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婚姻是什么 本来想去接皮皮的李……
本来想去接皮皮的李知难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皮皮早早睡下了,要她明天上午再去接,她看着自己To do list上最后一件事也被划去, 有些失魂地回了家。
那晚,宋乐没有回来。
次日清早, 皮皮奶奶再次联系道:“皮皮早上被爸爸接走了。”
李知难知道皮皮周六下午有足球训练,一般要七八点钟和小伙伴们一起吃完晚饭后才会回来, 就这样一天再次空闲了下来。
一直拧着劲儿的陀螺突然就没了上弦的力,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个多小时的呆,直到被手机铃声召唤回魂。
“你在干嘛?”曲子格问道。
李知难:“发呆。”
“皮皮呢?”
“他爸带走了。”
“那你发什么呆啊?”
“我……”李知难不知道如何解释,便将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是谈恋爱呢吗?找我干嘛?”
“你要是没事,跟我去喝一杯吧?”
“现在上午十一点。”
“来吧。”
李知难在啤酒屋看到了桌上空了大半杯酒的曲子格。
“恋爱出问题了?”她下意识问道。
曲子格点头, 又摇头。
“什么意思?”
“恋爱有点过于顺利了。”
“怎么说?”
“吴思齐想跟我结婚。”
“啥?”李知难更加意外,“你们俩不是才好吗?”
“是,”曲子格道, “所以这事有两种可能。”
“嗯?”
“要不就是吴思齐对我一见钟情爱而不自拔,或者,他其实并不喜欢我,只是想找个结婚对象。”曲子格灌了口酒, “你觉得哪个更靠谱点?”
李知难:“你觉得呢?”
曲子格又灌了一大口酒。“好不容易的休息, 不好意思啊, 被我搅和了。”
李知难拿过她的酒杯, 也灌了一口:“不是搅合, 倒是要谢谢你。”
“为什么?”
“你打电话前, 我一直在沙发上发呆,我发现我压根不知道自己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空闲时间。”
“为什么?”曲子格愈发不解。
“我呢,习惯了周一到周五做李老师, 周六周日做皮皮妈妈,每天都是计划好的内容,有的时候会累一些,有的时候会轻松一些,但是这样的身份让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想什么。今天我是谁?我是李知难,我不知道李知难应该做什么,想什么。”她道,“我还以为自己把自己规划得很好,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么说有点严重了吧?”
“你记得我生日那天吗?”
曲子格点头。
“我选择在那天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去自己喜欢的餐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那时候觉得,虽然工作生活上都有不如意,但是我将一切都把控得很好,没有任何我不能处理的事情,同时我也保留了我自己,我处在一个很满意的状态。”李知难道,“今天我才发现,这就是所谓的虚假满足,就像是照艺术照一样,化好妆换好衣服选好布景,再加上灯光后期,然后对着成片自欺欺人说,看这就是我。”
曲子格道:“你在今天之前,还一直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把控得很好?”
李知难点头。
曲子格:“今天我心情很差,所以我也不哄你了,李知难,你老公都出轨了,你把控什么了?你怎么好意思的?”
李知难突然笑了。
“好笑吗?”曲子格不悦。
李知难换了态度,问道:“你会嫁给吴思齐吗?”
曲子格答道:“我喜欢吴思齐,因为他长得帅。至于性格,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百搭的,我这种性格,跟谁都能处到一块儿去,你热我也热,咱俩热闹过日子,你冷那我热,我给你捂化了就行。我觉得只要我喜欢他,天底下没有我跨不过去的坎儿。”
“但是就一样,我希望他也能喜欢我。”曲子格道,“开始不喜欢没事,慢慢地喜欢上我就行。我这个人优点还是很多的,相处久了他总能选一样喜欢上。”
“你这么自信,那还犹豫什么,先婚后爱不是当下很流行的戏码吗?”
“因为我知道,他的初衷就不是谈恋爱,他是想找人凑合。”曲子格道,“凑合谈恋爱,凑合上床,这些我都能凑合,可是结婚,我不想凑合。”
“所以你不想嫁给他?”
“我不知道。结婚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曲子格道,“我以为自己一直很期待男生跟我求婚,这是第一次有人和我求婚,可是我怎么这么别扭啊?”
“你看,恋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任何离谱的理由都可以成为一段恋爱的起因。”李知难道,“可是婚姻不一样,婚姻恰恰相反,任何离谱的理由都可以成为一段婚姻的阻碍。”
“要是这话是真的,你当初跟宋乐怎么成的?他身上全是阻碍。”
李知难道:“我嫁给他,因为他是好人。”
“这话你说过八百遍了。”
“不是因为爱情。”李知难第一次将这句话补充完整。
“你把自己当奖状吗?他是好人你给他送个锦旗包个红包就行了,一定要嫁给他吗?”
李知难回道:“也不一定非要是他,只是当时出现在我人生里的,恰好是他。”
曲子格拧着眉头不敢相信,问道:“所以当时如果是别人,你也照嫁不误?”
“人好就行。”
“不是,你图什么啊?”
“方便啊。”
曲子格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她脑子飞速运转,才找到最合理的解释:“我靠,不会皮皮不是他的吧?你是为了给孩子找爹?”
这是她能找到最合理的解释了。
李知难被她逗笑,回道:“你真当咱俩拍电影呢?”
“那为什么啊?”
“我不觉得爱情是必要的事,但是单身很不方便,结婚也挺好的,他刚好出现,一劳永逸,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也没后悔过。”
“他出轨了。”
“我知道。”
“那还什么狗屁一劳永逸,什么挺好的,还不后悔?”
李知难摇头:“他以前问过我,就不怕他去外面找别的女人,我当时以为他开玩笑,现在觉得即使是真的,当时我的回答也没错,我不介意。”
“你是被旧社会的女人魂穿了吗?”曲子格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最好的朋友嘴里说出来的。
李知难道:“我就知道告诉你你会接受不了。”
曲子格:“你脑子里装的这是什么糟粕?”
李知难答不上来。
曲子格:“我找你本来是跟你说糟心事,怎么现在我觉得更糟心了呢!”
李知难心下有些后悔。伪装了这么久,一直伪装下去也很好,何必便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跟她坦白内心。明知道她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李知难道:“我是想告诉你,如果爱情对你的婚姻很重要,你可以继续做自己,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是勇往直前的曲子格。但如果你累了,那你可以看看我,这种活法可能你不喜欢,但是也有人是这样活着的。”
曲子格没再说话,结了账自己先走了。
旁晚时分,还在准备会议纪要的孙书维破天荒地接到了曲子格的电话。“我认识知难的时候,她就已经结婚生子了,但是你比我认识的早,我就是想问问,她到底是为什么跟宋乐结婚。”
“那你应该问她。”孙书维答。
“她告诉我了,说结婚是为了方便,而且宋乐出轨她也不介意,我听完一时没接受了。”
孙书维摘下了眼镜,回道:“曲子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这一路的体验除了当事者以外,别人是不了解的,可是越是不了解的人,就越喜欢站在高地上对别人说三道四。谁的人生铺开来,都是平庸里面拌着花团锦簇和劣迹斑斑,你曲子格没多高尚,她李知难也没什么罪过,她的婚姻更用不着你来接受。”
“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你明白说。”曲子格分外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本来就堵着的心情被她三两句说得愈发上火。
“我觉得我一直都说得挺明白的。我就是觉得你很幼稚,”孙书维道,“非得按照你的想法活才算对才算有意义吗?你是谁啊?”
“我谁也不是,但是如果人总要有个底线吧,如果所有人都觉得任何事情都可以无底线地肆意妄为,那这社会不乱套了?”曲子格气道。
“你不要偷换概念,这件事跟社会没有任何关系,她和宋乐之间的事,她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左右也轮不到你来管吧?”
“现在是我们的朋友被人出轨了,我们的朋友还死心塌地不介意,你能不能把你对我个人看法收起来,在乎一下李知难的情况?”
“她是成年人,不需要我插手。”孙书维拒绝道。
“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是不是她朋友?”
孙书维答:“你对朋友的定义,和你对婚姻感情的定义一样,都很幼稚很肤浅。”
曲子格气得直接挂掉了电话。
这种情况下,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可以了解李知难过去的人。
李知难回到家时,皮皮正在看电视。
“爸爸呢?”
“小屋开会。”皮皮答。
“吃饭了?”
“披萨!”
“看一会儿就去睡觉了。”
“收到。”皮皮应道。
约莫十分钟左右,宋乐从小屋出来,穿戴整齐道:“我公司有个会。”
李知难头也没抬,“嗯。”
晚上哄皮皮睡觉时,皮皮没来由地问道:“妈妈,你要跟爸爸离婚了吗?”
“谁跟你说的?”李知难突然坐直了身体。
“爸爸啊,他下午问我,要是你们离婚了我想跟谁。”皮皮说得漫不经心。
“你别听爸爸瞎说,他逗你玩呢。”可李知难此时心脏跳得飞快,纵然有和孩子坦白解释的想法,在这个当口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像是所有现实中的父母一样,选择了这样的谎话糊弄。
“妈妈什么是离婚?”皮皮不解问道。
“就是……爸爸妈妈分开住。”
“哦,”皮皮道,“爸爸不是这么说的,爸爸说就是爸爸妈妈不再相爱了。”
李知难抚了抚他的头发,道:“睡吧,皮皮。”
第22章 我没有上场的机会 周一例会,李知……
周一例会, 李知难,曲子格,孙书维, 奚西,四个人各有各的心事, 没结伴一起前往,亦没多交谈。会议一结束, 众多老师鱼贯而出,大家各自向着自己的方向离开。
回到办公室,恰好遇到等在一旁的张蔷。
“小张警官。”李知难问候道。
张蔷挥了挥手:“李老师好。”
“今天怎么过来了?”
“宣讲会,”张蔷道,“五月伊始, 正是给咱们小朋友们洗涤心灵的好时候。”
李知难点了点头,道:“刚才去开会了,宣讲会几点开始?”
“上午大课间, 我过来拿打印的材料。”张蔷道,“顺便您打声招呼,上次出警的事李北辰和我解释过了,是场误会。”
李知难装作无意道:“说起那个事, 我还想问一下呢, 那天是谁报的警?李北辰吗?”
张蔷有些意外:“您还不了解他吗?”
李知难尴尬回道:“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只是以前的学生, 不是很了解。”
张蔷回道:“他和纪修关系那么铁, 您是纪修的姐姐, 我还以为您也算是他的姐姐呢。”
“纪修是纪修,他是他。”李知难解释道,“我和他并不熟。”
“李老师, 是我记错了还是您忘了,我怎么记着当年他为了您把一个男生都给打骨折了?”张蔷回忆道,“我记错了?”
李知难没有应声。
张蔷似乎意识到,那段过去李知难并不想提及,只道:“哦,反正不是他,是一个学生报的警。”
“谁?”李知难即刻追问道。
“李老师,什么意思?您不是要秋后算账吧?”张蔷见她反应这么大,也警惕起来。
“不是,就是了解一下。”她回答得含糊。
张蔷道:“我之前跟孩子们交代过,希望她们遇到事情能够主动找警方帮助,她们这次能够这么做,其实是非常正确的,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别把名字给您了,毕竟,孩子也没做错什么。”
李知难点了点头:“好。”
张蔷又问道:“对了,学校那个音乐剧搞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
“那李北辰今天在吗?”
“我也不太清楚。”
“行吧,”张蔷道:“那我就先过去准备了。李老师再见。”
午饭时,李知难左右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曲子格,但看了看下午连着三节课的课表,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去吃食堂。
“奚西?”正巧角落处奚西也是一个人,她端着餐盘走了过去,问道:“音响的事情怎么样了?”
奚西仍是眉头不展:“陈亦童说最晚明天联系我,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到底何去何从。”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她宽慰道。
“李老师,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奚西犹豫道。
“怎么了?”
“关于你们班穆婷婷,她最近排练的状态不太好……”奚西道,“我找她聊过,但是她和我还是有所保留,要是您方便的话,可以帮我跟她谈谈吗?”
“她排练不顺利吗?”
“是这样的,我们音乐剧为了保险,选了B角,就是替补的男女主角,男主角那边接受得挺好的,但是穆婷婷自从这事之后,就有点状态不太对了。”奚西解释道,“可能有点心理负担。”
“好,我下午问问她。”李知难应了下来。
等到她得空,已经快到放学时分,李知难叫住原本要去排练的穆婷婷,带她来办公室,端了杯水,拉了把椅子。
穆婷婷满脸紧张。
“穆婷婷,最近怎么样啊?”李知难开场问道。
穆婷婷凑上前,回道:“李老师,您有话就直接说吧,这样我有点害怕。”
“我就是找你谈谈心,你害怕什么?”
穆婷婷脸上的表情写着,她压根不信。
李知难清了清嗓子,道:“真的。”
“李老师您知道吗,咱们班有一个说法。”穆婷婷道,“要是被您拉来办公室,站着挨呲儿,那就是小错误小问题,说两句就能解决,要是您给安排了座位,那问题就严重了,而您要是不光给座位还给端水,基本上就等于大难临头了。所以,李老师您给我个痛快吧。”
李知难头一次听说,原来自己被小人精们琢磨得透透的。
“你别想那么多,你最近学习有没有什么压力?”李知难问。
“我的成绩,不是一直都那样嘛……”
“现在高二,还有时间,别说这种丧气话。”
“我本来就不擅长学习。”
“对,你擅长唱歌表演,那音乐剧怎么样?”
“挺好的。”她敷衍回道。
“我听说你新加了替补的B角?”李知难总算是绕到了靶心。
“是。”穆婷婷的小脸立刻拉了下来。
“谁替补的你啊?”
“五班的赵灵。”她答。
“听说过,好像唱歌也挺不错的。”李知难随意道。
“嗯。”她轻哼,显然嘴里认同,心里并不认同。
“怎么,有了替补就没自信了?”
穆婷婷反驳道:“我还是女主角,只不过是万一我不能上场,她才会有机会。”
“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那怎么看起来不像是嘴上说的这么轻松?”李知难故意和她唱反调。
“我觉得,她在旁边看着我,不吉利。”穆婷婷有些任性地回答。
“那你考虑过她吗?”李知难问道,“她每天练习和你一样的事情,花费一样的时间,但是最后很可能都是徒劳无功。”
“我又没……可本来选的就是我,又不是我让她这样的。”穆婷婷从没考虑过赵灵的角度,被李知难这样一说,不知怎的,对赵灵的遭遇又莫名有些愧疚。
“这就是现实。现实里,谁都有谁的无奈,我们每个人都只尽人事,听天命。”李知难道,“我要是你,我就加倍努力,不给别人任何侥幸的机会。”
穆婷婷点了点头:“李老师,明天排练,您能来吗?”
“为什么?”
“苗苗她们都说我比赵灵唱得好,但是她们是我的朋友,”穆婷婷道,“您是我见过最……”
她想说,最冷血的人,但是求人的时候似乎不应该用这种词汇。
李知难自然听得出,只道:“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一个公平的评价。”
周二排练时,李知难特地去看了。
穆婷婷像是突然来了主心骨,状态也好了很多。
李北辰不知何时来到李知难身边,李知难下意识问:“你觉得主演和替补,哪一个更可怜?”
“可怜?”
“对,一个站在台上,却战战兢兢,生怕出一点意外,就失去到手的一切。一个在台后,虎视眈眈,要靠别人的不幸才能获得机会,这两个身份,哪个更可怜?”李知难有些感慨。
“我没有当过主演,也没有当过替补。”李北辰诚实答。
“所以呢?”
