦。
小平安歪着头看了一眼帮厨藏在身后的东西，好奇地问：“你提的是什么呀？”
见小平安还想往帮厨那边凑，楚大厨忙拦住他：“小少爷，那是羊毛，就是正在烤的这只羊身上剃下来的，又脏又臭，小心被熏着！”
小平安瞪大眼睛更好奇了：“羊毛？”
魏云裳笑了笑让楚大厨别拦着小平安：“让他看看吧，我们老家那边没人养羊，平日里他只吃过羊肉，还没正经看过羊毛长什么样呢。”
她都这么说了，楚大厨自然听从。
小平安欢呼一声，走到帮厨身边。
帮厨也是个有眼色的，忙起身让开，让小少爷能更好地观看。
小平安凑近之后便闻到一股难闻的骚臭味，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娘亲！真的很臭唉！”
谢晏走过去摸摸他的头，笑道：“当然臭了，这些羊平时就睡在地上，也从来不洗澡，毛上脏得很。”
魏云裳也走了过去，看见竹筐里的羊毛她惊讶了一下：“这羊毛怎么这么长？”
她还以为异族羊也和本地羊一样是短毛羊，结果并不是，异族羊不仅是长毛羊，而且毛质细长，一看就是优质羊毛。
谢晏解释道：“异族的领地比咱们这里冷得多，尤其是冬天，经常大雪纷飞，一下就是好几个月。那边的牛羊也和咱们的不同，身上都是长毛。”
楚大厨也感叹道：“是啊，我有幸跟着谢家军去过一次北境，那会儿正是冬天。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听说那一年异族的牛羊都冻死了大半。”
谢晏叹了口气：“每逢雪灾，异族骚扰边境的动作就会越发频繁。”
小平安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虽然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叹气。
见气氛忽然沉重起来，楚大厨忙转开话题：“不过这羊毛虽低贱，却也能保暖呢！把它洗洗晒干做成被子衣裳，那些穷苦人家冬天就不怕冻死了。”
魏云裳眉毛挑了挑：“沧溟郡的羊毛价格很低？”
楚大厨不知她为何问这个，点头道：“咱们沧溟郡养羊的人不少，羊毛没什么用处，还又脏又臭，除了穷苦人家，根本没人要。”
魏云裳又追问：“异族羊的羊毛呢？价格几何？”
沧溟郡的本地羊的羊毛不如异族羊的羊毛长，也不够浓密，确实不算值钱。
但是异族羊的羊毛算是个好东西。毛长而浓密，看着柔软度也不错，毛的脂肪含量也高。
沧溟郡冬季比京城要冷得多，她发现很多本地人脸上手上都有些冻疮和皲裂痊愈后留下的痕迹。
这羊毛脂若是能提取出来，用来给家中仆从擦个手脸也是不错的。
楚大厨听了她的问题却愣住了，转头看向谢晏。
谢晏对魏云裳摇摇头：“沧溟郡内没有卖异族羊羊毛的，咱们和异族不通商，流入郡中的异族羊很少，而且多在世家大族家中。”
楚大厨忙符合道：“对对对！那些羊毛一般都是世家仆从收了去，自用或者送给家里的穷亲戚。”
魏云裳看着那一篓子羊毛，脑子里闪现出一个计划。
她问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帮厨：“这篓子羊毛你有什么用处么？”
帮厨忙摇头：“咱们府上用不着这东西，小的正准备扔去后门，届时谁要谁捡走就是了。”
魏云裳笑了笑：“你既无用便给我吧，我拿来做个实验。”
帮厨连连点头：“好的夫人！小的这就帮您送去府上！”
“不必。”魏云裳指了指外院：“你帮我送去给我的护卫就行，他们在外院歇脚。”
“是！夫人！”他可听说了，这位夫人出手十分大方！
帮厨难得有个跑腿的活，高高兴兴地提着羊毛去了外院。
谢晏有些不明所以：“云裳你要羊毛做什么？”
魏云裳微微一笑：“先保密，我先回去实验一番，若是成功了，届时说不定要和大哥谈一笔大生意。”
谢晏见她神秘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我等你的好消息，那点羊毛够不够，若是不够，后厨还有。”
魏云裳估计了一下：“暂时应该够了，若是不够我再派人来要。”
谢晏点头同意：“那我先让人把羊毛剪下来给你留着，咱们这边热些，那些羊毛太厚了，太热了也容易得病。”
“好，回头应该能用得上。”魏云裳欣然应允。
“楚叔准备摆饭吧。”
谢晏看了一眼差不多烤好的羊，牵着小平安，和魏云裳一起回了前院。
谢晏的饮食习惯与谢家其他人一脉相承，并不喜欢铺张浪费。晚膳除了烤全羊，另外只准备了一汤一素两荤，主食有米饭和面饼。
楚大厨已经将烤全羊按部位分好，只取其中精华部位，其他边边角角都没端上桌。这些边角料按照惯例分给了将军府的仆从。
虽然魏云裳和小平安吃的不多，但是谢晏是习武之人胃口大，这一桌饭菜刚好合适。
小平安抱着一整根羊排啃得头都不抬。
魏云裳和谢晏都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两人边吃边聊。
谢晏从羊排上撕下一块嫩肉，品尝着被各种香料炙烤得鲜美异常的滋味，感叹起军中的伙食。
“还是家中的烤肉味道好，你送的这个烤肉料用来烤肉味道真是绝美！”
“你是不知道，军中缺少调料，大多时候只有粗盐，得亏异族羊肉本就鲜嫩味美，哪怕只撒些粗盐，味道也不错。”
“其他饭菜的味道就一言难尽了，军官们的还好，至少还有油水，普通兵士们只求吃饱。”
魏云裳想起老宅里堆成一座小山一样的调料和火锅底料忙道：“大哥若喜欢我让人再送一些过来。”
“我那还囤着不少秘制调料呢，之前本来打算来了沧溟郡之后开个酒楼，谁曾想竟然天下大乱。”
“如今可不是开酒楼的好时候，那些调料也不能久留，既然军中缺，便捐给谢家军吧，能让义父和二哥吃好一点也好！”
谢晏诧异地看向表情认真的魏云裳，回过神后表情严肃地擦了擦嘴巴。
他温和却郑重地说：“云裳，你才捐了十几万两银子出来，为了沧溟郡又将囤着的粮食低价出售，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还要养小平安呢！”
他看了一眼啃着羊排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盯着他们看的小平安，笑道：“外头的事有父亲和我们兄弟俩撑着呢，你还是留些家底给小平安吧！”
魏云裳笑道：“大哥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手里还有一支商队呢，它自然会源源不断地为我赚钱。些许调料还不至于动到家底，大哥放心吧！”
她夹起一块烤羊肉：“我们母子受大将军府庇护，安全地呆在在府城，每日锦衣玉食，父亲和两位兄长却在边关吃苦。”
“若是大哥连这一点小事都不让我做，那我怎么呆得安心呢？”
谢晏笑容一收，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他一路快马加鞭从边关赶回府城，确实有些累了，只是他已经习惯了隐忍。
他默默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好吧，后日我要派人送一批军备去边关，你明日将东西送来，我让人一起送过去。”
他们谢家还养得起他们母子，有他和言欢在，总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
魏云裳满意地点点头，小平安也无声地笑眯了眼。
一顿饭毕，谢晏亲自送母子俩回府。看着母子俩进府后，又召来谢言欢调来的那队负责守卫魏府的府兵小队长。
仔细询问了一番，确定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才放下心来。
他看了一眼府外的行人，叮嘱小队长：“好好保护小姐和小少爷，粮食铺的事动了那些世家的利益，我怕他们会闹出什么妖蛾子。”
小队长恭敬道：“晏将军放心，兄弟们一定竭尽全力保证小姐和小少爷的安全！”
说完他笑了笑：“夫人府上的护卫功夫都不错，不比咱们兄弟差！在城中行走，小姐爱带府上的护卫，不过只要是出城，小的都会派一部分兄弟跟着。”
谢晏对自家手下的兵还是放心的，他点点头，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疲惫。
深吸一口气后，打起精神回了大将军府，粗略的洗漱一番后立刻躺下休息了。
睡前他还特地叮嘱亲卫，两个时辰后便叫醒他，他怕自己睡过头，还有许多事务等着他处理。
两个时辰后，轮值的亲卫看着睡得正沉的将军，实在不忍叫他起来，咬咬牙又退出了房间。
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务，将军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再强也是血肉之躯，今晚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门外守着的同僚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疑惑道：“将军起来了？”
