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过期半个月等于还新鲜 直……
直升机来了, 伏友却没上去,他决定在外城区再待上一晚。
副局长立刻安排了外城区最好的酒店,其实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地方挺空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盏吊灯,再多就没有了。
吊灯还是副局长派人老远运过来的, 与整个外城区格格不入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水波似的光影投向地面, 男人的鞋稳稳的踩住投影的正中央。
伏友坐在床沿,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桌子,低头把玩着手机, 指腹在屏幕上停顿了太久,以至于身侧的仆人不安的转动眼珠。
在伏友的手边放着来自悬浮城的信封, 红丝绒信封的边缘有一个白色的祥云图案,边缘勾勒着金丝。
门口传来了动静, 穿着睡衣的副局长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仆人识趣的退了出去, 将空间留给二人。
“伏少爷, 出事了。”
伏友眼都不抬一下,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副局长左右看了看, 拉了张椅子坐下, 道:“是关于燕堇的事。”
先看悬浮城的消息,还是先问关于燕堇的事?
三岁小孩都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伏友放下手机,抬眸问:“燕堇怎么了?”
副局长倾身向前, 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守卫刚刚汇报,燕堇去城外了!”
城外是什么地方,伏友比副局长更清楚, 他捏着山根缓了两秒问:“什么时候?”
“最多五分钟之前。”
副局长忧心忡忡的问:“伏少爷,我们要不要把他带回来?出了城遇到什么都有可能。”
伏友不懂副局长在担心什么,以燕堇的能力,他们几个都死了,燕堇也不可能死。
“他自己要去,又不是别人绑他去,你派人找燕堇,他就愿意跟着回来吗?还是说你能把他绑回来?”
副局长连连摇头,他可不敢绑。
伏友偏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一轮不够圆的月亮,星星避其锋芒,早不见了踪影。
少顷,男人收回视线,淡淡的扫了眼面色焦急的副局长,“你要是真的想把他带回来,现在就该去污染管理局找人,而不是在这里等我的回答。”
副局长被戳破了心思,尬笑道:“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他乱不乱伏友不知道,也不在乎,两指夹住桌上的信封在副局长面前晃了晃,男人笑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副局长立刻坐直了腰,连声道:“知道,知道,是悬浮城的信。”
伏家的异能力者老祖虽然没了,但近几代也出了不少人物,伏友和各位长辈们始终保持着书信往来。
这次的信和以往不同,内容不再是无病呻吟和对教廷的评头论足,全部聚焦到了A级诡异易童身上。
易童大概是所有诡异里最不被人类喜爱的,它能够拟态成人类模样,不动声色的混进城里,比什么都可怕。
“找到易童…”伏友念出了信上的字,嘲弄的笑了起来。
易童要是那么好找,还用等到现在?
生活在悬浮城的老家伙们太久没有下来走走了,早就忘记了诡异的危险之处。
将信纸揉成一团,伏友平静的打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是一排数字——
1:11。
距离燕堇出城已经过去十一分钟了。
伏友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他现在想去找燕堇。
“你说…”伏友抬起头,认真的问:“燕堇有可能知道易童在哪吗?”
副局长茫然的眨眨眼,下意识点点头作为回应,就在这一刻,伏友“噌”的站了起来,椅子险些被掀翻。
“走。”
只说了一个字,伏友急迫的向外走。
副局长完全没反应过来,大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问:“伏少爷,我们走哪去按?”
伏友镜片下的眼眸平静无波,“不是你说的吗,去城外找燕堇。”
副局长:“啊?”
真去啊?
伏友想去,副局长也拦不了他,披了个外套上了车,数十名保镖一路随行,所有人都对想一出是一出的大少爷苦不堪言。
城外是他能去的地方吗?到最后不还是他们累死累活的保护他。
城墙内再次热闹起来。
燕堇出去后,四名守卫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骂人的骂人。
“你猜他多久会求救?”烟抽到一半,男人问。
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年轻男人说:“你那么在乎就出去找他,说不定现在还有全尸。”
和事佬头疼的叹了口气,天天吵吵吵,福气都被他们吵没了。
今天可真热闹,魁梧男人想,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引擎声,立刻站直了身体。
其他三人也听到了,齐齐扭头看去。
黑车自远处驶来,年轻俊美的男人下了车,毛呢大衣、金丝眼镜,皮鞋,伏友不像是要出城的,像是去谈生意的。
认出了伏大少爷,守卫们安静了下去,副局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几人招了招手。
简单的交代了伏友的目的,守卫的表情古怪起来,和事佬道:“燕堇出去还没多久,现在找应该来得及。”
“不如我们去找,您留在这里等就好了。”
副局长听他这么说,暗中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伏友看向墙外,眸色闪了闪,“如果我非要出去呢?”
那当然没人能拦他。
伏友终究还是出去了。
四名守卫中的抽烟男自告奋勇要保护他,副局长也不敢放任伏友冒险,一咬牙一跺脚跟了出来。
赌一把,要是赌赢了,以后在内城区他再也不用看局长的脸色了。
临走前,魁梧男人道:“凌晨三点之前如果你们还没回来,我会去找你们。”
副局长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燕堇不知道有人冒险出城找他,笑吟吟的掐住邀光的脖子,没用力,只虚虚的用五指扣着。
天花板上的蛛丝卸了力一般软塌塌的向下落,丝丝缕缕的挂在燕堇的头发和肩上,比起邀光,这一刻的他更像诡异。
邀光拉开他的手,嘴里发出一声气音,“你想得美,我还等着吃你呢。”
一说起这个,邀光也有些饿了,他咽了口干沫,拉着燕堇的手往大楼里走,“这种地方一般会藏着苟延残喘的异化者,运气好我们能吃到新鲜的。”
燕堇任由他拉着,边走边问:“运气不好呢?”
“那就只能吃尸体了。”
邀光的衣服大约是他自己用丝织出来的,和进攻用的血丝不同,他的衣服像月光一样透着淡淡的银白色,摸上去冰凉顺滑。
不用猜,这衣服多半抗伤也不弱,毕竟是A级诡异喷出来的丝织成的,防火防水只是基础。
燕堇突然停住脚步,邀光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青年收起笑容,没什么表情的说:“我也想要这种衣服。”
“要要呗,我一晚上能做十件。”邀光手指一动,指尖就飞出一缕银白的丝线,蛛网一样吸附在墙壁上。
他回过头,在进入的大门处也弄了点蛛丝拦起来,得意的笑着说:“这样就没有碍事的诡异过来抢食了。”
燕堇若有所思的颔首:“那明天给我十件,说好了。”
“强盗。”邀光评价道。
【系统:你要那么多衣服干什么?】
【燕堇:卖钱。】
一件自己穿,九件卖给内城区来的冤大头。
一楼没什么好看的,地上有几滩氧化的血,邀光鼻尖动了动,嫌弃的说:“过期一年了,送给我我都不吃。”
燕堇有些意外,诡异居然能闻出血是多久前留下的,比狗鼻子更灵。
【系统:有一只挑染蓝毛的狗还不够吗?你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燕堇:我只是怕邬俞太孤单,给他找个朋友。】
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做朋友,邀光会不会杀了邬俞,那并不在燕堇的考虑范围内。
这栋楼是典型的回字结构,穹顶被打碎了,玻璃洒在一楼中央,抬起头就能看见明晃晃的月亮。
像天井。
像墓室。
“哈——”坐在墙角里的男人艰难的睁开眼,额角流下的血污染了他的视线,本该如玉盘般的月亮变成了血腥的暗红色。
他的肩膀上别着环形月桂的勋章,脖子上一片血肉模糊,那是控制器爆炸留下的伤口。
无论是额头还是脖颈处的伤口都不足以致命,真正让他失去行动力的是贯穿右胸到侧腰的切口,异化者的身体素质强悍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死不了,也不会被细菌感染。
在男人的腿边,一只形似螳螂的诡异尸体仰躺着,腹腔处已经被掏空,它的血肉去了哪里,不必多说。
握紧诡异锋利的断肢,男人抬起手,在墙壁上留下一道划痕。
第二个“正”字完成了一半。
他已经在这里苟活了七天了。
这七天里男人没有见过任何人类,也没有见过除了螳螂外的诡异,这座大楼像是海洋中的孤岛,被世界遗忘。
明天,他必须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去外面觅食,只要吸取足够的养分,伤口就能痊愈。
疲惫的闭上眼,男人决定好好睡一觉。
也就是他刚闭眼没多久,楼下传来了动静,男人猛地惊醒,警惕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男人在三楼,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下方的情形。
一名银发红瞳的诡异双脚悬空沿着楼梯从一楼飘到了二楼,在他的身旁,另一名黑发青年规规矩矩的走着楼梯。
邀光双手抱臂抱怨道:“你为什么要走楼梯,直接飞上去不就好了。”
因为我不会飞。
燕堇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再抬起时看邀光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平常二十四小时飞还嫌飞不够吗?路在脚下的道理懂不懂?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从来没上过学的文盲邀光:“?”