“所以,我认为无论哪个身份,都很幸福,因为他们都离舞台那么近,我只是个观众,舞台是我不敢奢望的。”李北辰话里有话地回答道。
李知难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到底是有何所指,外面突然传来男学生着急的声音,打断了礼堂里正在进行的排练:“李老师,李老师在这吗?”
李知难站起来向外看,是邵冲。
“老师,秦梓轩晕倒了!”邵冲喊道,“您快过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李知难听罢急忙冲了出去,边跑边问。
“不知道,突然就晕过去了,满脸是血。”邵冲回答。
操场上,看热闹的学生已经围了一小圈,校医和李知难几乎是同时到的,曲子格安排邵冲去通知她,自己去联系了校医。
“曲老师呢?”李知难看着校医身后没人,训问道。
“在校门口等救护车。”校医回。
“我学生怎么样?”李知难问。
校医简单查看后,一边紧急止血一边回道:“脑袋破了,得到医院检查之后才能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周围的学生越聚越多,李知难起身喊道:“行了都别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学生们虽然好奇,但也只得散开,唯独廖蒙在一旁不肯走,哭得泣不成声地站在原地。
李知难还没来得及再喊,只听曲子格急忙跑过来,道:“救护车来了,走。”
急救人员将秦梓轩放到担架抬上车,片刻的功夫周围又聚了一小圈人,李知难也顾不上再维持纪律,回头看到奚西和李北辰连同礼堂的学生也跟了过来,便交代道:“奚西,告诉孙老师一声,李北辰,帮忙让学生们都回去。”
二人点头,李知难跟着一起上了急救车。
“我也去。”曲子格道。
“一个人去就行。”急救人员道。
李知难:“你联系一下秦梓轩家属,我一会儿把他妈妈联系方式给你,发短信,别打电话。”
门才要关,廖蒙突然冲了上来:“老师,求你了,也让我去吧。”
李知难还没来得及开口。
廖蒙态度坚定道:“我是他女朋友。”
“别捣乱,坐不了那么多人。”急救人员推开了廖蒙的手,迅速地关上了门。一阵鸣笛开路,救护车渐渐驶出校园。
李知难不知道自己在急救室坐了多久,才总算等来了一位大夫和她解释情况:“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低血糖了。只是摔倒的时候磕到了脑袋,缝了五针,现在需要留院观察看一下脑振荡情况。家属来了吗?”
“还在路上。他现在怎么样?”
“人睡着了,有些虚弱,叫家属过来吧,得做些检查。”
“是要缴费吗?我是他班主任,我可以替他缴。”
医生喊了旁边的护士,和李知难具体交代了流程。
“麻烦问您一下,他是下午打球的时候晕的,低血糖不应该是不吃早饭导致的吗?”
“你看他体内酮含量,超得很多,是不是今天没怎么吃饭啊?”护士问道,“具体的等医生做完检查之后再说吧。”
“好。”
李知难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男孩,看了看手中的单据,决定还是先去缴费再说。
她来到一楼交费处,处理好手续,就看到对面冲过来的几个无头苍蝇,廖蒙和穆婷婷,以及他们身侧的李北辰。
“谁让你们来的?”李知难不免心中冒火。
此时,曲子格陪着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也走了过来,那女人一见李知难突然冲过来,扑到了她身上。
李知难安慰道:“秦梓轩没事,您不用担心。”
女人比划着,又掏出手机给李知难看,李知难一遍遍重复回道:“孩子没事,没事。”
廖蒙突然上前,拉住了女人,同她用手语交谈,这才让她渐渐平复下来。
穆婷婷僵愣在一旁看着这画面。
李知难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人,推了推曲子格,道:“你帮我送穆婷婷和廖蒙回家吧。”
廖蒙:“老师我不走,秦阿姨认识我,我要在这里陪她。”
秦妈妈焦急地比划着,在询问秦梓轩的下落,李知难将位置告知,看着廖蒙搀扶着秦妈妈去了电梯间。
一旁穆婷婷原本茫然的表情渐渐变得委屈,她拧着衣角,看了眼李知难,又看了眼廖蒙和秦妈妈的背影,最终低下头,像是承认了自己的多余。
“婷婷,医院人多又很乱,秦梓轩已经没事了,你先和曲老师回去,好吗?”李知难总觉得见她这般心里不是滋味。
“好。”穆婷婷顺从地点头。
李知难又看了看一旁的李北辰,本欲责备的话最终还是没开口。她跟上前面二人的脚步,回到秦梓轩的病床前。
秦梓轩仍然在昏睡着,头上包着纱布,手上吊着水,秦妈妈拉着儿子的手,无声地哭泣。
李知难将手上的单子放到了病床边,解释了刚才医生说的情况。
“您知道他为什么会低血糖吗?”李知难问秦妈妈。
一旁的廖蒙替她回答道:“李老师,秦梓轩不想让他妈妈知道这件事。”
李知难:“什么事?”
“他不想要穆婷婷家的赞助了,所以一直在偷偷打工攒钱。可能为了省钱吧,他这个月没有订午饭,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低血糖了。”廖蒙回答道。
“……”李知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孙书维打电话询问情况,她简单解释后,挂掉了电话,也惹来了一旁小护士的不满。
廖蒙看了看床头的单据,道:“李老师,我和秦阿姨在这里陪他,您放心吧,你还是先回去吧。”
“廖蒙,你和秦梓轩妈妈很熟吗?”
“嗯。”廖蒙点头。
“在博物馆,还有礼堂小办公室,和秦梓轩……那个女孩是你?”李知难回想着之前的事情,问道。
“对。”她一点也没否认,“是我。”
眼下似乎也不是纠正学生早恋的好时候,何况秦梓轩妈妈还在一边似懂非懂地看着二人。
李知难简单地交接了情况,心情颇为复杂地离开了医院。
李北辰正在出口处对面等待。
“李老师,把衣服换下来吧。”他上前,将自己的外套递了过来。李知难这才发现,着急之下,秦梓轩的血染了她的薄外套,看起来有些不雅观。
李知难听话地脱下了外套,换上了他的衣服。“谢谢。”
“没事,我送您,您回学校还是回家?”
李知难:“不麻烦你了,我……”
李北辰道:“当年您也帮过我。”
李北辰想到的,是那年张蔷脑袋流血,他将人抱到医务室,校服上染了血,李知难从办公室找了件旧衣服,帮他换了。
李知难的思绪则联想到张蔷上午的话,复杂的情绪将她原本想拒绝的话压了下去,跟着他去了停车场。
“送我回学校吧,我东西还在学校。”李知难道。
李北辰的钥匙摁了摁,不远处一辆保时捷闪了闪灯。
“这也是吴总的车?”
李北辰点了点头。
李知难有些意外他竟然还不长记性:“你怎么还开他的车?”
李北辰故意玩笑道:“我要是说吴总送我的,您信吗?”
李知难想到了那日听到的对话,便道:“李北辰,上次撞车的事是你帮我们出的钱,是吗?”
李北辰:“您听谁说的?”
“二十万?”
李北辰被这数字的精确性堵住了嘴,只模糊地回:“您误会了,事情不是那样的。”
李知难道:“就算是,我现在也还不起,这份情也得先欠着你。但是我也不想装作不知道的糊弄过去,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怎么解决,等以后我想好了,或者你有什么想法,咱们再谈吧。”
“好,听您的。”
“但是今天这事你做得很不对,你领两个女学生来医院干什么?”李知难找他算起了帐。
“我看您自己一个人过来,可能需要帮忙,而且,我觉得她们也想知道秦梓轩的情况。”
“她们是谁啊,她们想知道就得知道?”李知难有些生气。
李北辰轻声道:“李老师,您不能因为她们是高中生,就忽略她们的感情。”
“她们是未成年,你带她们过来,问过她们家长的意愿吗?如果出了事,你能负责吗?”李知难拿出了老师的标准化态度,俨然像是另一个孙书维。
“是我考虑的不周全,对不起。”李北辰应道,但是如同每一个没有真心认错的学生,他忍不住补充:“只是医院也不是危险的地方,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一旦发生,你什么身份?怎么负这个责?”
“您是担心我?”李北辰侧过头,温声问道。
“你一个成年人,这点基本的常识都没有,我担心得着你么!”她没好气地回道。
“李老师,我知道您最近情绪不好,但是今天无论是穆婷婷还是秦梓轩,您都处理得很好。”李北辰非但没有气她的指责,反倒莫名其妙地赞扬了她。
李知难听得有些别扭。或者说,这样的称赞在她的世界太稀少了。
当下她不过做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甚至多年的条件反射已经让她忘却在这种时刻下,自己应当有什么情绪。她如同一个熟门熟路的麻烦处理机,问题来了,解决问题,问题走了,迎接下一个问题。可他不知道哪来的身份,一个做错事情的人,一个没有经验的新手,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却对她莫名其妙地说,你处理得很好。
李知难害怕自己被这几个字触动情绪,故意挑着他话里的刺:“我……情绪怎么了?”
“我听说了您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李北辰平淡地回道。
李知难无意识反问:“我家里什么事?”
“出轨的事。”他一点余地也没留,直白地将真相放到了她面前。
第23章 两个故事 李知难脑袋“轰”的一……
李知难脑袋“轰”的一下。
“你靠边停一下车。”她已经顾不上体面, 连装都装不出来了。毕竟家丑扬到这个程度,她全然不知如何再和身侧的人相处。
“李……”
“停一下车。”李知难的语气轻轻柔柔。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恼羞成怒, 仿佛是刚跑完马拉松,在最后一丝力气用完之前, 交代最后一件事情。
李北辰听话地将车停在了马路边。
她想下车,却被李北辰拉住了手。
李知难将自己的手收回, 什么都没再说,只是下意识用手抹了下方才被他碰触到的地方,像是要掸走被他碰触过的痕迹。
李北辰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来,低声道:“李老师,我理解您现在不想见到我, 但是您可以听我说完再走吗?”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李知难轻声问。
李北辰坦诚回答:“您的……他和我们公司在业务上有些往来……”
李知难冷笑一声,问道:“你早就认识他了?”
“嗯。”李北辰的态度如同当年被她训斥时一般。
“等一下,”李知难突然想到, 又问:“那天在咖啡厅,你拦着我不让我走,也是因为你知道他们俩在那里?”
李北辰愣了下,轻点了头。
“那我倒是要谢谢你, 维护我的体面了。”李知难言语中带着讽刺。
她甚至有些怪他。既然当初选择了不说, 那干嘛不从一而终地坚持下去, 现在是在干什么?在她因为他一声不足为道的称赞中洋洋得意时, 选择用最伤人的方式把真相说出来。
“曲老师找过我。”李北辰突然开口道。
“曲子格?她找你干嘛?”
“曲老师来问我, 您之前是什么样的人。”李北辰说道, “我也不知道曲老师为什么会想到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现在说这件事,可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或者说, 他觉得自己只能这样做了。
“你和她说什么了?”李知难问。
“我给她讲了两个故事。”李北辰回道。
李知难很漂亮,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当她穿着漂亮裙子踩着高跟鞋出现在校园时,自然会成为孩子们口中喜闻乐道的话题。但她并不介意这些,作为话题的中心,是从发育开始就围绕在她身边躲不掉的常态。但她认为学生和其他人不同,因为师生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底线。老师这个名词,决定了前面的形容词无论是什么,都会弱化其中轻薄的含义,学生可以喜欢她,可以讨厌她,可以起八百个外号私下叫她,但她的身份给予了她另一种如同父母式的位置,因而她的漂亮也不会削弱学生们对她的尊重。
直到她班里一个向来木讷老实的男生,在她的课堂上自,慰。那学生的精,液透过化纤材料的蓝色校服黏在一起,像是一团恶心的痰。
在那一瞬间,李知难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学校的态度是低调处理,尽量将伤害和影响降到最低。伤害指的是对学校的伤害,影响指的是对社会的影响,她李知难个人的感受在这一刻无足轻重。
“你是老师,他是学生,这件事他虽然有错,但是他毕竟是个孩子,你是他的老师。”学校领导给她的理由也敷衍得可怜,只是将表示二人的身份名词再重复一遍,就成了答案。
消息很快传得全校皆知,听到消息的李北辰只感觉血液一股脑地涌上来,向来待人友善的他如同黑面煞星一般冲到了男生的教室,薅着脖领将他一整个举了起来,失控地一拳一拳锤了下去。
他不知道那天是怎么结束的,他身上的血,周围的呼喊,奄奄一息的男生,狂鸣的警笛,一切都乱作一团,让他回神的,是眼前手足无措的李知难。
她看着病房内手被纱布裹住的李北辰,没来由地上前抱住了他。
李知难抱着他,眼泪顺着脸庞滴落在他的肩膀。少年感觉到自己怀里柔软而温暖的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着,他想去碰触,却不敢伸出手。
良久,李知难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她咬着嘴唇用拇指抹掉了眼泪。
李北辰抬头看她,仿佛亲眼看着一个柔弱的女人将自己武装成强大的战士。
“别怕,李北辰,有我呢。”她坚定地对他说。
曲子格甚至可以想象到李知难的表情,因为这是现在的她在为学生奔走时,脸上最常出现的模样。
她叹道:“她骨子里就是这种硬到不行的人,死心眼,什么都不知道害怕。”
李北辰眼神中带着酸楚,答:“可是现实总是会给人当头一棒。”
“嗯?”
李北辰垂眸,低声道:“逞一时之勇是最简单的,但是对于需要收拾烂摊子的人,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我打了他,腿骨和颅骨骨折,对方可以追究刑事责任。”
曲子格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甚至几年前只是孩子的他,能将人打到这种程度。作为体育生,她深谙各种肢体械斗的逻辑,逞勇斗狠不过是图一时痛快,人都是有理智的,因此斗殴的严重程度基本是见血则止,可颅骨骨折,这完全是失去理智后下了死手的结果。
眼前这个人,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她不觉脖颈有些发凉。
李北辰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继续说道:“她为了不让我进少管所,不让我被开除,甚至给那个男生家长跪下了。她跪下求他们,放过我。”
那日,李知难跪在地上,对着男生家长央求:“北辰年纪还小,求您二位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李北辰永远忘不了自己躲在办公室门外,看着屋内李知难下跪的场景,那段记忆像是烙痕一般,在他心上生了根。
李北辰轻声道:“是不是很可笑?她是唯一的受害者,却为了一个施暴者,向另一个施暴者求情。”
曲子格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李老师穿裙子。”李北辰道,“如果说现在的李老师和当年的李老师最明显的区别,那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她也从不遮掩毫不避讳这件事。而现在,我没有见过她在学校里穿裙子了,甚至没见过她穿任何鲜艳的颜色。”
曲子格听着,只觉得眼睛酸胀,她好想回到过去的那个时刻,去拥抱那个独自担下了一切的女孩。告诉她,纵然她认为自己有了等同学生父母一般的责任,可她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不需要那么勇敢,也不用那么坚强。
第二件事,是李知难事业上最大的一次危机。
二十八岁的李知难第一次做班主任,那时候奉行严师出高徒的古典教育风格,和蔼可亲和学生打成一片的李知难在教评中以罕见的接近满分的成绩成为当年优秀教师评选的热门人物。
“但是在最后环节遭到了自己班学生的举报,说她学历造假。”李北辰道。
曲子格想了想,猜测道:“因为高考移民的事?”
李北辰有些意外:“您也知道?”
