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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去医院接猫


    因为生病,沈折露在房间里安安心心地躺了两天。


    其实中间他有向自己的暂时监护人宿枭提出,想要出门去散散步。


    当时宿枭正在削苹果,握着苹果的手势像是要斩杀什么东西。沈折露眼见宿枭手里那个苹果越削越小,无声叹息。


    他及时开口,避免这个苹果遭遇更加可怕的对待:“我想要出去散步。”


    听到沈折露的话,宿枭立马看了过来,拿着水果刀的样子看起来气势汹汹。


    “我想出去散散心,在房间里躺得身上骨头都要软了。”他再次重复道。


    沈折露觉得宿枭有点紧张过头,只是个小感冒而已,哪里用得着休息那么久。


    但宿枭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答应他出门,理由是他的病还没好全,万一走出去感染了更严重的病毒怎么办,所以不行。


    沈折露还想为自己争取权益,宿枭已经快速切完一个苹果,悉心喂进他的嘴边,“折露,要不我跟你一起到窗边走走吧,这里能看见小花园里新开的花。”听得出来,这已经宿枭愿意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看着宿枭那副样子,沈折露知道,自己这一次不在房间里躺够时间,宿枭是不会放心把自己放出去了。


    咬住宿枭喂过来的苹果块,他点头同意在房间里运动的方案,好歹不用再被继续按在床上好好休息了。


    这两天时间,沈折露唯一的运动方式就是走到窗边看风景,再从窗边走回到床上,甚至连一日三餐都由宿枭送上楼。


    有那么一瞬间,沈折露怀疑自己成了一只被宿枭豢养的金丝雀。他只能缩在笼子里,等待宿枭的定时投喂。


    虽然他没有明说,宿枭还是察觉到了沈折露在不开心。


    这种不愉快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沈折露病好以后,不止宿枭,就连小屋里的其他嘉宾都对此有所察觉。乔琰之是最先将这件事情捅破的人,直截了当地询问沈折露:“折露,你还是不舒服吗?”


    沈折露微妙地愣住片刻,随即摇摇头。


    这两天生病,宿枭将他照顾得很好,现下他已经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紧接着,乔琰之又冒出新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沈折露能感觉到四周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其中最明显的还是宿枭的眼神。他扬起唇角,“你感觉错了,我没有不开心。”这顶多称得上闹别扭,是他单方面在跟宿枭闹脾气。


    问题回答完毕,屋子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小屋里奇怪的氛围自然也影响到了直播间的观众。


    “怎么小露就病了两天,我产品的氛围又变了……”


    “我还以为这两天应该是他俩情感升华期呢,怎么莫名其妙关系还倒退了?”


    “不啊,其实是在升华的。要换之前,小露会这样闹别扭吗?不可能的。”


    “所以,谁都给分析一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啊啊啊啊我不能理解,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沟通解决的吗?”


    “但我能理解,露这种回避型人格就是这样,遇到问题第一反应不是解决而是逃。”


    “点……而且回避了你还不能硬逼,硬逼会出问题的……”


    “某种程度来讲,这对于小露来说已经是十足的进步了。


    “是的……小露目前还是有沟通意愿的……”


    “怎么办……急得我现在想穿过屏幕把他们俩的头按在一起……”


    “鸟哥这两天对小露可以说无微不至了……我属实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等,虽然很难相信,但该不会就是因为这种无微不至吧?”


    “前面的好像发现了华点哎。”


    “别管了,我现在就开始做法,让他们速速和好!”


    这种古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晚上。


    宿枭自然不可能让问题过夜,为此他想了很多解决方案,最终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那只还在宠物医院里的小猫身上。


    前两天因为沈折露还在生病,他没有说起要去接猫的事情,今天是个好时机。


    “折露!”


    沈折露恰好打算出门透透气,这段时间他一直闷在家里,感觉浑身都要发霉了。


    他扭过头去,看见宿枭正朝他跑过来,在玄关站定,“之前宠物医院那边给我发了消息,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过去。要不,我们现在过去?”他看出宿枭眼底闪过希冀的光。


    想到那只小流浪猫,沈折露的确生不出拒绝的心思。反正都是要出门,那去宠物医院看看猫,直接把猫接回来也可以。


    他们之前就已经问过小屋里的其他人,对于这位即将多出来的新成员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对动物毛过敏的人。于是,他们可以放心地先将猫接回到小屋进行饲养,等到节目录制结束以后,再由沈折露领回家里。


    为了迎接这位新成员,沈折露已经准备了好多东西,吃的、玩的、住的。他还仔细搜索了各项养猫的注意事项,全心全意期待着猫咪的到来。


    “好,那我回去拿个猫包。”说着,他就打算换回拖鞋,宿枭赶紧将他拦住,“我去拿就行,等我一下。”


    得到沈折露应允后,宿枭快速折返回房间,取了猫包,两人再一起出门。


    因为要去接小猫,这回宿枭没骑摩托,反倒决定开车。沈折露坐上副驾,将猫包放在自己的膝头。


    一路上,宿枭都在寻找话题想要和沈折露多聊两句。偶尔他沉默的时间稍微久一点,宿枭就会谨慎地拿眼睛瞟他一下,也许在是担心他会觉得无聊。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停车时,沈折露扭头看向他。


    “宿枭。”


    被点到名的人当即正色,看向他。


    “不要这样,好吗?”


    他不喜欢看见宿枭这样小心谨慎的做派,好像随时都在试探他的情绪。


    宿枭变得有些焦急,“折露,我……”


    沈折露伸手制止了宿枭继续说话,他的眼神很平静,好似有使所有人的情绪都重新平复下来的魔力,“我知道。”只是因为他不开心,而宿枭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先去把猫接回来,其他事情我们再说,好吗?”


    宿枭缓缓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两人一同下车走进宠物医院里,提前知道他们会过来的医生走上来迎接,带他们去看猫的路上不停在说这只猫有多乖,现在的状态有多好。


    沈折露之前只从宿枭转发过来的图片、视频里看见过小猫的状态,真正见到那只原本被伤得奄奄一息的小猫现在如此活泼开朗,他的心中也燃起一阵激动。


    凑近笼子边,他尝试和那只小猫打招呼,也不知道小流浪还记不记得他,毕竟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来看过它。


    小猫看见出现在笼子旁的人类,嗅着味道靠过来,一人一猫隔着笼子重新认识了彼此。


    沈折露其实对于猫还记得这个件事情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可他没想到,小猫居然真的认得自己,紧贴在笼边朝他又乖又嗲地喵喵叫。


    指尖被小猫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他兴奋地转头去看宿枭,得到回应后才想起来,自己明明还在跟人闹别扭呢。收敛起神色又再度转回头去,隔着笼子轻轻抚摸小猫的脑袋瓜。


    医生看他们相处得很好,也颇为高兴,满是庆幸这一次小猫遇到了好人。


    沈折露也很高兴,自己能够遇见这只小猫。


    待一人一猫交流完感情以后,沈折露跟医生到前台结账。宿枭本想支付本次账单,但沈折露拦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支付这些账单。宿枭无奈作罢,只好先带着猫到门口等他。


    沈折露在前台跟医生交流了很久如何科学饲养猫咪,还领了一本安全养宠手册。


    待他走出门口时,一人一猫齐齐抬头看他,就好像主人出门工作一天回到家里,看见自己养的一猫一狗齐刷刷地盯着自己,仿佛在问,你怎么才回来啊。


    沈折露被自己的想象逗笑,走到宿枭身边,“好了,我们走吧。”


    宿枭连连点头,拎着猫包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坐上车以后,猫包被宿枭放到后排座位。


    沈折露转头确认进入新环境的小猫是否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


    宿枭问:“要给猫取个什么名字呢?”


    这件事情,沈折露还没有想好。当你赋予一个生命名字,就意味着你将与这个生命永久绑定。


    宿枭顿了一下,才说:“我想到一个。”


    “是什么?”


    “要不就叫他小木,是我们在灌木丛里捡到的。”


    沈折露笃定,宿枭果然没什么取名的天赋,怪不得那些歌曲的名字都乱七八糟的,压根看不出和歌曲本身有什么关联。他委婉地否决了这个名字,决定给它取名叫“谢谢”。


    “谢谢?”


    “对啊,谢谢它来到我的生命里。”沈折露的神色柔软,小猫已经完全适应了猫包里的生活,此刻正在整理自己的毛发。


    车厢内安静许久。


    “折露,你之前……也养过猫吗?”宿枭说话的时候还刻意停顿了一下,借此观察沈折露的表情。


    沈折露从宿枭的神色里猜测出他在想什么,大概是以为他之前养过猫,但是伴随年岁上涨,原来那只猫咪去世了。


    但是——


    “没有,我没有养过猫。”


    宿枭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看向沈折露。


    沈折露倚靠在车门边,回忆起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


    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他很想要拥有一只猫。确切地说,应该是拥有一只宠物。在他当时的认知里,宠物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在那个家里,一切事物,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哪怕是他自己,都受父亲的掌控。


    可如果他能够拥有一只由他自己饲养的宠物,那情况将变得完全不同。


    于是他耐心地观察了很久,终于在自己家小区里发现了一只无主的小流浪猫。他精心喂养了那只小猫将近一周的时间,只等时机成熟,他就能真正拥有一只小猫了。


    那段时间,他觉得空气都是甜的,因为他马上就能够拥有一只猫了。


    他认真做着该如何将小猫悄无声息带回家的计划,却在那天回家的时候看见了意料之外的场景。他的猫被抓住了,因为小区里有居民举报这里的流浪猫、狗太多,扰民,让物业赶紧来处理一下。


    那时候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一个高档小区,物业费很贵,因此物业对于业主的投诉非常重视。他们几乎是立刻出动人力,将小区里的流浪猫、狗一网打尽。


    在那些狭窄的铁笼里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精心饲养的小猫,他挤过围观人群用尽全力想要向大人证明那只猫是他的,是他正在养的猫,他希望有人能把他的猫还给他。


    可没有人理会他,只当是小孩喂了几顿猫而已。


    他拼命地说,不是的、不是的,那真的是……在那个时候,他看见了从人群边缘掠过的父亲的身影。他毫不犹豫地追上去,企图用眼泪和自己的狼狈打动父亲,让父亲出面留住那只猫。


    毫无意外的,他的计划失败了。


    父亲只是朝他招招手:“折露,过来。”


    他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他感到无比的痛、无比的冷,可他似乎没有任何解决办法。他只能说:“爸爸,我想养那只猫。”


    然后父亲告诉他:“折露,你养不了那只猫。”


    他记住了这句话,从七岁记到了二十七岁。


    记忆中的小流浪猫被困在铁笼子里发出凄厉的嚎叫声,那尖锐的叫声穿破时间的障碍真正抵达他的耳边。


    他真正从回忆里抬起头,望向宿枭的眼睛,“所以宿枭,我不能让你替我救下这只猫。”


    宿枭浑身一振,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沈折露不开心的真正原因。


    “而你,也不能把我当成你救下的流浪猫。”


    沈折露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第42章 喜欢的浓度


    在宿枭想要开口说话之前,沈折露弯起眼睛,露出轻盈的笑,“我们回去吧。”宿枭看着他沉默良久,最终一言不发地启动汽车,驶向小屋。谢谢已经在猫包里躺下,看来已经完全摸清了这个新地盘。


    待两人带着猫回到小屋里后,节目组开始宣布新一轮两天一夜的约会规则。


    沈折露只留了一耳朵听节目组讲话,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谢谢的身上。他刚从猫包里将谢谢放出来,小猫谨慎地迈出第一步,随后在熟悉的人类的鼓励下开始探索这间小屋。


    约会规则宣布完毕,他一抬头,突然发现原本坐着的嘉宾都站起身往外走。


    他茫然地转头询问宿枭:“这是要去哪儿?”


    宿枭同他仔细讲解了一遍节目组的本轮约会规则。


    原来是节目组又出了新想法,在这个小区的范围内设置了几个地点,每个地点里都有这次约会的关键词,嘉宾按照个人想法选地点和关键词,选到哪个就取走那个地点上的关键物。


    关键物只有两个,先到先得。


    沈折露听完以后也站起身,宿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看来已经打定主意这次无论自己要去参加哪场约会,他都会一起去。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相比起其他急急忙忙的嘉宾而言显得太过悠闲自在。


    “你想说什么?”宿枭欲言又止的神情太过明显,沈折露主动开口戳破此刻沉寂的氛围。


    身边的人突然站定脚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折露,我很抱歉。”虽然他们已经说好,以后不会再互相道歉、互相道谢。


    沈折露轻轻朝他歪了下脑袋,“为什么道歉?”