“听不懂,你别跟我说这些,”邀光绕着燕堇飞了一圈,不高兴的说:“你跟人类混久了说话一股人味,能不能说点诡异的话题?”
燕堇满足了他的愿望:“给我咬一口。”
话题兜兜转转回到了初始,邀光捂住耳朵生闷气,但战斗型诡异就是心大,生不了两秒气就重新凑了过来。
暗红色的瞳里似乎凝固着火焰,邀光兴奋的压低声音:“我闻到了,人血的味道。”
燕堇面不改色:“我也闻到了。”
邀光更兴奋了,“还新鲜着,不会超过半个月。”
傻诡异这辈子没吃过什么好的,半个月都能叫新鲜。
燕堇终于走到了二楼,他伸手拽住了邀光的头发,将差点如离弦的箭般飞出去的诡异拉了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有事说事别拽我的头发!”邀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万一是活的,万一不止一个,你上去找死吗?”
A级诡异不弱,但遇到同等级的异化者就不好说了。
燕堇心里有数,能出现在这的不是“鬣狗”就是实力够强的无编制异化者,能在城外生活半个月之久,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邀光瞬间不着急了,伸手放出丝线在二楼探索。
三楼的男人心都凉了。
一名A级诡异,另一名看不出等级,不是诡异就是异化者,一旦被他们发现,他的人生也就走到头了。
小心翼翼的扶着墙站起来,男人屏息静气往阳台的方向走,这里是三楼,跳下去的话撑死也就是断条腿,总比被诡异吃了好。
但他想错了,从他踏出第一步起,邀光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我找到他了。”
邀光抬起头望向三楼,眸中满是恶意,唇角扯出一个笑,混杂着阴鸷和森冷,“易童,你的夜宵有着落了。”
难为你还记得。
燕堇偏头打了个哈欠,马尾顺着肩头垂落,他随手扯开缠在头发上的白丝,“他在三楼吗?”
“几个人?”
“一个。”
“我们比比谁先抓到他吧,易童,”邀光体内涌动起一股杀戮欲,恶劣的笑着说:“谁赢了就归谁。”
话落,银发诡异已经迫不及待的飞了上去。
燕堇百无聊赖的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走向安全通道,将铁门一关,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系统:你不去救人?】
燕堇没理他,翻了翻自己的信徒名单,将黑雾形态的诡异叫了过来。
那诡异不会说话,也没有实体,最擅长穿墙遁地,听了燕堇的要求,诡异立刻分出一片黑雾去了三楼,本体则留在燕堇身边。
如果许佑梧在这,一定能认出这只诡异。
三楼,男人艰难的躲进一处柜子中,紧张得头晕目眩,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却怎么也不甘心。
楼道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男人闭上眼,竭尽全力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心里明白,血腥味会指引诡异找到他。
身上发冷,男人刚想蜷缩手指,突然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再一睁眼已经从墙壁里摔了出来。
“好臭。”
男人听到了一声淡淡的抱怨,背后发疼,他咬着牙坐起来,一睁开眼,心跳骤停,险些没当场晕过去。
那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赫然是先前看见的黑发青年。
和诡异同行,怎么想都不是善茬。
再定睛一看,这黑发青年身旁居然又冒出了一个新诡异,男人呼吸发堵,大脑仿佛缺了氧,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今天真的是他的死期?
那黑马尾青年垂下眸子,用脚尖踢了踢男人的小腿,示意他回神,“你现在是我的猎物了,一会儿不管邀光说什么,你装哑巴就行了。”
男人一怔,原来另一个银发诡异是邀光,那和邀光结伴而行的…易童吗?
他是易童?
另一边,邀光扑了个空,不悦的在三楼转了一圈,顺着味道回到了二楼。
燕堇在原来的地方等他,邀光也看到了自己锁定的猎物此时正无力的坐在燕堇腿边。
“你找到了?为什么?”
邀光不满的叫起来,活像是被电信诈骗的苦主,眼神刀一般剜过地上的男人。
“别管为什么,反正我赢了,”燕堇面上笑意渐浓,“要不要和我去顶楼逛逛?”
逛完顶楼,今日签到任务就完成了。
邀光不甘心的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男人不得不步履蹒跚的跟在他们身后,低眉顺眼的偷听两人对话。
“你是怎么抓到他的?”邀光奇怪的问。
“守株待兔。”
“听不懂。”
“那就别问。”
“我真的想知道,”邀光狐疑的眯起眼,“易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发了新能力。”
燕堇似乎没听出邀光话语中的怀疑之意,道:“我以前也不知道你这么有好奇心。”
邀光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燕堇的身份了,燕堇都懒得理他。
大楼外,伏友几人已经找到了这里,吸烟男语气笃定的说:“我亲眼看到他走进去了,一直没出来过。”
伏友掏出手帕捂住鼻子,上下打量了一遍看起来荒废了至少五十多年的大楼,轻声问:“这里面不会有诡异埋伏吧?”
吸烟男也不知道,但他相信自己的实力,道:“普通诡异挨不住我一下,您不用担心。”
这句话伏友还是信的,他挥了挥手,让副局长走在前面,自己夹在中间,向着门口走去。
白丝像警戒线一样横在门口,副局长踌躇了一下,没敢碰,扭头用疑问的视线看向吸烟男,“小赵啊,这是什么东西?”
吸烟男人走近看了会儿,脸色骤变,“这丝线…里面的诡异至少是A级。”
“你呢?”
伏友面不改色的问:“你是什么等级?”
“A级。”
“那就进去。”
伏友不知道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另有底牌,听到A级诡异眉毛都没动一下。
三人跨过丝线走了进去,从一楼搜罗到二楼,期间将脚步声和呼吸放到最低,走到三楼时,副局长发现了墙壁上的“正”字。
但他们没见到刻下“正”字的人,对方可能已经死了,也可能躲藏在暗处。
没有轻举妄动,三人继续在三楼走走看看,伏友走进了其中一个开着门的房间,地上有还未干涸的血渍 ,唯一能藏身的只有窗边的柜子。
拉开柜门,里面空无一人。
天台之上,燕堇张开双臂,感受着夜风从脸上拂过,耳边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系统:今日签到任务已完成,获得奖励:三次蛛影攻击。】
【燕堇:使用奖励“一日蜘蛛诡异体验”。】
【系统:“一日蜘蛛诡异体验”使用成功,倒计时:23小时59分。】
道具使用后,一股淡淡的热意从脊骨向着四肢蔓延,整个背后到脖颈都开始发烫,夜风怎么吹都无法缓解这股燥意。
好痒。
燕堇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肩膀,手指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邀光的视线黏在燕堇背上,琢磨着要不要把他推下去试试,如果他不会飞,那就是人类伪装的。
燕堇突然回过头,金瞳似泥沼里的鳄鱼,他缓缓笑起来,笑得诡心里发麻。
“过来,邀光。”
燕堇对他勾了勾手指,“到这里来。”
在邀光动手之前,漂亮的青年先一步露出了獠牙。
邀光一阵头皮发麻,但他对燕堇的怀疑之心盖过了一切不对劲的情愫,他缓步走了过去,猛地将燕堇向下一推。
黑发飞扬,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外套像是翻面的降落伞,在空中平铺开来。
坠落的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抬手。
“嗤!”
掌心射出蛛丝紧紧的捆住邀光的脖子,将银发诡异一起拖了下来,蛛丝割开气管,血咕噜噜的冒了出来。
“呃、”半空中,邀光来不及管颈侧的痛楚,愕然的看着燕堇。
燕堇眯着眼笑起来,金瞳凉薄:“你不是喜欢飞吗?”
