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仗势欺人的粗鲁举止气得卫忱眸光一冷,正待挺身而出拦住小太监,却被贺归年按住了推到外侧,自觉地给他们腾出位置。


    这孩子是受过多少欺负啊?


    被人这般欺凌也不敢反击,那此前的日子岂不是过的比黄连还苦?


    看着齐王那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书案,卫忱的怒气值逐渐达到顶峰,看着五皇子的眼神冷得似冰。


    他与卫侯爷有一点惊人的相似,越是心头怒火熊熊,脸上却越是冷静。


    毕竟,触犯到他爹底线的人都死得迅速,而谁会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小胖子万佑安突然从后头跳出来,一脸嫌弃地远离了贺卫二人组。


    他才不要跟偷窃犯站在一起呢。


    “表哥表哥,可找到赃物了?”


    “殿下,表少爷,这……”地毯式搜索的小太监哭丧着脸,“这实在是没有啊。”


    “胡说八道,一群废物点心。”贺泽年大声训斥,“怎么可能没有?除了这个寒酸东西,还有谁会偷本皇子的玉佩?”


    “快点,继续找!把这书案给本殿下翻过来,这书也都撕了找!”


    不声不响的“小白菜”缓缓抬头,直直逼视站在堂上的师傅刘大人,在被对方刻意躲闪过去之后,雾沉沉的凤眸淡淡敛住,古井无波一般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万佑安热心地跑来跑去,指挥着小太监怎么把七皇子的书籍毁得更加彻底。


    贺泽年不耐烦地拉开他:“你起开,别耽误本皇子的事情。”


    他已经过了十岁,长得人高马大,手劲自然不小,一拉便给小表弟拉了一个踉跄。


    只见一块圆润透亮的物事儿借着惯性,一下子自万佑安腰间甩飞出去,吧嗒一声跌成几瓣。


    “啊!我的玉,我的玉!”


    五皇子心疼地眦目欲裂,这次为了陷害齐王,他也是下了血本,这块羊脂暖玉正是玉中极品,万贵妃宫里也只有这一块。


    “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明明安排了内应放进贺归年书袋里啊。


    他难以置信地炸了眨眼,试图冲上前揪住齐王的衣领:“你搞了什么诡计?”


    一定是他,发现了羊脂玉的秘密,故意假装不知道,把玉给放到了万佑安腰间!


    贺归年比他小上四岁,足足被超了一个头,看起来分外可怜无助。


    卫忱抬手拦住贺泽年的一条胳膊,大声质问:“殿下查也查了,如今清者自清,为何还有做出这般失德的举止。”


    “此事捅到陛下御前,会让他怎么想您?”


    五皇子咬牙切齿地收了手,把玉从要哭不哭的万佑安手里抢过,大踏步出了上书房。


    走着瞧,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小哑巴,还有那个卫家少年!


    见着人走远了,忱哥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定定打量了小白菜一眼。


    暗恨自己不知怎么地又被他骗过,竟忘了初见之时他憋着坏的模样。


    孰不知,这白菜也有黑心的。


    二人并做在一团混乱的书案前整理书页,卫小少爷自觉被耍,绷着脸不与贺归年说话。


    小白菜偏头看了看,不一会儿便递过来一张字条。


    我不是有意瞒你,不要生气。


    哼。


    忱哥儿恨恨收了条子,提笔回他:


    受娘亲之托照顾殿下罢了,谈不上生气。


    小白菜捏着笔思忖了一会儿,他实在不擅长讨人开心,只得说起正事,试图转移卫忱的注意力:


    你可知今日他为何又骄横起来?


    忱哥儿抬眼看着不动声色地小白菜。


    这颗黑心白菜又得到了什么消息?


    贺归年换了一张大些的纸慢条斯理地抬笔落字,渐渐撩起了忱哥儿的好奇心。


    万氏一族求医问药半载有余,灵丹妙药与杏林高手送来无数,可淑贵妃的脸始终不见起色。


    这次终于在雁荡山一带,寻来了久负盛名的神医回春居士。


    为了万贵妃医好疤痕,重获盛宠,生生把人给绑来了宫中。


    万贵妃恢复容貌有望,这老实多日的贺之年,可不就张牙舞爪起来了吗?