    道歉的理由有太多,而最重要的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让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他不该打着为沈折露好的名义替沈折露做很多决定,毕竟沈折露并非他救助的小流浪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我意识的人。


    宿枭垂下脑袋,一副甘愿受处罚的模样。


    “那你愿意接受任何处罚?”沈折露的尾音轻轻扬起,宿枭立刻答:“是。”想了想又补充上,“但你不能不理我。”如果沈折露真的不理他,那不亚于满清十大酷刑。


    沈折露略略沉吟片刻,“那好吧,我要好好想想。”罚宿枭什么好呢?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


    宿枭的神色看上去开朗许多,凑到沈折露的跟前,“什么都行呀,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最想要的?他撞进宿枭明亮的眼睛里,那里头装满了许多他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渴望。缓慢伸手,摸了下宿枭打在耳骨上的那个洞,“打耳洞疼吗?”宿枭的两边耳朵上打了许多个洞,据他所说,这是职业需要。


    宿枭伸手捏住沈折露圆润的耳垂,“有一点疼,毕竟是要在你的肉上开一个口嘛。”


    听起来确实很痛,但沈折露想要试试,“那就罚你,给我打个耳洞吧。”


    这个要求让宿枭愣住,拒绝的话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但沈折露扁起嘴,“不可以吗?我想打。”宿枭的神色有点纠结,毕竟打耳洞真的很痛,而且现在天气热,后续养耳洞也很辛苦,随时都有发炎的可能。


    沈折露的皮肤白,身上出一点伤疤就特别容易被看见。


    沈折露还怕痛,宿枭见不得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再度流出眼泪。


    即便宿枭知道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可内心那股保护欲作祟,让他无法轻易答应沈折露的要求。他兀自陷入沉默,这样的沉默落在沈折露眼中与拒绝无异。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后面自己去打。”沈折露坚定不移,转身就要走。


    宿枭赶紧伸手拽住他,“折露,再多考虑一下吧,而且现在天气热养耳洞不太方便,容易发炎,要不我们……”


    “我不要。”沈折露难得如此任性,倔强地看向宿枭,坚持要打这个耳洞。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沈折露知道,宿枭总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在一段时间的沉寂以后,宿枭答应帮他打一个耳洞,在这次约会回来以后。


    沈折露笑起来,“宿枭,你的心在说不愿意,可你在为我妥协。”


    宿枭想,为爱妥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你会一直为我妥协。”沈折露用了无比肯定的语气。


    “我……”宿枭本想说这没什么,可他看着沈折露的眼睛突然无法将这句话真正说出口。


    沈折露轻声道:“这次生病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宿枭,你真的很喜欢我。”他无比确定自己正在被眼前的人所爱着,宿枭的一言一行无一不在向他传达这件事情,可是——


    “我总觉得,不对。”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将宿枭击中,他无比急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折露会突然说不对?就是因为自己旺盛的保护欲和控制欲让他感觉到害怕了吗?所以他现在想要往后退了吗?


    无数个问题缠绕住宿枭的思绪,他向前迈出一大步,握住沈折露的手。


    “这种不对,不是爱不对,而是浓度,浓度不对。”


    “哪里不对?”


    沈折露突然止住话头,不好意思地避开宿枭直勾勾的目光,小声道:“你表现得太喜欢我了,这不对。”这句话乍一听有些奇怪,细究起来才能够真正理解他的顾虑所在。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应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由浅到深,逐步提升,可宿枭和沈折露相遇的时间、地点都不够常规,导致他们的情感发展中间跳过了许多本该有的步骤。


    恋综本就是一个促进情感快速发展的节目,再加上李淮这个关键人物的催化,很快就让他们之间生出了超浓度的情感。


    这种催化类似于植物的催熟剂,让一段感情过快地成熟,从而结出貌似甜蜜的果实。


    沈折露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本正陷在这种催化剂的作用下有点晕晕乎乎,可生病的这两天时间却让他看清楚了更多的事情。


    他曾经盲目地陷入过一段感情,现在回想起来,他和李淮最初感情升温的节点也不对劲。那时候他正处于被父亲断供,身体虚弱、精神虚弱的低谷期,突然在他乡遇到李淮这个熟悉的同学,无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时候的他还太年轻,无法真正意识到这段感情的起始点并不正常。


    而现在的宿枭正如同当初的李淮,他抓住宿枭,抓住了在这段使他溺水的感情当中的救命稻草。


    人不能在同一个问题上跌倒两次。


    更何况,沈折露轻咬住下唇,目光匆匆掠过宿枭。他不想贸然进入这段感情,最后闹到物是人非,他不想……自己和宿枭也落到这样的结局。


    宿枭闻言笑得有点无奈,“可是折露,我就是很喜欢你啊。”


    沈折露朝他点头,“我知道。”他并不觉得宿枭的喜欢是假的,他只是在担心,这份喜欢会太快得燃尽,而后只剩满地的灰烬。


    “折露,那你这次想跟我约会吗?”宿枭在长久的沉默中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和情绪,他理解了沈折露最本质的顾虑,因为沈折露是怕火的孩子,看见火焰的第一瞬间并不是上前而是后退。


    他会在远处观望许久,确认那团火并不会将他灼烧,而只会温暖他冰凉的灵魂时才会小心翼翼地上前。


    可即便如此,沈折露也做好了这团火也许很快就会熄灭的打算。他蹲守在火焰的旁边,仔细地观察火苗生长的速度,想要知道这团火会在什么时候熄灭,却从没有想过,也许火不会熄灭。


    要让沈折露做出这样的假设,实在太难了。


    就像你不能逼一个刚学会爬行的婴儿立马起来跑步。


    更何况,宿枭知道,沈折露已经朝自己迈出一大步。


    “宿枭,我想要和你约会的。”沈折露眨眨眼,在这个小屋里,他没有第二个想要继续了解的人了。言谈间,宿枭扣紧他的手指,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他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我说,我想选别人约会呢?”


    “简单,抢过来。”宿枭毫不犹豫道,只要确认沈折露的心正在朝自己靠近,他就绝不会把任何机会拱手让人。


    沈折露无言以对,只是想,这果然是宿枭的作风。


    两人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也不知道还能剩下什么约会地点供两人选择。


    结束谈话后,他们开始寻找节目组设置的几个立着大牌子的区域。中间看到两个地方,都已经被其他人选定,他们只好继续向前找。可剩下来的两个地点都有被人选择过的痕迹,他们只能各自选择一个,而不能一起选择。


    沈折露有点遗憾,看来这次又不能和宿枭一起约会了。


    但宿枭显然不想就此结束,转头问沈折露:“这两个地方,你更喜欢哪个?”


    沈折露对那个关键词为“星星”的地点更感兴趣,宿枭闻言轻轻扬眉,冲他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一定会来跟你约会的。”在折返的路上,宿枭随意地取下另外那个约会地的信物。


    他没有明白,宿枭是想像上次那样,中途跑过来找自己吗?


    正在思索的时候,他们已经重新抵达小屋。


    每个人都取下了对应地点的信物,把信物拿出来一比对,约会对象相当于被完全打乱重组。


    这一轮,沈折露凑到的约会对象居然是柳应雪。他跟这个早出晚归的模特并没有多少交流,此刻对上眼睛,都有些许陌生和尴尬。


    确定好自己的约会对象以后,大家各自散去,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每个人都看见了节目组发来的短信,告诉他们各自的约会内容究竟是什么。


    沈折露看着自己的短信,这才明白关键词的意思,原来是野外观星。


    这一次的行程地点仍然需要自驾,节目组安排的车就整整齐齐地停在门外。


    他收拾好东西以后推着行李箱走出房间,和宿枭面对面撞个正着。宿枭一见他就说:“刚还想来叫你呢,我们走吧。”说着便拎起他的行李箱下楼,他左右环顾一圈,没看见柳应雪。


    本想给柳应雪发个消息,问问他准备今天几点出发。


    却突然看见那枚本该在柳应雪身上的信物此刻正躺在宿枭的掌心,他诧异地抬起头。


    只见宿枭微微扬起眉头,潇洒地吹了一声口哨,那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看吧,我绝不会骗你。”


    第43章 我愿意


    临出门以前,沈折露将谢谢托付给留在小屋的工作人员。谢谢也察觉到自己的人类即将离开,在他的腿边转来转去,他蹲下身逗弄小猫咪的下巴,“我走啦,不要在房间里乱跑噢。”


    谢谢在他的掌中歪了下脑袋,喵地应了一声。


    沈折露拍拍它的小脑袋,起身同宿枭一并走出小屋。


    其他人的车都还停在门口不动,他们的车是最早离开小屋的。熟悉的风景逐渐远去,沈折露想,也不知道这次野外观星会去什么地方?念头刚刚飘出来,宿枭就开口道:“今天要去的地方有点远,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沈折露调整坐姿,“该不会又要上山吧。”扭头看宿枭的表情,看来是猜对了。


    上回爬完山,沈折露就在床上躺了两天,这次又去爬,该不会出新问题吧?“放心,这次的地方开车直达。我们就去山上露营,看星星。”他看向宿枭,有些怀疑自己的头顶难道会飘文字泡吗?怎么宿枭好像什么都知道。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又被猜对了。


    沈折露决定放弃抵抗,“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方红灯,宿枭慢慢刹住车后转头看他,“用心就能知道了,毕竟你的心思真的很好猜。”


    好猜吗?


    “嗯,很好猜。”宿枭带笑的眼落在他的身上。


    沈折露哼哼两声,“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只见宿枭松开手刹,眼底的笑意不断加深,“绿灯了,再不走后面的车就要按喇叭了。”


    怎么还真的被猜对了啊!沈折露将后背砸在靠背上,“宿枭,你有特异功能吧。”


    “我要是有特异功能,现在应该已经被抓去做研究了。”


    他思忖了一下,道:“你说,这世界上真的会有那种人吗?”那种可以上天遁地,真的拥有神奇魔法的人?他小的时候做梦都想有一天,白色猫头鹰能够衔一封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敲开他的窗户。


    这样他就能永永远远地离开那个家。


    “万千世界,无奇不有,总还是存在未知领域的。”


    听他这么说,沈折露起了兴致,“你相信这世界上有外星人吗?”


    宿枭毫不犹豫地说:“相信。”


    不止如此,宿枭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外星迷,对于这个世界上的诸多的未解之谜都颇为兴趣,深度搜索了许多材料。上高中那会儿他还想过要去学天文物理,最终因为物理只能考58分,梦想破灭。


    沈折露坐在一旁捂住嘴,试图让自己的笑容没那么明显。


    “好啦好啦,想笑就笑吧。”


    说起高中的事情,他不免陷入过去的回忆。


    “嗯……我上高中的时候,理科成绩也不太好。”


    为此,父亲给他请了很多的补习老师,每次学校测验之前都会为他制定相应的目标,一旦没有达成父亲的目标,他就会面临惩罚。当然,那个人并不会动手打他,毕竟他还需要维护自己作为企业家的脸面。


    家暴的名声,可不算好听。


    想起之前的痛苦,沈折露嘴角的笑也变淡了许多。


    手上突然传来有点暖的温度,原来是宿枭特意空出一只手,握住他放在膝头的手。


    “单手开车,很危险的。”他提醒道。


    宿枭轻轻弹舌,“放心吧。”说着,转扣住沈折露的手指。


    沈折露安安静静地在车座上倚靠了一会儿,他们已经通过收费站,驶进高速公路。公路上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让他有些犯困,没看多久就晕晕乎乎地垂下脑袋。


    再度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经发生全新的变化。


    他们正在往山上开,这段盘山公路修得平坦,但路面依旧不算宽阔。


    沈折露小心往外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那悬崖太深,深得足够把这世界上的一切生命都吞噬。赶紧把眼神收回来,老老实实地抓紧车边的扶手,询问宿枭还有多久才能到地方。


    他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酸痛,想要赶紧下车走动走动。


    “很快,还有大概二三十分钟。”


    那就好,他安心地倚在车门边,想待会儿到地方了要做点什么东西来吃呢?要说野外露营,最合适的一定是烧烤、烤肉。他向后备箱望了一眼,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节目组有没有帮忙准备。


    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变化,开阔的平台骤然出现。


    因为有录制团队跟随,节目组干脆花钱包场。整个停车场只有他们节目组的车存在。


    下车以后,沈折露像猫一样抻了抻身,宿枭正在往外搬运帐篷一类的东西。他见状赶紧上前帮忙,拆掉帐篷包装后,宿枭没让他帮忙,给他搬了张小凳子让他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交给我吧,很快就好。”