亲卫摇摇头，在同僚惊讶的眼神中低声说道：“让将军多睡一会吧，这些日子将军实在太辛苦了……这是我的主意，等将军醒了，我自己去领罚！”
同僚沉默着默认了。
第85章 捉虫
谢晏这一觉睡到天边微亮，睁开眼的时候，他难得体会到浑身轻飘飘的感觉。
他许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门外的亲卫听到他起床的动静立刻推门而入，一进门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低着头认错：“将军，属下违背命令，甘愿认罚！”
谢晏叹了口气摆摆手：“罚你五天不准吃肉！下去吧，下不为例。”
“谢将军恕罪！”
亲卫眼眶一红，随后又露出一副苦瓜脸。好不容易回了大将军府，他攒着一大笔饷银，就打算这几天好好大吃一顿！
军中的伙食吃得他寡得整个肚子里都没有二两油水，本以为回来就能补补，结果……
谢晏用过厨房准备的早膳，雷打不动地练了一套刀法，才去书房处理政务。
魏府。
魏云裳昨天晚上在库房一阵捣腾，从老宅里搬出来五十箩筐烧烤料和五十箩筐麻辣牛油火锅底料。
这两样都是她的最爱，当初本来打算在沧溟郡开个酒楼卖火锅和烧烤，就顺手囤了一大堆。
她以前算是半个环保主义者吧，这两样的包装袋都是可降解的环保材料。
这次拿出来的量太大了，她实在懒得换包装，就这样原装还更好保存一些。反正包装袋上的那些说明他们估计也看不明白。
魏云裳看着老宅院子里堆得抬头都快看不到头的盐，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来五百袋。
这是二十五公斤一袋的加碘盐。
当初谣传要打战的时候，外公特地打电话给千里之外的她，让她帮忙买的，因为村子和镇上的盐都已经被老乡们抢购一空
老一辈经历过的战乱太多，心底总觉得和平不会太久，对战争几乎有一种应激反应。
只要买一袋盐就能安抚住外公不安的情绪，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魏云裳立刻买了一袋邮寄给外公。
盐是用尼龙编织袋装的，里面还有防潮的内袋，方便取用又好运输。
她早上已经派人去大将军府说了一声，中午她要带小平安去大将军府用午膳。
此时距离午膳还有一个多时辰，她叫上护卫们将准备好的东西搬去外院，车马行的劳工们再将它们搬上骡车。
为了运这些东西，魏云裳特地去车马行雇了十辆骡车。
今日轮值的是老三，老五带人护送碧玉去城外工地了。如今工地已经开始建房子，材料和具体的建造都得有人去核对巡视。
碧玉几乎隔天便要出城去，就连魏云裳自己，也得隔三差五出去一趟看一看拿拿主意。
老三一只手便能轻松扛起四五袋盐，他还想扛更多，魏云裳怕他不小心出事强制规定每个人最多只能抗五袋。
老三憨笑着挠挠头，乖乖遵守规定。他们已经习惯夫人将他们当成瓷娃娃一样了。
老大经常说，遇到这样的好主家是他们运气好，要学会感恩，对夫人一定要恭敬，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在数量不算太多，没多久就搬完了，十辆骡车装得满满当当。
为了护送这些物资，魏云裳不仅带上了护卫，还带上了大将军府的府兵。
长长的车队往大将军府行去，着实有些招摇过市的感觉。幸好如今沧溟郡没有什么饥民，不然估计会有不少人打上这支车队的主意。
他们母子俩还未到达大将军府，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谢晏耳中。
听了亲卫的禀报，埋头处理政务的谢晏惊讶地抬头：“你说小姐带着一支车队过来了？”
亲卫笃定地点头：“没错！将军，属下亲眼所见，小姐她带着一支十几辆车的车队，就快到咱们府门口了！”
谢晏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后悔，昨天轻易答应了魏云裳。
他揉了揉眉心站起来：“赶紧打开侧门，让人去引导车队把东西卸下来，别去大门口招摇。”
他一边吩咐一边大步往侧门走去。想起亲卫说的十几车东西就有些头痛，等东西拉去边关城，父亲知道了，估计饶不了他！
他刚走到侧门口，魏云裳的马车刚好停了下来。
她牵着小平安一下马车，便看到站在门口等他们的谢晏，忍不住笑了笑：“大哥怎么还亲自跑到门口来接我们？”
谢晏看了车队一眼苦笑一声：“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我在府里都听说了，怎么可能不出来看看？”
魏云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哥严重了，不过是一些调料罢了，没有多少东西。”
谢晏：……
如今他已经明白了，魏云裳说的一些和他认为的一些就不是一个东西。
不过东西拉的拉来了，也不可能再让她原路拉回去，那样更招摇。
好歹是她的一片心意，他就帮她送去边关城吧。父亲怪罪下来，他担着就是了。
谢晏让府兵们帮着卸货，如今天气正好，几天也不见下雨。反正明天就要送走了，他让他们将东西直接卸在院子里。
大将军府人多手快，没一会儿便卸完了。十几车的物资堆在院子里，看起来非常壮观。
魏云裳让知月给车队结了尾款，另外给劳工们打赏了一两银子。车马行的人立刻感恩戴德地行了礼，赶着骡车离开了大将军府。
魏云裳就喜欢他们这样的服务态度，不多嘴不乱看，来了就干活，干完活就走，用着放心。
谢晏拿起一包烧烤料，皱着眉头揉了揉抽痛的额角。
这样珍贵的放了昂贵香料的调料，一般小家族都吃不起，结果她送来几十箩筐！
这得花多少银子？
他又拿起一包火锅底料，刚拿起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油脂香气。
这个里面竟然还有油？！闻着比烧烤料还诱人，这个又得多少银子？！
他忽然后悔了，要不还是别送了，他怕他爹回头真的打断他的腿！
还未等他反悔，魏云裳便上前道：“劳烦大哥明天帮我一起送去给父亲和二哥。他们若是喜欢，便让他们捎个口信回来，我再给他们送！”
谢晏一口气梗在嗓子眼。
喜欢还送？
他这义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富豪？以往也没听说过有哪个富甲一方的豪族姓魏啊？
他不出声魏云裳就当他同意了。
她拍了拍盐袋子：“这里头装的是盐，虽然里头有防水袋，但是最好还是不要碰水。”
“其他两种调料的包装袋都不太能防水，大哥一定要吩咐底下人运送时，注意防水防雨。”
谢晏听到盐立刻道：“咱们自家有盐场，军中暂时不缺盐，这些盐你自己留着吧。你不是说打算开个酒楼吗？等局势稳定一些，你就可以开了，届时盐就是个消耗品。”
魏云裳忙摇头，她拉都拉来了，怎么可能再拉回去？一百袋小五千斤呢！
“大哥，我的盐都是精盐，没有苦味，做菜好吃，里头还加了药材，吃了对身体好！”
“我那里还有很多呢，足够我用了，你就放心送去边关吧！”
谢晏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想再挣扎一下：“这些调料实在太过贵重了，要不然你将这些调料带回去，?*?这些盐我帮你送去边关城。”
这个磨磨唧唧的劲……魏云裳无奈地抖出自己的‘商业机密’。
她走到谢晏身边，低声道：“大哥放心吧，我的这些调料都是从国外运来的，这些东西在当地价格十分低廉，我其实并没有花多少银子，只是将它们运过来，费了些功夫罢了！”
谢晏将信将疑：“真的？”
魏云裳叹了口气：“大哥，我骗你干嘛呢？难道在你眼里我是开钱庄的，想要多少银子就能取多少银子吗？妹妹我还没这么富！”
谢晏：……
你若是还不算富，那他得多穷啊！
谢晏总算相信了，答应帮她把这些东西都送去边关城。但是为了自己的腿着想，他决定一起送一封信去给他爹，好好说明一番个中情况。
小平安见娘亲和大伯伯说完了，也掏出一袋东西蹭蹭跑上前：“大伯伯，这是平安攒的零食，超级好吃！劳烦大伯伯帮我送去给爷爷和二伯伯吃，让他们保重身体！”
谢晏怔了怔，随后笑着接过沉甸甸的布袋子，故意说：“只有给爷爷和二伯伯的吗？大伯伯没有吗？”
“大伯伯昨天才请你吃了烤全羊啊～我要吃醋了哦！”
小平安忙抱住他的胳膊解释：“大伯伯也有的！平安把东西放在娘亲准备的箱子里啦！”
“哦？”谢晏假装不信，小平安立刻送来他跑到一口大木箱旁，打开盖子。
“大伯伯你看，这一箱子都是你的哦！”
谢晏走近几步，见箱子装得满满当当，最上面还放着一个和手中布袋一模一样的袋子。