既然喜欢飞,也该尝尝摔下去的滋味。
【系统:A级诡异邀光,情绪波动值:80。】
失重感令人胸闷,天和地似乎挤压在一起,邀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眸子缩成了针尖似地圆点。
伏友听到了动静,快步走到窗边,阴影遮住了月光,光线从伏友的脸上消失。
“呼——”风声拉出了尖啸。
伏友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自窗边一闪而过。
燕堇。
哪怕只是一瞬间,伏友也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他快步走到窗边,同紧接着摔下来的邀光四目相对。
A级诡异。
当这四个字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伏友已经被吸烟男人用力推进了柜子里。
“伏少爷,你躲在这不要出来,一切交给我,我叫赵明,赵钱孙李的赵,明亮的明,您千万记住。”吸烟男叮嘱了一句,关上柜门从窗口紧跟着跳了出去。
这种紧要关头他都不忘给自己邀功。
副局长不敢下去直面诡异,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最后守在了柜子旁。
城外是没有信号的,他捏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只能寄希望于守卫到了时间及时赶过来。
第二次。
伏友背靠着冰凉的金属柜想,这是他第二次被关进这样狭小阴暗的地方。
两次都和燕堇有关。
第22章 太好了是大善人我们没救了 ……
那名“鬣狗”傻在了原地, 快步走到天台边缘,扶着墙向下看。
目睹了如此荒诞的一幕,男人的喉结滚了滚, 额头的血干成了一层血壳,牢牢的黏在脸上,因惊愕的表情而裂开细细的纹路。
只见疑似易童的漂亮青年将蛛丝一圈一圈的捆上邀光的身体, 比五花大绑还多两个花。
内讧?还是诡异之间的娱乐方式?
男人不敢轻举妄动,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的二人。
“我不就是推了你一下吗?至于这么记仇。”
邀光只是不会被勒死, 不是感觉不到疼,一说话只觉得喉咙在漏风。
风从口腔钻进来,再从咽喉吹出去。
眼看下面就是荒芜的泥地, 邀光手指一动,眨眼间便结了一张蛛网, 那网床般铺展开来,稳稳当当的接住了燕堇。
“嘶——”
燕堇停下了, 邀光悬在半空,拽住脖子上的丝线, 五指用力, 硬生生将陷进气管的丝线扯断了。
手指也被割开又复原, 丝丝缕缕属于诡异的血流进了断裂的蛛线之中。
【系统:获得A级诡异邀光血液, 是否放入背包?】
【燕堇:有什么用吗?】
【系统:让你的背包看起来不那么空旷。】
攻击性这么强, 燕堇合理怀疑系统这几天工作加班过度,怨气大得能扇邀光两巴掌。
“喂。”
邀光站在边缘的一根丝线上,双手摸了摸喉咙, 那里的肉还没合拢,说话的声音却不受任何阻碍。
“易童,你最近哪哪都不对劲, 是被人类影响到了吗?”
燕堇摔在距离地面三米高的蛛网上,背后、手臂、双腿都被丝线黏住了,像是一只引颈就戮的羔羊。
但他的神色平静无波,语气淡淡的说:“你要是每天和污染管理局的鬣狗混在一起,你也会受不了的。”
好大一口黑锅就这么推到了鬣狗的头上。
邀光没觉得哪里不对,沿着细细的丝线走来,姿态扭曲的弯下腰,双手背在身后,头压得几乎能贴到自己的小腿。
也和躺着的燕堇脸挨在一起。
邀光定定的注视着燕堇流光溢彩的金瞳,“易童,我没有你聪明,但我的直觉很少出错,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像人?”
“真正的人。”
直球诡异真可怕。
燕堇一边头脑风暴,一边面不改色的问:“你见过哪个人类想吃你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邀光总觉得奇怪。
他将脸伸到了燕堇的颈侧,望着薄薄的皮肉下浅青色的血管问:“我能咬一口吗?”
无论燕堇怎么回答,邀光都会咬下去。
只有尝到燕堇的血,邀光才能真正做出判断。
金瞳流转月辉,燕堇挑唇笑起来,“你咬啊。”
系统虽然一股班味儿,但它给的道具效果没话说,燕堇现在真的和蜘蛛诡异没什么两样。
听燕堇这么说,邀光喉头动了动。
他向来喜欢用丝线钻进猎物体内吸食血肉,这次却想亲口咬上一下试试。
这羸弱的、一捏就能碎的脖子里,藏着什么味道的血?
你究竟是人,还是诡异?
邀光张开嘴,正常的犬牙一点点变得锋利尖锐,直到咬下去的前一秒,他都在观察燕堇的表情。
漂亮的青年只是笑,脸上像是盖了一层不可察觉的面具,笑容的弧度始终没有变化。
难道他判断错了?真的是易童?
算了,错了就错了,有的吃谁会拒绝。
邀光终于咬了下去,血腥气涌进鼻腔,暗红色的眸蓦地睁大。
邀光猛地直起身,捂着喉咙问:“血里有毒?”
不只是血,之前燕堇放出的蛛丝也有毒。
燕堇笑着眨了眨眼,“我以为你知道。”
系统给他的体验卡是一只剧毒蛛形诡异。
就在这时,吸烟男人从窗口跳了下来,他不像其他异化者那样动不动就异化部分肢体,直接从后腰抽了两把枪出来。
“抬头了哥们儿!来吃点子弹暖暖胃!”
邀光正难受着,此时心里更烦躁了,他“啧”了一声,五指一张一合,密密麻麻的血红色丝线飞了出去,比金属还坚韧,将墙壁刮出了一条条深深的刻痕。
碍眼的人类,直接杀了了事。
吸烟男人险之又险的躲开迎面而来的一击,“砰砰”几枪,寂静的夜变得无比热闹。
周遭的诡异都被惊动了,它们不敢靠近战局,虎视眈眈的躲在数米外等着捡漏。
吸烟男低声骂了一句,尾椎的匍匐鼓起了大包,一条长长的蜥蜴尾巴破体而出,对着邀光甩了过去。
都是A级,他们俩打得不相上下,邀光割不开粗壮的蜥蜴尾巴,吸烟男也没能对邀光造成致命伤害。
残月西沉,打斗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燕堇眨了眨眼,只见远处的树林边缘,七只双脚站立、耳朵高高竖起的兔子对着他“咯吱咯吱”的磨牙。
显然,这又是他的幻觉。
【燕堇:那是什么东西?】
【系统:诡异,有B级,也有C级。】
好嘛,臭外地的讨饭来了。
动了动身体,燕堇顺利摆脱丝线的粘性坐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颈侧,细小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摸上去一片光滑。
“嗯?”
燕堇抬起头,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一缕细细的雾气在他的脸侧徘徊了几秒,“啪”的一声消失了。
“去,看着他。”
得了燕堇的指示,黑雾重新钻回了三楼的房间,柜子里的温度本就不高,陡然又降了几度。
伏友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后颈,将毛呢大衣的扣子扣了起来。
透过柜门上方的几条缝隙能看到副局长的背,副局长同样寒毛直立,但他到底比伏友有经验,当即意识到房间里有诡异。
正警惕的四处看着,身后的铁柜子突然呢传来“哐啷哐啷”的响声。
“伏少爷!”
副局长心道不好,拉开柜门,里面的男人被一团黑雾吞噬了半个身子,那黑雾还再继续扩张,到最后,伏友只剩下一颗头露在外面。
抹了发胶的黑发凌乱,一缕发丝从额头垂了下来,斜着搭在鼻梁上,眼镜也歪了,形容略显狼狈。
“没事,”伏友镇定的说:“它没有伤害我。”
副局长愣了愣,认出了这只诡异。
“这是燕堇的…”他有些难以启齿,“病诡。”
又听到了燕堇的名字,伏友放松的身体再一次紧绷,低眸沉思了一会儿,伏友意味深长的说:“我差点忘了,我们燕医生是位诡异情感专家。”
他根本不是医生。
伏友已经看过燕堇的资料了,他只是紫山精神病院的病人而已。
一个把自己当成神的精神病。
一个让伏友想要为他建一座神殿的精神病。
伏友有些想笑,他好像脑子也晕了,居然为一个精神病冒险跑到这里。
黑雾诡异似乎察觉了伏友的情绪,雾气凝成一个硕大圆润的脑袋,对着伏友摇了摇头。
不可以在背后说燕堇的坏话。
伏友看不懂它的意思,问道:“既然这只诡异是燕堇的病诡,那它现在想做什么?”
副局长道:“或许是在保护您?”
“护食,我懂了。”伏友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是食物的事。
裴之涟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有多么可怕吗?
这里动静这么大,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魁梧男人循声奔来,就看见燕堇站在巨大的蛛网之上。
吸烟男人和邀光扭打在一起,碎石飞舞,地面上时不时多出一个坑洞。
天越压越低,一轮赤红的月高悬。
瑰丽、不详。
燕堇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风将他的外套吹得簌簌作响,身形单薄的青年背光而立,月光吻着他秾丽的眉眼,缓缓流动。
长有骨翼的低级诡异们在天空中盘旋,它们观察着下方的人,嗅着空气中属于诡异的血腥味,迟疑不定。
魁梧男人被晃了眼,刚想冲进战局,副局长从窗口伸出了头,“刘队长,快过来!伏少爷在这里,这还有只诡异!”