    沈折露的确不会搭帐篷,只好坐在一旁等待。宿枭手脚麻利地迅速搭建好帐篷,又在周边喷洒驱虫水,将两顶睡袋扔进帐篷内部,动作迅速地做好一切前期准备工作,顺势蹲回到沈折露的脚边。


    “折露,折露——”


    宿枭的脸上现在写满了“夸我”这两个字,那身后无形的尾巴已经开始大力摇摆,沈折露似乎能看到他把尾巴甩出残影。


    他抬手,碰上宿枭的头发,摸了两下,笑眯眯道:“好厉害呀,宿枭。”宿枭仍不满足,抓住沈折露的手来回蹭了蹭,又将自己的脸硬贴进沈折露的掌心。


    “折露。”宿枭弯起眼,露出很灿烂的神色。


    “嗯,怎么了?”他柔声问。


    宿枭用力地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话题转得很快,突然跳到待会儿要吃什么这件事情上。


    沈折露拍拍宿枭的脸,示意他先松手,随即起身到车的后备箱里仔细搜寻了一下里面有什么吃的。节目组果然安排了烧烤,好几大袋的烤串以及调味品被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里。


    他赶紧同宿枭一起把车上的食材先搬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们这两天全部的食物。


    节目组没有准备任何厨具,沈折露想了下,在露营基地里找到这边的负责人租赁了烤炉和平底煎锅,还有煤炭。宿枭在旁边支起烤炉,烧热的煤炭散出烟味直直地飘向沈折露,他赶紧把身子一歪躲开烟雾的袭击。


    在户外烧烤,沈折露也是第一次。


    守在小炉子边,他往那些肉串上刷油,将烤串摆上架子,时时翻动两下。宿枭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沈折露对于宿枭的厨艺实在不太相信,毕竟打坏鸡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他疑心自己把这些串交出去以后,会收获一堆黑炭。


    “没事,这个还是我来吧。”


    宿枭立刻道:“折露,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我了。”


    是、是吗?沈折露见他坚持,于是就将烧烤的重任交接到宿枭的手中。


    他打算趁这个时间做两杯喝的,恰好这次节目组帮忙准备了很多种类的饮料和水果。翻出之前收藏的夏日饮品特调的页面,又去问露营基地的老板买了大桶的冰块。


    搬出小案板,认真将橙子切片、西瓜切块……陆陆续续往装满冰块的水壶里放入七八种水果后,倒入泡好的茉莉花茶,挤入小泵糖浆混合均匀。


    他刚打算拿着泡好的特调饮品过去看看宿枭的情况,就闻到一阵挺香的味道。


    循着味道走过去,发现宿枭烤串的姿势还真是有模有样。他预想之中的情况并未出现,刚走过去就被宿枭投喂了一块放凉以后的烤肉。


    “怎么样?”宿枭满是期待地望向他。


    沈折露认真感受了一下那块肉,随即冲宿枭竖起大拇指。


    他的鼓励式教育果然大大增强了宿枭的自信心,宿枭放出豪言,要在这里扎根,做一天的烤串哥。他笑着将饮料递过去,“好的。”宿枭接过饮料大喝一口,更加卖力地开始烤串。


    沈折露把烤好的东西先分了一部分出来拿给工作人员,人群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感谢声。


    两人忙忙碌碌,吃吃停停。


    吃饱喝足以后,又将餐具、厨具收拾干净摆到一边,等待明天继续使用。


    他们面向太阳的方向坐下,感受这一刻的平静与安宁。


    太阳即将落山,这是他们共同看过的第二个夕阳。远处云雾缭绕,山脉逐渐变成水墨画中一团漆黑的墨点,只剩蜿蜒的线条留在天空这张巨大的画卷之上。金光闪烁的时刻,沈折露眯起眼睛。


    太阳彻底落进山崖,剩下浓郁的蓝。


    他比划出手势,将山对面的景色框进自己的眼睛里。


    天色渐渐变暗,蓝汪汪的天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黑。团团黑墨里流淌出碎金的光,是星星,星星围绕、盘旋在满月的周身,盈盈地闪动。


    沈折露高昂起头,忍不住举起手机,留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折露,原来你喜欢拍照啊。”


    沈折露抿嘴,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嗯,之前还想过还想过,以后要当导演呢。”


    当初他报考学校的第一志愿就是编导专业,但因为他是纯文化生报传媒大学,大部分专业都会有艺术成绩的要求,最后他并没有去成自己梦寐以求的编导专业。


    所有剪辑、摄影的知识都是他自己通过课余时间自学出来的。


    宿枭对此很感兴趣,“小露,那我能请你给我拍MV吗?”


    “那宿老板,打算给我开多少钱的工资呢?”沈折露偏过头调皮地朝宿枭眨了一下眼睛,“我的收费,可是很贵的噢。”


    宿枭立刻打了个响指,“钱,管够。”


    沈折露憋不住笑,真不知道宿枭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所以,你愿意吗?”


    星河在他们的头顶飘荡,沈折露乍一听,宿枭好像在说结婚誓言。天上的星星跟着他一同眨眼,他笑着点头,说:“好啊,我愿意。”


    第44章 观星谈心


    沈折露扶住望远镜,仔细观察所能见到的每一颗星星的形状。宇宙浩瀚无边,群星璀璨,当人类抬头仰望天空时,总是轻易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他放慢呼吸的频率,转动望远镜的镜头。


    “宿枭,你快过来看这个。”他稳固住镜头,向手持望远镜的宿枭招手。


    宿枭同他交换了位置,一边看一边感慨:“真漂亮啊。”


    “是啊,真漂亮。”可惜在城市中心已经无法看到如此漂亮而灿烂的景象,沈折露将手背在身后,努力地踮起脚,伸长手臂,仿佛这样就能依靠这山峰的高度去触碰天空的边角。


    宿枭靠近他的身边,问他在想什么。


    他粲然一笑,“在想,死去的人要是真能变成星星就好了。”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并不理解死亡的概念,只知道自从他出生起身边便少了一个人。


    父亲撤掉了家里所有跟母亲相关的东西,不曾给他留下一丝念想。可每个孩子都需要妈妈,于是他开始寻找妈妈。年仅三四岁的小孩在家里翻通讯录,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哪里写着跟妈妈相关线索。


    终于,他在通讯录的角落里,找到外祖母的电话。他只在幼儿园里听别的小朋友说过,在老师教他们唱的儿歌里听到过,妈妈的妈妈叫外婆,于是他记住了,这也是妈妈。


    他不敢在家里打电话,怕被父亲发现端倪,所以他偷偷地记下了这个号码。小孩子总是容易忘事,来来回回记了好多次他才真正把这个电话号码背下来。


    在上幼儿园的时候,他鼓足勇气向老师寻求手机。


    老师问他想要做什么。


    他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想给外婆打电话。”这应该也算是给妈妈打过电话了吧?那会儿老师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误以为他是想家里的老人,很爽快地将手机递给他。


    赶忙道谢以后,他捧着手机走到角落里,认认真真地输入号码,拨通电话。他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第一次的时候电话没有接通。他咬着牙打了第二次、第三次……嘟嘟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说出他听不懂的语句。


    他疑心自己可能再也打不通这个电话了。


    扭头看向不远处仍然在冲他微笑的老师,他一边在心里道歉,一边决定要试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电话听筒那端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喂,是谁啊?”


    哪怕只隔着手机,电流将她的声音磨得模糊不清,沈折露依然兴奋不已,“我叫沈折露,你好,外婆。”他将最后两个字放得很轻,因为他不知道外婆究竟认不认识自己。


    电话那头骤然无声,他有些慌张,是不是自己突然打电话过去,打扰到外婆了?他刚要道歉,就听到外婆喊他的名字,“小露,小露真的是你吗?小露。”


    “是我,外婆。”他默默擦掉溢出眼眶的泪水,轻声道。


    对面的人好像也在哭,举着手机断断续续地对他说:“那小露,现在在做什么呢??”


    很少有人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沈折露举着手机蹲下来,认认真真地告诉外婆:“我在幼儿园上课,跟老师借的手机给您打电话。”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压不住的哭声,老人大概在擦拭眼泪,随后另外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响起:“哎小露啊,我是外公!”


    沈折露有礼貌应道:“外公好,我是小露。”


    老人一连应了三个“好”字,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只能抱着手机问他,吃得好吗,睡得好吗,现在生活得好吗。沈折露乖乖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隐瞒了部分事实,直觉告诉他,也许不能告诉老人自己生活得并不开心。


    他不断摩挲手机外壳,憋了一肚子的话,最后只剩下一句:“妈妈在那里吗?我也想要跟妈妈说话。”


    爸爸没告诉过他妈妈去了哪里,只是说,妈妈不会回来了,妈妈不要他了。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离开的妈妈一定会和自己的妈妈在一起,紧张地握住手机,生怕自己的请求会被拒绝。


    电话那头的沉默太久,外公艰难地对他说:“小露,妈妈不在这里,没有办法跟你讲话了。”


    “为什么?”他追问道。


    “因为,妈妈变成星星了,在天上看着小露呢。”


    人会变成星星吗?他仰头看向高高的天空,真好,他也想变成星星,陪伴妈妈。他还没来得及弄懂更多的事情,就要回去上课了。同外公外婆道别以后,他将电话还给老师。


    他看向也许能够回答自己问题的老师。


    老师顺顺他的脑袋,“怎么了?”


    他下定决心,“老师,人会变成星星吗?”那会儿老师很快明白了事情,什么话也没说蹲下后将他搂进怀里,坚定地告诉他,会的,人会变成星星的。


    沈折露抱着这样的愿望逐渐长大,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变成星星,最好能变成妈妈身边的那一颗。但随着年岁渐长,他也明白了当初的大人们都不过是在尽力地骗他,想要减轻他的丧母之痛罢了。


    死去的人不会变成变成星星,死亡意味着消失,意味着永远都不会再有以后。


    “虽然死去的人不会变成星星,但是那个离开的人为你留下了最宝贵的东西。”宿枭轻轻地对他说。


    沈折露从长久的回忆里脱离,偏过头问道:“是什么?”


    宿枭专注他的眼睛,“生命。”


    是啊,生命。他咀嚼着这两个珍贵的字样,慢慢抚上自己的胸口。


    “你每一次心跳,她都与你同在。”


    他慢慢垂落手臂,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山间的夜风忽地吹过,他觉得有点冷,不由地瑟缩起手臂。宿枭见状立刻回头取出外套给他穿,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摩挲他的肩头。他们并肩而立,面向广阔的星空,沈折露突然有些好奇,今天晚上会有流星雨吗?


    宿枭掏出手机帮他查了一下近期流星雨可能发生的时间,遗憾地朝他摇摇头。


    “可惜,看不见流星雨了。”不然他还挺想试试看,对着流星许愿,说不定愿望能成真。


    宿枭朝他扬起眉头,“想看流星雨,那你等会儿。”说着便转身走向车内,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东西。沈折露没有凑过去,等待宿枭将惊喜送到自己的面前。


    他也很想知道,宿枭会如何将流星雨带到他的面前。


    只见宿枭带着一只玻璃瓶神神秘秘地回到他的身边,“折露,你拿着这个。”


    沈折露捧住玻璃瓶,看着宿枭往瓶子里倒入冷水,打开手机电筒垫到玻璃瓶的下方,光线与水波交织,充盈他的眼球。宿枭就像变魔法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刚磨成颗粒状的黄色药丸。


    两人托住同一个玻璃瓶,粼粼波光倒映在他们的眼中。


    宿枭笑道:“快,对着瓶子吹口仙气。”


    他被宿枭逗笑,呼地吹出一口气。


    宿枭在一番花里胡哨的操作后,开始往玻璃瓶里倒入刚刚那包药粉。黄色颗粒在亮闪闪的水流间变成拖尾的流星,星屑如瀑布一般下落,缀在他的眼睛上。


    “闭上眼,许愿。”


    他赶紧闭上眼睛,趁着这场小小的流星雨尚未消失之前,郑重地许下全新的愿望:希望能有机会完成一部属于自己的影视作品。


    再度睁开眼睛,流星雨已经沉到玻璃瓶的底部,在手电筒的光芒照耀下,好像一片躺在银河下的星星的尸体。轻轻晃动玻璃瓶,药粉浮起又重新落下。


    宿枭将他手中的玻璃拿走,放到一边,问:“许了什么愿望?”


    他笑吟吟地看向宿枭,轻快地答:“嗯,我想要拍一部属于自己的作品。”


    “那给我拍MV算吗?”


    沈折露撑住下巴,轻轻点头,“算啊,可我想要拍更长的东西,比如电影?”