“知难的北大是高考移民考上的,这件事她和我说过。”曲子格回答。
说起来,曲子格和李知难能够成为好友,这件事也算是个契机。当年在所有人提起她,都要冠以“北大高材生”的头衔时,李知难随随便便地就告诉了她实话。
“我从小在北京读书,因为户口不是北京的,高考要回原籍,我那时候觉得不公平,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误。”李知难诚实道,“但社会有社会的规则,我确实动用了关系,这件事是不合规的。”
然后又道:“你可得帮我保守秘密,你要是说出去了,我工作就没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曲子格楞在原地半天没敢动,她刚得到这份难得的工作,才和眼前的女同事认识不到一个月,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命脉放到了她手上。
“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对你不保留。”李知难将餐盘中的红烧鸡块夹给她,“我看你很喜欢吃这个?给,好处费,收了我的好处,就要保守我的秘密。”
曲子格是个讲义气的人,她是在那一刻认定了李知难,余生都要她这个朋友。
李北辰道:“那时候我已经毕业了,出事是纪修告诉我的,就是她弟弟。我其实很羡慕那波学生,他们是李老师第一次做班主任带的班级,所以她对班里每一个学生都尽心尽力。纪修说,那年李老师连周末都不肯休,恨不能学习上,生活上面面俱到,把自己当成四十多个高中生的妈。她班里有一个女生,成绩优秀,一直是第一名,最后,就是这个女孩举报了李老师,因为李老师给排名第二的同学补课,在期末考试成绩中超过了她。”
“就因为这个?”曲子格觉得莫名其妙。
“嗯,那时候每个普通班能升到实验班的名额只有一个,她觉得是李老师害了她。当初李老师说过自己考大学的事,用来激励她的,结果就被她拿来报复李老师。”李北辰回道,“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她认为老师应该一视同仁,如果因为额外优待了A学生导致B学生失去机会,那本来就是老师的责任。”
李北辰那年专程飞回北京,和纪修一起找到女孩家门口,他好求歹求,让她开条件提要求,就差把嘴皮子磨破,可女孩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
“你们如果再这样沓樰團隊,我就去报警了。”面对这一黑一白两种脸色,女孩也没有退怯。
“你他妈图什么!”纪修攥着拳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咬牙问道。
“教育是资源,老师也是资源,既然不能够做到公平分配,那就不要把自己当做上帝玩这种干涉别人命运的游戏,”那个女孩看起来并不害怕,她甚至毫无愧疚,“李老师不过是因为知道期末题目的难点重点,才侥幸让她超过了我,等到高考的时候,她的缺陷照样会暴露,不行的人就是不行。”
纪修是知道的,作为当初参加过数学竞赛的学生,他明白努力和天赋在高考前所占的比例。
“姐,你何必呢?”纪修替她不公。
“不一样的,”李知难回道,“我不后悔,数学和英语不一样,理科是要天分的,很多时候天分不足的确会影响分数,后期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赶上去。可是英语不一样,英语是最不需要天赋的学科,只要努力,谁都能取得好成绩。她之所以有优势,是因为她父母替她努力了,给了她能够见识世界的机会,我只是想给其他同学同样的机会而已。”
李北辰在纪修的卧室里听着他们的对话,最终没有和她见面。
“你都回来了,干嘛不让她知道?”曲子格不解。
李北辰轻笑摇头,道:“我是怕被她看到我的无能。”
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时隔三年,他离开了高中校园,已经是成年人。大学生活的轻松得意让他有了能够掌控命运的错觉。但压制他的,从来都不是年龄。三年前,他无能为力,三年后,他仍旧什么也做不了。能躲在屋里,已经是他庆幸的体面。
“总之,出事之后,学校的态度很明确,他们找了两个老师去做背景调查。李老师现在的丈夫,当时利用他父亲的关系帮李老师改了档案。再之后,李老师就跟他结婚了。”李北辰回道。
曲子格不由感叹道:“难怪知难说她选宋乐,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曲子格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他真的能算是好人吗?”李北辰像是自言自语般反问。
曲子格下意识回道:“谁说不是呢,出轨的都是他妈王八蛋,哪有好人!”
这回她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嘴漏了,才想含含糊糊辩解,却见对面的李北辰看起来表情平淡,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
“呃……”她有些尴尬地想圆场,但词汇量着实有限,不知道怎么圆回来。
李北辰温声道:“曲老师,我跟您讲这两个故事来回答您的问题,您不是问我,以前的她是什么样的吗?以前的她是一个很灿烂的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很灿烂。”
车内,李北辰看着沉默的李知难,道:“这就是我想说的一切了,李老师,曲老师很关心您,我希望您不会介意我告诉她这些事情。”
“我介意有用吗?”李知难反问。
“也许她能够帮助到您。”李北辰解释着自己的意图,他知道李知难也许没有意识到,也许只是不想承认,可是她陷在泥潭里,已经陷了很多年。
而李知难当下觉得,她的过去,现在,被平铺在自己曾经的学生面前,老师这个词汇,又再一次彻底失去了它本应维持的底线。
他的眼里满是温柔,是关怀,是慈悲。
可她只觉得讽刺。
“李北辰,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李知难平和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第24章 宋乐和李知难 周三一早,穆婷……
周三一早, 穆婷婷在校园门口被廖蒙拦了下来。
她像是在请求,又像是警告:“秦梓轩的事情,我希望你别告诉任何人。”
穆婷婷仰着头, 用眼角带着不屑和敌意看着她。
“算我求你。”廖蒙低头,只在提起秦梓轩时才带着不情愿的示弱:“他那个人自尊心强, 被人知道会受不了的。”
“哦。”穆婷婷故意绕过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廖蒙拉住了穆婷婷的胳膊, 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穆婷婷推开了她的手,“他自己是没长嘴吗?还需要你来传话?”
“他不知道我来找你了。”廖蒙答。
穆婷婷冷哼一声:“那就更可笑了,他的事,他自己不来找我,要你来说什么?”
“我是他女朋友。”廖蒙说得理所当然。
这三个字, 让一贯如同公主般骄傲的穆婷婷表情堂皇,她的情绪铺满了整张脸,任谁都不难看出。
“穆婷婷, ”廖蒙冷声道,“得不到的就毁掉,这就是你喜欢一个人的态度吗?”
“谁喜欢他了?”穆婷婷嘴硬不承认。
“你自己心里清楚,随你便, 如果你希望他恨你, 那你爱告诉谁告诉谁。”廖蒙说罢, 快步向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内, 李知难也将曲子格拦在了办公室里。看着眼前臊眉搭眼的曲子格, 她表情有些无奈, 软声问道:“我的事,就不能直接问我吗?”
“我……”曲子格解释,“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这样, 我当时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呢,问完了我以前的学生之后,你得到你想要的解释了吗?”李知难问。
曲子格点头:“你并不爱宋乐,你和他结婚只是为了保住工作。”
李知难摇了摇头:“曲子格,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骗过你,我和他结婚,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对,他帮你解决了学历的事情,他当然是个好人,所以你就以身相许,虽然我理解不了,但是这就是你的婚姻观。”曲子格道。
“我嫁给他不是为了以身相许,也不是报恩。”李知难道,“我说了无数遍了,是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曲子格抬头看她,眼里的不解包含着心疼,李知难在一旁坐了下来:“我一会儿没课,你呢,有时间吗?”
曲子格点头。
当年,宋乐是亲戚介绍来的相亲对象,他帮助李知难解决这件事的时候,李知难已经明确地告诉过他,她觉得两个人不太合适。
宋乐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孩子,身上带着天然浑不吝的不客气自来熟,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宋乐无所谓道:“我也不是帮你,我算是帮咱们祖国的花朵留下一位负责任的好老师,你也不用觉得有心理压力。”
餐厅内,李知难将礼盒拎了出来,道:“这些东西是送给你和你父亲的,谢谢你们帮忙。”
宋乐被她逗笑了,答:“我是公务员,你给我送礼那不是害我吗?你要是真的想谢我,一会儿我哥们聚餐,你能不能帮我撑撑面子?”
李知难陪着宋乐参加了聚会。
和她想象中不一样,聚会的地点不是什么高大上的餐厅会所,而是胡同里那种蹲在马扎上吃小桌板的小脏摊,宋乐和他的几个发小看起来毫不介意,开怀地聊着不着四六的天儿。
北京孩子的聊天内容很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又天罗地网无所不含,夹杂着令人发笑的插科打诨,气氛好得有些诡异。
饭后,李知难抢着结账,又被宋乐拉到一边教育了一顿。“没有让姑娘出钱的道理。你这么着不如直接扇我嘴巴。”
李知难问他,为什么要选择那样的一个地方,宋乐说,那家老板是个低保户,他们经常去照顾。
后来,李知难的爸爸摔断了腿,宋乐先他一步到了医院照顾打点。
没两天,就连医院里的小护士都对这个男人青睐有加。他说话办事周到体贴,却不是高高在上体面周全的那一套,他来的时候给人带俩苹果,搬搬快递,甚至有一天拎了两套煎饼果子,他聊小张护士淘气的儿子,给刘护士长带同仁堂的膏药,他幽默开朗有分寸,很快就让李知难爸爸成了那一楼最受优待的病人。
李知难几次推拒,都在他那里碰了软钉子,后来她认真地找他解释,无论你做什么,咱们俩是没可能的。
宋乐只憨憨回:“明白,我自己个儿几斤几两我还心里没数吗?我要是真惦记你,那不是抢着给自己报名当癞蛤蟆吗?我傻啊?”
李知难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宋乐回道:“相逢是缘,何况我是党员,你们人民群众不懂我们的思想觉悟,我不怪你,啊。”
他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像是李知难是组织分配给他的政治任务。
有一天,北京晚报上刊登了一则故事,党员为保护民众和劫匪拼命进了ICU,李知难联系了几天都没联系到宋乐,最后有些着了急。几天后,他一脸黑地回来,说是去农村志愿服务去了。
“你不会是担心我吧?”宋乐和她开着玩笑。
李知难倒是难得地被人用这样有些暧昧的话开玩笑,却心里没有生出反感。
也就半年光景,当李知难厌倦了周围人没完没了介绍的相亲对象,她问宋乐:“你想跟我结婚吗?”
宋乐回:“想啊。”
“但是我……”
“我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可是我觉得婚姻就跟革命一样,只要目的地是相同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为人民服务啊。”宋乐笑着,像是玩笑一样。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我怕对你不公平。坦白讲,我年纪在这里,结婚对我来说不过是完成任务,是为了以后工作方便,家人放心,传宗接代,反正都是现实因素,我不太相信感情那一套。”李知难解释道。
“那赶巧了,咱俩正合适。”宋乐答,“我也不想找那种爱来爱去腻腻歪歪作天作地的媳妇,老百姓过日子,平平淡淡做个伴,多好啊。”
他们去登记处领了证,连婚礼也没办,宋乐将收到的礼金以他们的名字捐了出去,这场婚姻就这样开始了。两个目的相同的人,满足对方家长对孩子择偶的期待,一位老师和一位公务员,开展也许为期一生的合作。
曲子格试探问道:“知难,哪怕没有感情,可他出轨了,你怎么能接受呢?”
李知难回道:“我其实还没有和他谈这件事情。”
曲子格:“你不生气吗?”
李知难摇头:“说实话,我有些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可能潜意识里,我也知道他当年的说法未必是真的,但是我懒得再折腾了,所以就顺水推舟地当作真的了。”李知难答道。
“知难,”曲子格道,“你被伤害过吗?”
李知难被这个问题问得一个激灵。
曲子格道:“我就是觉得没有人会天生不想要爱情的,这事不合理啊。”
李知难笑道:“天底下那么多和尚尼姑,有什么不合理的呢?”
“人家那是看破红尘,你这红尘还没进去呢!”
李知难低头道:“那你不如把我当成残疾,这种性格可能是一种残疾,这样想,会不会好接受一点?”
曲子格道:“好,就算你不在乎爱情。但是我们是社会主义,我们的婚姻是一夫一妻制,这你总要接受吧?”
李知难道:“我知道。”
“然后呢?”
“婚姻不是谈恋爱,我们之间还有皮皮,我要考虑的不只是我自己,况且我们双方父母年纪也都大了,承受能力差,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大家的名声都不好,我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知难解释,“觉得没有必要闹得那么难堪。”
“你为什么要想这些?”曲子格听得一脸离谱,“做错事的是宋乐,不是你,知难,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些是他应该考虑的,不是你。”
“如果他真的喜欢那个女孩,他是不会考虑这些事情的。”李知难道。
“那就活该他承受这些后果!”
“可是我也需要承受这些后果。”李知难回。
沓樰團隊 曲子格皱眉道:“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我觉得我好像是在劝一个被家暴的妇女离婚一样,你懂吗?李知难,你现在就是在被宋乐家暴,出轨就是精神暴力,你被人打了都不反抗吗?”
“那也要觉得疼才会反抗,我并不觉得疼。”
曲子格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不疼,行,不疼,那你就不嫌脏吗?跟别的女的共用一个男人!”
李知难看着她,面露尴尬,半晌后才如实回道:“我们,不睡在一间屋子里。”
“什么?”
“生完皮皮之后,我们就没再睡在一起过了。”李知难道。
曲子格在脑子里飞快地算了算,眼睛瞪得更大了些:“你是说,你和宋乐,五年多没有……?”
“对。”
“不是,你们这搭伙过日子,还真纯粹地搭伙过日子啊?”曲子格头一次见识到,原来在婚姻的世界里,还存在着这样的关系。
第25章 做你的港湾 “对不起知难。”曲子格抱……
“对不起知难。”曲子格抱住了她。
李知难不知道她的抱歉究竟是因为她去问了李北辰那些问题, 还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私生活。她拍了拍曲子格的后背,像是安抚。
“我知道我们性格差异很大,你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 但是我想做你的……”曲子格思索不出合适的词,脑海中品偏偏浮现了莫名其妙又完美切合的一个:“港湾。”
李知难笑道:“我看起来是什么漂泊无依的人吗?”
“你是块咬在悬崖上雷打不动的大石头。”曲子格答。
“石头和港湾, 曲老师的语文有待提高啊。”李知难打趣。
“对,石头和港湾, ”曲子格重复道,“朋友就是这样的,两个毫无关联的人,看起天差地别,好像连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都不协调, 但是会永远搀扶着,相伴终生。”
李知难被她话中的笃定敲击着心脏。
“你想一想,我们没有亲人之间与生俱来的血缘羁绊, 也没有爱人能被法律赋予第一亲属的身份,我们之间不是唯一的,不是必然的,不是理所应当的。你是我的选择, 从第一天开始, 每一天都会做出的同样的选择。我选择了你。”曲子格认真道, “父母孩子会陪你一段, 爱人也会陪你一段, 但是我, 李知难,我会陪你全程的。等你老了,也得跟我在养老院里打麻将织围脖。”
李知难眼睛有些酸, 又不想被她看到这样的自己,故意回道:“我们就不能有点别的爱好吗?”
“你想斗地主钩手套也不是不可以。”曲子格一脸“看我为了你做了多少退让”的表情。
李知难攥紧了她的手。
曲子格整理了下情绪,突然想到:“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打算和吴思齐试试。”
“你要和他结婚?”李知难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及语气,都和当时质问她怎么不离婚的曲子格如出一辙。
曲子格回道:“昨天你走了之后,出了些事情。”
操场上的混乱结束后,曲子格回到办公室按照李知难的交代联系秦梓轩妈妈,她短信才发出去,孙书维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现在什么情况?”孙书维询问。
曲子格还生着她的气,将事情经过交代后,假意忙手机上的信息不再理她。
“你把手机放下。”孙书维命令道。
曲子格不悦地抬起眼:“孙老师,你态度客气一点。”
孙书维皱眉道:“在你管辖的时间,学生出了这种事情,我看你还挺无所谓的?”