冲出去的魁梧男人急忙收了力,双腿一蹬顺着墙壁爬了上来。
黑雾等级不高,当场吓得瑟瑟发抖,但燕堇要它看着伏友,它不敢离开,只能将目标越缠越紧。
伏友被他勒得喘不上气,难受的眯起眼问:“燕堇允许你杀了我吗?”
他料定了黑雾受燕堇驱使,故意拿燕堇的名字来压他,魁梧男人对此一无所知,奇怪的皱起眉。
他正要动手,那黑雾诡异居然真的松开了伏友,怯生生的钻进墙角,躲在了阴影之中。
魁梧男人当即一愣,只听过诡异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没听过谁的名字还能用来吓诡异。
伏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将眼镜扶好,推开想凑过来的副局长,低声问魁梧男人:“外面什么情况?”
他只看到燕堇和一只诡异摔了下去,又听到剧烈的打斗声,心中升起多种猜测。
“小赵和诡异打起来了,你不用担心,他能对付。”魁梧男人以为伏友害怕,想说些话让他安心。
伏友却不是这么想的,话音急切起来,“燕堇呢?他是哪一边的?”
魁梧男人又是一愣,“燕堇、他怎么可能是诡异那边的?”
有什么不可能?
伏友瞄了眼角落里的黑屋诡异,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楼外,燕堇抬起头,看向天台上的“鬣狗”,动了动口型。
“下来。”
男人五指攥紧,站在原地没动,战局这么混乱,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一旦被卷进去,必死无疑。
燕堇没管他听不听话,说完就看向打斗的一人一诡,笑道:“邀光,你要输了。”
话音刚落,走神的邀光被吸烟男人一脚从天上踢了下来,重重的砸进泥地里。
陷在地坑之中,邀光对着蛛网上笑得合不拢嘴的燕堇比了个中指。
坏东西故意引他分神。
眼看着吸烟男人又要攻过来,邀光不悦的放出几条丝线将自己高高举了起来,没好气的问:“你就看着我挨打?”
燕堇还在笑,“你不是故意挨打的吗?”
要不是身上被子弹开了几个口子,将毒血逼了出来,邀光早就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被戳破了心思,邀光眉毛都没动一下,扭了一下脖子,发出“嘎啦嘎啦”的骨骼碰撞声。
毒素排出去了,他也不用留手了。
残忍的眯起眼,邀光右手一甩,一条血线化作镰刀的形状,对准高楼砍了过去,拦腰截断。
钢筋水泥建成的庞然大物向着下方的吸烟男人倒去,里面的伏友等人也遭了殃。
趁着还没彻底砸下去,魁梧男人一马当先冲向楼梯,伏友这辈子就没这么折腾过,赶在大楼倒塌前冲了出来。
一片烟尘之中,伏友捂着口鼻发誓,他一定要把那只银发诡异烧成灰扬了。
“轰隆隆!!”
一具苟延残喘的几十年的老建筑就此宣告覆灭,罪魁祸首得意的悬在空中。
“他死定了。”邀光说。
“真可惜。”燕堇不带感情的说。
不知道是可惜建筑还是可惜人。
他已经提醒过“鬣狗”下来了,对方却不信他。”
【系统:你和诡异走在一起,他信你才怪。】
邀光飞到燕堇身边,头顶盘旋的诡异立刻散开了,燕堇抬起头看了眼,五颜六色的汉堡努力扑腾着面包飞远。
他一抬手,蛛丝穿透了汉堡,沙拉酱“噗噗”的掉了下来。
兔子们睁大了眼,想跑又迟疑不定,“咯吱咯吱”的彼此说着什么,终于,一只兔子跳进了森林里,其他兔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脑袋,注视着那只兔子的背影,一只只跟着跳走了。
邀光擦了擦身上的血,道:“你不吃两口?”
燕堇没胃口,余光瞄到灰尘中有一道黑影,魁梧男人毫发无损,纵身从建筑物的这当中跳了出来,直击邀光后脑。
银发诡异微微偏过脸,不悦的眯眼:“碍事的人类。”
燕堇勾唇笑了,“两个A级,你打得过吗?”
“怕什么,”邀光躲开拳风,无所谓的说:“我们俩不也是两个A级。”
燕堇歪了歪头,笑而不语。
他可不是。
吸烟男人也带着半身伤从碎石下爬了出来,一打二,邀光很快落入了下风。
“你死了吗?”邀光抽空回头,咬着牙问。
“欣赏你的威武身姿呢。”
燕堇笑吟吟的看戏,全然没有帮忙的意思,邀光低声骂了一句,毫不犹豫的抛弃燕堇跑了。
这可不能怪他,诡异之间哪有什么感情。
飞到沼泽边,邀光低下头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确定那两个难缠的人类没追上来。
乌云缓缓的合拢,将腥红的月光遮蔽,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中,邀光遗憾的摸了摸脖子,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他还没咬上几口,易童居然就死了。
想起被毒液入侵喉结的痛楚,邀光口舌生津,尖牙又一次露了出来,迫不及待的想咬点什么磨磨牙。
“喂!邀光!”
没好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邀光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只见一名留着红色妹妹头的小少年愤愤的瞪着他。
“你小子死哪去了?”
邀光张了张嘴,“你、你是易童?”
易童双手抱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然呢?”
邀光的脑袋像是裹了一层浆糊,转都转不动,舌头打结了似的:“如果你是易童,那我之前…”
他被骗了?
他被人类骗了?
舔了舔锋利的牙,邀光怒极反笑,“易童,我被人类骗了。”
扭曲的表情毁掉了那张俊美的脸,邀光似有不甘的说:“我要吃了他。”
易童知道邀光不是聪明的类型,但他没想到邀光笨成这样,居然被人类耍着玩。
小少年挑眉问:“他怎么骗你的?”
邀光刚想开口,声音堵在了喉咙里,仔细想想,好像是他自说自话的主动出现在燕堇的窗户口,那人从来没说过自己是诡异。
眼珠动了动,邀光拒绝回答易童的问题。
被人类骗已经足够丢脸了,要是让其他诡异知道他自己主动送上去找骗,那他的一世英名就全没了。
“没事。”邀光抚平心绪说:“等我把他抓回来再告诉你。”
另一边,邀光跑了之后,燕堇从蛛网上跳了下来。
相比起一身尘土狼狈无比的几人,燕堇干净得不像是在同一个图层。
“伏少爷,您还是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燕堇似笑非笑的说:“不合适。”
伏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燕堇先前和诡异亲密无间的姿态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不但不解释,还能这么自然的加入他们的队伍。
【系统:伏友现在对你的印象恐怕不好。】
【燕堇:不重要。】
伏友对他什么印象都不影响燕堇已经拥有了他高达八十的情绪波动值。
以伏友为切入点,属于燕堇的蛛网会在内城区铺开,人们的灵魂被蛛丝圈住,无处可逃。
伏友没有问燕堇关于那只黑雾诡异的事,沉默着在几人的护送下回到外城区。
两个留下的守卫被他们的模样惊到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燕堇居然还带了个重伤昏迷的男人回来。
“特殊作战部队的人…”和事佬拧起眉,看向副局长,“您要不要像局长汇报?”
副局长伸出右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他们不要声张。
燕堇上了伏友的车,车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燕堇一闻就知道这车里死过人。
伏友看着体面,原来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系统:你当心被他吃了。】
系统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伏家的根基毕竟在悬浮城,而悬浮城有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所有悬浮城居民都是异化者。
他们住在S级大诡异的尸体上,每日呼吸着糜烂的腐臭气味,扎根在饱含着污染的土壤中,在这里呆上几年,谁都不可能干干净净的离开。
伏友常年居住在内城区,现在还没有被诡异污染,以后呢?
等他接手了家族事务之后,伏友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有同样来自悬浮城、如今定居内城区的救世神教廷主教,那位看起来一尘不染的主教阁下的血里是否也流淌着被污染的血?
燕堇双手十指相扣搭在膝盖上,头微微歪过去,靠着窗户,眸光漫无目的看向窗外的景色。
外城区很大,哪怕被那么多诡异入侵过,倒塌的建筑依然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在夹缝中生存的人正在拼尽全力的活着。
被奉为“安全区”的悬浮城,人人都逃不过被诡异污染的命运。
被视为“垃圾场”的外城区,人们每日与诡异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么一看,真正的安全带居然是内城区。
车辆平稳的行驶,燕堇和伏友坐在后座,二人中间隔了半臂的距离,副局长不敢插进他们俩中间,主动去了副驾。
一路沉默了许久,伏友突然问:“燕医生,你没受伤吧?”