笑意从眉眼间漫出，他将布袋交给亲卫：“好好收着，明天一起送去边关城！”
“谢谢平安的零食～”说完他一把将小平安抱起来，挑挑眉：“你是不是长高了？比之前重了不少。”
小平安有些激动又有些拘谨地点头：“我长高了两寸！”
自从小平安开始练武，个子和体重都长了不少。反正魏云裳是抱不动他了。
其他长辈如陆无仇等人就更不会抱他了，他们都认为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应该再被人抱来抱去。
他自己也有了男子汉包袱，不愿意主动要求别人抱。
之前只有谢言欢会主动抱他，这也是他为什么和谢言欢特别亲近的原因。
如今谢晏也主动将他抱了起来。
谢晏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和结实的小胳膊，满意地鼓励道：“不错，继续努力，争取长得比大伯伯和二伯伯更健壮些！”
小平安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脖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眼中透着亲昵。
从小父亲就不在他身边，他小时候最期望的就是像别的孩子一样被父亲抱得高高的。
不过他现在不用羡慕别人啦！
而且大伯伯和二伯伯都比坏蛋爹高好多！胳膊都硬邦邦的，把他抱得稳稳的！
超开心！
第86章 捉虫
吃过午膳魏云裳直接将小平安丢给谢晏，独自回了魏府。
回到后院，她直接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外宽阔的院子里此时坐了七八人。他们都低着头在仔细地挑拣着什么。
走近一看，原来他们是在挑拣羊毛。
知星看到她忙过来行礼：“夫人您回来啦！”
魏云裳抬抬手让她起来：“羊毛挑拣得怎么样了？”
知星笑道：“这羊毛外头这一层掺着许多杂质，可难拣了，幸好咱们人多，已经快挑完了。”
说完她端了一小盘子已经拣好的羊毛过来给魏云裳过目。
经过挑选去除大块杂质的羊毛，已经好看了很多。
魏云裳捏起一撮捻了捻，果然柔软。就连最外层的粗纤维都不算太粗糙。
她满意地笑了笑：“大家辛苦了，晚膳加个肉菜。”
知星笑着应了：“奴婢替大家谢过夫人！”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魏云裳放下羊毛，擦干净手。
知星点头：“都准备好了，您说要用到很多水，奴婢便将东西放在内院洗衣房旁的一间空房中。洗衣房里就有水井，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打水。”
“很好！继续保持！”魏云裳喜欢这样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员工，她满意地点点头：“带我过去，挑拣好的羊毛也送过去。”
知星还是头一次单独负责这样大的事情，被夸赞之后激动得小脸绯红，忙低头在前边领路。
洗衣房因为要负责清洗内院外院所有仆从和护卫们的脏衣服，所以虽然说是位于内院，但是离外院很近，地方也宽阔偏僻。
魏云裳远远地就看到宽敞的院子里晾满了洗好的衣服。几个中年妇人正在院中忙碌。
知星见她的目光落在洗衣房，便问道：“夫人可想要过去瞧瞧？不过洗衣房也没什么好瞧的。”
魏云裳没回她的话，直接走了过去。
直到他们两人走到近前，一直在忙碌的几位妇人才发现他们。
领头的妇人似乎认识魏云裳和知星，忙招呼几个同伴擦干手站起来弯腰行礼。
“柳娘拜见夫人……”
魏云裳：“起来吧不必多礼，我路过顺便来看看。”
她环视一圈微微皱眉：“洗衣房就你们几个人么？”
柳娘吓了一跳，忙解释道：“不是、不是的，夫人，咱们洗衣房一共有十二个人，只是今天要洗的衣裳不多，有几位姐妹家中正好有事，今日便休息了！”
魏云裳眉头一松：“那便好。”
若是只有这么几个人，每日要洗那么多人的衣服，怕是会非常吃力。
她目光扫过几位妇人紫暗斑驳的双手：“洗衣房的活计你们干的过来么？会不会太累了？”
柳娘连连摇头：“不累不累！”
她笑着又给魏云裳行了个礼：“还得多谢夫人，给我们发了月钱，每洗五件衣裳还赏一枚大钱，如今我每月赚的银子比我们当家的还多呢！”
她身后的几位妇人不如她胆子大能说道，但是也纷纷跟着行礼，用感激崇敬的目光看着魏云裳。
这奖励机制确实是魏云裳教给碧玉的，没想到她还用得挺溜。
魏云裳想了想，碧玉似乎和她提过一嘴，她当时没太在意，听过就同意了。
挺好的。
她笑着点点头：“不必谢我，这是你们认真干活该得的。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碧玉管家反应，若是管家不在家，和知星知月说也可以，她们也会报给我。”
柳娘等人只觉得现在的日子好极了，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还是恭敬地应了。
魏云裳转身跟着知星去了放东西的房间，房间外就有水缸，水井也在不远处。
旁边还有污水沟，直接流出府外，汇入府城的下水道，最终流出城外。
沧溟郡府城是一座年代久远的成熟大城，下水道系统很完善。
她当初设计桃源乡时就忘了排水系统这个东西，还是李老爷子一眼就看出来了。最后就是借鉴府城的下水道系统重新设计了排水系统。
魏云裳走进房间，掏出一本笔记，仔细对比了一下原材料，确定东西都齐全之后开始亲自动手配置。
一旁的知星看得心惊胆战，这种脏活累活，怎么能让夫人亲自做，而她却在一旁看着！
几番犹豫挣扎后她还是忍不住上前问道：“夫人……可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的吗？”
魏云裳低着头认真地按照笔记上注明的比例配置：“不用，这个数值必须准确，你看不懂。”
知星松了口气又觉得十分心虚愧疚，果然碧玉姐姐说的对，她们虽然是奴婢，但是也要多读书多学习！
你看现在碧玉姐姐已经是府中二人之下，数百人之上的大管家了。而她和知月却连字都还认不全！
知星默默决定以后轮休时要多去府上的小学堂学习。
魏府的小学堂没有取消，虽然王勇和大部队都去了田庄，府上人不算太多。
但是魏云裳还是安排了除了王勇之外文化程度最高的一位仆从继续开小学堂。
虽然不期望于整体扫盲，至少也能多识几个字。
魏云裳按比例配好材料，抬头问：“羊毛送来了吗？”
知星点头：“送来了，都放在院子里。”
魏云裳提着一份材料往外走：“找几个力气大点的过来。”
“是夫人！”知星匆匆找来几个做粗活的女仆。
魏云裳走到一个大木盆旁，将手里的材料倒进去，看了一眼几个身材健壮的女仆，让她们按她说的做。
那份材料全是粉末，看不出原材料，溶于水后有些发黑。
女仆们按吩咐将羊毛丢进去完全浸泡，然后不停搅拌捶打。
魏云裳见她们干得有模有样，估计了一下这些羊毛需要多少份材料，转身回房间继续配置去了。
一个女仆见本来干净雪白的羊毛扔进水中之后都被染成了灰色，不禁有些心疼。
她悄声与身旁的同伴说：“你说夫人这是要干什么呀？给羊毛染色吗？可这颜色看起来也太脏了！”
同伴不看她认真干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夫人让咱们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女仆讪笑一声：“我这不是心疼东西吗？这羊毛又长又厚多好啊！若是用来做被子，冬天估计都不会觉得冷。”
同伴白了她一眼：“不是你的东西你最好别惦记，能在咱们府上干活，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知星姑娘的耳朵可尖着呢，你要是再唧唧歪歪，回头要是丢了活计，我看你到哪儿哭去。”
女仆脸色一变，抬头看了一眼在房间里陪着魏云裳的知星，瞬间心虚地低头，努力干起活来。
她方才说的那样小声，知星姑娘应该没听见吧？
知星回头看了两个女仆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果然碧玉姐姐说得对，不论是哪里都有眼皮子浅，不记恩只记仇的人。
哪怕夫人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会感激夫人，更学不会恭敬和忠诚。
所以她们一定要好好帮夫人看好府中的仆从们，不能让他们做出伤害夫人和平安小少爷的事儿！
魏云裳埋头干活，对身边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她配好足够用的材料后出门看最早浸泡下去的羊毛。