    宿枭积极道:“可以啊,刚好我有人脉可以介绍给你。”


    沈折露突然凑近看宿枭的眼睛,“宿枭,你就那么相信我吗?”其实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


    宿枭毫不犹豫地点头,他相信。


    沈折露足足愣了三秒钟,才想起来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笑。可他居然想要流泪,这是第一次有人无条件地站在他这一边。如果母亲在这里,也一定会为他感到高兴的吧。


    “那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他握紧拳头,给自己做出加油的动作。


    宿枭笑起来,问他为什么想要当导演、拍电影。


    沈折露说:“因为我妈妈就是导演,所以我想试着走一走她的路。”


    家里有关于妈妈的东西都被父亲收掉,他还是到外公外婆做客以后才知道原来母亲是一名导演。


    外公外婆家里摆满了母亲多年来拍摄的所有作品,听外婆说,母亲从高中开始就爱一个人举着DV机到处录像、拍摄,就连她和父亲的第一次相遇也和拍摄有关系。


    那天,他一个人坐在小房间里,看完了母亲的所有作品,无论是上映的还是未上映的,他都看了。


    以现在的他深入学习以后的眼光来看待母亲当年所拍摄的作品,自然能挑出不少毛病。冗余的镜头,意味不明的闪回,刻意制造出的悬疑……可是,他喜欢母亲的作品。


    透过镜头,他能与鲜活的母亲进行对话。那是母亲为他留下的声音,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些录影带,年幼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于是他拼了命地学习有关于摄影、导演的一切知识,他终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母亲在说:向前飞、向前飞,自由的双翼啊,请带着我越过高山,穿过溪流,继续向前飞吧。


    可惜,她的愿望没能实现,她的梦想变成了一堆落灰的录影带。


    于是,她的梦想变成了他的梦想。


    “但是,你妈妈不一定会希望你背负她的梦想吧?毕竟这样会变得很累。”


    沈折露弯起眼睛,向上抬起手时,风绕过他的指尖停留。


    “嗯,不会累的,因为这也是我想选择的路。”风在同他握手。


    他转头问道:“宿枭,那你是为什么会想要当歌手呢?”


    这个问题在宿枭过去参加访谈节目时经常会被询问,他的答案总是出奇得一致,“因为被经纪人骗了。”沈折露眼睛亮亮地看向他,显然很想要知道更多背后的故事。


    “就是当时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走在路上被现在的经纪人递了名片。她推荐我去参加了一个歌手类的综艺节目,在那个节目里我红了,成功出道以后就开始当歌手了。”


    “原来是这样。”沈折露笑起来,“那你以后会一直当歌手吗?”


    宿枭深思片刻,“嗯,应该不会。我未来可能会转幕后,因为我其实也蛮喜欢歌曲制作的。”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时,他的眼睛都变亮了。


    他们一直坐在山头,聊到后半夜才钻进帐篷里睡觉。


    临睡前,宿枭躲在帐篷里再次给沈折露展示了一遍流星雨的魔法,这一次的流星雨升级成为彩色。


    沈折露枕着细碎的星光,沉沉入睡。


    第45章 初吻的滋味


    “折露,快醒醒。”沈折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被人一把从睡袋里扶起来,套上外套,“快到日出点了。”一句话,他的神智清醒不少。撑起身子,跟着握住宿枭伸出的手,两人一同钻出睡袋,迎面而来的风将他的困意彻底吹散。


    拎起宿枭提前准备的小夜灯,拖着凳子坐到天文望远镜摆放的地方,夜灯摆放在两人中间。


    “喝点水,暖暖身子吧。”沈折露手指碰上杯子,暖意溢满他的身体。喝过水以后,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醒过来,迷蒙的思绪也渐渐有了起伏,“你怎么起得那么早。”


    宿枭粲然一笑,“你不是说想看山上的日出吗?”


    沈折露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当时没想到这个愿望居然那么快就会达成。他垂下眼,朝着水面吹了口气,荡起轻盈的水花。


    心头泛起层层涟漪,“是不是很累啊?”他放轻声音,垂在身侧的手被宿枭握住摇晃两下,“不累,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总爱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他。


    沈折露哼笑道:“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宿枭碰碰他的手指尖,为自己正名:“这可不是学的,是发自肺腑的心声。”沈折露实在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乱讲话。”宿枭捂住自己的额头,满脸都写着“冤枉”二字。沈折露故意将脑袋撇开,耳朵藏在发丝里,透出薄薄的一层粉。


    “小露——”听这个声音沈折露就知道,一定是又想干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了。时刻都在准备得寸进尺的宿枭没得到他的回应,孜孜不倦地发出一连串“小露”的叫声,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名字已经变成“汪”的代词。


    不得不拖长音调回应宿枭的呼唤,“怎么了?”他略显无奈地撩起眼皮,瞥了宿枭一眼。


    宿枭咧开上唇露出灿烂的笑容,“没事,我就想叫叫你。”


    沈折露无言地背过身去,只给宿枭留下一个炸毛的后脑勺。突然感觉有人伸手碰他的脑袋,他立马从位置上坐起来,“折露,你头发有点乱。”他疑惑地摸上自己的后脑勺,平常乖顺的毛发此刻乱七八糟地翘起来,赶忙伸手顺了两下。


    可惜今天这头发似乎打定主意要和他作对,顺了许久也压不下去,沈折露只好作罢,放下手倚靠在椅背上。


    “不转过去啦?”宿枭笑嘻嘻地明知故问。看着他那张被笑容堆满的脸,沈折露摩挲指腹,忍不住抬起手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果然是故意说这件事,好让自己不转过去背对他。


    宿枭坐在椅子上不断蹭到沈折露的旁边,在他即将把脑袋压下来之前,沈折露翘起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脑袋,“你想干什么?”


    “小露——”


    又来了,沈折露手一松当即被宿枭寻到空当,顺势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他目瞪口呆,又羞又恼,“宿枭!”


    宿枭拎起自己的耳朵,“叫吧,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沈折露刚气了每一秒钟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宿枭,你这人还真是……”想不出形容词干脆就不想了,伸手将那颗红色的脑袋揉得乱七八糟。宿枭趴在他的腿上愣是不起来,捏住他作怪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啾了一下。


    “宿枭!”到底还是比不过宿枭的力气和手段,他迅速收回手,反复摩挲自己被亲吻的指尖。


    只见宿枭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悄无声息地掀开一只眼,突然拽住沈折露外套的帽子一把罩住他的脑袋,将人往下带。


    沈折露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下。


    他怔愣地看向已经翻身从他的怀里起来的男人,帽子的绳子被拉紧,帽口不断缩小,他羞窘得想要立刻从宿枭的面前消失。“哎哎哎!”宿枭连忙伸手阻拦他试图将自己闭气闷坏的行为,捧住他藏在大兜帽里的脸,“怎么这么看着我?”


    “不是,你……我……”他语无伦次地比划着手势,宿枭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沈折露无法直截了当地说出宿枭刚才干了什么,这太难为他了。他只能使劲地闭上眼睛,将脸埋进自己的手里,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我之前说的话都白说了吗!


    这人怎么这样啊!


    趁着现在节目组的人都没醒,摄像头也没开,然后就……就……


    光是回忆,沈折露就忍不住咬住下唇,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宿枭,你、你……”他本想一鼓作气,寻一个合适的词汇痛批眼前的人一顿,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劲,于是立刻做出修正,“流氓,色狼!”他不断抿自己的唇瓣,全然不知自己的唇瓣透出嫣然的红。


    宿枭抬手卡住沈折露的下巴摩挲,“嗯,我是。”


    沈折露越想越羞耻,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试探性地抬起眼睛,却掉进宿枭幽幽暗暗的眼底。他立刻转开视线,不断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你、怎么可以随便亲我……”声音越来越小,质问的气势全无。


    宿枭捏住他的脸轻轻往自己的方向一拖,强迫沈折露直视自己的眼睛,“不是随便,我已经想了很久。”


    沈折露眨眼的频率变得更高。


    “我想要牵你的手。”两只的手腕被握住。


    “还想抱你。”他被圈住手腕,带进怀里。沈折露撞上宿枭结实的胸肌,耷拉在后颈的头发被小心撩起,“还想亲你、摸你,折露,我全部都想。”他咬紧下唇,彻底将脑袋埋下。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直接说出这种话啊!


    沈折露羞得脑袋冒烟。


    趴伏在宿枭怀里的身体在宿枭若有似无地触碰下轻轻发颤,天边透出一缕白光,“小露,出太阳了。”宿枭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透过拥抱的缝隙,沈折露看见了正在爬山的太阳。


    耀眼的金光刺得他重新闭上眼睛,无知无觉地被扣紧后脑勺。沈折露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人咬住,下意识地抬手揪紧宿枭胸前的衣服。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动,鼻尖被人轻轻压住,不由地漏出一丝闷哼。


    “唔……”


    他恍惚地对上宿枭直勾勾的眼睛,脑袋晕晕乎乎,眼底漫上迷蒙的水光。


    突然有点委屈地扁起嘴,小声说:“这样是不对的。”


    唇上还留有宿枭刚刚印下的齿痕,嘴巴被捏住,“哪里不对啦?”他飞快地瞟了宿枭一眼,确认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就是在故意逗自己玩。他垂下眼,不肯再说话。


    宿枭见状不对,赶紧凑过去哄人,却被结结实实地甩开手。


    沈折露憋着气回到帐篷里,缩进睡袋深处装作自己是一个蚕蛹。帐篷里很快出现第二个人的声息,宿枭慢慢靠近他的睡袋,“折露,你睡了吗?”


    “睡了。”


    “啊,原来你睡了。”


    沈折露憋了一会儿,又从睡袋里爬起来,装作自己只是在梦游。


    “生气啦?”宿枭刻意将低下身子,从下方去看沈折露的表情。


    沈折露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准看我。”


    宿枭举双手投降,“好好,我不看,那你是不是生气啦?”


    沈折露顿了一会儿才说:“不是生气。”只是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们这样恋爱真的能成功吗?不会下了节目就立刻分手吧?他忧心忡忡地想。


    “那不是生气,是什么?觉得我不该现在就亲你吗?”


    沈折露慢慢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


    “哪儿有这样谈恋爱的,跳过前面所有步骤直通结局?”沈折露嘟囔,“我还没说要和你在一起呢,你就亲我。”


    宿枭立刻道:“那我下次亲之前先打报告。”


    “宿枭!”沈折露觉得这人认错态度极其不良好,松开挡在他面前的手推了人一把,让他赶紧走开。他再也不想搭理宿枭了。


    “折露。”


    宿枭戳一下,沈折露动一下。


    老半天过去丝毫没有任何进展,宿枭干脆将沈折露按进自己的怀里。沈折露挣扎半天无果,只好别别扭扭地待在他的怀里。


    “不生气,好不好?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太心急了。”


    他总是忍不住在沈折露向他露出肚皮的时候得寸进尺,总想要在沈折露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圈地行为虽可耻,但确实有效。他将脑袋埋进沈折露的肩颈处,“折露,我真的很喜欢你,也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沈折露轻轻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可是宿枭,我有点怕。”


    “什么?”


    “有句话叫做‘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宿枭当然知道,这不是沈折露第一次对他提出类似的担忧。他总是在担心,过快升高的情感温度也会迅速冷却,可除了时间宿枭拿不出任何证明方法。他捧住沈折露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侧,认真道:“折露,下了节目以后我们就可以结婚。”


    突然跳转的话题让沈折露茫然地“啊”了一声。


    “只要结了婚,再拟定一份财产协议,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有法律管控,这样即便未来会按照最坏的结局发展,你都有可以有起诉我,让我身败名裂,并且从我这里拿走财产的权利。”


    沈折露从茫然变成震惊,“不、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你心中的疑虑。”宿枭笑起来,“想来想去,好像只有结婚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和李淮谈恋爱的七年时间里,沈折露不是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毕竟一段合法的关系能让人拥有更多的权利。只是李淮不提,他也装作自己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但他没有想过,宿枭居然会主动说起这件事。


    “你疯了?我们才认识不过十来天吧,就算要结婚也太快了,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也没有见过你的家里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说出结婚这样的话啊?”沈折露觉得不可思议,宿枭的每一步都走在让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宿枭伸手安抚他的情绪,“我知道,我知道。但婚姻很多时候是需要冲动的,瞻前顾后的那不就叫爱,是买卖。”


    沈折露沉默下来,静静地看向地面发呆。


    “宿枭,”他突然抬起头,“你为什么能确保自己不会后悔呢?”在情感最浓烈的时候做出的决定真的有价值吗?


    “折露,你不用担心我会后悔,遇上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但我会担心你后悔。”宿枭转回头,拉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个文件夹,摆到沈折露的面前。


    沈折露一眼就看见里面藏了一个形状明显的戒指盒,心中突然生出荒唐的想法,这个戒指该不会是宿枭之前就买来的吧?