光从外表看,燕堇是这群人里最得体的,没有乱糟糟的发型,也没有流血受伤,更没有像“鬣狗”那样昏迷不醒。
伏友的关心甚至可以当做讽刺,燕堇一只手支着脸,甚至没有回头看伏友,淡淡的说:“没事。”
可不就是没事嘛。
伏友皮笑肉不笑的牵起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燕堇和诡异的关系很特殊,今天就算他们没来,燕堇也能安安稳稳全身而退。
无意识的捏了捏小拇指的指节,伏友试探道:“燕医生,刚才那只诡异也是你的病诡吗?”
他甚至还在叫他燕医生,而没有戳破燕堇精神病的身份。
“他?”
燕堇挑眉,扭头看了过来,“他不是。”
“他只是一只深夜迷路的诡异,我好心替他指路罢了。”
坐在副驾偷听的副局长一瞬间失语,什么迷路,燕堇说谎都不打草稿。
伏友也听出来这人在胡说八道,笑容不变,了然的点点头:“您真善良。”
燕堇也心安理得的接了夸奖。
【系统:那很不要脸了。】
路过一处断垣残壁,燕堇看到了白天时折断的树干,在几个小时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树干都被烧得焦黑。
伏友也被勾起了回忆,似乎有灼热的燎泡在喉舌破开,岩浆似的脓水顺着食道下滑。
“燕医生,”伏友轻声喊道:“你真的是神吗?”
悬浮城没有神,内城区没有神,难道神真的在外城区吗?
在这堆破铜烂铁之中,会有神诞生吗?
燕堇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亮出许佑梧给他的银色宝石,流光从表面一闪而过。
“伏少爷,您认识这个吗?”
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压着五脏六腑,伏友惊讶的看着燕堇手里的宝石,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燕堇怎么会有悬浮城的东西?
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23章 你快死了但你的嘴还会亲人,你可怕的很^^……
四目相对, 几秒后,伏友移开视线,“我没见过这个东西。”
燕堇微微颔首, 也没追问,将宝石收了起来。
【系统:你可以用三个一次性攻击道具换,我帮你鉴定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燕堇:太黑了哥们儿。】
三个一次性攻击道具能让燕堇死里逃生三次, 俗话说战斗力就是保命符,燕堇不可能交出去。
在不知不觉中, 系统说话的频率比最开始多了许多,就像燕堇之前抱怨的那样,公事公办的系统让他感到无趣。
让神感到无趣的事物不该存在。
【燕堇:悬浮城的东西一定和诡异有关系吧。】
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试探。
【系统: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能够告知燕堇答案的人有很多, 系统并不包含在内,如果说世家是确确实实的资本家, 那系统也不遑多让。
一个任务,一个奖励, 从来都是等价替换。
车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燕堇和伏友各自看着窗外, 副局长透过面前的后视镜偷瞄二人。
他似乎感到热, 又似乎心神不安, 拉了拉衣领, 扯掉了深蓝色的领带。
那领带上残留着一抹血痕, 是他搀扶“鬣狗”时留下的,通过内部网,副局长已经知道了这名“鬣狗”的名字。
岑兴为, 两年前被A级诡异污染,主动进入污染管理局寻求解脱,奉行物尽其用的局长果断将他溜了下来, 收编入队。
不久前,内城区派遣二十名特殊作战部队成员前往城外进行探索,顺便剿灭试图靠近城墙的低级诡异。
岑兴为所在的小队全部失联,无一生还。
瞥了眼后排沉默的两人,副局长摸了摸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问:“燕医生,你看小岑是什么情况?”
“副局长,我不是人类医生。”
燕堇笑着抬起眼,琥珀般的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副局长的背,小小的后视镜中倒映出燕堇的眉眼。
只听那青年挑起唇说:“您要是实在好奇,先让岑长官陷入异化状态,我可以帮您看看。”
越是受伤严重的异化者越容易被侵吞理智,以岑兴为现在的伤势,陷入异化状态基本就没救了。
伏友适时插了话:“燕医生,你住在哪?”
按道理,燕堇该回污染管理局,但伏友看过他的资料,知道燕堇根本不是污染管理局的成员,这一句问话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我要送你回紫山精神病院吗?伏友甚至想直接这么问。
燕堇偏过头,似笑非笑的望向伏友,“就在前面的路灯停吧,不劳烦您。”
伏友顺着燕堇的目光看去,所谓的路灯不是别处,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伏友车坏后停下的地方。
也是那里,有一排无人问津的共享单车。
比起伏友上次来,那里的单车已经少了一半,估摸着又是被人偷去卖钱了。
伏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对着燕堇露出一个笑容,意有所指的说:“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所谓的初遇,只不过是燕堇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他们没有交换姓名,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我记忆力向来很好。”燕堇说。
伏友眼神动了动,“我也是。”
他记得燕堇当时从污染管理局的车下来,也记得燕堇去的方向。
伏友过于活跃的思维在这一刻如脱缰的野马上蹿下跳,他甚至想,自己接走裴之涟的时候,燕堇是不是就在附近?
神,他自称是神。
邀光知道燕堇是神吗?一个诡异,一个自称是神的人类,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邀光知道燕堇动动手指就轻易的杀了三名B级诡异吗?它一定不知道。
伏友垂下眼,几乎笃定邀光对燕堇一无所知,不然他不会选择逃跑,毕竟以燕堇的能力强,杀了他们并不难。
他又想到了那只雾气形态的诡异,燕堇操控诡异就像权贵操控普通人一样简单。
他到底是人是诡异?
都说神爱众生,众生平等,难道在燕堇眼里,诡异和人类是一样的生物吗?
也对,伏友又想起燕堇和他初次见面时目中无人的样子,说不定在他眼里,诡异和人类一样的羸弱。
他能碾死诡异,也能死人类。
“你的蛛丝是从哪来的?”伏友好奇的问。
“我记得你不是异化者,也从来没有被诡异污染过。”
伏友双眸直直的盯着燕堇,近乎审视的视线有些失礼,这不是伏友平时会直接问出来的话,只能说他也被这一夜的遭遇惊到了。
身上陡然发冷,伏友靠着椅背,一条腿翘了起来,叠在膝盖上,神色自若。
燕堇放出一条丝线,轻轻的勾住伏友的脖子,笑着问:“你是说这条吗?”
冰冷的丝线像是死神的镰刀,伏友背后发毛,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副局长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眼皮一跳,生怕燕堇一个不小心把大少爷弄死了,到时候他回去怎么交代?
燕堇不怕,他怕呀。
见男人紧绷着下颔,燕堇收回蛛丝,侧倚着椅背笑吟吟的说:“吓到你了吗?”
伏友眸子一动不动,皮笑肉不笑的说:“没有。”
就像伏友没有回答那颗宝石的问题一样,燕堇也没有回答伏友的问题。
路灯很快到了,司机却没有停,他是伏友的司机,只听从伏友的吩咐。
副局长见状心里哦吼了一声。
眼看着路灯被甩到车后,伏友这才淡声道:“停车。”
窗外忽的掀起一阵风,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枝影将月亮切成一断断的条状。
裴之涟拽着男人的衣领,抬起头,翠色的眸子似一汪深深的漩涡。
隔着内城区与外城区之间的墙,燕堇在和他看同一轮月亮。
这样的想法让裴之涟拉平的唇角缓缓牵起,血一滴滴的渗进地毯里,纤维结成一团。
随着裴之涟松开手,男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滚出去。”裴之涟冷淡的说。
男人身上赫然穿着救世神教廷的袍子,他低下头,血从捂着脸的指缝里溢了出来。
男人恨恨的抬眼看向裴之涟,低声道:“裴少爷,主教不会希望听到您的答案的。”
裴之涟拿起桌上的枪,枪口直直的对准男人的脸,“我也可以不让你回去。”
裴之涟和桑镜的关系缓和才短短几个小时,因为白天发生的袭击事件再次降回冰点。
不是说有神明护佑吗?内城区怎么会冒出两个B级诡异,而且肆虐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任何人去阻止。
污染管理局死了吗?教廷死了吗?