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已经达到笔记中的状态后，她叫来所有女仆，告诉她们等羊毛到了这个程度之后就继续后续的处理。
将事情交代完，然后亲眼看着第一盆羊毛漂洗干净之后变成漂亮干净的白色。
看着女仆晾晒好这一盆羊毛后，时间已经不早了，魏云裳收拾了一下便去大将军府接人。
她的马车刚到大将军府门口，谢晏便牵着小平安出来了。
他将孩子交到她手上，抱歉一笑：“今天我有些事情，不能留你们吃饭了，明天我让楚叔烤羊肉串！”
魏云裳笑了笑：“好啊！”
她本来今天也没打算留下来吃饭。
大将军府的菜色口味都比较重，更何况羊肉本就大补，天天吃她真的怕上火。
小平安对着谢晏挥挥手：“大伯伯明天见！”
谢晏笑着摸摸他的头，刚收回手，便有一个小厮匆匆从府外赶回来。
他气喘吁吁地冲到谢晏身边，刚想说什么便看到魏云裳母子俩，顿时闭上了嘴。
谢晏皱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厮为难地看了魏云裳母子一眼。
魏云裳瞬间会意，是自己不该听的，她笑了笑：“大哥，那我和平安先回去了。”
谢晏不允，眼神如刀般扎在小斯身上：“咱们府上没有什么事，是小姐和小少爷不能听的，你直说便是！”
魏云裳没想到谢晏还较真起来了，忙递了个台阶过去：“大哥，这小厮说不定是有私事跟你说呢！”
谢晏怒气上头，表情平静，眼神却冷冽得冻人：“说！”
小厮打了个冷战，堵在喉咙口的话瞬间脱口而出。
“春和楼的惜缘姑娘说今个是她生辰，已经准备好酒菜，请将军您一定要赏脸过去！”
魏云裳：……！
小平安：……？？
谢晏：……！！！
小厮说完便知道要糟，使劲埋着头往后缩，不敢看自家主子脸色。
怎么都不说话呀？
小平安眨眨眼睛抬头问：“娘亲，春和楼是什么地方呀？”
魏云裳表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敷衍着糊弄过去。好在小平安就是随口一问，没有追根究底。
谢晏抬手捂住脸。
他错了！
第87章 捉虫
魏云裳带着小平安速度战略性撤退，离开了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的大将军府大门。
等他们的马车走远后，谢晏强装镇静的表情瞬间崩了。
他狠狠瞪了小厮一眼：“你是不是偷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了？什么话都敢在小少爷面前说！”
春和楼！那是小孩子能知道的地儿吗？
小厮苦着脸缩了缩脖子：“将军，不是您让小的说的嘛！”
“我让你说你就说啊，你没点脑子吗？这种话你就该给我烂在嘴里！”
谢晏气得脑门疼。
小厮也委屈得很，却还不忘拍马屁：“将军您不明白！就您那威严那气势，小的哪还能想那么多呀，嘴巴一秃噜就说出来了！小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谢晏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捂住脑门往回走：“滚！别在我跟前晃悠，看见你就头疼！”
小厮哦了一声，见他已经迈进门槛，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忙问：“将军，那今晚上您还去春和楼吗？”
谢晏头也不回：“滚！”
小厮吓得缩了缩肩膀，摸着银子咽了咽口水，转身往春和楼的方向去了。
得，看将军这模样今晚指定不会去了，看在银子的份上，他还是去春和楼通知一声，免得惜缘姑娘空等一宿。
小厮到了春和楼，顺利见到楼里的花魁惜缘。
惜缘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虽然失落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小哥可知将军今晚要去找哪位姑娘？”
小厮想了想摇头：“将军今晚有事儿，应该不会出门。”
惜缘眼神亮了亮，让婢女给小厮递了个锦囊：“多谢小哥，若是哪日将军得空来看我，还请提前来通知我一声。”
小厮笑眯眯地收下锦囊：“一定一定！姑娘放心！”
魏府。
魏云裳和小平安一起吃了晚膳，休息了一刻钟，带他去了书房，没一会儿林元修也来了。
最近魏云裳事务繁忙，有时上午没时间给他们讲课，便让他们先自学。晚上再抽时间给他们过一遍知识点并解答疑惑。
一个小时后课程结束，魏云裳亲自送他们回去，想起明天上午的安排，提前通知，让他们明天继续自学。
两个孩子都没有异议，最近他们已经有些习惯这种学习模式了。
不过小平安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娘亲，明天你要去干什么？”
魏云裳笑道：“平安还记得我们从大将军府带回来的羊毛吗？”
小平安用力点头：“平安记得！那些羊毛又脏又臭～”
魏云裳神秘一笑：“现在这些羊毛已经完全变样了哦！明天上午娘亲就要把这些羊毛做成别的东西。”
小平安双眼一亮抱住魏云裳的胳膊：“平安也想去！娘亲带我带我～”
“好啊！”魏云裳从来不会拒绝小平安参与这种活动，甚至平时上课时讲到一些化学或者物理现象时，还会亲自带他们两个一起动手实践。
“明天吃完早膳娘亲就来接你们。”她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明天最好别穿黑色的衣裳哦。”
小平安和林元修一齐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乖乖回去洗漱休息。
魏云裳还不困，看了眼时间，转身去了她专门拨给碧玉单独使用的办公室。
看着办公室中灯火通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
她推门而入，便见碧玉正坐在书案前低头书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碧玉头都没抬便道：“五哥先放着吧，我写完这一页再喝。”
魏云裳忍不住笑了笑，故意调侃道：“看来要让碧玉管家失望啦，我可是空手来的！”
碧玉猛地抬头，惊喜地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夫人！您怎么了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天空：“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回正院休息？”
魏云裳走近一看，见她写的都是工地上的详细账目，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还知道天色晚了呢？这么晚了还在干活，你是不是偷偷给自己多发工钱了？”
碧玉知道夫人是在开玩笑，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夫人！婢子只是睡不着，反正也闲着没事儿干，就整理整理工地上的项目。”
魏云裳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不赞同地摇摇头：“年纪轻轻的哪有睡不着觉的道理，碧玉，活是干不完的，一个好的身体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本钱。”
“听话，以后不准晚上干活了，该休息就休息。咱们府上一大摊子事可都指望着你呢，你要是倒下了，我去哪找一个像你这么能干的管家来帮我干活呀！”
碧玉笑着点点头，双颊绯红，眼波流转，瞬间有了一种风情万种的感觉。
门外端着一盅汤大夫定制版甜汤的老五盯着碧玉看直了眼。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碧玉。
率先发现他的碧玉见他一副呆愣模样，轻轻瞪了他一眼。
老五瞬间回神，连忙老老实实给魏云裳行礼，口中却打起小报告：“夫人，您早该管管碧玉姑娘了！她这段日子天天晚上都要在这干活干到好晚，熬得都上火了！”
碧玉不满地皱眉，威胁地瞪了他一眼。
闭嘴！
这回老五直接低下头，将甜汤放在书案上，假装没看到。
魏云裳突然感觉有点撑，拍了拍胸口道：“我知道了，碧玉刚才已经答应我晚上好好休息了，老五你也放心吧！”
她拍了拍碧玉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吧，过几天说不定你又有事要忙了！”
碧玉和老五见她竟然是独自一人，争着要送她回正院。
