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临至五月,朝堂之上忽然出了一件大事,宛如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劈在了淑贵妃都天灵盖上。


    听见那一句“七皇子治好了嗓子”,她整个人差点没撅过去。


    什么!!!


    那个哑巴老七,竟然重新开口说话了?


    她不信,她不信……


    决不能自乱阵脚,打听清楚有无转寰余地,才是正劲。


    淑贵妃近乎癫狂地把手下宫人通通派了出去,在宫里宫外见缝插针一般打探消息。


    却绝望的得知,七皇子得遇高人,一番调养之下,嗓子早已好了大半。


    其实又惊又气的,又何止她一个,就连平宁侯府之中,也从未想到这孩子会在这个多事之秋,自曝底细。


    若是被嘉元帝知晓他嗓子得救,又该如何作想?


    定是恨不得杀了这个儿子。


    可贺归年才十一岁,如何防得住父亲的恶意?


    不行,不行……


    简祯当机立断,当即修书一封,打算托人捎到东宫,告诉这孩子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乱拉仇恨值。


    没想到信件即将送走的时刻,亭亭而立的大女儿,也拿着一封信来寻她,双手捧着嫡母顺带捎带。


    这信也是她听闻小齐王自曝之后,简直恨其不争,匆匆写就。


    她记得前世的贺归年,素来把什么都揣在心里,最会的就是卧薪尝胆,何时变成了这副不够稳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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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美人如蛇蝎


    眼下不比从前,贺归年做了太子,侯府往宫中递消息便方便许多。


    这两封信件,由宫使捧着,飞也似地到了贺归年手里。


    小小少年这阵子个子飞窜,如今坐在案前,脊背笔直,双肩端肃,显示出超脱年龄的沉稳与睿智,与平日里那个韬光养晦的七皇子判若二人。


    多福走到近前轻轻提醒主子:“殿下,这是侯府那里的简夫人与大小姐的来信。”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自小服侍到大的孩子,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殿下提前暴露自己治好哑疾一事,谁也不知他何时拿了主意。


    外头的人或许看着七殿下冲动,他这个总管太监,怎能不知殿下的意思?


    他是为了给简夫人报仇,以自己的安危存亡,来给犹豫不决的淑贵妃添上一把火啊!


    册封大殿那日,别人或许不知简夫人在宫中晕倒的消息,可殿下却险些掀了桌子,在廊下枯坐了一夜。


    山穷水尽人人践踏之时,简夫人与卫大小姐是唯一雪中送炭的人。


    甚至如今自己坐着的这张太子之位,平宁侯府的卫侯爷也有扛鼎之功。


    贺归年不是只知自保,忘恩负义之人。相反,由于艰难坎坷惯了,反而把这些恩义看的更重。


    宁可不要自己的安安稳稳,也要为简夫人雪恨。


    多福思及这些,每每又是痛惜,又是欣慰。


    这个自己从小看护到大的孩子,到底长成了这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贺归年一言不发地把信件逐字逐句地读完,看着那两封信上如出一辙语气,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简姨与阿宛站在他面前,既关切又担忧的模样。


    这让明黄衣袍的少年忍不住微微一笑,一下子撇去了方才那般沉稳冷静的模样,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少年气。


    他亲自起身把两封信件收在了密匣之中,举止之间透着珍而慎之。


    “殿下,夫人她们念着你,何不回信一封,好叫她们安心呢?”多福忍不住开口劝道。


    “不必了。”少年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边即将泛起的鱼肚白,“很快,天就要亮了。”


    “您……”多福的心骤然揪起来。


    “嘘----”


    贺归年以指抵唇,朝多福轻轻摇了摇头。


    若是淑贵妃癫狂之下痛下杀手,又干他何事呢?


    ……


    看着远处的明黄车驾遥遥走来,衣袍华贵的宫装美妇狠狠地攥紧了帕子,盯着贺归年的目光怨毒。


    若不是这个哑巴横插一脚,此刻位居东宫,得以列位朝堂辅政的,当是她的儿子。


    这些日子以来,她巴巴地盼着这一场哑巴当太子的闹剧过去,盼着陛下回心转意,盼着群臣以死直谏。


    可如今,哑巴开口,她一切侥幸的美梦都化为了泡影。


    原先被自己报以希望,倾力拉拢的中立派,反倒一改往日的犹豫不决,纷纷归心东宫,开始交口称赞嘉元帝英明起来。


    这七皇子哑疾骤然痊愈,他们不知,陛下还能不知吗?