“我现在正在联系他的家长。”曲子格挥了挥手机,“还是你孙老师觉得,眼下我应该先满足你的官威,孩子家长那边着不着急都是次要的?”
“曲子格,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处理不好,你和李知难都要连坐的?”
“和知难有什么关系?”曲子格道,“你有意见就冲我来,别跟我上纲上线地整这一套。”
孙书维立正,道:“上纲上线是吧?好,我问问你,今天的训练是按照教学规范来的吗?学生在课前有没有进行充分的准备工作?出事的时候你在哪?你对这件事的紧急预案是怎么处理的?”
她几个问题问过来,曲子格脑子一片蒙,本来就是为了红五月篮球比赛的加训,她哪来的什么教学规范,又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最主要的是,出事的时候她在办公室,并不在操场上。至于处理方式,学生跑来找她,她叫学生去找李知难,自己去了医务室。
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事后再回想,似乎能被挑出毛病的地方还不少。
她有些理亏,这情绪也如实地写在了她脸上。
“你最好盼着秦梓轩没事,如果他真有什么意外,我看你也不用干了。”孙书维又说道。
曲子格被她这样劈头盖脸地指责,面子挂不住可又拿不出道理反驳,整个人脸涨得通红。
“孙老师,您这么说也有点过分了吧?”吴思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曲子格想上前制止他,一个刚入职的老师和教导处的主任这么说话,她怕自己还没丢工作,吴思齐就先被穿小鞋挤兑走。
“我认为曲老师没什么错,学生的身体问题,她又不是神仙她怎么预测得到?”吴思齐将她拦在了身后,“您现在着急有情绪可以理解,可曲老师是无辜的,您何必把气往她身上撒呢?”
孙书维看着眼前的二人,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整个脸都带着山雨欲来的紧绷。
曲子格想起上次看她副表情,对面的学生一周后就被劝退了。她心里组织着语言,想说些软话调节。却听孙书维开口道:“曲老师,今天的事情写一份材料,明天早上送到我办公室。”
她留下文件夹转身走了。
曲子格松了一口大气。
“咱们学校没人敢这么跟孙书维说话,你破天荒头一个。”曲子格叹道,“你也不怕这个月奖金被扣干净?”
吴思齐有些担心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
他拍了拍曲子格肩膀:“你没事就好,学生的事情别着急,先照顾好自己。”
李知难看着对面的曲子格,知道单单吴思齐这句话,对她的杀伤力不亚于梁山伯坟前自杀,杰克把木板留给露丝,韩剧男主角为了盲人女主角开车撞墙捐献眼角膜。
曲子格手托着腮,道:“爱情是需要些冲动的,对吧?”
李知难点了点头,“但是婚姻需要理智。”
“我愿意相信他。”曲子格道,“人活在世,总要有几次用心不用脑的决定。感情这种事,就算是大脑再聪明的人,也未必能得出正解,我本来就不聪明,我想相信自己的心。”
“……”李知难虽不赞同,但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扫她的兴。
“知难,上次我这样盲目,我的心帮我选了你,所以我愿意再相信一次。”
李知难上前搂住了她,“好,我也可以做你的港湾。”
人生的选择,时时刻刻地发生着。晚饭吃米饭还是面条,饮料买果汁还是可乐,选择坐公交还是地铁,一个个因,在一个个的选择后成为一个个果。大部分选择都是无关紧要的,更谈不上对错,于是人盲目地认为,也许选择这件事本身就无关对错。上天最喜欢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开玩笑,众多因中毫不起眼的那一个,在未来的某时某日,会成为一颗子弹,以最残忍地方式提醒你,当初做了错误的选择。
廖蒙在办公室门口:“李老师。”
李知难示意她进来。
她将秦梓轩的假条放在了办公室。
李知难看了一眼,继续忙手上的行政表,“知道了。”
廖蒙并没有走,小声问道:“李老师,那个纸条您看了,对吗?”
李知难几乎忘了被自己放在抽屉最深处的纸条,她仍旧没抬头,道:“我答应你不会看,就不会看。”
“那您之前的提议还有效吗?”廖蒙问。
“我说话算话。”她答。
廖蒙离开办公室,看着里面从始至终都没把她当成大事的李知难,不由地心生愤怒。对于她来说,那个纸条像是一枚可以炸毁她人生的炸弹,她小心谨慎,左右周旋,以求保护自己的平安。可是那个掌控着炸弹引线的人,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连头都不抬,就轻松地控制了她的生杀大权。
凭什么?就因为她是老师么?
她这样想着,不小心撞到了对面的楚老师。也许是怕被人解读出当下的情绪,撞完人后的她道歉的话也没说,转头就跑掉了。
楚老师边埋怨边走进了办公室:“李老师,刚才那个是你们班的吗?什么毛病?冒冒失失的。”
李知难这份行政表格规定今天内必须完成,一上午都在和曲子格掏心掏肺的她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距离截止还有一个多小时,她还有两三页没有完成,只得打着哈哈没有回应。
“还有,你们班秦梓轩什么情况?”楚老师继续问道。
“没事了,医生让在家休息两天,下礼拜就能正常上课了。”李知难眼睛盯着表格,嘴上自动回复。
“不是,我是说他家里什么情况。”楚老师问道。
“您什么意思?”李知难总算抬起了眼睛。
“他家是低保户啊,李老师您不知道吗?”楚老师颇为意外。
李知难:“您,从哪听说的?”
“我们班学生说的,”楚老师指了指外面熙熙攘攘地学生们,道:“他们都说这事呢。”
李知难恍惚看到眼前的表格,像是时空扭曲般在她眼前变了模样。
“我还以为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呢,看起来那么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真没想到。”楚老师感叹道,“对了,都忘了正事了,走吧,李老师,咱们去开个会,音乐剧的事。”
李知难回道:“楚老师对不起,我正想跟您说呢,音乐剧我想我还是别参与了。我们班成绩您也看到了,最近又出了很多事情,我想专心搞一搞我们班的事情。”
“那不行啊,咱们……”
另一侧八班班主任石老师突然开口道:“我替李老师吧,李老师最近挺忙的,我最近正好没什么事。”
楚老师还想再说,只见石老师那边给她使了使眼色。
“什么意思啊?”出了办公室,楚老师不解道,“她不会是因为这是义务劳动,就不愿意了吧?”
石老师小声道:“您想多了,我跟您说啊,李老师家里……”
二人小声谈论着,越走越远。
第26章 五月的开始与结束 红五月终于拉开了帷……
红五月终于拉开了帷幕, 几个学校组织了各种各样的文艺汇演,篮球比赛定在周三,舞台剧献礼演出定在周四。但是从周一开始, 李知难就感受到了红五月带来的影响:这帮孩子没有一个有心学习的,全都把脑子放在了如何凑热闹上。
周三上午, 穿着不同校服的孩子们在篮球场上认真地挥洒汗水,围观的学生众多, 加油声此起彼伏。
“你怎么有空找我?”办公室内改教案的李知难意外地看到了曲子格,“外面不是比赛呢么?”
“半决赛出线了,明天跟A中争总决赛冠军。”曲子格得意道,“我本来以为失去了秦梓轩,这回危险了, 没想到邵冲可以啊,平时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刻抗压性非常好, 越比状态越好。”
“还不谢谢我。”李知难挑眉道。
“多谢李老师慧眼识珠!”曲子格抱了抱拳,“我这边算是告一段落了,能歇会了。”
李知难指了指自己的教案,道:“革命尚未成功, 本同志仍需努力。”
“那你什么时候能取得胜利呢?”曲子格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剌剌地坐了下来。
李知难想了想, “小考小胜, 大考大胜, 要是想结束革命, 就只有到高考了。”
曲子格耳朵里听不得“高考”这两个字, 摇头晃脑道:“好家伙,那你的革命之路确实艰辛。”
李知难笑道:“且没有尽头。这届送走了还有下届,老驴拉磨, 一圈接一圈。”
曲子格看着外面阳光灿烂的高中生们,不禁感慨:“哎,我们就是在这一届又一届的接替里,慢慢变老的。”
李知难也同样感叹:“是啊。”
“所以珍惜当下,明天音乐剧给我留个座位,我们一起欣赏祖国花朵的绽放。”曲子格话锋一转交代道,“可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她顿了顿,道,“在咱们这儿,没有没花的时候。谁叫咱们这儿是花园呢!”
周四早十点,礼堂里座无虚席。教育局的领导,各个学校的老师、学生们,都在台下等着今年最盛大的演出——红五月献礼表演。
相比前面的人头攒头,台后更是一片杂乱,李知难和曲子格快认不出这里了,满地的箱子纸盒,服装道具,只靠几条透明胶带和白纸规划暂时的候场范围。她们按照指示牌左拐右拐地,找了好一会儿才到音乐剧的候场处。
奚西见她二人,意外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的传统,”李知难将手里的花送了过去,“这是你的第一个胜利果实,祝贺你。”
曲子格补充道:“当年我带队去参加田径比赛,也是知难给我送的花。”
“可我还没取得名次呢……”奚西有些受之有愧。
“那些是后话,到现在为止,你作为老师的耕耘就结束了,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所以,辛苦你了,奚西老师。你做得很棒。”李知难把花塞到了她怀里。
奚西听着这话,眼角有些泛红。就连她自己,也忘记了这不仅是孩子们的付出,也是她的心血。
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只道:“也不是我自己的功劳,还有我师哥……”
“对啊,李北辰呢?”曲子格左右找他。
“他公司有事,今天来不了了。”奚西面露遗憾。
“临门一脚了他跑了,这事弄的。”曲子格摇了摇头。
突然,穿着戏服的穆婷婷跑了过来:“老师,王子然找不着了。”
“什么情况?”奚西肾上腺素都快飙到顶,“什么叫找不着了?”
穆婷婷把手机递了过去,道:“他给我发信息,说他演不了了。”
“为什么?”奚西对着手机,像是能透过那个小机器问到对面男生的耳朵里。
李知难看了看表,拉住了奚西的胳膊,道:“先别管这些,你的B角呢?还有五分钟,赶紧换人。”
“秦梓轩,秦梓轩呢?”奚西在后台边跑边劲吼道,“把秦梓轩给我带过来!”
“B角是秦梓轩?”李知难被吓了一跳,她小声问穆婷婷:“他不是不肯演吗?”
穆婷婷显然情绪有些波动,只答不知道就跑去了一边。
留下李知难和曲子格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李知难不解。
曲子格:“自从那事,你以为秦梓轩还是以前那个校草呢?给他机会就不错了。”
“啊?”李知难不知道怎么秦梓轩还从王子变成青蛙了。
“就那个低保那个事,”曲子格提醒道,“除了他那个小女朋友廖蒙,谁还愿意跟他一块儿玩。”
“……”李知难最近都在忙教学任务,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过短短几个礼拜,秦梓轩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不过我换他和这事没关系啊,医生那边说的,要他注意脑震荡,我可不是看人下菜碟,”曲子格急忙解释,“是看人,但是不是看人的家庭条件,是看人的身体条件。”
李知难看着乱作一团的后台,拉了拉她的胳膊:“走吧,我们去座位上坐吧。”
音乐剧表演结束,台下掌声雷动。主演和老师一起,手拉手鞠躬致谢。
“穆婷婷。”舞台上,秦梓轩拉着她的手,小声道,“谢谢你。”
穆婷婷没有回答,只待谢幕结束后便立刻松开了他的手,向着后台跑去。
“穆婷婷。”秦梓轩追了上来。
她有些顾虑地将他拉到一旁隐秘的角落,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不怕你女朋友看到了?”
秦梓轩低声回道:“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说服我做B角。”
“跟我没关系,奚西老师选的你,我不过是传个话。”穆婷婷回道。
“但是如果不是你跟我说,我可能不会……”
穆婷婷打断了他,道:“我说了,跟我没关系。”
“不光是这件事,”秦梓轩又道:“还有,谢谢你爸爸之前对我的赞助。”
穆婷婷脸色愈发难看:“这件事你更没什么好谢我的,我之前不知道我爸爸做了什么,以后你也不需要我爸爸再做什么了,所以以前的事,你谢我没有意义,以后的事,你谢我没有理由。”
“好。”秦梓轩点了点头。
“婷婷?”苗苗在外面喊着她的名字,穆婷婷将秦梓轩推开,朝着苗苗的方向跑过去,两个人兴奋地拥抱,苗苗夸张地赞美着穆婷婷方才的表演,全然没注意到她眼底的若有所思。
秦梓轩再次低下头,回到另一侧的候场区准备卸妆。
“秦梓轩。”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梓轩满是期许地转过身,看到眼前的廖蒙和她手里的花,眼神无意识地暗淡下去。
廖蒙先是一怔,但立刻反应过来,他期待的人不是自己,自己和这束加急订购的花,都是笑话。愤怒和羞恼让她顾不得其他,狠狠地将花砸在了他怀中。
看着廖蒙跑开的背影,秦梓轩无名火突起,他将戏服一股脑地扯下,几颗不大结实的扣子瞬间崩落,哒哒哒地洒了一地。
宣泄情绪在失控时总有些不计后果,但是他并不是能不计后果的人。几个呼吸的功夫,秦梓轩蹲下了身,将地下的扣子一粒一粒捡起,小心放回口袋,左右看着周围思索办法如何缝回去。
不远处其他班级的桌子上有针线盒,秦梓轩借了过来,坐在一边认真地缝扣子。
“你还会这个呢?”同台演出的男生凑了过来,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伦不类的东西。
秦梓轩没回答。
另一侧女同学扯了扯男生的胳膊:“你忙你自己的去。”
“看不出来啊,还有这种手艺,下回我衣服要是破了,也找你给我缝啊小裁缝!”男生开着玩笑。
秦梓轩捏着针的手却越发抖起来。
女生急忙将男生推到他处,又暖声安慰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啊秦梓轩,你别多想,他开玩笑呢。”
人离开了,秦梓轩的心里却更加复杂。
这样暗暗戳戳的嘲讽在这段日子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甚至不知道男生的嘲讽和女生的安慰,到底哪个更伤自尊,或者其实这些都没有什么,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与生俱来的处境——贫穷。
廖蒙此时再次回来,她上前三两下将秦梓轩的衣服扔到地上,压制着怒气问道:“你刚才去找穆婷婷了?”
“……”
“你去找穆婷婷了对吗?”廖蒙又问了一遍。
“……”
“怎么,忍不住了是吗?终于肯承认她才是……”
秦梓轩打断了她的话:“廖蒙!”
“所以归根结底我这个幌子就是用来气她的?”廖蒙将心底的猜测道了出来,“你不接受她爸爸的赞助,到底是因为不想和她有关联,还是因为不想自己配不上她?”
秦梓轩低声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好么?”
廖蒙被他的态度激怒:“好啊,现在她知道真相了,你能够和她坦诚相处了,我这个幌子就没用了,你就想扔掉我了,对吗?”