    他的猜测得到了宿枭的印证,“戒指,是我在第一次约会结束以后就托人去买的,手链是顺带买的,因为那会儿你肯定不会收下我的戒指。”他当然不会,毕竟那个时候节目才刚开始。


    “这个,是我之前买在这边的房子,我已经在找律师准备节目结束以后直接转移到你的名下。”


    沈折露听得一愣一愣,“房子?”


    “对啊,结婚嘛,总要有点保障的对吧?”宿枭爽朗地笑起来,顺带抽出一份提前拟定的自愿赠与合同,这就意味着即便两人没有走到最后,这套房子仍然归属于沈折露所有。


    沈折露不解:“你这么早就开始做准备和计划了吗?”


    宿枭点点头,“折露,我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是指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安排好自己的余生吗?沈折露的确有些震撼。


    他将合同推回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但是折露,你需要收下它们。”


    沈折露不明白,“为什么?”


    “正如你所担忧的那样,这世界上的感情、真心瞬息万变。和艺人谈恋爱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所以我一定要给你足够的依仗、底气和安全感。”宿枭双手捧上自己的财产评估报告,“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底气和安全感。”


    沈折露翻动这些纸张,“这些东西你一直带着吗?”


    宿枭点头,他一直、一直在等待着今天,可以正大光明地将所有东西摊开摆到沈折露的面前,告诉他,请你看向我,知道我有能力来爱你。


    “还有父母的问题,我很早就已经跟家里出柜了,对于我的结婚对象他们并没有多余的要求。我爸妈是很爽快的人,只要我喜欢你,他们也一定会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回家。”


    沈折露从宿枭隐隐期待的眼神里看出,他似乎早就想好该怎么把他带回家介绍给家里人认识。


    太多的事情无一不指向同一件事情,宿枭想过未来,想过他们的未来。


    他手捧着沉甸甸的真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措地看向眼前的人。宿枭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所以折露,不要怕。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沈折露平复好心情,问道:“你难道想要在告白夜求婚吗?”


    本想开个玩笑,不料宿枭贴住他的脸侧蹭蹭,居然说:“嗯,被你猜对了。”


    真是被宿枭打败了,他抓住宿枭后背的衣服,“那你记得好好准备台词。”


    宿枭收紧双臂,低声道:“我一定会的。”


    在那天真正到来之前,他会做好充足的准备。


    第46章 定时炸弹


    因为要看日出两个人都起得很早,最后又一同跌进梦乡里,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睁开眼。沈折露困成一团,抵在宿枭的胸口前蹭两下,含糊不清地问他现在几点了。


    宿枭拍拍艳小山他的后背,显然也没有清醒,随意地说了一句:“再睡会儿。”旋即又失去任何动静。


    他们的大脑都还没有回神,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录节目这件事,睡睡醒醒又过去大半天才被手机铃声吵醒,沈折露本想伸手接电话,被宿枭一把按住手臂重新圈回到怀中,“再睡会儿。”


    沈折露模糊的意识开始思考,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和宿枭睡在一起?等等——他突然从睡梦中惊坐起,原本还闭着眼的宿枭跟着坐起来,熟练地拍抚他的后背,“怎么了?”


    现在没时间回答问题,他赶紧开始找手机,果然已经下午了,刚刚的电话就是节目组打过来的。


    “宿枭,已经两点多了,我们要准备走了。”他伸手拍拍宿枭的脸,宿枭的身体微微晃动两下又一头栽进他的怀里,“哎,我不想走。”沈折露费力地托起他这颗沉重的脑袋,“不行,快起来收拾一下吧,节目组在催了。”


    听到这话,宿枭总算变得清醒许多,不情不愿地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待到帐篷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两人找了个地方洗漱。


    宿枭突然对着眼前的空气呲了呲牙,沈折露疑心这人上辈子真的是小狗投胎转世,附身吐掉嘴巴里的泡沫,问道:“你在干嘛啊?”宿枭故作深沉,“感受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


    沈折露彻底无言以对,默默地擦干净脸迅速远离这个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


    撤步的小动作被宿枭看得一清二楚,快速抹了一把脸,宿枭从后方一把捞起沈折露的身体,双脚突然腾空,惊得沈折露双眼瞪得滴溜圆。


    “快放我下去。”他连忙拍打宿枭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宿枭抱,但每一次他都感觉到很羞耻。


    宿枭慢悠悠地抱着他转了一个圈,咧嘴一笑:“我不要。”


    沈折露将头靠在他的身上,微微仰头,轻声细语道:“拜托啦,放我下去吧。”宿枭连忙捂住他的眼睛,认为他这是犯规行为。他故意眨眼搔挠宿枭的掌心,“快点放我下去,我们要走了。”


    终究是被人放回到地面上,沈折露扬手拍了一下宿枭的后背,“坏狗。”


    宿枭凑近朝他汪汪两声,毫不犹豫道:“人类以抛弃小狗为耻。”沈折露好笑,“你又不是真的狗。”反被拉住手贴近宿枭的脖颈,他感受到宿枭的喉结正在滚动,掌下还有脉搏在跳动,“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是。”沉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心跳声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刻意转开目光轻声道:“谁会养那么大型又危险的犬类啊?”从宿枭松脱的手中逃离,掌心还残留余温。


    宿枭一副自己已经捡起项圈和绳子,自觉要把这些都塞进沈折露手里的样子,“你啊,我只归你管。”


    赖皮鬼。沈折露想着,却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笑了一声,轻轻抬手拍向他那张老是说怪话的嘴,“少贫嘴,去把东西收好我们走了。”


    “yessir!”


    说着便从沈折露的面前跑开,勤勤恳恳地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很快把昨天带出来的东西都收拾回车上,沈折露摸摸索索地掏出两个小面包,分了一个给宿枭,“先垫垫肚子吧。”宿枭将面包捏扁,问他待会儿想去哪里吃饭。


    沈折露实在没什么想法,摇摇脑袋全凭宿枭做主。


    吃过面包以后两人坐上车,往附近的市区开,打算先吃个晚饭再回去。


    睡眠受损的影响还是不小,沈折露哈气连天,转头一看,宿枭已经变成死鱼眼。两人都懒得再考虑吃什么,到哪儿吃这么困难的问题,路过随便一家餐厅就直接停车进门吃饭。


    还好运气不错,虽说是家常小炒菜,但胜在食材新鲜,滋味够足。


    吃过这顿晚午饭以后,两人开车回小屋。


    路上沈折露又睡过去好几次,再醒来的时候宿枭已经在往车下搬东西。他赶紧开门出去帮忙,两手都拎着东西的宿枭让沈折露到自己的口袋里帮忙拿张纸出来,头上都是汗。


    沈折露不疑有他,将手探进口袋里指尖碰到的却不是纸巾那样柔软的东西,而是一个盒子。


    故作镇定地将手抽出来,“我们先进去吧,你口袋里没放纸。”


    宿枭显然并不意外沈折露会这么说,轻快地点点头,同沈折露一并进门。


    他们回来得不算早,小屋里其他出门约会的嘉宾都已经到齐。说起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宿枭是怎么跟柳应雪更换的约会地点。


    一边搬运东西一边询问宿枭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宿枭神神秘秘地凑近他的耳畔,“凑巧,柳应雪想跟乔琰之一起,我抽到的刚好是乔琰之的地方。”原来是这样,沈折露隐秘地瞥向客厅,果然能看出不同人之间的磁场相互吸引。


    “节目进程也过半了呀。”他感慨着,当初还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现在只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


    宿枭笑着碰了下他的脑袋,“下节目了我也会跟现在一样缠着你。”


    沈折露好笑地瞪他,“你这辈子都不放过我了?”


    只见宿枭认真点头,“嗯,不放过你。”他反倒被宿枭的认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脑袋,赶紧出去把剩下来的东西拿进屋里。宿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往后一瞥,总是逃不开宿枭的目光。


    好像的确逃不开了,宿枭为他织的情网太大,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是自投罗网。


    总算把行李都搬回到小屋中,两人同步走向厨房准备拿杯水喝。


    “折露,把手伸出来。”现在只有两个人在场,沈折露联想到宿枭放在口袋里的小盒子,暗想他应该不会现在就把戒指掏出来吧。虽然将手递了过去,但他心里一直在打鼓。


    等真的看清手上多出来的东西以后,他才松了口气。


    是那条之前被他拒绝的手链。


    宿枭笑眯眯道:“现在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沈折露哼笑,将手举起,手链便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鸟,就是我。”宿枭捏住手链上那个小吊坠,指向自己。他当然知道,玩笑道:“那你到底是小狗还是小鸟啊?”


    “你想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宿枭凑近沈折露,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亲吻他的眼皮。


    沈折露弯起眼睛,“宿枭,我当你是宿枭。”


    他们相视一笑,全然不知方才的事情都落进李淮的眼里。


    从厨房里出来以后,沈折露感觉到有点困乏,想要先上楼休息。拍了一下正在打游戏的宿枭的脑袋,宿枭原本也想跟着上楼,硬是被打游戏上头的乔琰之拖在原地。


    见宿枭露出犹豫的表情,他抬手顺了一把宿枭的红毛,“放心,我就上楼睡觉而已,你继续玩吧。”


    他转身走上楼,又一次看见李淮正等在自己的房门口。他烦不胜烦,一句话也不想跟李淮讲,径直走到门前,李淮却没有让路的意思。


    沈折露神色冷淡,“有什么事吗?”


    李淮被他冷淡的神色刺痛神经,目眦欲裂,“你跟宿枭,最近进展得很顺利啊。”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沈折露更是无语,“让开,我要进去。”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李淮究竟有什么资格跑来质问他这些事情。


    “折露,折露,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


    他发出一声嗤笑,“后悔,后悔什么?”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跟李淮这样的人谈了七年恋爱。既然进不去门,他干脆停在房门口,“李淮,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淮深吸一口气,“我是想说,你不要被宿枭给骗了,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跟很多人都不清不楚的。”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提醒我啊。”沈折露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还真当自己是当初那个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沈折露呢,厌倦地收回视线,“那你现在提醒完了,该走了。”


    饶是李淮想要硬来,可周围的摄像头还明明白白地记录着两个人之间的一言一行。他暗自咬牙,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开。


    沈折露顺势将门一开,走进门内洗漱、换衣服、准备休息。


    他坐在书桌前,轻轻梳开自己打结的头发,头发顺了,思绪也跟着变顺,今天的李淮有点不对劲。


    前面几天李淮一直都挺安静的,虽然也爱有事没事跑到他面前来献殷勤,但基本的行为都还停留在追求者的范围内。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刺激。


    不然李淮不会失态到要到镜头前说宿枭的坏话。


    把梳子放下,李淮的嫉妒心向来很重,也许真的是这段时间自己跟宿枭的互动刺激到了他。


    他收紧手指,突然萌生出不好的预感。


    在这个节目里,李淮就像一枚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他犹豫地碰上手机,点开和宿枭的聊天对话框,删删改改却始终发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他的纠结被宿枭发觉。


    “折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47章 炸弹爆炸


    沈折露时刻怀疑宿枭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又或者其实宿枭自带类似读心系统一类的东西,可以随时随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甩甩头,将不切实际的幻想丢出脑袋,敲击回复的手指都变得轻快许多。


    “嗯,在想一些事情,你要知道吗?”


    门口传来敲门声,与敲门声一同出现的还有宿枭的回复:“那就当面听你说吧。”


    沈折露跑过去开门,将宿枭迎进房间里。


    “怎么了,李淮又来烦你了?”宿枭拉了张凳子靠近床边,同沈折露面对面地坐下。


    他抱住膝盖,将下巴压在膝头,“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给我安监控了。”


    宿枭伸手将团起来的沈折露揽到自己的怀里,“刚才在楼下没看见李淮。”沈折露顺着他的力道坐到他的大腿上,趴在他的肩头轻轻叹气。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预感不太妙的猜测。


    “他威胁你?”宿枭一下就捕捉到其中的重点。


    沈折露抬手环住宿枭的脖子,“嗯,但我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恋爱多年,即使到现在他也没法看出李淮的心思。那些阴阴暗暗的心思沉进海底,让人琢磨不清。


    “不用管他会做什么,我们可以先发制人,让他先从游戏里出局。”


    他没有明白宿枭的意思,稍稍离远了些,看着宿枭问道:“你想做什么?”