裴之涟当然不是为平民感到可悲,他只是看不惯救世神教廷的虚伪姿态罢了,曾经的教廷是裴家的合作对象,如今的教廷挡了裴家的路。
说白了,如果假借神之名义的不是教廷,而是裴家,裴之涟一定会是神虔诚的信徒。
日落之时,教廷派了人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胡乱拉扯话题,裴之涟耐着性子听了许久,才听明白男人的来意。
要裴家出钱,重建被诡异横扫的居民区和地下车库。
裴之涟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诡异惹出的事,让我们擦屁股,教廷当我是什么?草纸吗?这些年你们搜刮的钱难道不够?”裴之涟嘲讽完,放下枪,再一次看向门口,“滚。”
男人心有余悸的看着他,最终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故作高傲的走了出去。
他会将裴之涟的所作所为如实汇报桑主教。
上了车,男人闭目养了会儿神,车身突然向着路边的栏杆撞了过去。
“呲——”车轮和沥青路面摩擦出大片的火光。
男人惊恐的看向窗外,尖叫着拍打着车门,车门却像是锁死了一样,怎么都打不开,“轰”的一声巨响,男人跟着车身一起翻进了河里。
“咕嘟嘟”
车身彻底消失了。
打开车门,燕堇走了下来,伏友注视着他的背影,推了推眼镜道:“我明天就要回内城区了,期待下次见面。”
燕堇恍若未闻,倾身拉上车门,下滑了一半的窗户露出足以让两人对视的缝隙。
浅金和鸦黑交织,混杂成令人作呕的污泥,能将任何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拖进沼泽。
比诡异的污染还可怕。
燕堇笑起来,像慢放的影片,伏友能够捕捉到每一个细节。
他说:“我以为您不想再见到我。”
伏友也假惺惺的笑起来:“怎么会。”
“我和我的朋友一样,”伏友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伏家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燕堇喜欢听好话,他直起身,一只手伸进去,扣在了车窗上,轻声道:“我会去的。”
像承诺,也像附骨之疽般的诅咒。
【系统:我猜他后悔了。】
【燕堇:晚了。】
车里的伏友没再说话,甚至连假笑都收了起来,手指在燕堇看不到的角度摸到了车窗按键。
车窗上摇。
燕堇收回手,透明的玻璃将他的面容隔绝在外,装了防窥膜的玻璃有效的给予了伏友一丝安心。
“走。”
伏友低声说:“立刻回酒店。”
车身行驶带起一阵风,燕堇双手插兜站在路边,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
【系统:你今晚睡哪?】
【燕堇:给我看看信徒的定位。】
一张地图在燕堇的眼前铺开,几个鲜明的红色感叹号悬在地图上方,分别写着“邬俞”“冯瑞”“裴之涟”等人的名字。
其中冯瑞和许佑梧的名字几乎重叠在一起。
没有丝毫犹豫,燕堇向着冯瑞的方向走去。
凌晨四点,鸡都没醒的时间,冯瑞和许佑梧还没睡,房东怕许佑梧乱来,杀了他仅有的租客,让凶宅的名声加重,壮着胆子硬赖在了这。
他没他们那么能熬,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咚、咚”大门被人敲响。
房东猛地惊醒,一看屋子里两个人都还活着,松了口气。
“咚”第三声响起。
冯瑞起身去看,外面太黑,猫眼里只能隐隐看到模糊的身形,他正想再看看,一只金瞳猛地贴在了猫眼上。
“砰!”冯瑞吓得摔了一跤,如此大的反应也吓到了房东,他哆哆嗦嗦的问:“怎么了?是谁来了?”
“神…”冯瑞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开门一边说:“神回来了。”
许佑梧睁开眼,不明白冯瑞高兴个什么劲,燕堇又不是大熊猫,但当青年带着夜风的凉意走进屋内时,腹诽的男人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
伤口还在痛,许佑梧扯开唇,笑着说:“哟,大忙人回来了。”
燕堇像是没听到许佑梧话语中的讽刺之意,瞥了眼不知何时躲到沙发后的房东,“他是谁?”
不用冯瑞介绍,房东立刻跳了出来,搓了搓手说:“我是冯瑞的朋友!您、您今晚是打算睡在这吗?”
燕堇刚一点头,房东立刻乐呵呵的说:“我去铺床单,正好这个公寓还挺大,睡你们三个人绰绰有余。”
如今外城区无人不知这位“神”的存在,要是拿来宣传,他的房子就能洗去“凶宅”的名头了。
房东喜不自胜,干起活来格外麻利,将床单铺好后便站到一边去,笑得合不拢嘴。
燕堇在许佑梧身旁坐下,柔软的沙发陷了下去,许佑梧眸色一动,伸长了脖子问:“你身上怎么一股诡异的味道?”
“除了诡异的味道呢?”
燕堇笑吟吟的问:“你还闻到了什么?”
泥、血、烟、诡异…许佑梧越靠越近,脸快要埋进燕堇的怀里了,但他的伤势不允许许佑梧这么做。
算盘没打成功的男人抬眸问:“你能不能靠近点?”
“不能。”
燕堇弯着狭长的眸子,伸出一只手按住许佑梧的胸膛,隔着衣物和皮肉感受下方断裂的骨头和缓慢沉重的心跳。
漂亮的青年笑道:“躺着吧,再乱动,你就真的要死了。”
许佑梧喉结滚动了一下,心口又痛又麻。
他动了动自己那条还能用的左腿说:“燕堇,你就这么玩我一辈子,我都成这样了,你能不能心疼我一下?”
许佑梧的需求,燕堇听了,但也只是听。
青年坐在沙发边缘,腰背挺直,黑发扎成马尾,细碎的发从脸侧垂到肩头,他面不改色的收回手,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我要是真的心疼你,许佑梧,”燕堇眉尾略略上挑,“你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许佑梧和燕堇都是紫山精神病院的病患,一个被打上了高危分子的标签,一个甚至是通缉犯,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引燃炸药的导火索。
许佑梧还没把刀刺进燕堇的喉咙里呢。
喉结滚动了一下,许佑梧伸手勾住燕堇的后颈,将漂亮的青年向下拉。
燕堇顺从的低下头,眸色冰冷。
许佑梧看到了,但他不在意,只笑着说:“亲一下呗,看在我为你出生入死的份上。”
何止是出生入死,许佑梧差点成了诡异的口粮。
手指暧昧的搭在燕堇的后颈,许佑梧心里有分寸,没继续用力,等着燕堇的回答。
鼻尖的诡异气味愈发浓重,许佑梧笑容依旧,心里却揣测了起来,认识这么久,他确定燕堇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但这股诡异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燕堇大晚上跑去把诡异窝给捅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青年轻笑了声。
燕堇拉开许佑梧的手,低头在男人血淋淋的袖口留下一个轻描淡写的吻。
亲完,他还要笑着骂一句:“你现在真脏。”
又是血又是草,四肢还动弹困难,许佑梧像是从泥坑里挖出来的、刚苏醒的僵尸。
他被嫌弃了也不生气,扬起脖子讨要第二个吻。
英俊的男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许佑梧指了指自己的脸,抱怨道:“刚刚那个也能算吻吗?”
燕堇没理他,松开许佑梧的手,起身走近洗漱间,水龙头哗啦啦的流出水液,将青年掌心的血痕冲刷干净。
【系统:我还以为你不会亲他。】
【燕堇:总要给点甜头。】
就像教廷笼络内城区的信徒时也要展露一二神迹,燕堇想要驱虎吞狼,少不得给虎吃点肉。
【系统:这样没关系吗?他的贪欲会越来越旺,你别把自己赔进去。】
系统的提醒无疑是有道理的,但燕堇只是对着镜子中人无所谓的笑了笑。
许佑梧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最强烈的恶意和欲望,现在的每一次接触,许佑梧都在强行克制自己。
他但凡聪明点,就会知道,想要和燕堇长期相处下去,就必须把自己的欲求埋进土里,露出一根枝条就已经是冒险了。
“在他忍不住之前,”燕堇看着镜子说:“他会主动滚出我的视线。”
洗漱间外
许佑梧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新闻,没看到和诡异有关的新消息,反倒是看到了关于教廷的事。
“神职人员坠河,连车带人全部失踪……”
是人为,还是意外?
许佑梧嗤笑了一声,“救世神教廷不是自称有神明庇佑吗?神没下去把他们捞出来?”
他放下手机,双手交握于身前,滑稽的模仿道:“哦!伟大的救世神啊,快用您金刚不坏的双手把失踪的人和车捞出来吧,作为报答,我愿意为您献上忠诚和灵魂!”
话落,他又立刻骂了一句:“神经病。”
这三个字当然不是骂自己,而是骂桑镜。
谁家主教在教廷里养诡异,还把它们放出来追杀人类。
冯瑞在旁边听着,头越压越低,房东比他更拘谨,生怕听了不该听的就要被灭口了。
终于,在紧张的氛围中,燕堇推门走了出来。
许佑梧扫了眼燕堇湿漉漉的双手,指着桌上的租房合同说:“要不要拿纸擦一下?”