魏云裳摆摆手直接拒绝：“正院离这才多远啊，我用不着你们送。老五，你帮我送碧玉回去休息。”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两人都知道魏云裳是个要么不说，说了就是说一不二的人，便没有强跟上去，只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等完全看不到魏云裳的背影，老五忙拉着碧玉坐下：“快喝吧，这会儿正好入口，我专门去找汤大夫开的方子，熬了一个多时辰呢，效果肯定差不了！”
碧玉看了他一眼，没有客气地道谢，直接端了起来喝了一口。
老五期待地看着他：“味道如何？苦不苦？”
碧玉摇摇头：“很甜。”
老五心满意足的笑了。
次日。
一用完早膳小平安就迫不及待的一手牵着魏云裳一手牵着林元修，两条小腿倒腾的飞快。
他不停地催促道：“娘亲快些！快些！”
魏云裳依旧不紧不慢：“平安别急，东西就在哪里跑不了，刚吃完早膳，不能走太快，容易肚子痛。”
“你看你陆师傅是不是也让你们不要吃饱肚子的时候练功？”
小平安立刻放慢脚步。
这个道理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就是有些兴奋忘了，他不好意思地撒娇：“我知道啦娘亲～”
到了洗衣房，昨天晒了半下午，昨晚又晾了一夜的羊毛已经干透了。
知星已经带着昨天魏云裳吩咐她找来的工具提前等在这里。
魏云裳拿起一把大铁刷，刷头由全铁打造，有些坠手。
小平安还是第一次看到铁打的刷子，好奇地上前拿起一把查看：“娘亲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呀？”
魏云裳举着刷子：“你们一人拿一把，咱们去梳羊毛！”
小平安激动地跟在魏云裳身后：“咱们要去给羊梳毛吗？”
看了眼刷子他又有些担心：“这刷子有些锋利，会不会把羊划伤啊？”
林元修跟在他身旁小声道！“平安少爷，咱们家没有活羊，夫人应该是要带咱们去梳从大将军府带回来的那些羊毛。”
小平安恍然，灿烂一笑：“对哦！”随后又与林元修说起烤全羊如何如何美味，下次一定给他带一些回来尝尝……
魏云裳没插嘴两人的对话，笑着听着。
到了院子里，看着一片干干净净的米白色羊毛，曾经见过这羊毛初始模样的小平安，惊讶地张大的嘴巴。
“娘亲……这些羊毛真的是我们从爷爷家带回来的羊毛吗？”
魏云裳点头：“是啊！”
小平安抓起一撮羊毛兴奋地追问：“娘亲，你是怎么把它们洗的这么干净的呀？”
魏云裳摸摸他的脑袋：“这其中的秘诀娘亲给你们准备的课表里面就有相关的知识哦！再过几天娘亲就给你们详细讲讲。”
小平安用力点头：“好！”
林元修咬了咬牙垂下双眼。能把又脏又臭的羊毛洗得这样白这样柔软的秘方，夫人竟然也要教给他吗？
魏云裳让等着干活的女仆们也一起围过来，开始给他们示范如何梳羊毛。
这些女仆大部分都是昨天负责洗羊毛的，不过也有几个生面孔。
魏云裳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将方法讲解了两遍之后，确定连年纪最小的小平安都学会之后便让她们开始工作。
魏云裳带着小平安和林元修一人梳了几坨羊毛，虽然不累但是等新鲜劲过去了就显得有些无聊。
她让他们自己抱着自己梳好的羊毛，带着他们去了隔壁房间。
房中放了四台纺线车，两位头发花白的大娘坐在纺线车旁。
魏云裳忙制止她们起身行礼的动作，让她们教两个孩子纺线。
看着两位小少年，两位大娘迟疑了一下，这年头哪有男人学这门手艺的！
魏云裳坚持，两位大娘才放开手开始教他们。
魏云裳也在一旁听着，边听边实践，把自己梳好的羊毛纺成了线。
不过刚学会和熟练完全不是一回事，一卷羊毛线有细有粗十分不均匀，好在羊毛纤维长，虽然有些细却也不会轻易断开。
小平安和林元修也不太顺利，磕磕绊绊地纺完线之后，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小平安珍惜地捧着自己纺好的羊毛线，郑重地送给魏云裳：“娘亲送给你！”
这是他自己做哒！
“谢谢平安！”魏云裳将他的线和自己的放在一起笑道：“回头娘亲给你织个围巾！”
林元修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中奇奇怪怪的线团。
一只手突然出现拿走了他的线团，林元修一抬头，便对上魏云裳的笑脸。
“也帮元修织一个！”
林元修顿时双耳通红：“谢谢夫人！”
第88章 捉虫
当天下午送小平安去大将军府时，魏云裳带上了一叠洗好的羊毛、一卷羊毛线和一片用羊毛线织的布料。
“这是羊毛？”谢晏揉搓着手中洁白柔软的毛絮不敢置信。
在他的印象中，羊毛都是又脏又臭又粗糙的。也只有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身上的羊毛有这种感觉，但是过不了多久也会变得和其他羊一样。
魏云裳点头：“这是我用家中秘法将羊毛清洗晾晒之后的结果。清洗过后的羊毛能够纺成线，再用特殊的纺织方法织成布料，又轻又暖。”
谢晏将羊毛织成的布料盖在手背，果然没过一会儿便觉得发热起来。
他眼神一亮，瞬间想到边关城中冬日里受寒的战士，迫不及待地问：“比物造价几何？”
“造价倒是不高，但是……”魏云裳看向桌子上放着的羊毛：“想要大批量制作这种羊毛布料，咱们有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谢晏立刻意会，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必须得要异族羊毛？”
魏云裳肯定地点头：“咱们沧溟郡的本地羊羊毛短而稀疏，就算勉强能用，羊的数量也不够，收集起来成本也不会低。”
谢晏捏着羊毛在书房中走来走去：“那咱们得去异族买羊毛……这玩意儿十分低贱，根本不值钱，还不怕摔打好运输，这生意做得！”
他越说眼睛越亮，魏云裳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大哥，这事儿事关异族，父亲会同意吗？”
在这之前，旸朝和异族可是从没有通过商。倒是两边年年打仗，新仇旧恨不少。
谢晏噗嗤一笑：“那你可太小看父亲了！父亲看上去虽然有些严肃古板，心中却十分有沟壑，他肯定会同意的，放心吧！”
魏云裳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毕竟是件大事。况且旸朝现在天下大乱名存实亡，地方将领一有什么动作，必定会被认为是准备自立为王了！
定国大将军府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她心里想着，谢云霆作为先皇的心腹，估计是不愿意背上这种污名的。
谢晏见她还是不信，小声补充道：“其实咱们两边只是名面上没有通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商队往返跑商的。”
魏云裳挑眉同样低声道：“走私？”
谢晏沉吟片刻：“也不算吧，这事儿父亲和我们都知道。咱们沧溟郡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我们有严格控制货物的种类，金银铁器，大宗粮食盐巴，都是严禁流出的。当然，他们带回来的我们就不管了。”
魏云裳忍不住笑了笑，好奇地问道：“那……咱们府上有商队吗？”
“咳咳……”谢晏摸摸鼻子：“当然有了！商队实在太赚钱了，咱们家还要养整个谢家军呢，每年那么多伤亡兵士的抚恤金都是一大笔钱！”
他叹了口气：“若是光靠朝廷发的那点抚恤金，不知道有多少伤残士兵会活不下去。”
他看向魏云裳，眼中多了一丝笑意和赞赏：“你府中不就有一大帮退伍伤残兵吗？还好他们遇到你这样善良的主家，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活成什么样子呢。”
魏云裳摇摇头：“我雇佣他们之前，他们也活的好好的。他们都是有能力的人，又团结一心，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应该都能解决。”
谢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能活着从战场走下来的人，怎么会没有能力呢，便是没有能力，也有足够的运气。”
“你若是还需要人手尽管跟我说我！”他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手下有的是这样的人才，正想送到你手底下去享福呢。”
魏云裳惊喜万分：“真的吗？那到时候就麻烦大哥了！”
“呃……当然没问题！”谢晏笑容一敛，郑重地答应下来。