    定是为着考验他们是否忠心安分,提前隐瞒了此事。此刻真相大白,若他们还不表明态度,倾力支持太子,不是在多疑的嘉元帝面前自寻死路吗?


    故而支持五皇子的势力一下子缩水不少,倒是贺归年在朝堂之上的风评一片大好。


    若是自己在不出手,只怕皇儿他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事到临头,淑贵妃也顾不得规矩,一大早便起身妆点,直直地来到贺归年上朝的必经之路,在此截住太子车驾。


    好亲眼瞧瞧这个哑巴究竟恢复的如何,给自己可怜的皇儿探听一番虚实。


    可惜,贺归年的情况注定令她失望了。


    矜贵清俊的少年屈指挑起车帘,露出的半张脸神色淡淡。因着角度的原因,落在淑贵妃眼里反倒有几分孤高的傲气。


    “淑娘娘,此处为前朝,您不应踏足。”


    他一字一句,吐字格外清晰,沙哑飘渺的嗓音无异于告诉淑贵妃,今时不同往日。


    这个小哑巴,真的好了。


    那她的泽年,还能有机会吗?


    宫装美妇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随机有些失了理智一般,向前几步,朝着贺归年大喊道:


    “你是故意的!如你那个半道养母一般,全在算计本宫,是不是?!”


    他三岁便被毒哑,多这些年来余毒深重,想要恢复到如今这般与常人无二,必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定是早早便寻了医者,故意瞒着所有人,使得他们措手不及。


    “淑娘娘,慎言。”明黄衣袍的少年朝她轻轻“嘘”了一声,语气散漫,似乎一点也没把这个庶母放在心上。


    “父皇病重,嘱托本宫代为监国。眼见的上朝的时辰以至,这便不留淑娘娘大驾了。”


    “多福,咱们走吧。”


    那只泛着冷玉色泽的手淡淡撂了帘子,吩咐底下人起驾。


    淑贵妃气得脸色发白。


    他,分明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好叫这把件事,再次如刀子一般挖在自己心上。


    泽儿哪里不如这个小兔崽子,她怎能忍心让自己的新生骨肉,朝这个被自己踩在脚下,□□多年的贺归年卑躬屈膝。


    怨毒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那副辇轿远去,那副被她撕扯了半晌的帕子到底坚持不住,“嘶啦”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


    刺耳的裂帛声彻底地崩断了她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吗?


    本宫偏不认输!


    “回宫!”


    宫装美妇彻底弃了那张帕子,任由它飘飘荡荡地落了地,沾染上了不少尘土。


    在这宫里摸爬打滚这些年,她什么脏的臭的没有见过?


    努力挺直脊背之后,她决绝地回了自己的住所,来到儿子的屋子。


    看着宝贝儿子一脸郁郁,淑贵妃特地扬起一张笑脸,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让他重新得到太子之位。


    贺泽年震惊地睁大了眼,一下子抓住母亲的手:“母妃,你说真的?”


    “那是自然。”淑贵妃摸了摸他激动到汗湿的脑门,一脸笃定。


    “可……”这些日子蹉跎下来,贺泽年也不似从前那般横冲直撞,顺昌逆亡,“父皇与群臣,都不看好我。”


    “那群墙头草算个什么东西,你且听母妃的话,乖乖呆在这里,等着我的好消息。”


    安慰完儿子,她整整衣衫踏出宫门,朝着那面巨大的水银镜微微一笑,浓妆过后的眼角飞扬明媚,一如当年那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娘娘。


    “走吧,到了前去探望陛下的时辰了。”


    两个贴身大宫女急忙跟上。


    自嘉元帝病重以来,每日请安探望的功夫淑贵妃从不敢忘,只可惜如今嘉元帝心里头留了芥蒂,总是见她的时候少,让人出来打发她的时候多。


    今日也不例外,淑贵妃在太极宫前站了半晌,还是没听见嘉元帝要她进门的声音。


    五月的烈日晒得她眼前发白,耳边似乎响起宫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真是风水轮流转……”


    “是啊是啊,也怪贵妃此前太过跋扈……”


    “可不是嘛,这时候连一个为她递话的人也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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