燕堇听懂了许佑梧的意思,接过冯瑞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拎起合同的一角扫了眼。
新房客的名字很熟悉,熟悉到燕堇又给了许佑梧一点好脸色。
从来只有外城区削尖了脑袋往内城区挤的,什么时候有内城区的人自愿跑来外城区,诡异横行不说,物质条件也差,出门打车半小时都看不见一辆。
更何况,外城区刚刚才发生了暴乱,白杉怎么想不开挑在这个时候过来?
除非,燕堇抬头看向许佑梧,互相明白了对方的猜测。
内城区有更可怕的东西,逼着白杉不得不躲来外城区。
许佑梧不知道是什么,燕堇知道,不就是邀光天天在内城区吃自助餐吗?
【系统:邀光选择了抛下你跑路,你要不要给它点教训?】
神的信徒应当悍不畏死,邀光这种背弃神的诡异,理应被处刑。
系统说的和燕堇想的差不多,但燕堇没回答,他还记着倒计时岌岌可危的支线任务。
在内、外城区作案的可不止邀光一只诡异,还有个易童。
这些天他只看见了邀光,易童去哪了?
心中生疑,燕堇让系统调出了各个信徒的位置,过去这么久了,邀光的名字依然在城外,并且在缓慢的向着某个方向移动。
正是之前那栋大楼的位置。
燕堇可不相信邀光是痛心疾首回来救他了,更像是回来捡尸的。
【燕堇:我能监视我的信徒吗?】
【系统:暂时没有开放该功能。】
【燕堇:怎么样才能开放?】
【系统:完成五十个日常任务即可开放,目前进度42/50。】
看不到邀光在做什么,燕堇暂时歇了心思,他将重心重新放在了白杉身上,生命神在搜罗祭品,白杉出逃的行为未必和这件事没关系。
看向许佑梧,燕堇笑着问:“明天陪我出去逛逛怎么样?”
许佑梧低头看了看自己并不是很能动的腿和暂时不适合行动的身体,果断答应了下来。
“行啊,你要去哪?我陪你。”
他的笑容在燕堇的下一句话中崩塌。
“污染管理局。”燕堇说。
让通缉犯去污染管理局,说不清是自首还是自杀。
许佑梧摸了摸下巴问:“你这算钓鱼执法吗?”
“算为民除害。”
燕堇调侃了一句,又问:“还去吗?”
许佑梧没什么怕的,指着自己的腿说:“你要我爬着去吗?会不会给你丢脸?”
又不是什么特殊关系,许佑梧狼狈怎么会丢他燕堇的脸,但许佑梧就这么厚着脸皮说了。
燕堇也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指尖飞出蛛丝,牢牢的捆在许佑梧的手腕和脚踝处,高大的男人成了一具提线木偶,跟着燕堇的手指活动。
许佑梧“嘶”了一口气,冰冷的丝线扎进了他的皮肉,渗出的血被毫不留情的吸干。
燕堇恶趣味的动了动手指,许佑梧就像在精神病院顶层时那样,双臂被捆缚着仰躺在沙发上,全身上下唯一能够动弹的就是脖子。
屈辱的回忆浮上脑海,许佑梧双眸燃起深色的火焰,他皮笑肉不笑的偏头望向燕堇。
只见那青年笑吟吟的弯下腰道:“你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许佑梧不说话,连这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蛛丝也没问,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燕堇无趣的耸耸肩,将蛛丝收了回来。
束缚消失的那刻,重伤的男人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拽住还没完全消失的蛛丝尾端用力一拉。
掌心泌出血珠,被蛛丝吸收的一干二净。
燕堇顺着力道摔在沙发上,许佑梧压着青年的肩,威胁的话还没出口,毒素就已经发挥了作用。
手腕和脚踝的细小伤口已经愈合,胀痛的胸肺似乎失去了知觉,呼吸不是呼吸,像氧气自己钻了进来,在肺泡里转了几圈又溜走了。
这是蛛毒的麻痹作用。
许佑梧甚至说不清这具身体是否还属于他。
“还疼吗?”燕堇问。
被许佑梧压在身下的青年眉眼弯弯,黑发披散开,一颦一笑俱是风情。
对着这张脸,许佑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疼吗?
不疼了。
第24章 大少爷少看点偶像剧 这房子原……
这房子原本是三人合租, 睡三个人正好,但许佑梧偏要和燕堇挤一间房。
“我是伤员!伤员想睡个床都不行吗?”许佑梧叫道。
燕堇双手抱臂,倚在门边问:“隔壁的床不是床吗?”
“那怎么能一样。”
许佑梧铁了心要跟燕堇挤一张床, 燕堇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伸手摸了摸许佑梧的侧腰。
青年微凉的指腹碰上许佑梧发烫的皮肤,男人全身打了个激灵, “干嘛?你要嘎我腰子吗?”
分明是百般旖旎的场景,许佑梧却这么不上道, 幸好卧龙遇上了凤雏,燕堇道:“我看看你带刀了没。”
免得许佑梧想跟他重温旧梦,趁着他睡觉的时候给他来一刀。
许佑梧坏笑了声, “怕什么,大不了我们俩一起死。”
燕堇可不想陪他死, 简单的洗漱后上了床,他没给许佑梧留位置, 许佑梧也无所谓,干脆往地上一躺。
双手交叉垫在后脑勺, 许佑梧问:“你今晚把我丢给别人, 自己跑哪儿去了?”
燕堇闭着眼, 双手搭在腹部, 肤白纯红, 像是一具刚爬出来的艳尸。
“城外。”
许佑梧一惊,扭过脑袋从下往上看床上的青年,“你这么不怕死?”
燕堇似乎困了, 只敷衍的回了一声“嗯”。
许佑梧却来了兴致,好奇的问:“城外有什么?你遇到诡异了吗?”
燕堇翻过身,背对着许佑梧说:“遇到了, 不但有诡异,还有异化者。”
顿了顿,燕堇说:“我遇到了邀光。”
A级诡异,邀光。
他的名字一出来,许佑梧立刻挑起了眉头,众所周知邀光和易童向来同时作案,燕堇遇到了邀光,那易童必然也在附近。
想起燕堇之前放出来的,不知名的蛛丝,许佑梧意味深长的问:“你不会被邀光污染了吧?”
燕堇睁开眼,一只手撑着床坐起身,冷淡的说:“你不想睡觉可以滚出去。”
这句话更加坐实了许佑梧的猜测,男人兴奋的牵起唇,他自己是异化者,自然也盼望着燕堇和他成为同类人。
但许佑梧闻不到燕堇身上属于异化者的气味,非要说的话,燕堇不像异化者,更像真正的诡异。
一只手按住床沿,许佑梧也坐了起来,他自下而上的仰视燕堇没有表情的脸,试图从这张秾丽的皮相中窥探秘密。
“有的时候我真怀疑…”许佑梧没说下去。
有的时候,他真的怀疑燕堇是诡异。
燕堇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伸手掐住许佑梧的脸,低声道:“要不你再帮我个忙吧。”
许佑梧含糊的问:“什么忙?”
“绑架不了桑镜,那就绑架生命神。”
燕堇似乎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脸微微压低,吐气喷洒在许佑梧的眼皮上:“你总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吧?”
许佑梧觉得燕堇真是疯了。
他动了动干涩的唇:“好啊。”
没事,反正他们都有病例单。
过了一会儿,天将将亮,许佑梧问:“你以后打算去内城区吗?”
这个问题有些好笑,燕堇已经把内城区得罪了个遍了,去内城区等于自投罗网。
“现在还不是时候。”燕堇回答。
他早晚要去内城区,早晚要被人类和诡异共同憎恶,早晚要成为他们的神。
许佑梧拉开燕堇的手,笑眯眯的说:“你去内城区要不要带我一起?我还是挺能打的。”
燕堇扫了眼许佑梧的伤,用眼神投去怀疑。
许佑梧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得意的说:“只是看着严重而已,其实只是皮外伤。”
其实当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燕堇似乎信了,手指点了点鼻侧的小痣说:“可你现在已经在教廷的黑名单上了。”
许佑梧如果再次踏入内城区,别管是用左脚还是右脚,都会被救世神教廷的耳目发现,然后第一时间禀报桑镜。
下一次,他就不一定能活着逃出来了。
许佑梧无所谓,他在哪都是黑名单。
“我都答应帮你绑架生命神了,”许佑梧耸肩道:“早晚要再去一趟内城区。”
燕堇很满意他的回答。
“睡吧,”温柔的摸了摸许佑梧的脸,燕堇此刻像是童话里的精怪,唇角勾着蛊惑人心的笑容:“今晚好好睡一觉。”
许佑梧灵活的大脑自动补充了下一句话:以后就没机会睡觉了。
【系统:内城区不但有大量的诡异,还有一些疯狂的教徒,他们对生命神教廷的信仰已经到了一种愿意付出生命的地步,我不建议你太过高调。】
万一被信徒们定义为邪教,等待燕堇的就只有火刑了。
【燕堇:如果我把所有教廷都否定一遍呢?】
【系统:你会成为万家雷。】
【燕堇:那很出名了。】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新的神。
第二天,燕堇和许佑梧一起出现在了污染管理局门口。
邬俞热情的接待了许佑梧,让同事们将他包围着推搡进了等候室,然后自己和燕堇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窗外的日光并不刺眼,燕堇慢悠悠的用茶匙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轻声问:“长官,你有什么指教?”