“你在说什么?”秦梓轩一脸无奈。
“我在说你从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她!你之前要我帮你的话都是骗人的!”廖蒙愤怒地喊道,引起了周围人好奇地观望。
在礼堂外的苗苗唯恐天下不乱地看着这剧情,远远道:“他们俩吵啥呢?哼,吵啥都活该。”
“苗苗,你少说两句吧。”穆婷婷将手里的冰棍儿递到她嘴里。
“本来就是,搞笑呢!”苗苗翻了个白眼,“把自己当原配?还舔着脸过来让你离秦梓轩远一点,让你别把舞台剧当真,什么玩意啊!就得让她知道,是秦梓轩那个贱男非要往你面前凑,一对儿贱人把对方当成宝贝了,还以为别人也会这样,别搞笑了。”
穆婷婷看着那边的争执,道:“走吧,人家的事情和咱们没关系。”
献礼演出还没有结束,舞台上的表演仍然进行,纵使是男女生之间爆发的激烈争执,也不过是侧头一幕的注意,演出在继续,后台的混乱也仍在继续。红五月一直是这样,在夏天的伊始,一切都要红红火火地进行着。
“下午跟我一起去看篮球比赛?”午饭时,李知难邀请道。
“好。”奚西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刚结束了表演,有些失落?”李知难看她情绪不对。
“不是的,”奚西调整了情绪,“这种演出我大学的时候经常参加,那时候我还是主演呢,我哪有那么脆弱。”
“当老师和当主演还是不同的,”李知难道,“我们只能在幕后,就算是再想帮助他们,最后一步仍然需要他们自己走,这种局限何尝不是一种成就呢,我们放手,他们才能有更广阔的人生。因为人生的路不就这样吗?一代传一代,看着他们走得更好更远,纵使知道他们的未来和我们无关,但却仍与有荣焉。”
下午篮球决赛场面十分壮观,两侧学生都打出横幅和标语,高呼着为自己的学校鼓劲加油,那年轻的声音放佛能震得大地都抖三抖。
李知难看奚西仍旧是那副表情,道:“你到底怎么了?”
她知道阶段性胜利后会有一定的失落时间,但是奚西的失落也未免太夸张了点。她像是把自己的魂儿都失没了。
奚西缓缓开口道:“知难,我犯了个错误。”
“怎么了?”
“陈亦童帮我修好音响那天,我和他睡了。”
李知难眼睛瞪得浑圆。
“我是第一次。”奚西低头道。没了音乐剧做情绪缓冲,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面对这件事情。
“你,用保护措施了吧?”李知难半晌后,小声问道。
奚西点头。
李知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试探问道:“你喜欢陈亦童?”
“我不知道,我自己也很混乱。”奚西看起来像是迷路的小羊。
“发生了什么?”
周二那天,陈亦童如神兵天降,带着修好的音响来到礼堂。
“北辰呢?今天不是你们排练吗?”陈亦童问道。
奚西道:“学生出了点事,他去医院了。”
“他没事吧?”
“他没事,他送学生去的。”奚西道。
“好,”陈亦童笑着看着她,“那我帮你把音响装上?”
奚西感激地点了点头。
陈亦童脱掉了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解开了袖口的扣子,认真地工作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他额头顶着汗水,道:“可以了你试试。”
奚西放了首音乐,听着礼堂内再次响起的高级音效,奚西手捂着胸膛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北辰的曲子?”陈亦童有些意外。
“嗯,”奚西道,“你上次不是说没有灵感吗,我最近在听,找找灵感。”
“找到了吗?”
“有点像暗恋,”奚西坐在了舞台边缘,听着曲子缓声道,“默默注视他,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好像他就近在手边,但是其实他又远在天边,根本碰触不着。所以他开心的时候,旋律是婉转的,他难过的时候,听起来又像是呜咽,他回头的时候,是那段跳跃起伏的旋律,还有最后结束时候的低音,像是意识到,他的眼里永远不会有自己的无奈。”
“奚西,你在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想着谁呢?”陈亦童轻轻皱着眉。
奚西不好意思道:“没有,瞎说的。”
陈亦童看着她,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奚西道:“有才华的?长得帅的?性格好的?”
“李北辰那样的?”陈亦童反问。
奚西有些慌乱,回道:“你……你这话,你什么意思啊?”
陈亦童眼中的情绪愈发深重,他凑到她的面前,语气听不出的别扭:“我哪比不过李北辰?”
奚西:“我没说,你干嘛要和北辰师哥比,你,你先离我远一点。”
陈亦童反倒凑得更近了:“那你觉得我有才华吗?”
奚西没法回答,他离得太近了。
“长得帅吗?性格好吗?”
奚西的心脏狂跳。
他的脸越来越近,奚西不由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礼堂内空无一人,陈亦童吻了她,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着了魔一般。
奚西后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我觉得挺丢人的。我一直说想要纯粹的感情,不想要这种肉,体关系,结果自己倒是打了自己的脸。”
“然后呢?”
“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联系过我了,可能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吧。”奚西道。
“奚西……你这……”
“知难,求你了,千万别告诉别人。”奚西沮丧着一张小脸,请求道。
李知难点头,劝道:“如果你真喜欢他的话,其实也不用在乎这些,因为别人的看法不重要,人要对自己诚实,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哨声此时响起,他们以压倒性的主场成绩取得了总冠军,兴奋的孩子们将邵冲高高抛起,那个本来就高人一头的少年远远看起来像是旗帜。
被评为MVP的邵冲在讲台上致辞感谢,他大声道:“我想谢谢我的班主任李知难老师,李老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曲子格满头汗走过来,调侃道:“他脑子有问题吧,不谢我谢你?”
红五月开门红,学校音乐剧评了一等奖,篮球比赛夺冠,陈校长为此专门莅临三班,用他特有的官腔表扬法折磨了学生半个多小时。
五月结束的时候,三班的月考成绩也下来了。
“恭喜李老师,这次月考,你们班英语第一。”徐老师赞扬道。
“谢谢,徐老师。”月会散会,大家向外走着,李知难最近已经习惯了各种赞扬声,差点飘飘然。但是来自徐老师的表扬意味还是格外不同的。
“上次我说话严厉了些,但也都是为了你好,你看这回,音乐剧得奖你们班男女主角,篮球赛第一你们班MVP,成绩也是年级第一,我看今年的评优非你莫属了。”徐老师衷心道。
负责音乐剧的英语学科负责人楚老师也在旁补充:“确实非常圆满。对了李老师,拖了快一个月了,今天晚上咱们音乐剧的幕后老师们聚餐,听说陈校长给准备红包了,你也来吧。”
“我就不去了,我也没站好最后一班岗。”李知难推脱道。
“没什么的,一起去吧,荣誉是大家的。”楚老师道。
“谢谢楚老师,我家里还有事,真的不去了。”李知难答。
“楚老师,李老师既然不想去,就别强人所难了。”她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会议室门口,李北辰和奚西并肩站着,应当是楚老师早就安排好了他们会后一起聚餐事宜。
她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李北辰了。上次见他,还是在他的车里,她说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李北辰一直是个听话的学生,她说让他离远一点,他就老实懂事地避免任何和她见面的场合。李知难甚至怀疑,演出那日的临时会议,八成也是借口。
“那好,那咱们就先走吧。”楚老师组织道。
奚西冲她挥手:“我先走了知难?”
李知难点头告别。
“再见李老师。”李北辰从她身侧走过,礼貌告别道。
“再见,李北辰。”
这么多年的你好和再见,她第一次加上了他的名字。她想着,以后应该再也不会见面了。既然是道别,总归要体面些。
第27章 楼梯间的声音 期末考试结束后,办公室……
期末考试结束后, 办公室正议论着暑期的排班安排,学校新改了制度,原本可以休假的班主任也要参与到暑期值班当中。李知难被这些行政要求搞的一个头两个大, 趁午休逮到了孙书维,好好抱怨了几句。
“我要是知道没有寒暑假, 我当初才不做老师!”李知难道。
“别人说这话我还信,你李知难, 活该一辈子当老师。”孙书维回。
“你们行政部门每天能不能有点正事,天天想方设法折腾我们,然后学生又觉得是我们在折腾他们,里外里坏人累活都是我们的,你们在后面不要太舒服!”
孙书维小声道:“这回你还真有可能不用值班了。”
李知难眼前一亮, “怎么,孙主任终于要给我走后门了吗?我就知道我们的友谊一定是值得投资的。”
孙书维笑道:“跟我没关系,你谢谢你们班学生吧!”
“谢他们?”
“他们的演出选上了今年区里的中秋晚会, 甚至有可能上北京台春晚,老陈很重视,你这个暑假可能不用值班,但是需要跟一跟这件事。”孙书维提前和她透露消息。
“春晚?真的假的?”
“现在还没有准信儿, 但是有戏, 我们打算推一推。”孙书维道, “对咱们学校也有好处嘛。”
李知难想着陪学生练习总比坐在办公室强, 点头道:“那你努努力, 我这个暑假能不能休息就全靠你了。”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 陈校长将她和奚西一起请到了办公室。好消息是,孩子们的演出确实获得了领导的赞赏,准备送选中秋晚会, 坏消息是李知难这个暑假要和奚西负责带着孩子们去可能音乐培训。
得到消息的李知难和奚西同样无语。
“你去吧。”李知难小声道,“我家孩子放假,你体谅体谅我。”
奚西:“你去吧,皮皮我帮你看,我去你家给他做牛做马都行,只要别让我去可能音乐。”
可能音乐的保安也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来到这里不是满脸雀跃充满希冀,反而是像英勇赴死似的。
暑假的第一天,曲子格打电话问候道:“你跟奚西那边怎么样?”
李知难:“还在大堂等呢。”
“我跟你说一个事,”曲子格难掩激动,“我和吴思齐值班被排到一块了!你说这是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李知难回道:“不是。”
“怎么不是?”曲子格呛道,“这分明就是连老天都觉得我们俩是绝配!”
李知难直白道:“跟老天爷没关系,是孙书维排的。”
值班排表交到孙书维那天,李知难接到了孙书维的电话。“曲子格和那个吴思齐,到底是真的假的?”
“你怎么知道的?”李知难颇为意外。
“我又不瞎,”孙书维回,“就算是瞎子,他俩那点动静也瞒不住。”
李知难笑道:“小格子确实对他挺认真的。怎么了,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的八卦来了?说,你被谁附身了?”
孙书维回道:“我排班呢,打算把他们排到一起。”
李知难急道:“你不能因为小格子跟你嚷嚷就棒打鸳鸯啊!”
孙书维无语道:“你听没听清楚?我说要把他们排到一起。”
李知难反倒意外了:“为什么?”
“吴思齐家庭条件很好,和曲子格也算是门当户对,他还是重点大学毕业的,高考成绩也不错,所以智商这方便也没问题。最主要的是他背景很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曲子格要是能跟他成了,也算是好姻缘。”孙书维解释。
李知难更加不理解:“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调了他的档案。”
“为什么?”李知难感觉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说为什么,为了曲子格呗。”
李知难回道:“书维,上次的事也算是因我而起,你跟她说清楚不行么?明明心里关心人家,嘴上又这么坏。”
“我懒得跟她解释。”孙书维回道。
“你啊!”李知难不由感叹。
“还有,上次秦梓轩出事,我在学校门口好像看见了顾清辛的车,曲子格跟你说这事了吗?”孙书维问道。
“没有啊,”李知难思索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如果他真的找过小格子,她不可能瞒得住。”
“但愿吧,”孙书维道,“希望她这回长点心,好好跟吴思齐处,别又失心疯似的跟那个姓顾的垃圾没完没了。”
曲子格这边听罢,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立刻后悔道:“我上次对书维的态度也不好。”
“你知道,她不在乎这个。”李知难两边撮合道。
“上回吴思齐那么说她,她都没还嘴,”曲子格反思,“我还以为她吃错药中邪了,看来,她那天其实是在给我留面子。”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你有空就去和她聊聊,都是朋友,哪那么多恩怨情仇。”李知难嘱咐道,“行了,我这边要进去了,不跟你说了。”
可能音乐的前台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了排练室,和上次那间气派磅礴的不同,这间看起来中规中矩,无论是装潢还是面积。
“你们稍等一下啊,”前台小姐道,“稍后我们副总会过来。”
李知难和奚西交换了下眼神,对可能音乐的重视程度颇为意外。
不一会儿,陈亦童一身正装出现在排练室内,自我介绍道:“我是可能音乐的执行副总,我叫陈亦童,大家叫我陈老师就可以。”
“陈老师好!”学生们热情地同他打着招呼。
“同学们好,欢迎大家来到可能音乐,日后有任何需要随时提,祝愿大家在晚会上有精彩的演出。”
孩子们雀跃地鼓掌,奚西的表情像是被摁了延迟键,每每都晚个几秒才能跟上大家的反应。
李知难小声问道:“没事吧?”
奚西楞楞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知道他是……”李知难还没问完,就从奚西茫然的表情里猜到了答案。她自己也没想到,稀里糊涂的一夜情对象竟然是可能音乐的执行副总裁。
穆婷婷举手问道:“陈老师,我们小李老师不在吗?”
陈亦童:“他有其他的工作要忙,有问题找我也一样。”
她表情有些遗憾,点头答:“哦。”
“好,那我们先按照大家在学校的排练方式,找到之前的partner,把剧本重新熟悉磨合一下。”陈亦童安排道,“一会儿会有专门的形体老师和台词老师过来,同学们不要紧张,好好配合就可以。”
“谢谢陈老师!”学生们齐声答。
和学生的寒暄结束,陈亦童站在原地用余光瞥着她们俩这边。此时,李知难和奚西再干站在原地也不像话,奚西挽起李知难,一起向前走了两步例行问候,话没说两句就没得可聊了,奚西为了缓解尴尬,小声询问道:“我师哥是在忙吗?”
陈亦童原本的礼貌的脸瞬间面无表情,他看着她,冷声回:“你找他有事?”
李知难敏锐地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出声道:“是我,我找他有事。”
陈亦童端起了体面的态度,答道:“他最近有些事,比较忙。”
“哦,”李知难应道,“那陈副总应该也挺忙的吧?不用一直陪着我们,你忙你的。”
陈亦童余光瞥着奚西,清了清嗓子,回应道:“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系。”
陈亦童离开后,李知难拍了拍奚西的胳膊:“加油啊奚西老师。”
奚西瘪着嘴,表情有些委屈,道:“谢谢知难。”
午饭时,可能音乐的助理送来了盒饭,两荤三素很是丰盛。排练室地方有限,大家便席地而坐,找了几个箱子权当饭桌了。
“给,盒饭。”奚西给李知难递了一盒过去。
有学生再次凑过来好奇问道:“奚西老师,小李老师呢?”
奚西答:“我不知道,你有事?”
“就是好奇,一上午也没见到他,以后都见不到了吗?”她遗憾道。
李知难回道:“这是人家的工作场合,人家自然是有工作要做了。你们管好自己,吃完了休息一会,别乱跑,千万守规矩,听到没有?”
学生们老实答“是。”
可能音乐安排的课程丰富而实用,形体老师、台词老师、音乐老师各有专攻,孩子们都学得精精有味。李知难和奚西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待了半天,各有各的心事。
奚西余光忍不住扫向门口,总觉得那里一会儿便会出现一个身影。
李知难本应当是松口气的,预料中和李北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场面并不存在,上市公司的楼这么高,面积这么大,也许这一个夏天,两个人都不会见面。可这样想着,她心里生出了莫名的失落。莫名得连自己都忍不住摇头,暗骂自己神经病,怎么遂她意不遂她意,她都能找到理由抱怨。
四点半,课程结束,二人领着学生们在前台的引导下离开了大楼。
“这和值班也没啥区别。”李知难叹道。
“明天同一时间见啊知难,”奚西搂住她胳膊,甜甜地嘱咐道:“你要敢不来,我可就死给你看。”
接连几天,李知难渐渐习惯了这差事。李北辰的懂事给她省了不少麻烦,二人完全没有碰面的机会,可她知道,李北辰就在这座大楼里。奚西午休时常去十楼办公室找他,开始也邀请过她,都被她以“没必要”推脱掉了,她从奚西嘴里得知这一阵李北辰很忙,身体有些不适,精神状态也很差。那句想要一起去看看的话总是突然涌上来,又生生压在了喉间。
又是午休时分,奚西照例拎着盒饭,对她道:“我去看看师哥。”
旁边同学听罢,露出了八卦的眼神和穆婷婷窃窃私语。
李知难都看在眼里,往嘴里塞了口饭,答:“嗯,去吧。”
学生们吃饱了在旁聊得愈发起劲儿,虽然已经尽量克制音量,可屋子就那么大,李知难仍旧听得清楚。
“奚西老师和小李老师是不是谈恋爱呢?”