    宿枭的语气果断:“曝光他。”


    但如果想要曝光李淮,其中免不了沈折露的支持和配合。沈折露垂下脑袋,将额头抵到宿枭的肩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他手上的确握有可以曝光李淮隐瞒恋爱多年的证据,一旦这些证据被揭开,他的身份也会由此浮出水面。


    沈折露承认,其实他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和面对那些事情。


    宿枭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折露,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沈折露语气沉沉:“你要怎么做?如果要说李淮谈恋爱,那他们就一定能查出来跟他谈恋爱的人是我,然后他们就会推测到我和李淮根本没有分手就来上节目。到最后不止我,还有你,甚至包括节目组,都会受到指责的。”


    他已经在脑中做过无数次推演,才能如此顺畅地说出来。不是没有想过不顾一切地去说出全部的真相,可这其中牵扯的人和事早已不只他和李淮两个。


    宿枭托起他埋下的脑袋,“折露,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呢?”


    沈折露不相信,这是一个信息时代。寄生于信息之上,借此牟利的人太多。一旦信息出现缺角就会有人蜂拥而至,试图从他们的身上咬下一块血肉。


    更何况,宿枭要如何确保李淮不会因为被曝光干脆鱼死网破,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呢?想要从这场漩涡中全身而退实在太难。


    “谁说只有这一件事情,可以拉李淮下水呢?”宿枭爱怜地轻抚沈折露的脸颊,沈折露距离娱乐圈太远,对于李淮身上的事情几乎毫不知情,此刻只能怔愣地看向宿枭,“不止这一件事情?”


    一个对自己恋爱七年的对象都毫无感恩之心的人怎么可能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呢?


    沈折露慢慢回过味来,“李淮他究竟……他……”宿枭揽过沈折露的肩膀,在他的额头上落吻,“所以不用担心,你只需要等待就可以。”等待铺天盖地的舆论爆发的那一刻,过去的洪水会将罪孽冲出,送到众人的面前。


    他的心真的随宿枭的话语变得平静,他慢慢松懈神经,变得困倦。


    强撑起精神告诉宿枭:“我存了,之前和李淮恋爱的证据,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他不知道宿枭早已知道这件事情,宿枭捧起他的脸,微微朝他眨眼,“我知道,但不需要。我更希望你能把那些东西都删除,最好连着那个小号一起注销。”


    沈折露想了一会儿,朝他点头。


    他明白宿枭的意思,留着这些证据只会节外生枝,倒不如先行抹除,这样到时候李淮想要拉人下手都找不到下手的办法。


    两人又简单地闲聊两句,宿枭见沈折露都已经困出三层眼皮,赶忙让人回去睡觉。看着沈折露入眠以后他才慢慢踱步走出房间,是时候该让李淮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宿枭之前也存了利用恋爱这件事将李淮拖下水的心思,但他碍于沈折露的原因迟迟没有动作。好在虹姐人脉广,居然从边角里翻出被李淮现在的公司压下去的黑料。


    李淮当年凭借一部小成本的校园剧以温暖人心的邻家好哥哥形象进入大众视野,这些年也一直在维持这个外在形象,阳光校草已经成为他身上甩不掉的标签,自然也成为了制约他最深的枷锁。


    他随意瞥了一眼李淮紧闭的房门口,说起来这次上恋综李淮的形象就已经有过许多次崩塌的迹象,到后续又被他强行粘回去。


    但毕竟是摇摇欲坠的外壳,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轰然倒塌。


    宿枭低头给经纪人发消息,让她不必再心慈手软,就这一次,他要让李淮被公司彻底放弃。


    虹姐给他回了个“OK”,随即又问他音乐节的事情。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不能再绕回去重新找沈折露,“明天再说吧,折露睡了。”


    虹姐:“……”


    宿枭:“?”


    虹姐发过来一个死亡微笑,附带一句“死恋爱脑”。


    宿枭得意地哼哼两声,恋爱脑怎么了,这就是赤裸裸地嫉妒他找了个好对象。将手机塞回到口袋里,他转身回房间休息。


    夜深人静时,娱乐小组里一条名为“水哥这个名号还真是名副其实啊”的帖子突然出现,悄然挑起每个深夜冲浪网友的八卦神经。帖子的内容以缓慢的速度向外扩散,一个晚上过去,这条帖子的热度已经从小组内部蔓延到微博上。


    沈折露起床之后感觉整个小屋里的气氛似乎有点紧张和压抑,看向周边的工作人员,他们都在互相交流着什么,但在嘉宾出现的时候即刻闭上嘴巴。


    不明所以地走向餐厅准备吃早饭,宿枭已经早早坐在餐桌边,看到他过来挥了挥手。


    “早啊,睡得好吗?”


    沈折露接过牛奶,“还不错。”他不动声色地抿了口牛奶,悄悄靠近宿枭,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宿枭将手机拿给他看。


    他垂下眼,入目就是一条长长的小组论坛截图,其中详细写了李淮耍大牌、欺负工作人员、背地里扔掉粉丝礼物只留下贵重物品等事情,而其中最劲爆的当属最近一次,李淮的公司为了让李淮拿下好角色进行非正当交易的行为。


    沈折露早起就被猛塞一口大瓜,他突然觉得不寒而栗,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呢?


    记忆中那个眼神干净、笑容腼腆的男孩子早就已经被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被金钱和名利侵吞得一干二净。


    他沉默地将手机推出去,意识到这就是宿枭昨天所说的事情,足够让李淮伤筋动骨,甚至会被公司完全放弃的事情。怪不得今天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讳莫如深的表情,想必这件事情早就传开了。


    沈折露刚想着,李淮从二楼冲下来,冲进厨房里,“是你!是你干的!”


    他惊得从自己的位置上跳起来,宿枭一把挡到沈折露的面前,“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


    李淮狞笑道:“发疯?你说我发疯?好啊,我不介意更疯一点。”宿枭伸手护着沈折露,一旁的工作人员见势不妙都上前拉住李淮,试图让他远离一点。


    但距离阻止不了声音的传播,“宿枭,沈折露跟我谈过恋爱!你这个蠢货,你就……”他话还没说完,沈折露能够感觉到周遭的目光一下定格在自己的身上。在这个节骨眼被曝出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但宿枭已经忍无可忍,上前一拳揍翻李淮。


    先前不知道关闭的摄像机总算在这个时候被全部关闭。


    “现在,清醒点了吗?”宿枭揪紧李淮的衣领,将其按在地上,狠辣的拳头呼在他的脸上。李淮躺在地上显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顾着喘气。


    沈折露眼见事情变得越来越大,那些工作人员的手机都藏在暗处,立刻上前拉住宿枭的手臂,“宿枭、宿枭!”他必须要让宿枭冷静下来。


    “李淮,想要继续发疯的话找我,我奉陪到底。”宿枭甩甩打痛的手,最后往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踹了一脚,才拉起沈折露离开。


    “我呸!”李淮用尽力气往他们身后吐了口唾沫,“沈折露,我说过你会后悔的。”沈折露在一片混乱中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回头看向李淮,那股阴冷的目光几乎要将他洞穿。


    他缩起身子,宿枭牢牢地抱住他:“放心吧,他也就现在还能说说狠话了。”毕竟现在的李淮自身难保,就算想要拉人下水也没有人会买账的。


    可沈折露的心情依旧不算平静,只能勉强对宿枭笑笑,心头仍然盘旋着那句犹如诅咒一般的话。


    宿枭看出他的不安,说起其他事情,想要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


    “说起来,我后面有个音乐节的活动,你想去吗?”


    沈折露的情绪总算上扬一点,“音乐节?什么时候啊?”


    “大概八月初那会儿吧,这两天刚开始卖票。”


    沈折露算算时间,“我跟你一起去的话,要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做。”宿枭笑着抓紧他的手,“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人。你不是说想拍电影吗?就当积累素材了。”


    他眼底的乌云被驱散许多,八月初,也不知道那会儿表妹有没有来找他,便问道:“那你能不能给我一张签名照啊?我表妹还挺喜欢你的。”


    宿枭一口应下,这可是折露的家里人,他自当竭尽全力、好好对待。


    “你要不问问表妹想不想来看音乐节,我可以拜托主办给她留一张票。”


    沈折露看出宿枭的小心思,从善如流地低头准备给表妹发消息,却看见了表妹先一步发过来的消息。


    他不好的预感真的应验了。


    “哥,沈仲山现在在阿公阿婆家里,也不知道来干嘛。”


    “天,他发了好大的火,质问阿公阿婆是不是把你藏起来了,好像要找你!”


    “哥!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刚看到网上的消息,怎么都乱成一锅粥了?你现在那边没事吧?”


    他努力平复下心情,回应小表妹的关心:“我暂时没事,沈仲山呢?现在还在吗?”


    紧张地将手机反复握紧,却始终没有得到好的回复。宿枭看出他的情绪不对劲,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他用力闭上眼睛,祈祷事情并不会朝着太过糟糕的方向发展。


    第48章 请你找到我


    房间里安静许久,沈折露终于等到小表妹的答复:“暂时没有大事,就是还在吵架。”


    他按揉吃痛的额角,从小到大沈仲山和外公外婆吵过无数次架,几乎都是因为他。


    外公外婆看不惯沈仲山如此对待自己女儿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总是想要拿走沈折露的抚养权,但是沈仲山不肯相让,甚至不许沈折露和母亲家里的人有所接触。


    平日里,外公外婆想要见他一面十分困难,他只有在完美达成沈仲山的要求以后才会被允许到外祖家玩一次。每次外公外婆见到他的时候总忍不住抹眼泪,直说他辛苦了。可他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在外祖家里是他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


    “折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回过神,对宿枭解释:“嗯,家里出了点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要不要我陪你回去看看?反正这两天节目录制的计划应该都被打乱了。”


    宿枭的提议正中沈折露下怀,他的确想要回去看看。这些年他为了避免跟父亲有所接触,即使回到这边也没怎么去见过外祖父母,现在这样倒是正好有理由可以回去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时机对不对。


    沈折露抿了抿唇,轻声道:“到时候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回去一趟。”低头又给表妹发了消息询问情况,他想知道这一次沈仲山究竟是为什么找到外祖家里。


    不知为何,表妹的消息回得很慢。他守在手机边等消息,心脏突突直跳,头顶的乌云迟迟未散。


    终于等到表妹的消息,他定睛一看,却惊得瞪大双眼。


    “哥,外公被气进医院了,你快回来吧。”


    沈折露一刻也不能等待,腾地起身,身边的宿枭也被他带着站起来,“折露,你怎么了?”他抖着手给自己收拾东西,只念叨着他现在就要回家,要立刻去医院。


    宿枭察觉出不对劲,连忙扶住他的身体,“折露、折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眼底一片通红,沉默地将自己的手机推过去,示意宿枭自己看。趁着宿枭看消息的空档,他往自己的背包里收拾了点东西,准备等会儿就去医院看看情况,打定主意要退出节目录制。


    手机被推回来,“我跟你一起去吧。”宿枭语气坚定,很想要在这种时候陪伴在沈折露的身边。


    但沈折露拒绝了,“这次不行。”


    “为什么?”


    他重重地叹口气,将背包挎上肩,“因为沈仲山,也就是我爸,他也会在。”他知道沈仲山一直很排斥承认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在外公被气进医院这个节骨眼,他不能再带着宿枭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否则,沈仲山一定会在病床前和他吵架,弄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宿枭看出沈折露有自己的顾虑,不好勉强,只好说:“那我送你过去,行吗?”


    沈折露明白宿枭只是想多给自己一份支持,于是没有拒绝,在问过医院地址以后,他跟宿枭两人迅速下楼,出门开车。


    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很沉默。倚在车门边,不停地思考事情究竟是为什么会发展都今天这个局面,沈仲山又是看到了什么才会突然大发雷霆。他轻轻合拢双眼,摆在膝盖上的手被宿枭紧紧握住。


    还好有宿枭在,他不至于一个人承担如此沉重的阴影障碍。


    宿枭将车开到医院门口,安慰道:“放心吧折露,外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也希望如此,“嗯,那我先走了。”


    “还有,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其他问题你都不用担心,我可以解决。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折露心尖微热,猛地扎进宿枭的怀中。


    “宿枭,谢谢你。”他缓慢退出宿枭宽大温暖的怀抱,两人交缠的手指一点一点松脱。他弯起眼睛,朝宿枭摆摆手,转身走进医院大门。


    宿枭一直守在原地,直到沈折露的身影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才开车离开。


    沈折露独自一人上医院住院部,寻找小表妹所说的病房号。总算是在走廊中段见到了正站在病房门口的表妹唐茵,他快步走到唐茵身边,“怎么回事?”