    原来是这般。


    卫忱了然地点头,看来他们之后念书的日子注定会不好走。


    天知道,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听偶像齐大儒旁征博引,滔滔不绝的授课啊。


    等等……


    这位医者叫回春居士?他好像听妹妹卫宛念叨过?


    卫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在纸上落笔写下一行字:


    听闻回春居士最为擅长医治陈年旧疾,那殿下的哑疾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这……


    贺归年的眸子小小一亮,好似一个绝望多年的沙漠旅人终于看到一片绿洲,又疑心这是不是海市蜃楼。


    他,真的可以治好被毒坏的嗓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给催更的姥爷说一声对叭起,今天日六失败了,明天小作者一定努力,化身码字机!


    .


    第78章大河向东流


    贺归年伸出手指轻轻按住自己的喉咙。


    明妃娘娘去时他不过三四岁,连话也说不清。不久之后,更是被不知何处递上来的一碗毒药灌哑了嗓子。


    他知道那人的意思,无非是逼死明妃的事情做得太绝,生怕留下自己后患无穷,便想着斩草除根。


    如今时间已经匆匆过去快五年,他也渐渐习惯了口不能言的日子。


    只是……


    贺归年的记忆似乎又回到嘉元十六年的含元殿,那片阴森森的小松林。


    红衣狐裘的小女孩漂亮的不似凡尘,在他的极端狼狈之下对他伸出了手。


    好似自那个时刻,他便有了一个隐秘执着的追求。


    不能认命,他要足够强大,反过来去守护卫宛。


    瑞丽的凤眸闪过一丝暗芒,回春居士这四个字,悄悄落在了少年心底。


    抬手拦住欲上前替他抱着书箱的小太监,冰凉刺骨的眼神剐得小太监头皮发麻。


    小禄子被他这一眼盯得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后退了两步,缩着身子后退到不起眼的角落。


    直到一行人次第进了未央宫,那扇朱红的大门被轰然关上,他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压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齐王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感受着手下这人的瑟瑟发抖,对着他恐惧的脸讽刺一笑。


    小禄子环视一圈殿内众人,近皆对他流露出了嘲弄的神色。他怀着侥幸的心理终于绝望起来,开始朝着小主子的方向连连磕头。


    “殿下,殿下,奴才错了!”


    “奴才真是一时被猪油蒙住了心,这才应了淑贵妃那边的差事。”


    “可奴才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老母,求求殿下发发慈悲,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他哭得情真意切,不一会儿便涕泪交加,凄惨无比。


    站在一旁与他共同当值的太监小顺子,丝毫不给面子地嘁了一声。


    谁人不知这小子最是厌弃老母拖累,早早便把抚养老母的担子推脱给子两个姐姐。


    自己又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一心想着伴上淑贵妃之后飞黄腾达,平日里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这下他做下的那些缺德事情被主子发现,真是大快人心。


    这边贺卫两个小少年冷眼瞧着小禄子哭了许久,多福终于扶着穆皇后的手自殿走出。


    穆皇后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摆,对着殿内的两个小少年微笑招手:“才从外头回来吧?快来让本宫瞧瞧手可冷?”


    卫忱连连挺起小胸脯示意自己不冷,对着穆皇后指了指殿下的小禄子:“皇后娘娘,今日咱们发现小禄字背主,偷偷拿了五皇子的玉佩,意图栽赃殿下。”


    强行往小包子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子之后,穆皇后神色如常,看起来丝毫也不惊讶:“忱儿是个好孩子,你护着七殿下的心本宫都知道。”


    “可这……”


    怎么看起来大家丝毫也不惊讶?


    穆皇后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且看着后续,果见多福利落地上前,一把将在小禄子屋里搜出的证物抖落在地。


    “有些人见着主子宽厚,便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念想,孰不知这些早早便被主子看在眼里,看着你们这帮跳梁小丑在这儿蹦哒。”


    小禄子脸色一白,再没了辩解的借口,死灰一般趴在地上。


    未央宫有淑贵妃的探子一事,穆皇后一向见怪不怪。


    先前她一心不问宫中事物,倒也不在意这些小伎俩,而今自己这未央宫里住着两个孩子,是无论如何都要当心的。


    故而归年这孩子觉察到小禄子的异样之后,二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动声色。


    淑贵妃手伸得这样长,即使他们寻了由头处置了小禄子,她岂会善罢甘休?


    倒是不如如常一般养着小禄子,化明为暗,对淑贵妃的动作早做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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