“肯定是,我那天都看到他们俩一起喝咖啡,可甜蜜了。”
“好配啊,咱们奚西人美歌甜,跟小李老师简直才子佳人。”
李知难在旁听得心里乱糟糟,便起身去楼梯间里溜达起来。这地方熟悉后也容易摸索出些门道——楼道里永远是安静的,可能音乐的电梯足足有八个,压根没人闲到爬楼梯。李知难在楼道里走上走下,权当锻炼身体,血液多在四肢走动,脑子就没精力乱想了。
她一层层下,又一层层上,不经意间看到墙上标注的数字5,便忍不住向上抬头,想猜测10楼的高度究竟离这里有多远。正在此时,楼梯间响起吱扭的开门声,声音在空荡中回响放大,把李知难吓了个激灵,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接着,楼道里响起女孩微弱的哭泣声。
“别哭了。”
这声音是……李北辰。
“没事的,别哭了。”他声音温柔。李知难透过楼梯望上去,隐约见李北辰像是怀里搂着一个女生,具体的,她也看不清楚。
“好点没有?”李北辰轻声问。
女孩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走吧,我们回去吧。”
门又开了,短暂的脚步声后,楼梯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李知难看着自己当下的体态,没来由地嫌弃。这是什么黄鼠狼偷鸡似的样子?偷偷摸摸来这里说悄悄话的人又不是自己,他们不躲自己凭什么要躲起来?
可大脑潜意识里帮她补充了答案,可能是因为心虚吧。
我为什么要心虚?李知难这么想着便有些不自在。不就是李北辰和奚西,算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一番思想斗争后,她决定提前结束今天的午练,眼不见心不烦,果然在别人的地界不应该乱跑。
没一会儿,穆婷婷举手道:“李老师,奚西老师还没回来,下午是奚西老师先带我们分组排练,时间到了。”
“她人呢?”
“出去了,手机也没带。”穆婷婷将奚西的手机放到了李知难的面前。
“好,我去找她。”李知难道,“你先带着大家练习。”
李知难在电梯间对着那个数字突然犹豫了,去还是不去?奚西做事认真负责,也许是需要时间恢复情绪才耽搁了,她只要在5层再等等,说不定马上人就会下来。可手指还是不听话地摁下那个摁键,她也分不清当下驱使着自己的是究竟是好奇心还是其他不能言明的情绪。
十楼的办公室都是百叶窗,大都是开着的状态,从外面不难看到里面的动静。她顺着走廊一路看下去,也没发现奚西的踪影。
在拐角处的办公室前,李知难停下了脚步。玻璃门上的姓名签,写的是李北辰。
而这间办公室的百叶窗,是关上的,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她正犹豫着要敲门,可那些驱动她的情绪在这扇关上的门面前,莫名其妙地瓦解冰消。她的手迟迟举不起来,甚至心里更想立刻离开。
此时办公室内无预警地传来刺耳的碎裂声,被响声惊到的李知难下意识推开了门,正巧看到陈亦童挥着拳头对着李北辰的脸狠狠地砸了过去。
李北辰踉跄两步,并没有还手的意思。
陈亦童上前拽起了他的衣领,还想再动手,李知难下意识冲过去将他推开,眼神凶戾地吼道:“你干什么呢!”
陈亦童停下了手。
“你凭什么打他!”李知难将李北辰牢牢护在身后。
“李北辰!”陈亦童狠狠地念着他的名字,“你……”
“你先出去。”李北辰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冷冰冰地警告着陈亦童。
陈亦童的眼神来回看着二人,欲言又止。
“出去!”李北辰低声吼道。
李知难只怕自己的出现让李北辰白吃这一记哑巴亏,气道:“他凭什么走?他凭什么打你?”
陈亦童还想再说话,李北辰已经将身体横在了李知难身前,用眼神示意陈亦童离开。
陈亦童将剩余的火气发泄在了门上,一声闷响后,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李知难看着眼前嘴角渗血的他,无奈道:“有没有碘酒?”
李北辰从角落处拿出急救箱,递了过来。
李知难帮他处理起脸上的伤口,二人距离越近,她越是不自在,便道:“你们这什么工作环境,上班闲着没事还能打架呢?”
李北辰没回应。
“挨了打就这么让他走?”李知难又道,“你是被他打傻了吗?”
李北辰仍然没有回应。
李知难的棉签压在伤口上,李北辰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毫无反应。她看着眼前这张脸,明显带着病气,眼白上的红血丝配着眼眶下的黑眼圈,干裂的嘴唇边上挂着青紫和血迹,像是脸上开了油彩铺。
不知怎的,她心底就生了些柔软,道:“疼了就说,不要忍着。”
“这次不是我的问题。”李北辰低声道。
李知难抬头答:“你说什么?”
“我说,这次不是我的问题。”他终于抬起了眼,双眸直勾勾地看向她。
“我知道,我看到了,”李知难答,“他使用暴力是他的错,你没有以暴制暴,你做得很好。”
“不是这件事,”李北辰顿了顿,眼神仍旧是直勾勾赤裸裸地盯着她:“是您让我离我您远一点,我按您说的做了。这一次不是我的问题。”
李知难表情局促,解释道:“我……我是来找奚西的。我也是因为工作,我们都是因为工作……”她像是在说服李北辰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工作的事,都能理解。”
“我不理解。”李北辰并没有按照她给的台阶往下走。
“什么?”
“您让我离您远一点,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做了,”李北辰回,“那您为什么不能说到做到?”
李知难的手悬在半空。
是啊,他刚才还和奚西在楼梯间里亲亲我我,眼下自己在这里多此一举地做什么?
李知难将手中的棉签扔到一旁,迅速起身准备离开。
但这次她没有如愿,李北辰从身后将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李北辰你干什么……”李知难窘迫道。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李北辰答,“不出现在你面前,离你远一点,这次不是我的问题,是你先来找我的。”
第28章 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李知难试图摆脱,却……
李知难试图摆脱, 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真正用尽全力的他面前,微弱得毫无还击之力。
“李北辰,你别胡闹, 你……”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了肩膀上的湿意。纵使没回头, 她仿佛也看到了李北辰的眼泪顺着脸颊,如同当年的她自己一般, 湿润了对方的肩膀。
“你怎么了?”她不由温声询问。
他没有回答。
“出事了?”李知难问,“出什么事了?”
李知难卸了力,他像是汪沼泽,她挣扎时便会越陷越深,她放松后他便不敢多用半丝力气。李知难在他怀里轻轻地转动过身体, 面对着他,微微抬起头。
眼前的他双唇紧闭,嘴角无意识地抿在一起。
李知难继续向上看, 那双原本垂着的眼睛即刻逃避了她的视线,克制又惶然地转向一侧。
她轻声道:“没事的,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
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 轻轻摇了摇头:“解决不了。”
“为什么?”
李北辰没回答,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又解释了许多, 无论答案是什么, 那份难过都让她心里不由地跟着酸楚了一大片。
她下意识抬起手, 想帮他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 举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举动过界了。
李北辰眼底的情绪被湿润浸着,见她即将要碰触到自己的手终于还是慢慢被她放下,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苦笑。
“擦擦脸。”她从一旁纸巾盒内拎了张纸递过去。
李北辰没接, 反倒直接将脸贴了上去,那抹湿意不偏不倚地擦着纸巾边缘,落在了李知难的手指上。
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就这样挑逗着皮肤的神经末梢,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手中的纸巾被李北辰拿过扔到了废纸篓,上面隐约沾了些红色的血迹,她看了看那张五彩纷呈的脸,又重新拿了根棉签,再次处理起刚才的伤口,换了个话题问道:“陈亦童为什么打你?”
“因为奚西。”李北辰答。
“你和……”她停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只应声道:“哦。”
李知难消化着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和方才看过的画面,全都指向了李北辰不肯说的秘密。能让李北辰把持不住在自己面前哭泣,也能让奚西难过得泣不成声,而且因为是秘密,所以要躲在楼梯间里,所以陈亦童会对他挥拳相向。
那么这个秘密,也没有多难猜。
李知难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但是如果你想找人聊聊,随时可以联系我。”
李北辰抬眼看着她,确认道:“随时吗?”
李知难点头。
他似乎想开口,但最终还是摇了头,答:“谢谢李老师,我会处理好的。”
李知难看了看表,道:“那我先下去了,楼下还有学生。”
“好。”
她起身欲走,只听李北辰开口道:“刚才的事,别告诉奚西。”
李知难听着他的语气,轻轻回了声“嗯”,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楼下练习室里,奚西已经带着学生开始排练,她看着奚西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不知待会儿如何对这样的画面假装视而不见。
待到形体老师来接班上课时,奚西几乎是跑着出的练习室。
学生们自然早就察觉出了气氛不对劲,一个个面面相觑小声低语,李知难见状也急忙跟了出去。
洗手间内,奚西对着镜子一边洗脸一边哭,那模样看起来分外可怜,她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使劲深呼吸试图平复,可几个呼吸才结束,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李知难在旁等了好一会儿,见她终于好转了些,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奚西瘪着嘴,回道:“怎么可能没事。”
和李北辰相似的说辞。
李知难问道:“到底怎么了,让我们奚西老师哭成这样?”
奚西的表情也是同样的欲言又止。
李知难有些后悔方才自己试探的问题,只道:“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一会儿你先回去吧,休息两天,这边我盯着。”
奚西摇头:“我不能走。”
李知难不解:“你开始不是还不想来来着?孩子们有我呢,不用担心。”
奚西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担心的不是孩子们,我担心的是我师哥。”
李知难知道,她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继续打探他们之间的秘密。
奚西又道:“我师哥……”可这回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一齐涌了出来,才收拢好的情绪再次不受控制地崩溃。
李知难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样子,轻声安慰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有始有终,有的时候结束也不是坏事。”
奚西哭着回道:“凭什么!凭什么要结束!”
李知难轻轻安抚着她,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人心无常,你看开一些。”
奚西看着镜子里表情为难的李知难,小声道:“为什么人心无常?”
李知难没有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奚西又道:“知难,你能不能陪陪我师哥?”
“啊?”李知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离谱的请求?
奚西红着眼睛,颤声道:“他爸爸脑出血,现在人还在ICU,可能救不回来了……”
李知难脑袋“轰”的一声。
潜意识支配着身体,她即刻跑向了楼梯间。数字5仍旧贴在墙上,她一步两三个台阶地向上爬,越过一个又一个数字,一层又一层地向着他在的地方奔跑。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李北辰像是被时间凝固在她离开的那一刻,仍旧以同一个姿势坐在同一个地方,只在她开门时,才抬起头。
“你……怎么回来了?”他轻声问,有些难以置信。
李知难上前抱住了他,一向擅长用言语做思想工作的她,在这一刻什么话也说不出。
半晌后,她终于松开了手,李北辰平和地看着她,猜出了她已经知道真相。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末。”
“现在怎么样?”
李北辰摇了摇头。
“还……有其他办法吗?”她声音微微颤抖。
“没有了。”他沉声道:“好像是老天开了个玩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觉睡过去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李知难看着这样的他,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对不起。”
李北辰轻笑道:“你道什么歉?”
李知难坦白道:“你看起来很……无助,可我没什么能帮到你的。”
李北辰看着她,问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是那个十几岁的孩子?”
李知难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笑了笑。
“我不是了,我今年二十五,是一个成年人了。”他正色道。
“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李知难轻叹。
“有,当初你和我说过,很多成年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理解。我现在都可以理解了,比如我爸这件事,我只能自己扛过去,除了我自己,谁也帮不了我。我不能因为情绪崩溃就脱离生活,终止工作,因为我是成年人,这是我需要承担的责任。我甚至不能不接受这件事,因为作为一个成年人,送父母离开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李知难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脸,意识到自己很难再将“李北辰”这三个字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联系到一起。他是一个成年人了,甚至是比自己对待父母死亡这件事的态度还成熟的成年人。
李知难道:“你如果需要我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因为可怜我?”他反问。
“因为……关心你。”李知难诚实回答,“之前我的态度不好,可能是碍着老师的自尊心吧。其实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情,我心里是感谢你的。你既然是个成年人了,那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李北辰看向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李知难。”
李知难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你确定可以和我做朋友?”李北辰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
“你直接叫我名字也不礼貌,你要不然跟纪修一样叫我姐好了。”李知难找补着。
“不要,”李北辰果断拒绝,“你不是我姐。”
当晚,李知难收到了纪修打来的电话。“姐,李北辰爸爸去世了,你帮我多照顾一下他吧,他听你的。”
纪修了解他们的过去,也深知李知难是只求问心无愧的性格,可她却一反常态地反驳道:“谁说他听我的?”
“你就当帮我,皮皮以后的足球课我全包了。”纪修开出了条件。
“好。”李知难假意顺水推舟般地应了他的人情,纵然她知道,哪怕没有这通电话,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周一中午,李知难拎着盒饭去了李北辰的办公室。
几声敲门后,李北辰从电脑中抬起头。
“吃饭了吗?”她问。
“还没。”他答。
“一起吃饭吧。”李知难拎着盒饭走了进来。
李北辰看着她身后,问道:“奚西没一起来吗?”
李知难想到了中午时,排练室外出现的那张关公脸,回道:“你们副总带她去吃食堂了,说总这样订盒饭很浪费。”
李北辰看着她手里的饭,道:“那……”
李知难耸了耸肩:“你们副总觉得多出的那几盒扔了也没事,但要是奚西吃了就算浪费了。”
李北辰摇了摇头,感叹陈亦童将欲盖弥彰盖得如此松垮,彰得如此坦然。
吃饭时,李北辰将菜里的葱姜蒜一条一条地挑出来,李知难嫌弃地看着他,撇了撇嘴。
“怎么了?”李北辰察觉到她的态度。
“吃饭就好好吃饭,别挑三拣四的。”李知难教育道。
李北辰愣了一下,停止了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反问道:“李老师,你从小就想当老师吗?”