他本来只是顺口一提，毕竟她手底下那些护卫的待遇，就连他身边的亲兵看了都眼馋。
结果……还真要人啊！那他得回去好好筛选一下，这可是自家妹妹，他绝对不坑自家人！
说到这里魏云裳便提起之后建羊毛场的计划。想要大批量生产甚至供应十万人的谢家军，这可不是家庭小作坊能做得到的体量，建厂势在必行！
魏云裳将建厂的大概计划讲述了一遍。这事儿肯定是她和大将军府合作，那么投资份额怎么算，采取哪种合作模式，最后分红怎么分都要提前商量好。
“……我的计划是这样，之后我会将详细的计划书送来给大哥过目。大哥也可以去信与父亲商量一番。”
谢晏相对于战场来说其实更擅长于政务，这也是为什么他每年留守府城的时间比谢言欢要长的多的原因。
虽然魏云裳说的一些名词他听着很陌生，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听懂了。
他点点头：“这事儿确实得禀报父亲一声，到时商队真跑起来还得边关城那边帮忙照看。”
魏云裳点头赞同：“商队的领头人也要仔细挑选。最好是既熟悉异族内部情况，又有能力自保的。商队的护卫也要挑选武力高强的。”
这个谢晏倒是不愁：“妹妹放心，军中什么都不多，就是武夫多。领头人就从之前的商队里选一个就好，都是经验丰富之人！”
对名震北疆的谢家军魏云裳还是放心的，不过有一点她有点担心。
“如今这个季节正好是羊剪毛的季节。异族那里定然?*?有大量的羊毛，最好让人全都收回来屯着。以防到时异族串通一气垄断羊毛出口。”
谢晏勾起唇角拍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异族都是一个个小部族，除了冬天缺粮食组队出来劫掠，平时几乎没有团结在一起的时候，放心吧！”
魏云裳杞人忧天道：“万一异族中出现一个惊才绝艳的首领，统一了异族怎么办？”
谢晏眉毛一挑，眼中的自信简直要化为实质：“只要有谢家军在，他们永远没有机会踏过边关城。”
魏云裳被震撼了，这种自信得经过多少胜利才能培养出来啊！
她笑了笑，放下自己有些多余的担心：“那咱们用什么去交易呢？”
谢晏用指头敲击桌面：“金银铁器是绝对不可能的，粮食……如今咱们自己都缺。那就只有盐巴了。”
“咱们在大泽边有自己的盐场，异族那边不靠大泽，也没有盐矿，盐价向来贵，从咱们盐场拿一部分出来做羊毛交易应该没问题。”
“况且，”他看向魏云裳：“咱们盐场产出的盐，也不如你从外地运来的盐好吃。若是你运来的盐价格一直如此，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吃好盐，把那些差盐拿去异族换羊毛！”
对他的计划魏云裳只能说六。
她自叹弗如地笑了笑：“既然大哥觉得此事一定可行，那我就先筹建羊毛场了！商队跑来跑去必定要花不少时间，届时羊毛一到就能开工，也不耽误事。”
谢晏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该如此！”
沧溟郡的冬天来得早，若是想要在寒冬降临之前造出一批供应谢家军，那肯定是越早开工越好！
“那我先去买块地建厂。”
魏云裳得了准话，便准备回去选址。洗羊毛需要大量的水，而且还算有一定污染，所以羊毛厂的地址必须要仔细筛选。
谢晏想到最近各处的支出就有些头疼，心虚地笑了笑：“那个，云裳，最近府库空虚……”
魏云裳愣了愣笑着打断他：“大哥不必发愁，最近粮食铺生意火爆，为我赚了一大笔银子，买地建厂房足够用了。”
谢晏略有些愧疚：“这是咱们合作的生意，只让你一个人出银子不是个事儿，只是大哥也实在没办法……”
魏云裳认真道：“大哥，万事开头难，做生意自然也是如此。咱们先齐心协力度过创业初期这段艰难的时日再说其他。”
她笑得洒脱：“大不了年底多给我分红嘛！”
谢晏郑重得点头：“你放心，你为谢家做了这么多，我们都会牢牢记在心里，以后该属于你的，一分一毫也不会少。”
“明日你就将计划……书，和契书准备好，我找人骑快马给父亲送去。其他的你就不必管了，等我消息便是。”
等魏云裳和谢晏敲定好明天的时间，便已经到了小平安下课的时间。
魏云裳见他身上的练功服都汗湿了，连忙让他快跟着仆从去洗漱泡药浴，别不小心吹风感冒了。
今天魏云裳没有留下用晚膳，带着小平安回家吃过晚膳之后就开始和碧玉一起挑选羊毛厂厂址。
这段时间碧玉在城外跑得频繁，对周边地形比魏云裳熟悉一些。
得知羊毛厂需要大量用水，又要远离水源，最好还要离府城近些，她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合适的位置，那块地恰好还不是良田。
魏云裳立刻拍板：“咱们明天一块儿出城看看去，若是合适就想办法买下来。”
决定好后魏云裳把碧玉赶去休息，又亲自去和小平安说了情况，让他和林元修明天自己在家自习。
小平安得知魏云裳明天又要出城，已经许久没有出门游玩过的小平安也想跟着去。
魏云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们明天是去办事，不仅赶路颠簸，也没有太多时间游玩。
小平安失落地哦了一声，还是乖乖地点头答应了。
魏云裳摸摸他的头想了想：“还有十来天就是平安的生辰了，到时候娘亲带你去咱们新买的田庄过生辰好不好？”
小平安原地一蹦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好！谢谢娘亲～”
魏云裳笑道：“你陆师父说在田庄里训练的预备护卫已经有一批可以出师了，咱们正好去看看。”
“之前你不是一直念叨阿沐他们吗，他们兄弟都在预备护卫队训练，没有时间来陪你玩，这次去田庄你可以顺便去看看他们。”
小平安更加惊喜，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觉时，恨不得明天一睁眼就到了生辰那天！
第89章 捉虫
魏云裳带着碧玉出了城，随行带了二十多个护卫，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感觉。
不过如今天下大乱，城外总是不如城内安全，其他世家大族出城也是这个架势，魏云裳一行倒也不算打眼。
到了目的地之后，魏云裳下车仔细考察了一遍地形和周边环境后，面露惊喜。
“这里确实适合建羊毛厂！”
碧玉点头：“那咱们回去就把这里买下来。”
“好。”魏云裳抬头望了望：“把周围的荒地也都一起买下吧，这里离府城和周围乡镇都有些远，除了厂房，届时还得建些宿舍给工人们住。”
“好的夫人。”碧玉拿出魏云裳送给她的笔记本和中性笔，将这一条认真记下。
魏云裳看了她手中的笔记本一眼，见笔记本已经用了过半，问道：“你手中还有新的笔记本吗？我见你笔记本用的挺快的，等回去还是直接给你一箱吧。”
碧玉笑着摇头：“前段时间事情忙乱，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婢子怕漏掉重要事物，这才用的比较快。还是等婢子用完了再去找夫人领吧！”
如今她和夫人都忙，经常一两天都见不到一面。有笔记本这个由头在，她还能多几次面见夫人的机会呢。
魏云裳点头：“都随你。”
两人回到马车上，带队的老五忽然策马来到车旁，低声禀报：“夫人，有个人跟着咱们。”
魏云裳挑了挑眉：“什么情况？”
车队开始返程，老五策马随行，一遍低声汇报：“应该是从咱们出城就开始跟着了，离得远咱们之前也没注意，可是咱们在这儿停留了那么久，那个人却还在，现在都还跟着呢。”
老五余光往队伍后头瞥了一眼：“夫人，咱们要不要把人抓起来审问一番？”
魏云裳想了想摇头否定，淡笑道：“他只是跟着咱们，又没做什么。咱们家是正经人，哪有动不动就把人抓起来审问的。”
老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夫人的话听起来怪怪的，唉，夫人那么善良，肯定是他多心了！
他刚自责了一番，就听魏云裳接着道：“咱们先按兵不动，让他们继续跟着。等进了城查清楚是谁派来的人，查到之后直接报给我大哥。”
老五：……
交给大将军府？军中的审讯手段可比他们粗暴凶狠得多！他刚才果然没感觉错。
那个尾随他们的人果然跟着他们进了城。老五立刻派出两个侦查能力出众的护卫分头跟了上去。
魏云裳没回魏府，带着碧玉直奔牙行，果断地将她看中的荒地买了下来。
如今天下大乱地价下滑，更何况是不适合耕种的荒地。买地花的银子比她预算中少了不少，她干脆直接将周围的一大片荒地都买了下来。
地皮什么的多多益善嘛，说不定以后她还得建厂呢，到时候直接建在一起，搞成个工业园区！
魏云裳畅想着未来，不声不响地将沧溟郡府城外三十里内最大的一片荒地买了下来。
至于三十里外……其实按照旸朝律法规定，府城三十里外便不算府城地界了。
下午，在魏云裳去大将军府接小平安之前，老五来报，那几个人背后的主子找到了！