    表妹见到他先是喜悦,随即又蔫吧下来,指指病房里,让沈折露自己看。


    他扭头看向病房里,外公躺在病床上,所有人都很沉默。


    “送进来开始就这样,一直到现在了,没人说话。”唐茵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


    沈折露深吸一口气又呼出,让表妹找个地方坐着休息,自己走进病房里。外婆看见他过来很是诧异:“露露,你怎么过来啦?”沈折露笑笑,环住外婆的肩膀柔声道:“我听唐茵说外公进医院了所以赶过来看看。”


    提起这件事,外婆瞪了站在一旁的沈仲山一眼,“是啊,某些人就是天生孤寡命,害死我女儿又害我孙子,现在还想害我家老许。”外婆的情绪激动,就差跳起来指着沈仲山的鼻子骂。


    沈折露赶忙安抚住外婆的情绪,“外婆,别生气,为了有些人生气不值当的。”


    外婆不再去看如同影子般矗立在窗边的男人,抬手帮忙捋了捋燕山停他的头发,“外婆看见你啊,气就消了一半。”


    他抿唇笑笑,又问外公现在怎么样。外婆说了医生的判断,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毕竟年纪也大了,再这么气两回就该直接去了。


    “呸呸呸,可不能说这种话。”他赶忙止住外婆的话头,“你和外公都要长命百岁才行。”慢慢低下头,贴住外婆的脸颊。外婆慢慢抚摸过他的手臂,终究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小露,遇到什么事都记得跟外婆说,知道吗?”


    沈折露顿了一下,缓慢点头,“我知道的,外婆。”外婆的目光复杂,只是拍拍他的手臂,没有继续说话。


    “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外婆想了想,“你外公这情况还得留院勘察一段时间,你回去帮你外公收拾两件衣服过来吧。”


    沈折露一口答应,从外婆手里拿了钥匙准备离开病房。期间始终保持沉默的沈仲山终于开口:“我有话问你。”


    父子俩对上眼神,“就在这说吧。”沈折露不想同沈仲山有任何单独接触。


    沈仲山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你要是不怕丢人,那就在这里说。”沈折露的眉头深深隆起,这话是什么意思?外婆闻言有些担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他轻轻按住外婆的肩膀,“行,那就换个地方。”


    一直随同沈仲山走到地下停车场,沈折露警惕地止住脚步,“你到底要说什么?”


    沈仲山随意地挑起唇角,“上车。”


    “我不要,沈仲山,你到底想说什么?”


    “直呼父亲的名字,沈折露,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沈折露皮笑肉不笑地捏住掌心,“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沈先生。”熟悉的车牌出现在眼前,沈仲山的保镖将车停到两人的面前,随后下车毕恭毕敬地邀请沈折露上车。


    “我再说一次,上车。”沈仲山的目光阴沉。


    保镖步步紧逼,他打量周围的环境思考自己从这里跑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计划还没开始执行就已经被识破。唯一可行的逃跑路线里钻出同样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每条道路都被锁死,沈折露不甘地握住拳头。


    “沈仲山,你到底想干嘛?”


    “我的意图显而易见,好好管教一下我不成器的孩子。”沈仲山冷声道,“送少爷上车。”


    他当即被一左一右两个保镖硬架上车,两名保镖沉默地在他的身旁落座,四面车门通通落锁、紧闭。车辆驶离医院停车场,周围的风景渐渐变得陌生又熟悉,沈折露看出来这是回家的那条路。


    沈仲山坐在前排的位置,透过后视镜还能看见沈折露垂眸不语的样子,“折露,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沈折露正在摸口袋里的手机,试图求救。他的小动作被轻易洞穿,沈仲山让人将他的手机收走。他怒道:“沈仲山!你这样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外婆她看不见我回去就会立马去找我!”


    “是吗?”沈仲山举起手机在他的脸前扫了一下,手机成功解锁,他开始毫不客气地窥探沈折露的全部生活。


    沈折露被保镖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屏幕里不断跳出宿枭发来的消息被点掉。


    “沈仲山!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保镖沉默如山。


    他挣扎得越用力,反倒会被更用力地制裁。


    “手机就暂时放在我这里,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还给你。”


    “反省什么?我需要反省什么?”他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不需要向谁认错,更不需要反省。


    从前排递过来一个信封,两边的保镖放开对他的钳制,沈仲山示意他打开查看。他目光凝在空白的信封上,不知道沈仲山这是何意。犹豫片刻,他将信封拆开,里面存放着几张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正是沈折露的脸,照片的内容……


    他猛地将信封盖住。


    “折露,这就是你曾经想要守卫的爱情吗?”父亲语带嘲讽,沈折露控制不住浑身发颤。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照片是李淮什么时候拍的,又是什么时候寄到沈仲山手里的。


    所以李淮说他一定会后悔,是这个意思吗?


    原来李淮早就已经想好,该如何报复他。


    他努力调整情绪,将照片甩到前排的位置,“沈仲山,你少拿ai换脸以后的照片吓唬我,这不是我的照片。”


    沈仲山语气凉薄:“是真还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照片是我今天在公司收到的,如果不是我先行拆收文件,那么这些照片将会在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你懂了吗?折露。”


    他懂,他当然懂。


    丢脸嘛,没面子嘛,失望嘛。


    从小到大类似的指责他听过无数遍,沈仲山总是用类似的话来贬低他、抨击他。他轻轻合拢眼皮,将自己摔进身后的靠背中。


    这一次他真实地在心底呼唤宿枭的名字。


    宿枭,请你找到我。


    第49章 被找到了


    沈折露已经有将近八年的时候没有回过这个家。


    站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里,过去的记忆瞬间击中他。仿佛又回到过去孤立无援的时刻,黑漆漆的房间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他什么也听不到。用力掐紧掌心,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溢,沉默地看向已经在沙发上落座的沈仲山。


    “这么多年过去,你依然没有多少长进。既然如此那就出国待两年吧,我已经安排好具体的事情。航班在三天后,我到时候会让人过来接你。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家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沈仲山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他眉头直皱,“我不需要出国。”


    更不需要沈仲山来帮他安排人生。


    “把手机还给我。”他现在就要走,“外婆到时候看不见我回去,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我的。”


    沈仲山向后倚靠,“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上楼回房间。你外婆那里我自然会去解释清楚,你是我的孩子,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这么多年过去,沈仲山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他咬牙切齿道:“我也再说一遍,我不需要出国,也不需要你这样的父亲。”


    沈仲山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啪”地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他被重重的巴掌扇得有点头晕,眼眶里不由自主地积蓄起泪水。狠狠揩掉溢出眼眶的泪水,愤怒驱使他说出多年来深埋在心中的话语,“沈仲山,我恨你。”


    “你们俩,送少爷上楼。”保镖沉默听令,上前钳制住沈折露的双臂,将他强行拖到楼上的房间里。


    一松手,沈折露就往外冲,被保镖拦腰抱住,锁住他的所有动作。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那两人对于他的话毫无反应。见状,他只好慢慢软下语气,恳求保镖放走他。


    他软硬兼施,那两个保镖却像是听不见也看不见那般,自顾自地封锁这个房间里的门窗,收走房间里所有的危险工具,将沈折露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


    沈折露扑到门边,重重敲击门板,可一直叫到喉咙沙哑都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到底该怎么办?他束手无策地靠在门边,静静地看向自己的脚尖。手边没有任何可以和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他只能寄希望于宿枭能够立刻发现事情不对劲然后赶过来救他。


    可警局就算能立案也要等失踪二十四小时以后,更何况带走他的人是沈仲山,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沈仲山能有一万个理由来搪塞调查,直接将他送上出国的飞机。


    他等不了。


    浑身疲惫地坐到床边,房间仍然保留着他离家前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动。


    沈折露抬眼望向窗外,天边聚积起厚厚的云层,快下雨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雨点便噼里啪啦地敲在玻璃上。


    世界即将被倾盆大雨所淹没。


    他不能给再被沈仲山困住,起身走向窗户边,看着封窗的铁丝网,他忍不住狠狠咬牙,真当他是犯人吗?用力地握住铁丝网晃动两下,没有任何徒手拆卸的可能。又在房间里巡视一圈,早已被收拾齐整的房间里不存在任何能够帮助他逃跑的工具。


    还有什么,到底还有什么……沈折露任由雨水冲进屋内,爬上桌子,坐在窗户边试图找到任何过路的人。


    外头在下大雨,路上没有看见任何人。


    他将视线向上移动,可惜别墅区的房子与房子相距甚远,从这个位置难以看清对面的情况。


    面向萧瑟的雨水,他立刻做出决定,生病,只要他生病届时无论沈仲山带他出去还是请医生到家里都是一个和外界联系的好机会。淋雨的速度太慢,他立刻跑进淋浴间,打开冷水将自己浑身浇透。


    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满是潮气的淋浴间,迫不及待地希望病原体能赶紧入侵自己的身体。


    倚靠在沾满水的墙边坐下,湿冷的潮气蔓延将他困在原地。垂下手臂在地板上描摹笑脸,从反光的地面上看见自己,下垂的眼和无法弯起的唇角,抬起手指将唇角轻轻提起。


    沈折露,不要低头,不要认输。


    确认水汽已经渗透进骨缝中,浑身湿哒哒地站起来回到房间里,径直躺倒在床上。他闭起眼睛,暂时不去想外界的声音。


    思绪变得沉重,将他拖进黑漆漆的梦境里。


    在沈折露思考该如何逃跑时,始终得不到消息回复的宿枭在接连拨打好几个电话都会被自动挂断,最后一次甚至听到“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语以后,意识到事情变得不太对劲。


    他立刻开车前往医院,给虹姐打了通电话让她帮忙找人。


    “宿枭,你是不是关心过度了啊?从你和沈折露分开到现在也不超过三个小时吧,你怎么就能确认他一定出事了?”


    虹姐作出合理推测:“说不定只是在医院陪护,来不及看手机。”


    宿枭斩钉截铁道:“不会的,你不了解折露,他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因为他知道我会担心。”脚踩油门,速度又往上提,卡着城市限速的边缘一路冲到医院。


    “好吧,就算你说得没错,那现在这个状况你也没法报警啊。”


    “我先自己找吧,你帮我查查折露的父亲,沈仲山。”宿枭记得这个从沈折露口中说出来的名字,虽然他对沈仲山的印象并不深刻,但按照他对折露家庭条件的推测,这个人在当地应该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跑进医院里,他语气急促:“还有折露的母亲,二十多年前去世,有过上映作品的年轻女导演,作品应该很小众,信息和指向性都挺明确应该很好找。”想到沈折露现在的处境可能不会太好,他不免生出焦虑,“一定要快。”


    虹姐当即挂断电话。


    宿枭飞快跑向住院部,虹姐恰好传来消息,迅速打开关于折露母亲的那份资料,只可惜上面没有外公的名字。他只能试探性地询问:“你好,我想问一下应先生的病房号是哪个?”


    护士连头都懒得抬:“你说名字。”


    “是我对象的外公,我不知道名字,但我记得他应该是今天中午十一二点的时候被送进来的,姓应。”闻言,护士总算勉强抬起头,对上宿枭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让他稍等片刻。


    查询过程中,宿枭还在不停地打电话、发消息,始终得不到沈折露的回复。


    点开沈仲山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文字信息,轻轻啧了一声。


    “找到了,应该是310,在三楼你过去看看吧。”


    宿枭赶忙朝护士道谢,来不及等电梯干脆跑上三楼,走到病房门口与一个小姑娘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小姑娘眼睛一抬,似乎还有几分像沈折露。


    他不确定地低声询问:“你好,我想问下,这里面住的是沈折露的家属吗?”


    那女孩果然有反应,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是谁”。


    宿枭心定了几分,稍稍将自己的口罩往下拉了一点,对面的小姑娘猛然间瞪大双眼,在即将喊出名字时又硬生生吞回去,“宿……你怎么会找到这里?”说着还往他背后看了看,以为沈折露正跟他一起。


    “我给折露发消息他一直没回,我有些担心。”他简单地说明情况后,又往病房里张望,没有看见沈折露,只看见正在陪护的老人,想必那一定就是折露的外婆。


    女孩奇怪地皱起眉,“我哥没跟你一起吗?可是沈仲山说……”她突然止住话头,像是想到什么,“我知道了,一定是沈仲山又把我哥关起来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女孩的用词,又,什么叫又?虽然他知道折露的童年并不幸福,家庭环境也存在一些问题,但是被关起来,而且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仍然超出了宿枭原本的认知。


    “所以你知道他在哪儿?”


    女孩点头,“沈仲山家,也就是我哥之前的家。”宿枭飞快拿出手机,“能跟我说下具体位置吗?”