“也不能算是从小,我有一个很好的高中老师,因为她我才想做老师的。我父母……”她顺嘴说出来,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度分享了,可李北辰亮晶晶地眼睛看着她等后文,她便收起了设置的那些边界线,继续道:“我父母不怎么管我,我仗着小聪明一直成绩不错,上高中之后,小聪明不够用了,成绩一落千丈,从前几名变成了倒数。学校的老师也不喜欢我,嫌我头发不合格,衣服不规范,周围总有男孩子围着,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不是北京户口,我是‘借读生’,我的高考成绩不算入她们的考核任务。只要不影响好学生,他们当我不存在,好学生要是来招惹我,就要拿我开刀。直到高一下半学期,我们班来了一个新的班主任,胖胖的,戴眼镜,非常严肃。我本来也没觉得她和之前的老师有什么不同,但是她给了我新的人生。她对我特别狠,第一周就让我在她的讲台旁边坐‘专座’,我开始很讨厌她,但是一个月之后,我的成绩进步很快,她和我谈心,跟我说我是很聪明的女孩,只要把心用在正道上,肯定会取得好成绩。”
“我自己当了老师之后才知道,其实我们老师对所有学生都这么说,你是很聪明的孩子,就是没把心用在正道上。”李知难笑道。
李北辰也跟着一起笑,这话他也听过无数回。
“后来有男生跟我表白,阵仗很大,她把那个男生狠狠教育了一顿。然后她来找我,不是骂我,而是问我,是不是很厌烦这样的事情?”李知难想着过去,“你知道吗,所有人都默认我很享受,因为有人追,有人喜欢,所以她们觉得我心里很得意,甚至会说难听的话来揣测我。可是她没有,她问我是不是讨厌这样的事情。”
“我确实很讨厌别人自作主张的喜欢,我也不认为别人的追求是对我的肯定,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看法。是她教给我,要内化真诚的品质,外化真实的性格,我在那段茫然的时期,遇到了一个点化我的人,青春期的孩子太容易迷茫了,但是他们不是不懂,只是被局限住了。”
李北辰道:“所以你才想做老师?”
“嗯,我想做高中老师。因为我觉得我们妖魔化了青春期这个阶段,它更像蝉蜕,像涅槃,不止是从时间上未成年到成年的维度衔接,它其实是从一个生命破茧成蝶为另一个生命。它像是命运的衔接点,只不过我们当时没有意识到罢了。”
李北辰想了想,答:“以前纪修说你做班主任是给学生们当妈,看来你还真的这么想?”
“刚开始确实有些过度热情了,这几年沉淀下来,也多少掌握了火候。做老师,不是做家长,也不是做朋友。”
“那是什么?”
“就是老师。这两个字就足够覆盖我的责任和义务了。”
李北辰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
李知难看他轻松放松下来,装作无意地问道:“葬礼怎么样?”
李北辰:“挺好的,很庄重。”
“那就好。”她顿了顿,又问道:“你呢?感觉怎么样?”
李北辰诚实答:“不是特别好,但是会好的。”
李知难点了点头,道:“以后我中午来找你吃饭?”
“好。”他微微扬起了嘴角。
接下来的每天,李知难都会拎着盒饭来找他。她有时会额外准备些水果,有时会冲泡腾片水,变着花样地帮他补充维生素。几天下来,李北辰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许多。可李北辰自己知道,真正管用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维生素”。
“吃饭。”她十二点钟准时出现在他办公室。
“我先……”李北辰电脑上的工作还没处理完,想找她宽容几分钟。
“你先吃饭。”李知难用手敲了敲桌子。
“好。”他乖乖地合上了电脑,走到茶几前。
“今天的菜是葱爆羊肉,你混素搭配着吃,不要吃饭前先给菜动手术。”李知难边解塑料袋边交代。
李北辰乖乖点头,道:“今天陈亦童不在公司,奚西呢?”
李知难有些意外他对奚西的事情如此关切,答道:“她今天请假了。”
李北辰眼底生出了些笑意,但没再多说。
“北辰哥,”门外传来女孩的声音,她也没等回应便推门而入,道:“我想找你……啊,你有客人啊?”
“哦,嗯。”李北辰点了点头。
女孩侧眼瞧了瞧李知难,俏皮地压低音量道:“那我下班跟你说?”
“没事,你现在说就可以。”李北辰回得体面。
女孩点了点头,道:“也没有别的事,就是问你下班要不要一起聚餐?”
“不了,我还有别的安排。”李北辰温声拒绝道。
“那好吧。”女孩摆了摆手,颇为遗憾地走了出去。
两个人虽然仍旧吃着盒饭,但气氛显然因为那活泼鲜亮女孩的出现而变得有些尴尬。
李知难夹了口菜,不急不忙地说道:“可以啊,你还挺受欢迎的。”
“嗯。”李北辰点头。
“嗯?”李知难望向他,“不客气客气吗?真就直接答应了?”
“我觉得你好像不需要我客气。”李北辰解释。
“为什么?”
“因为在你眼里,我一点也不优秀,更没什么可值得受欢迎的,所以要是这种外界的认可能让你对我有所改观,我就不想客气了。”他诚实回答。
李知难否认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优秀了?”
“每时每刻。”他认真答。
李知难放下了筷子,“李北辰,你十分优秀,各种方面的优秀,人品,才华,学识,风度,都很让我这个曾经的老师非常骄傲。”
“那长相呢?”他追问。
“肤浅不肤浅。”李知难白了他一眼。
“长相呢?”他不死心地问。
“吃你的饭吧。” 李知难将盒饭朝他那边推了推,不再回应。
第29章 追星 下午学生排练,穆婷婷看……
下午学生排练, 穆婷婷看着一脸笑意的李知难评论道:“李老师,您最近心情还挺好的。”
“好什么……有什么可好的。”李知难被这样一说,心里突然一慌, 她清了清嗓子,尴尬回道。
门口传来敲门声。
“你好。”
李知难回过头, 看到了一张精致美艳的脸。是文诗,在室内都要戴着黑色墨镜的大明星, 文诗。
“请问你是李知难老师吗?”漂亮的大明星面向她客气问道,“我能和你谈谈吗?”
周围的学生全都停了下来,像是礼佛一样对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她行注目礼,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李知难点头,却不知大明星和她能谈些什么, 看周围孩子们八卦的表情,只道:“咱们去外面说吧。”
二人来到了旁边空闲的房间,文诗率先开口道:“也许你不认识我, 但是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是吗?”李知难故作无所谓地回答。
“我和李北辰的关系很好,他什么都跟我说。”文诗又道。
“哦。”李知难点了点头,似乎不在乎她这些客套的场面话,希望她能快点直入主题。
“北辰家里最近出了些事情,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文诗问道。
李知难没有答话, 只等着她的下文。
“他最近还有新的工作要接洽, 会非常忙, 音乐剧的事, 我觉得你最好直接和陈亦童对接, 毕竟……”她话音未落,只听门口响起了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文诗!”穆婷婷兴奋地跑过来,道:“我, 我一个朋友特别喜欢你,她叫苗苗,你还给她的微博点过赞,你还记得吗?”
文诗摇了摇头,带着被打断的不悦和对小女孩聒噪的嫌弃。
“你能帮我签一个名吗?就写To 苗苗,可以吗?”她央求道。
文诗习惯了周围有助理帮忙处理这些问题,见女孩愈发难缠,也无法再和李知难交谈,只道不方便,便起身离开了。
李知难看着眼前的穆婷婷,心底突然生出一种获救的感觉。
“婷婷,下回有不懂的英语题,直接来我问我啊。”她拍了拍穆婷婷的肩膀,带着一脸蒙圈的女孩回了训练室。
第二天早上,穆婷婷身边多了一个小跟班。
“今天文诗会来,苗苗真的很喜欢她,求您了李老师。”穆婷婷像是奚西一样,都天然会这一套撒娇耍赖的方法。
“昨天只是巧合,谁说人家今天会来了?”李知难回道,心想最好别来,最好永远都别来。
“就让我们等等试试,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求你了李老师。”李知难左右胳膊被两个女孩当成麻绳荡来荡去,最后无奈点了头:“下不为例。”
苗苗倒确实有明星缘,他们一行才到训练室,文诗和随行的两名工作人员就已经在里面了。
苗苗像是出门撞了大运一般,激动地从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照片:“文诗,我好喜欢你,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了,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对不起不方便。”文诗绕过女孩,走到李知难面前。
苗苗平时人精一样的眼力见儿今天全都没影了,她急忙凑过来,拿出手机,央求道:“那能照张相吗?拜托了!”
“对不起,不方便。”文诗的态度已经不是冷淡,而是各个角度地透露着厌烦。她给两边的工作人员试了眼色,两边人一左一右地站了过来。
“李老师……”文诗才开口,又被苗苗打断:“你肯定是不记得我了,我是苗苗,就是微博上那个一根小树苗,你还给我点过赞的,你记得吗?我和小李老师的合影,你还给我留言来着,是我啊!”
“能出去聊一下吗?”文诗板着脸看向李知难。
李知难看着她对自己学生这样的态度,顿时也没了交谈的欲望,何况昨天她已经将话描了个边,不过是场没意义的争风吃醋罢了,她学着她方才的态度,原样把话送回道:“对不起,不方便。”
文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女孩,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转头离开了排练室。只听文诗的经纪人在后面编排道:“如果你们学生是这种素质,那我们可能音乐也多余帮助你们这种人。”
“一帮什么人啊,听不懂人话似的。”两个人跟在文诗屁股后面,狐假虎威地离开了。
“他们什么人啊!”学生们也对来自陌生成年人的评价忿忿不满。
角落有人低声道:“苗苗,你是不是有病,追星追成这样,自己丢脸还要连累我们挨骂。”
“你又不是我们音乐剧的,来捣什么乱?”
穆婷婷替她抱不平,对众人道:“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人家不知道她苗苗是谁,那这些丢脸的事就都要算在我们头上!真是倒霉。”
“还小树苗,人家压根不记得,以为自己是谁啊。”
苗苗在偶像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又被同学们这样指责,一时间情绪失控,哭着便跑了出去,刚到的奚西目睹这一幕,也跟着李知难一起追了出去,两个人好劝歹劝才算是哄好了小姑娘。
最后李知难负责回去善后,奚西负责送苗苗离开。
李知难才走到排练室门口,里面已经吵了起来。
穆婷婷听着周围人对苗苗的指责,开火道:“你们就只会落井下石吗?这件事错的是苗苗吗?文诗是明星,她用这种态度对待粉丝难道错的还是喜欢她的粉丝吗?”
同学小声念叨:“她这种私生粉人家凭什么满足她的要求?”
穆婷婷狠狠道:“可能音乐是她家吗?难道不是公共场合吗?你搞清楚,是她来我们的排练室,不是我们追到她家里找她的。”
“本来也是苗苗不该来,现在走了就完了。都别吵了,赶紧练习吧。”作为男主角的王子然劝道。
穆婷婷侧头看他如此道貌岸然地拉偏架,气道:“王子然,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之所以能来参加排练,还不是因为秦梓轩不肯来才被你捡漏了吗?”
王子然显然被戳到了脊梁骨,道:“我还不想演呢,是奚西老师跟我说这是任务我才来的好么?”
穆婷婷冷哼了一声。
“不想让我演,那你去找秦梓轩来啊?谁不知道你跟他之间……”
话音未落,李知难推门而入,生气道:“有完没完?和音乐剧没关系的问题,你们跟着吵什么?还演吗?还排练吗?要不然专门来吵架吧?”
大家都噤了声。
声乐老师开始了上午的课程,方才的闹剧也告一段落。排练室外,李知难皱着眉思考发生的事情,奚西劝道:“算了,人家是大明星,没有义务要满足小女孩的愿望的。”
“苗苗怎么样?”李知难问。
“我送她上出租车了,”奚西道,“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以后要当文诗的黑粉,让她后悔今天没好好对待她。”
李知难笑道:“小孩子脾气。”
午休时,李知难拎着盒饭照旧去李北辰办公室,才推开门,却发现他人不在,文诗正坐在他的座位上,摆弄着他的电脑。
“李老师找北辰有事?”文诗见她门也不敲就进来,态度有些不悦。
“你一直是这种态度吗?”李知难问道。
“什么态度?”
“高高在上。”
文诗轻笑道:“有没有可能,我就是正常的态度,是别人站得太低了,才有了这种错觉?”
李知难回道:“我没权利干涉你怎么对待粉丝,但就算是陌生人之间,基本的礼貌也不难吧?你不会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分吗?”
文诗态度带着对外行人的轻蔑,回道:“我现在没有在工作,没有在签售会,难道就因为我是明星,就需要二十四小时满足所有粉丝的愿望吗?我是人,不是圣诞老人。”
“可能喜欢你的人有很多,也许就是因为太多了,所以你习惯了,不会也不用珍惜,”李知难道,“但是每一个人的喜欢都很珍贵,等以后这些喜欢没了,你可以想想我这句话。”
“李老师还真是天生做老师的料啊,”她话意间带着不变的嘲讽,“不管是不是自己学生,都想要教导两句?”
李知难无奈地摇了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李北辰不在,她转身准备离开。
却听文诗在身后问道:“李老师,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这话音间带着挑衅,她突然起了好胜心,不想被看作讲理讲不过就逃跑的懦夫,转过头,轻车熟路地坐到了平时的位置。
“你问。”
文诗问道:“你是怎么看教师这个职业的?”
“和你一样,和扫大街的收废品的也一样,这只是一份工作,没什么不一样的。”
“不神圣吗?”
“不神圣。”
“你知道吗,我上学的时候,成绩普普通通,当时我的老师说,我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可是现在呢,我一天赚的钱,他一辈子也赚不到。是不是挺讽刺的?”文诗问。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你说的对,这个职业确实不神圣。”文诗答。
若说之前的言语还只是夹枪带棒,这话说的就极为直白了。
文诗又道:“可就算不神圣,也应该有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对吗?”
李知难等着她的下文。
“老师和学生之间,是不是应该分得清楚一些?各尽各的本分,各守各的原则,不是吗?”
李知难笑了笑,道:“你对自己和粉丝之间的关系要求得挺宽裕,倒是对别人要求的挺严格呢?”
文诗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开口,听李知难又问道:“你很在意你之前的那位老师吗?”
“我当然不在意……”文诗下意识回答。
李知难看着她,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像是在说,真不在意你就不会记这么多年了。“也对,你也不能穿越回过去,去跟那个时候的他说,你说的都是错的。回嘴这件事,如果不是当时立刻回了,就总是差点意思。”
李知难继续道:“老师就是这样,在某个特定的时期,就算你未来是宇宙霸主,现在的你也只是个学生,而作为管理者的老师,手里掌握着管理你的权力。权力是个好东西,很多人没尝试过,一旦得到了就容易滥用。庆幸的是,老师的权利和别的职业不同,固定时间内相对较大,自由时间内绝对有限。人要是能掌握好自己手里的权力,就不愁不能好好掌握人生了。”
文诗察觉到她这话里的讽刺,回道:“无所谓,反正现在我赢了,这才最重要。”
“你要是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李知难答。可能那个老师确实给文诗带来了阴影,但是毕竟是他人的因果,自己犯不上帮忙劝度,佛渡有缘人,李知难只渡自己班上的。
文诗不服气道:“不是么?一个曾经成绩平平的学生,收入优渥,一个名校的高材生,月入几千,李老师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不会。”李知难回。
“那我倒是挺好奇,李老师一个月赚多少?暑假还要带着学生来外面打工?”文诗挑眉。
“不多,可我衡量人生的价值不是钱。”李知难也没有回避,“当老师本来就不是件轻松差事,可总要有人做,就看人对自己人生道路的选择了。社会的供需关系决定了教师这个工种工资不会很高,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一旦这个工作岗位工资高了,变成了香饽饽,大家都来争抢,反倒容易让道德水平低下的人惦记上。基层行业的教师,医生,警察,都不会在金钱方面有太多收获,因为这些行业,多少需要有使命感的人来做,不然容易引来苍蝇屎。一个犯了错误的明星,犯了罪的商人,对社会的伤害到底是有限的,可是处在社会重要位置的岗位,如果犯了错,是会动摇根基的。当然,我的看法只代表我自己。”
文诗悻悻道:“李老师倒是挺会自洽,就好像老师里没有人渣一样。”
“自然是有的,什么行业都会有,你对这点不应该更有体会吗?”她反问。
文诗见她几句话就将自己驳回来,也不再绕圈子,直白道:“能言善辩这点,我当然比不过你。李老师这么高尚,中午却假公济私地总往十楼跑,还真是说得好听,做就另当别论了呢。”
李知难淡然回道:“中午是休息时间,我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
“所以就没事跑来和以前的学生厮混在一起?”她态度愈发凌厉。
“你高考语文考多少分?厮混是这么用的吗?”李知难皮笑肉不笑地看她,“那你平时也是每天和经纪人厮混,和其他男艺人厮混,和投资方老板厮混吗?”