魏云裳略有些好奇：“哦……是谁？”
这府城中想要对付她的人肯定不少。她也大概猜到背后的人应该是府城中的世家大族，但是不知道是哪一家当了这个出头鸟。
老五笑道：“跟着咱们的那个小子还挺机警，带着咱们的人在府城中绕了几个圈，若是普通人早被他甩掉了。”
“不过咱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一直没跟丢。他最后进了一家当铺，负责跟踪的兄弟假装进去当东西，发现那小子竟然是那家当铺的伙计。”
至于那护卫因为想当他的臭袜子被当铺掌柜的赶出去这事儿就不必提了。
老五：“我们打听到，那家铺子是府城文家的铺子，掌柜的还是文家家主的人！”
“文家？”魏云裳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她记得文家是个相对比较低调的家族，不是世家，只能说是个大富商。听说天下大乱之前，文家的子弟都在读书准备科举。
文家家主在她印象里也是个虽然贪财但是有底线的商人。而且从他努力供家中子弟读书这一点来看，这就不是个蠢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贸然在明知她背靠大将军府的情况下来当这个出头鸟？
魏云裳直觉这不是真相，不过她没说什么，只叮嘱老五让护卫队最近警醒一些，又让碧玉出城时多带几个护卫，便去大将军府接人了。
此时小平安还在泡药浴，魏云裳找到谢晏，将此事告知于他。
谁知谢晏听了不怒反笑：“我和言欢早就猜到他们会有动作，只是没想到竟然拖了这么久，看来天下大乱之后这些人的胆子也变小了。”
魏云裳不置可否，接着道：“我觉得这个文家估计只是障眼法，只是不知道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谢晏微微一笑又郑重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大哥吧，这几天你们出门一定要多带护卫。我怕他们一直找不到粮食铺的粮食来源，会对你和平安下手。”
魏云裳点头：“大哥放心，我早已经吩咐下去了。”
和魏云裳母子俩一起用过晚膳后，谢晏不放心，还是亲自送他们回了魏家。
接下来几日，谢晏都在查躲在文家背后的人。谢家沧溟郡统治者的名头也不是虚的，短短几日就将那人挖了出来。
“李家？”魏云裳十分诧异：“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李家和文家很是不对付吧？”
谢晏点头：“没错！”
魏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李家家主也是个能人，手下细作都混成对家家主的心腹了！不过李家不怕他反水吗？”
谢晏也跟着冷笑一声：“这个掌柜的在文家干了十几年，户籍显示他是孤儿，但是他其实有个老娘，他老娘是李家的奴仆，在李家的庄子里荣养着。母子俩每年都会偷偷见几次面。”
“哦……原来是有人质在李家手上。”
魏云裳顿时理解了：“看来这位掌柜的还是个孝子呢。”
谢晏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这也和这些年李家并没有让他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有关，他只是李家埋下的一根钉子，等着关键时刻起作用。”
魏云裳好奇地问：“那大哥你是怎么查到的？”
谢晏喝了口茶：“那掌柜虽然有两分演戏的本事，可惜胆子小的很。我们的人只是稍微吓唬了他一下，他就什么都招了。”
“他还说，只要我们帮他把老娘救出来，他还能帮我们指认李家私底下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魏云裳问道：“大哥答应他了？”
谢晏点点头看向她：“后头的计划还得用上他，还需要你配合一下。”
“大哥……需要我做什么？”
魏云裳忽然心头一紧，谢晏不会让她把她的“商队”叫出来配合他行动吧？
她上哪去找一只商队给他啊？！
要不然就说商队去进货了不在沧溟郡？要不还是干脆说商队已经不在旸朝地界得了？
魏云裳正盯着谢晏胡思乱想，便听他说：“回头我放个假消息出去，就说你的商队运了大宗粮食回来，你要去城外接收粮食。到时候想要出手的人自然会出手，我带兵去来一波瓮中捉鳖。”
“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提前派人埋伏在附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果然！
魏云裳忍住心虚，真心为难道：“可是我的商队出远门去了，一个月内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谢晏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你不必担心，不需要你的商队出面，前段时间，言欢带兵占了南边的几座城，如今南下的商路已经重新打通，再过段期间确实有一大宗粮食要运来沧溟郡，届时你只需要假装出城接收粮食就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
魏云裳见谢晏似乎并不想细说这笔粮食的来源，直接答应下来：“大哥到时直接通知我行动时间即可！”
“不过……”魏云裳提出了一个问题：“届时若是动手的家族太多，怎么处理？若是全抓起来，会不会影响沧溟郡的稳定？”
谢晏冷笑一声：“放心，不会有什么影响。到时候抓人那叫名正言顺，有一家抓一家，有谢家军在不怕应付不了，正好把沧溟郡的世家大族梳理一遍，正正风气。”
“当然……前提是粮食铺得稳住！”
压力顿时给到魏云裳这边。她在心中估算了一下，郑重地点头：“大哥放心，只要我还在沧溟郡一日，粮食铺就不会关门！”
“好！”谢晏畅快一笑，不用被世家大族卡住喉咙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以往虽然朝廷军饷粮草发得足，但是沧溟郡地产不丰，百姓还是活得很苦。
谢家作为沧溟郡的实际管理者，想过很多法子想要让百姓过得好一些，可是至今都没有太大的成效。
沧溟郡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良田，都集中在世家大族手里，这还是因为谢家坚持严厉处罚侵占百姓田地的人的结果。
尽管如此，百姓的田地甚至包括百姓自己，都在逐渐流向世家。
他当年年轻气盛时，还曾说过要将府城的世家大族全部抄家，然后将他们的家产收回官府的话。
结果……当然是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
不过这些事就不必告诉云裳了！
过了几日，魏云裳去大将军府接小平安时，收到了谢晏的行动通知。
明日申时出城！
第90章 捉虫
申时。
魏云裳独自坐在有些颠簸的马车中，老三老五一左一右护卫在车旁，另还有二十多个护卫骑马列队护卫着马车。
一行人默默走出城门。没过一会儿，原本已经有些冷清的城门口，出城的百姓忽然又多了起来，陆陆续续差不多有近百人。
就连今日负责守卫城门的士兵都觉得有些奇怪。
往常这个时候都几乎没有什么人出城了，毕竟出城的百姓这个点才出城，怕是半夜都没办法赶回家中。
所以今日是怎么回事？
他越发仔细地检查出城百姓的路引，确定没有问题才敢放人出城。
发现再后头出城的人便少了，士兵才放下心，没将此事上报。
魏云裳把玩着藏在衣袖下的手。枪，将车窗推开一条缝，低声问：“老五，大概跟上来多少人知道吗？”
老五目不斜视地小声回禀：“如今大概有百来人，等到了地方，人数估计还要翻几番。”
魏云裳有些担忧：“等会儿你们一定要小心，一切以性命为重，明白吗？”
老五坦然一笑：“夫人放心，所有兄弟都穿了您准备的护心镜，汤大夫也带着几个徒弟和足量的伤药在最近的田庄里等着了。”
另一边的老三也小声插话：“咱们都准备得如此充分了，只要不是当场咽气了，一准死不了！若是这样还能死了，只能说命中注定活不长了。”
老五点头赞同：“三哥说的没错，夫人不要多想，这事儿咱们已经算是尽了人事了，结果便听天命吧。”
魏云裳突然有些后悔答应谢晏来当诱饵了，有谢家军在，总有办法收拾那些有异心的世家大族，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虽然谢家军也会受伤死亡，可是人总有个远近亲疏，相对于不怎么认识的谢家军来说，护卫的死亡她更无法接受。