    “我想想啊,应该是在清沐华苑。”她努力思忖,只给宿枭报出一个别墅区的名字,更具体的内容,譬如楼房号、门牌号一概不清楚。不过有这些内容,他也能把其他的东西给查出来。


    宿枭轻声道谢后,暗暗记下病房号和外公的床号,走到护士台帮忙支付了这段时间的住院费,还让护士帮忙换一个更好点的单人病房,这才离开。


    重新坐上车,他一把摘掉口罩,将刚才得到的别墅区名称发给自己有关系的朋友,让他们帮忙找找这个沈仲山的房子到底买在了哪里。


    还真有朋友买了在清沐华苑的房子,找到了沈仲山的业主信息。


    宿枭记下详细的住址,立刻开往清沐华苑。在那边买了房子的朋友特意到小区门口来接他,见他下车以后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问:“到底什么事啊?”


    “这男的是我对象的爸,他爸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现在把我对象抓回家里关起来了。”


    简单几句话,朋友已经吓了三跳,“你在写小说吗兄弟?”


    宿枭似笑非笑地暼他一眼,“等我把对象找到,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在写小说了。”没让朋友陪他一起,他径直走向那栋房子,将门铃按得惊天动地。


    团成一团缩在床上的沈折露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否则怎么会听到莫名其妙的门铃声呢?


    可那门铃声太响,吵得他头晕眼花,重新从床上坐起来。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他怔怔地坐在床边,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将他击中,是宿枭,一定是宿枭。


    他猛地站起来,在门铃声停止的间隙瞅准房间里的书桌,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掀翻在地。


    一样东西不够那就再砸,直到房间变成一片废墟,他站在废墟之上透过窗户看见虚空中的光点。明亮的光点反射进他的眼球中央,他赶紧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靠近窗户边。


    是宿枭,果然是宿枭。


    他深深地吸气、呼气,露出明亮的笑容,朝着宿枭用力挥手。


    那光也在朝他招手。


    第50章 二次钟情


    沈折露听到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猜测是沈仲山被巨响闹得出来看看情况。他趴在窗户边给宿枭打手势,接收到信号的人赶紧绕到前门去。他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努力竖起耳朵去听楼下的动静。


    门铃再次响起,这一次有人走过去给宿枭开门。


    “你在干什么!”沈仲山厉声质问道,试图伸手拍掉宿枭怼到面前的手机,却被灵活地躲过。趁着这个空隙,宿枭从门外挤进门内,微笑地向沈仲山做自我介绍:“我是宿枭,是折露的男朋友。”


    宿枭观察着沈仲山的面色渐渐变得冰冷,毫不在意地继续说:“我来接折露,他是在楼上吗?”


    将要迈步上楼时,沈仲山一把拦住他,“这里是我家,沈折露是我的儿子。”


    宿枭不耐烦地轻啧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你确定要在这里拦住我吗?沈先生。”沈仲山眼睛微眯,并没有打算让步。他耸耸肩膀,既然如此那就怪不了他了。


    他之前已经看过沈仲山的资料信息,沈仲山的对外形象绝佳,是个不折不扣的儒雅富商。


    一旦真实面目暴露,势必会引起合作动荡。


    而宿枭恰好就捏着许多可以曝光他的途径和人脉,他冲着沈仲山微微一笑,当着沈仲山的面开始给熟悉的媒体朋友打电话。想必他们也会喜欢这样的故事。


    当沈仲山意识到宿枭正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立刻上前想要阻拦宿枭继续拨打电话。


    可他忽略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及年轻人与中年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失去保镖庇护的沈仲山变得无比虚弱,只能强撑气势。


    两人争执间,电话已经接通。


    宿枭捂住听筒,再度笑道:“现在,我能上去了吗?沈先生。”


    挡在面前的身影不甘不愿地退开,他直截了当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打错了”就挂断。摇晃着手机,顺利地走到二楼。循着方才在楼下看见的方位找过去,确定了沈折露所在的房间。


    此刻房门紧闭,还差一把钥匙。


    宿枭当即回头去找沈仲山要钥匙,沈仲山讥讽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有本事,你就自己开。”他从未见过如此狠心的父母,在这人眼里折露究竟是什么啊?他不明白,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行,那我现在就联系媒体和开锁的人一起过来。门打开的时候,我把折露抱出来,一定会是最好的头版头条。”


    “你!”沈仲山看宿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赖,可偏偏就是这个无赖捏住了他的软肋。


    宿枭抬手比出倒计时的数字,“你要实在不想给也行,我自己动手抢也是一样的。”他将手机往衣兜里一塞,准备好将这个家闹得天翻地覆。沈仲山忍无可忍地将钥匙砸向他,宿枭伸手接住,赶紧过去将房门打开。


    光涌入房间里,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沈折露的眼前。他没想到宿枭居然这么快就能打开这扇门,恍惚一瞬后立刻跑向宿枭。


    被敞开的双臂紧紧拥住,他死死揪住宿枭身上的衣服,嗅着宿枭身上干燥的气味,无言的委屈漫上心头,“你怎么才来啊。”宿枭揽住他的身体,摸上他身上仍然带有湿意的衣服,“怎么衣服全湿了?”


    想到自己还未实施完全的计划,沈折露扁起嘴,拿头撞了一下宿枭的肩膀。


    宿枭抚过他的后颈,“我们先走。”沈折露不住地点头,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折露,你确定要跟这个人走吗?”沈仲山幽幽的声音响起。


    宿枭伸手将他挡在身后,“沈先生,我现在还在这里好好跟你说话就是看在折露没有出大事的份上,但你最好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对沈仲山说话,沈折露悄悄探出脑袋,看着沈仲山气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忍不住在宿枭的掌心重重地按下一个赞。


    宿枭握住他的手指摇晃两下,带着他继续向前走。


    “折露,你要想清楚,踏出这道门以后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儿子了。”


    听着沈仲山语重心长的话,沈折露实在忍不住笑。抓住宿枭的手停住脚步,扭头看向立在楼梯边的男人。沈仲山已经老了,老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沈仲山,我也从来都不希望我是你的儿子。”


    沈仲山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是没想到沈折露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很想问你,你到底为什么会那么恨我?”深刻的仇恨浸润他童年生活的每一道缝隙,如果不是外祖父母的存在,学校里老师的关心和爱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好好地活到今天。


    这是沈折露第一次在沈仲山的面前将自己的心剖开:“我想不通。我在学校里接受的教育是父母爱护子女,可我在家里的感受截然相反。你在恨我,直至今日,你仍在恨我。


    “你肯定不知道我曾经想过自杀,我想过用自己的死亡来惩罚你,我想要知道当我的父亲听说我的死亡消息时会不会出现哪怕一丝的振动。但我后来没有那么做,因为我觉得不值得。


    “用自己的死亡去惩罚另外一个人,那不值得。


    “所以我拼命地学习,就是想要逃跑。我要跑得越远越好,跑到你找不到我为止。虽然我也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那个时候的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直到今天我也还是想不通,你究竟为什么恨我,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沈仲山,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做你的儿子。”


    沈仲山死死地盯着沈折露,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到孩子已经长大,完全长成了另外一副样子。他无数次、无数次在沈折露的身上看见他母亲的影子,应荷生始终存在于他的人生里,阴魂不散。


    “你和你妈,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折露从未听沈仲山提起过自己的母亲,“是吗?那真好,我希望我也能跟我妈一样自由。”


    “好什么?好什么?跟你妈一样学艺术,跟你妈一样要自由,那我呢,那我呢?我算什么呢?”沈仲山突然就跟发了疯一样,随手抄起身边的东西用力砸向两人。


    宿枭赶紧拉着沈折露避开。


    瓷瓶的碎片散落在脚边,沈仲山愤怒地指向沈折露鼻尖,“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可是你爸!”这是沈折露第一次看见父亲如此失态的模样,失魂落魄,被怒火冲昏头脑。


    目光定定地看向沈仲山,“从现在开始,我没有爸爸了。”


    沈仲山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没有爸爸了。我不需要爸爸了。”他早已不是多年前还未长大的对一切都心怀恐惧的孩子,此刻爱人正站在他的身旁,宿枭紧握他的手给予他温暖的力量。


    他生出无限的勇气与沈仲山一刀两断。


    不再去注意沈仲山,沈折露轻轻拉拽宿枭的手,以眼神示意对方,要走了。


    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他仍能听到沈仲山不甘心地咆哮:“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到这个家!”他的脚步毫不迟疑,迈步走向属于自己的明天。


    两人手牵手走出一段距离才将沈仲山的声音完全甩掉。


    沈折露实在走不动,拉着宿枭在原地停下休息,撑住膝盖慢慢蹲在地上。那些想不通的事情他决定不再去想,长久缠绕在心上的枷锁彻底碎裂,他仰头看向宿枭,晃晃手臂,“我好累啊,宿枭。”


    宿枭在他身前蹲下,沈折露爬到他背上被托起。


    “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吧,我现在带你回去。”


    沈折露黏黏糊糊地说想要回家,回他自己的家里。


    “那是哪里?”


    “我写给你。”


    他翘起指头,在宿枭的背上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租住的小区地址,每写一个字宿枭就重复一遍,直到整个地址写完。他精疲力竭地埋进宿枭的后背,轻声问宿枭记住了没有。


    “我记住了!”


    宿枭托住他的屁股向上颠了两下,惹得沈折露捏紧拳头捶他的后背。


    他在宿枭的背上起飞,飘飘忽忽地落进宿枭的车厢里。强打起精神问起宿枭是怎么拿到钥匙进门,得到解答后他禁不住笑了一下。又想起自己外公外婆,他坐直身子,“要不先去医院吧,我想看看外公外婆。”


    “你放心,来找你之前我就是先去的医院,帮你打点过了,”宿枭趁红灯间隙扭头看向沈折露,“还多亏你表妹,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怪不得宿枭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沈折露慢慢松懈精神,倚靠在车门边,在不知不觉间入睡。


    宿枭将他送回到租住的地方,轻轻将人叫醒,让他起来先去把身上的衣服给换掉。不能穿着湿衣服睡觉,对身体不好。


    沈折露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换衣服,换完衣服后自行躺上床,甚至还给宿枭留了一半的床位。


    做完这一切以后,沈折露安然入睡,留下宿枭一个人承受全部的兵荒马乱。他站在床边俯视沈折露的睡颜许久,“怎么就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呢?”忍不住俯身在沈折露的唇上落吻。


    按捺住全部的悸动,没爬上那半边的床,独自一人到外面的沙发坐下,打开手机处理已经快要过载的信息。


    节目组的导演发消息问他和折露今天怎么没有回小屋。


    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隐去大部分内容只说了医院陪护的事情。


    随后节目组提起关键性问题:“我想知道,以目前这个状况,折露他还能继续录制节目吗?”这背后的意思十分明显,是在问折露,更是在问他。


    李淮的事情在网络上经过发酵,李淮之前公司直接发出律师函和公告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李淮的身上,很明显已经打算放弃李淮。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轻敲两下,上网检索了一下,因为之前的黑料太过实锤,李淮自曝的和沈折露谈过恋爱的事情反而被这些更大的丑闻压住。除了极个别别有用心的人在带节奏以外,其他的人更加专注于其他曝光的内容。


    宿枭安排的媒体和水军自然在其中起到不少作用,满意地看着现在的发展,切回到微信里给节目组答复:“看折露自己的想法吧。”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折露这一边。


    节目组不再说话,毕竟节目嘉宾之一闹出那么大动静,这个节目究竟还能不能录完都两说。


    重新点进微博主页,打算关注一下目前的舆论走势。


    突然一条全新的热搜如坐上火箭一般窜到前排的位置,标题起得乱七八糟,只能确认是和自己还有折露有关。


    宿枭点进热搜里,看见的是一张照片,发照片的那个人用的是小号,配文只有一句话:“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照片显示的地方宿枭有印象,是他之前看布斯乐队的演唱会的场馆,放大照片仔细看确定这就是他多年之前看过的那一场演唱会。这场演唱会有什么特别的吗?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张照片里出现了三个人。


    后面是他,前面是折露,还有一个人已经被完全打码。


    他震惊地看着这张照片,而后心头涌起一阵狂喜,真的是折露!之前听折露说起两个人去看过同一场演唱会的事情时他就隐隐有些怀疑,当初坐在自己旁边的人就是折露。


    可他始终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因为毫无根据,只是他的第六感在作祟。


    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能有那么巧的事情。


    他真能从茫茫人海里遇到同一个人两次,还对同一个人一见钟情两次。


    在此之前宿枭从来不信命,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可当缘分真正出现时,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太过玄妙的事情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他反反复复地看那张照片,还是忍不住转发照片进自己的微博里。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命运,他所有的命运都指向沈折露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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