文诗气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这不是也知道语言霸凌的厉害吗?怎么双标这件事,用得举一反三的?”李知难一点也不脑,像是看笑话一般。
文诗还在想词的功夫,李知难冷静道:“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你的那些虚张声势,趾高气昂,我都明白,是想让我看清自己的身份,看清和你的差别,然后离李北辰远一点。但是在我心里,明星、老师,都只是一份工作,你可能用这个身份用习惯了,但是这只是一个标签,你的名气不会让我自卑,你想证明的优秀也不应该通过和我比较,你跟我不在一个世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可用来比较的。另外,你如果喜欢李北辰,不希望他和别人接触,那你应该去和他说,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对待我,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唱歌很好听,在舞台上也很有魅力,可你舞台下这种行为,有点侮辱自己。”
文诗僵在了椅子上,好一会儿没再回答。
李知难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下午的台词课,她拎起了盒饭袋子,准备离开。才推开门,迎面撞上急匆匆赶回来的李北辰,他看着李知难兴奋道:“我还怕你走了,正巧。你看这是什么?”
他炫耀地举起了手中的袋子:“杨记麻辣烫,以前你带纪修逃课去吃的那家。我刚才去排队买了。现在他家太火了,我排了一个多小时,你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李知难尴尬地看着他,用眼神递着信息,要他往里瞧。
李北辰看过去,意外地看到了文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询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曲子。”文诗答得有些不自然。
“哦,”李北辰道,“那你看吧。”
他转身对李知难道:“我们去隔壁会议室吃?还有半个小时,一会儿你该来不及了。”
李知难拿过了他手上的麻辣烫,把手上的盒饭递给他,体面道:“你和文小姐有工作就先忙吧,这个我拿走了,谢谢你,盒饭记得吃。”
下午排练结束后,李北辰才到电梯厅,就碰到了一涌而出的孩子们,大家看到李北辰都颇为兴奋,凑过来打招呼,将他围在了中央。
“小李老师,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们排练啊?”
“小李老师,之后会有你来给我上的课吗?”
“小李老师你在哪层上班啊?”
七嘴八舌的问题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回答哪个,正巧奚西也走了过来,便解围道:“小李老师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大家得理解。”
孩子们失望地看着他,李北辰温柔道:“我有时间会尽量过来的。”
孩子们还想和他再分享在可能音乐的见闻,奚西看着他余光不停地向排练室方向瞟,开口道:“好了,别耽误小李老师了,散了吧,都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学生们陆续离开,奚西给李北辰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去排练室,小声道:“知难在里面。”
李北辰推开半掩的门,李知难正在收拾卫生。她以为是奚西回来,头也没回便道:“一会儿去喝奶茶吗?”
李北辰轻声笑了。
李知难以为奚西在犹豫,口气略带撒娇似的央求道:“听说特别好喝,去尝尝嘛?”
她回过了头,正好撞上李北辰温柔的目光。
他轻声道:“你不用打扫的,晚上会有人专门来打扫。”
明明每天都能见到的脸,按理来说应当看习惯了的脸,可这突如起来的一瞥却令李知难心里莫名地漏了一拍,她手上的动作更忙了,原本扫过的地方也又被重新扫了一遍。
李北辰上前要帮她,她略慌张地停止了打扫,将垃圾倒进垃圾桶,道:“扫完了,你……怎么来了?”
李北辰并没看出她的情绪波动,只道:“我来……呃,要不要去喝奶茶?”
李知难清了清喉咙,眼神开始搜索借口。
她还没来得及说,李北辰无奈摇了摇头,道:“开玩笑的,我有事跟你说。”
“你说。”
“文诗和你乱说话了吧?”他问,语气倒是肯定。
李知难答:“没说什么。”
“明明说了。”他表情带着对她隐瞒的不悦。
李知难笑着看他,便问:“她告诉你的?”
“不是。”
“那你这话从何说起呢?”
“……”李北辰没答。
“我没事的,你明天中午别出去买饭了,盒饭就挺好。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她回道。
李北辰眼睛亮了一下,道:“是……吗?”
“嗯。”李知难点头。
李北辰微微扬起了唇角,道:“那明天见?”
“好。”
第30章 夏天快乐 次日一早,李知难才到排练室……
次日一早, 李知难才到排练室,便看到镜子前密密麻麻的摆了一桌子饮料。
“什么东西?”她询问道。
“小李老师请的奶茶。”学生答,“昨天我们在电梯口碰到小李老师了, 还是咱们小李老师对咱们好啊。”
学生们帮腔道:“没错,小李老师可是咱们在可能音乐的娘家人。”
李知难被孩子们逗笑, 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奚西拿了一杯递过来,道:“真巧啊, 你昨天不还说想喝这家呢吗?”
李知难慢了一拍,缓缓应道:“嗯,是说呢。”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声响,陈亦童和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在门口向内观望, 见里面桌子上全是饮料,为首的中年男人道:“可能音乐还挺周到,能想着孩子们辛苦不容易, 给孩子们准备饮料。”
陈亦童也颇为意外,他看着奚西手上的饮料,虽不知内情,仍顺势应下来道:“呃, 是。我们之前没有这种合作, 有很多地方做得不足的, 我们也在一一改善中。”
李知难有些意外地看着门口的人, 一时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下面的学生倒是诚实, 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也不在乎陈亦童的面子,道:“什么啊!这是我们小李老师给我们买的!”
陈亦童脸色明显沉了一下,但立刻换回了周正的商务面孔, 对周围人补充道:“小李老师就是我们李总监,负责音乐制作这块儿的,之前在咱们学校音乐剧负责选角排练,和孩子们感情很深厚。”
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排练室角落的女孩摆了摆手。
大家的目光都随着男人慈祥的目光一起看了过去。
穆婷婷显然有些意外,看着男人尴尬道:“爸?你怎么来了?”
穆爸爸道:“我来看看你们的排练环境。”他转过头看向陈亦童,介绍道:“我女儿,婷婷。”
陈亦童应和道:“知道,咱们这部剧的女主角,非常优秀。”
穆爸爸面带得意的笑容,透露着对女儿的疼爱,穆婷婷此时也走了过来,小声对他道:“您是来开会的吗?”
穆爸爸没回应,低头看了看表,对陈亦童问道:“人来了吗?”
陈亦童给身后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忙道:“马上下来。”
穆爸爸表情虽仍是那份和善,可眼里的笑意此时都没了踪影。
约莫五分钟后,文诗和陪同的两个经纪人再次出现在了排练室内。
“来,文诗,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穆总。”陈亦童开口道。
文诗笑着伸了手:“穆总您好。”
穆爸爸仍旧满眼都是女儿,像是看不到听不到身侧的女明星一般,没有伸手去接,直接将她晾在了那里,场面顿时分外尴尬。
文诗的经纪人立刻打圆场道:“穆总怎么还选在这儿了呢?要不咱们上楼谈吧,这儿孩子们排练,怕打扰到穆总。”
陈亦童黑着脸看他,示意他噤声。
穆爸爸总算转过头正脸看文诗,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穆婷婷,道:“这是我女儿,是你的粉丝。”
文诗强撑着笑着回道:“那我很荣幸。”
她并不记得眼前的女孩是谁。
“荣幸吗?她妈妈说,她昨天找你要签名照你没给,孩子难过得晚饭都没吃下。”穆爸爸口气虽然轻松,但周围人都开始随着他的话倒吸一口气,“大明星都这么高贵吗?我平时见得多了,也不是这样啊。”
文诗的笑僵在了脸上。
穆婷婷小声解释:“爸爸,你误会了,我不是她的粉丝……”
穆爸爸看着女儿,指桑骂槐道:“爸爸几千万的合同也照样要给他们签,找他们给你签张照片儿,没想到还这么费劲。”
陈亦童这下总算明白了这位老总一大早就来到公司还指明要文诗亲自过来的真正原因。可现在他也不好说什么,这本是一件小孩子的事,处理不好,却会惹来大麻烦。
文诗的经纪人充起和事佬,道:“您瞧瞧,这误会不就大了么!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咱们婷婷同学是穆总的千金,难怪这么漂亮,简直就是小明星呢。穆总,咱们楼上说吧?别耽误孩子们排练啊,这电视台对节目要求特别严格,他们的排练目前是我们倾全力准备的项目。”
穆总转过头看他,仍旧是平和的语气:“倾全力?这项目有什么盈利的点吗?投资人的钱你们就这么用的?”
文诗自然明白这是针对她而来,可她平时和资方接触也都是客气礼貌,像这样上来就兴师问罪的资方,今日是头一遭。她只在经纪人背后,不再言语。
陈亦童盘算着两边的态度,知道这回文诗是躲不过了,怎么也要低头认错也能了事,他开口道:“文诗最近也是忙得不行,估计是昨天形象不太好,怕拍照难看,但是婷婷是自己人,她也是不知道楼下的情况,要不然怎么可能出这种乌龙。文诗,你看婷婷这么喜欢你,你别愣着啊,快过来咱们跟婷婷拍张照片。”
文诗立在原地没有动,还是经纪人再次发力,拉着她走到了穆婷婷身边,硬将她们两个凑到一起,再拉起文诗的胳膊环到了穆婷婷肩膀。文诗虽然不愿,可也知道擒贼擒王,穆总紧张女儿,只要女儿高兴了,这出闹剧也就没得演了。
“瞧瞧,粉丝和偶像一样养眼,太好看了。”经纪人念叨道,顺势举起了相机。
可没成想穆婷婷直接将文诗的手拨开,向一旁退了一步,道:“我说了,我不是她的粉丝。”
穆婷婷的脸上并没有得意,反倒是因为父亲的这出戏而满脸难堪,她认真看着文诗道:“想要你照片的人不是我,而且那个人现在也不想要你的照片了。”
穆爸爸没明白具体情况,但是至少知道自己的女儿的确受了委屈,面露愠色道:“婷婷是我的掌上明珠,我这么多年都没敢跟孩子说一句重话,你们可能音乐可以啊,送你们这儿来学习的,结果是让我们学吃苦来了是不是?”
文诗的经纪人噤了声,话说至此,已经超越了他能沟通的范围,他求助地看向陈亦童,发现陈亦童也同样冷着脸,不知是在想对策,还是在恼文诗。
“婷婷爸爸,”僵持之下,李知难出了声,“我理解您这边有问题要解决,但是咱们时间已经到了,孩子们得排练,您看有没有可能咱们去外面说,先让孩子们练习?”
穆婷婷爸爸一直趾高气昂的态度,在看清李知难之后突然变了,他如同每一个家长一般,恭敬道:“诶哟,对不起啊李老师,没看到您在这儿。”
李知难回道:“没事的,咱们出去说?好不好?”
穆婷婷爸爸自然要卖她这个面子,道:“对对对,别打扰孩子们。”
随着一行人离开,陈亦童和文诗的经纪人都不由松了口气,唯独文诗眼神恨恨地看着一旁面色平和的李知难。昨日的对话如同谶语,她没想过这记回旋镖竟然转个天就功夫就扎回了自己身上。
李知难并没有看她,可她却从她的无视中解读出了成千上万种的嘲讽,每一样都远远比刚才发生的一切更令人无地自容。
办公室内,文诗气急败坏地将杯子扔到了屏幕上,一地的狼藉和她的愤怒,映得周围两个男人脸上的平静有些突兀。
陈亦童冷声道:“闹够了吗?闹够了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文诗气道:“我不!凭什么!”
“凭他的股份,他的钱,他的地位,凭你得罪了他的女儿。”陈亦童沉声答,“文诗,你和你周围那几个人喜欢搞家家酒,演公主太监,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我对所有的工作人员一视同仁,不管你是明星还是助理,在我这儿都是工作关系。我负责你们的职业规划,但是你们不是我的主子,所以别跟我来这一套。”
文诗:“你是不是早就惦记让我上那个破节目帮你带新人了?这事是不是就正和你了你的心意?”
“你要是做事滴水不漏,别人也钻不了你的空子。”陈亦童答,“现在原本的项目穆总不看好你,难道你要空着档期闲着吗?《声伴》的体量确实不大,但是也算是正统的音乐综艺,你一个歌手不想上音乐节目,总惦记外面那些流量,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文诗气道:“是我不想做音乐吗!你们有把资源给我吗?让李北辰给她们写歌,把好的商务资源偏向她们,这不都是你干的么!”
陈亦童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李北辰道:“你跟她一块上《声伴》。”
文诗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可能会……”
“好。”李北辰打断了她的话,点头应道。
文诗像是原地死机了一般,她的视线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切换,仍旧没有找到合理的缘由。
“行了吗?”陈亦童看着她,“行了就赶紧让他们改行程吧。”
文诗愣愣地看着李北辰:“你……真的肯去?”
李北辰点头。
“赶紧去定行程。”陈亦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文诗离开后,一地狼藉的办公室内只剩他二人。
“我挺意外你能同意的。”陈亦童道,“你不是最反感台面上的活动了吗?”
李北辰没答话,看了看表,起身道:“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刚要推门,只听身后陈亦童的声音瓮瓮的,问道:“奶茶你买的?”
李北辰不解。
“奚西的奶茶,”他道,“你给买的?”
李北辰皱着眉看他,道:“你离奚西远一点。”
陈亦童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由地又握紧了拳头。
待李北辰回到办公室,李知难已经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他满脸歉意道:“有点事耽搁了。”
李知难开始解开盒饭的袋子,顺口问道:“文诗的事?”
“嗯。”
“解决了吗?”
“解决了。”
“那就好。”
李北辰看着她再次心无旁骛地准备盒饭,问道:“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文诗的事怎么解决的。”
“跟我又没关系。”
李北辰轻笑道:“我以为,你会……觉得她是恶有恶报。”
李知难道:“我……没想过她。”
“这么大一出戏演在你面前,你都不琢磨的吗?”
“琢磨,但是没考虑过她,我在想穆婷婷。”李知难道,“如果今天的行为是穆婷婷授意她爸爸做的,那我应该好好跟她谈一谈,这种行为不好的。可我觉得今天的事不像是她的主意,如果是她爸爸自作主张,那穆婷婷那边更麻烦。”
“为什么?”
“你想啊,穆婷婷爸爸这么一闹,首先她自己就会有情绪,父母在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进行干预的时候,孩子自己的想法被完全忽视掉了,这算不算是另外一种伤害?其次,孩子们会怎么想她?她爸爸可能觉得自己给孩子出气了,但是周围的孩子们都在看着,说不定会有不太好的流言。”李知难分析道。
李北辰轻笑着看她。
“你看我干嘛?”
“你是不是眼里心里都只有学生?”
“当然不是。”
“早上的奶茶好喝吗?”他笑着问。
李知难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她低下了头欲盖弥彰地夹了两口菜。
“李老师,”李北辰道,“筷子拿反了。”
李知难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下周就不用帮我带饭了。”李北辰突然开口道。
她抬起头,不解地望向他。
“我要去外地工作两周,”他解释道,“等我回来,可能你们暑假就结束了。”
“哦。”她隐藏起心底的失望,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李老师,这段时间谢谢你。”他努力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可又觉得看不出来也无妨,只道:“祝你夏天快乐。”【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