她默默叹了口气，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希望谢晏动作足够快，别让他们出现伤亡。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窗边的老五道：“夫人，咱们到了。”
魏云裳嗯了一声：“送粮食的商队到了吗？”
老五：“商队还没到，您要不要下来松快松快？”
魏云裳想了想，商队还没来，那些打粮食主意儿的人应该还不会动手。正好下车活动一下，毕竟等会儿说不定就要剧烈运动了。
魏云裳不着痕迹地抬头望去，只见周围地形起伏多矮丘，山丘上野草不算繁盛但是有许多野木。
正值夏初，树木枝繁叶茂，再加上树下半人高的野草，倒是十分适合藏身。
为了让自己人有个适合潜伏的地点，也为了给想要来劫粮食的人一个藏身之处，谢晏特地选了这个地方。
好在谢晏也为他们这支诱饵队伍考虑了，他们此刻并不是在山丘下，而是在一片缓坡上，算得上进可攻，退可守。
魏云裳一边围着马车活动身体一边用余光观察周围，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发现哪些草丛中藏了人。
可惜此时无风，草丛也一动不动，她的视力也一般，没看到什么异常。
她的目光掠过马车右前方的那座矮丘。那里算是这附近能看到她这里的最佳视角，按照谢晏的计划，他已经安排好人藏在那里。
只等那些人一动手，他们就会发信号并且冲过来和她汇合，保护她的同时牵制住敌人，不让敌人发觉异常逃跑，或者破坏现场的粮食。
毕竟那可是真正能救人命的粮食。
魏云裳没看出什么，走了两圈有些无聊，便回马车上去了。
她却不知，谢晏安排人潜伏的那座矮丘，也被别人看上了。
此时谢晏的一个亲卫正领着几十号兄弟半趴在矮丘的草丛中。
为了方便隐藏，他们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衣裳，衣裳上没有任何标记。
谢家军有丰富的野外作战经验，为了防止被野外蚊虫叮咬而引发疾病，他们统一用黑布蒙着头和脸，只漏出一双眼睛。
正当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魏云裳的马车时，另外一队差不多装束的黑衣人鬼鬼祟祟地从侧边摸了过来。
领头的黑衣人抬头观察了一圈，朝身后的同伙打了个手势，同伙便上前一步，率先慢慢地往他们看中的埋伏地点爬过去。
他小心地寻找野草比较稀疏的地方，轻轻拨开草茎，手掌往下按……
黑衣人同伙：……这地怎么有点软有点热？
趴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披着一窝野草，突然被按住小腿的士兵：……啊啊啊！
他猛地一个翻身，将人按倒在地，锁喉捂嘴招呼同伴一个不落。
意外来的太突然，两拨人通通暴露。然而想到自己的任务，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出声，面面相觑。
黑衣人头领上前一步，看都没看被按在地上的同伙，环顾了一圈后低声道：“咱们都是来发财的，若是暴露了对你我都不好，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你们放了我的人，我们另寻地方。”
亲卫眼神动了动，保持着半趴的姿势思索。
此时若是动手绝对会暴露。周围已经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若是他们打草惊蛇，绝对会破坏将军的计划。
不如假装也是来劫商队的，摸清楚这支队伍的底细，等会儿趁着魏家护卫和商队护卫还能支撑，发完信号就先把这支队伍解决掉！
这个亲卫脑子灵活，敢想敢做。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谢晏派来执行这个潜伏的任务。
想明白之后，他对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把人放了。
被按住的黑衣人立刻屁滚尿流地爬回了自己的队伍中间。
方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黑衣人们也依照约定默默退开，换了个方向离开了。但是亲卫和手下的兄弟并没有放松，反而一直警惕着。
直到黑衣人完全看不到一点影子大家才收回注意力。
亲卫趴回自己的位置，视线重新放回到魏云裳的马车上。将军可是特地几次三番地叮嘱他，哪怕粮食被抢走一些，也要保护好他的妹妹魏夫人！
片刻后，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忽然从他身边的草丛中探出个头。
亲卫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神色淡定地问：“如何？”
黑衣人低声回话：“已经确定具体方位。他们似乎并没有怀疑我们。”
亲卫点头：“等会儿你带路，咱们先去把这条自己送上门的大鱼解决掉。”
黑衣人点点头不再言语，就地趴下也盯着魏云裳的马车。
魏云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四十分钟了，商队还没到！
她挪了挪坐得有些麻木的屁。股，突然有些同情那些潜伏在附近的谢家军。
这一趴就趴了快一两个小时，还是在夏季这种季节，各种蚊虫鼠蚁估计不少，免不了要遭罪。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出外勤补贴？
正当魏云裳胡思乱想的时候，被万众期待的商队终于姗姗来迟！
老五敲响马车门，握紧手中的刀语气有些激动：“夫人，商队来了！”
魏云裳立刻回神，握紧手中的枪，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下了车。
一下车她便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与刚才完全不同了，一股紧张的气息慢慢弥漫开来。
一支庞大的商队自远处慢慢走来。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冲击着魏云裳的视野。
不知道是不是谢晏给他们传过信，车队周围的护卫相对于马车的数量来说并不算多。
一眼望过去，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护卫都守卫着车队中间的豪华马车。剩下的其他的护卫零散地围绕在车队两侧。
这支商队横看竖看，不论怎么看都像只大肥羊。
魏云裳从这庞大的车队中回过神来，看着商队越来越近，握着枪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这么沉不住气，商队一走进这片地区便冲杀了出去。
紧接着一支又一支队伍从四面八方冲向商队。也有几支队伍选择冲向魏云裳。
商队停在原地，除了车队的车夫、护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拔出大刀对敌。许多马车门被推开，从里头跳出来许多持刀护卫，粗略一算竟然也有上百人！
魏云裳见他们能应对，狠狠松了口气，老实呆在护卫们的保护圈中，偶尔举枪补个漏。
她枪法不错，瞄准大腿打，这个距离，几乎一枪一个准。
倒不是她不敢杀人，而是一来没必要，二来谢晏需要活口用来审问。
底下商队吸引了大部分火力，魏云裳看着商队众人似乎露出了一些疲态，顿时提心吊胆起来。
然而没等她下令让护卫们去支援，一队黑衣人便从右前方冲了出来，一半人去支援商队，一半人却跑向了魏云裳。
魏云裳看了一会儿才确定这拨人应该是谢家军提前埋伏在那里的，顿时安心了一些。
亲卫来到魏云裳跟前行了礼低声道：“小的来迟了，夫人没事吧？”
周围躺满了哀嚎的蒙面人，魏云裳摇摇头对亲卫道：“商队的目标太大了，你们也过去帮忙吧！这里我们能应付。”
亲卫迟疑地抬头，看了一圈躺平哀嚎的蒙面人，又看了一眼魏云裳身边浑身浴血杀气十足的护卫们，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听从魏云裳的建议带人去支援商队去了。
魏云裳一枪击中一个打算逃跑的人的大腿，那人大喊一声便倒在地上哀嚎。
周围除了她和护卫们，再没有一个人能站着的人。
一阵响亮密集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魏云裳回头一看，便见一支玄甲骑兵像一道风一样从远处刮来。
为首的正是谢晏。【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