邬俞特意交代过,短时间内这里不会出现第三个人。
将自己的咖啡喝了,倾身向前,邬俞端走了燕堇面前的咖啡,“咕嘟”两口喝得精光。
都说酒壮怂人胆,燕堇没看出来咖啡能壮什么。
【系统:壮阳。】
【燕堇:有的时候我不希望你太爱说话。】
放下杯子,邬俞翘起二郎腿,他抓了抓脖子,状似无疑的扯了扯环在颈间的控制器。
燕堇眸色一凝,心中有了猜测。
邬俞一改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说:“你不是易童吗?来污染我吧。”
嗯?
燕堇眨了眨眼,“什么?”
“我说,你不是易童吗?”
邬俞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燕堇面前蹲下,仰起脸眸色认真的说:“污染我吧,我想成为A级异化者。”
杀一名B级诡异作为投名状,对邬俞来说有点难度,但不足以让他冒险。
他想要成为A级,是为了进入内城区的污染管理局后爬得更高,副局长是个废物,但屁股下的椅子还挺不错。
很多时候,人体承受不住诡异污染,会狂暴成毫无理智的怪物,邬俞明知A级诡异的污染多么可怖,还是选择赌一把。
燕堇垂眸凝视了他一会儿,鞋尖轻轻踩住邬俞的鞋面,“我是不是说过,谈判的前提。”
低头、弯腰、跪下。
邬俞依然蹲着,一双凤眼眯成弯月,道:“等我爬高点,到时候我的膝盖更值钱。”
这何尝不是一次精心的试探,燕堇是不是易童,就在今天见分晓。
【系统:这就是骗人的后果。】
燕堇不是易童,他污染不了邬俞,偏头轻轻叹了口气,漂亮的青年面露苦恼的说:“易童的力量不适合作战,你如果想要升职去内城区,需要战斗型诡异的污染。”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邬俞笑而不语。
拆穿燕堇的谎言比杀十只诡异还过瘾,他不动声色的锤了锤蹲到发酸的膝盖,等着听青年继续狡辩。
你或许是神。
但你一定不是易童。
想法刚冒出头,邬俞惊讶的瞪大了眸子,只见青年手中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团蛛丝,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A级诡异对B级诡异的天然压制在此刻起了作用。
邬俞咬着牙攥紧拳,这才没让自己露怯,他不可置信的张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A级诡异,还是专门的攻击型。
燕堇轻笑着对邬俞勾了勾手指,密密麻麻的蛛丝在他的手中结成奇怪的形状。
“过来。”
命令的口吻似乎是死亡的预兆。
邬俞咽了口唾沫,没有丝毫犹豫,双手背在身后交握,高高扬起头颅,比生命神的祭品更加虔诚的姿态引来了神明愉悦的低笑。
“张嘴。”
燕堇话音一落,纯白蛛丝伸了出来,毫不客气的贯穿了邬俞的喉咙,多余的蛛丝圈住了他的四肢,将男人狠狠的按在地上。
“唔嗯!”
邬俞英俊的五官扭曲,身体却竭力放松,他用尽全力张大嘴,忍着本能的干呕感,容纳裹挟着污染的蛛丝。
污染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剧烈的滚动,上一个诡异留下的力量硬着头皮撞了过去,被蛛丝吞噬。
尖锐的丝线迫不及待的在血肉中扎根,燕堇清晰的感受到了它的急迫,笑容渐深。
在他的操控下,蛛丝的末端深入男人的喉咙,它没有顺着食道继续下滑,而是在胸腔处破开了一个血洞,无视血肉的阻碍,钻进了男人的心脏。
“唔啊啊啊!”
扎根。
邬俞的眼神变得恍惚,扭曲的面容平静了下来,致命的伤口在几秒内愈合如初。
他彻彻底底的吞下了污染,磅礴的力量在骨缝里穿梭,邬俞难耐的喘息着,突然握住了燕堇的手。
“你如果真的是神…”
邬俞咧开唇,死死的盯着燕堇说:“就让我活下来。”
挺过污染,活下来。
燕堇回握住邬俞的手,用另一只手盖住邬俞的眼皮,柔声说:“向我许愿吧,信徒。”
只要许了愿,邬俞就再也不可能摆脱神明的捆缚了。
他自小在外城区长大,见过无数为神明、为教廷付出一切却一无所得的可怜人,从那时候起,邬俞就对神明嗤之以鼻。
如果那些神都是伪神——
如果燕堇才是真正的神明——
如果他真的好运到遇见了神——
“伟大的神明啊,祈求您。”
邬俞的声音低哑,像是硬生生吞了炭火进去,将舌根灼伤了。
“让我活下来。”
**
外城区这次的事情闹得不小,虽然无人机没拍到燕堇的脸,但拍到了他的背影,他们自作主张给他安上了“火海中的救世主”的名头大肆宣传。
伏友回到内城区后马不停蹄的去裴家找裴之涟,得知对方不在家后立刻拨通了电话。
“你看到新闻了吗?”
“我在现场,裴之涟,你知道吗?污染管理局都奈何不了的诡异,燕堇动动手指的功夫就解决了。”
裴之涟支着脸靠在车窗上,毫无焦点的目光倏然凝住,“你想说什么?”
伏友的声音冷淡到失真,“我是来提醒你,别继续错下去了。”
“你想清楚,他不是你能喜欢的人。”
在媒体的炒作下,燕堇已然是话题中心,这种时候沾上他就是自找麻烦。
“反正你只是喜欢他的脸,我给你找几个漂亮的不就行了。”
伏友说着嘲讽的笑起来,“你总不会告诉我,你们是真爱吧?”
“…不是。”
裴之涟偏头注视着窗外闪过的高楼大厦,一只手摸进口袋里,握住了燕堇给他的那罐薄荷糖。
“我不爱他。”
他只是被那天的灯笼迷了眼,他只是喜欢燕堇身上的神秘感和危险。
喜欢,喜欢。
只是喜欢。
“那不就行了。”伏友不管裴之涟这话是糊弄他还是真心话,继续道:“别等他了,就算燕堇真的来内城区了,教廷难道会放过他吗?”
“他自封为神,你不会想和他一起被送上火刑架的。”
伏友劝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如果裴之涟还是要往火坑里跳,那他就等死吧。
裴之涟听了,但没听进去。
剩下的话裴之涟听不到了,他摘下耳机扔出了车窗,白色的小玩意儿转瞬间被夜色吞噬,留不下半点痕迹。
窗户重新闭合,耳边的嗡鸣消失后,胸腔的鼓动声愈发清晰起来。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裴之涟想。
片刻后,他吐出一口气。
这兄弟好像也做不下去了。
伏友那边,他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发现裴之涟没有任何回应,思索了几秒就明白了原因。
“狗东西。”伏友挂断电话,低声骂了一句。
裴之涟是个恋爱脑也就算了,偏偏喜欢上一个能把他哄骗的倾家荡产的。
心烦的伏友打开手机打算看点轻松的东西放松一下,结果开屏就是燕堇的背影照片。
他咬咬牙,换到别的软件,好家伙,到处都是燕堇,那危险的青年就像木马病毒一样入侵了他的所有社交软件。
当伏友想找个朋友聊聊天时,对方也会将话题拐到燕堇身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伏友当时在外城区的事早就私底下传了个遍。
有人旁敲侧击想问问当时的情况,有人故作绿茶关心他有没有受伤,有人直截了当的问他那只有照片的人是不是神。
伏友冷笑一声,面上还要装模作样的一一回应,人没事,很安全,没受伤,新闻夸大了。
“意思是他不是神喽?”朋友问。
“不是。”
伏友啜了口茶,道:“你知道的,那些媒体总喜欢编造一些东西博人眼球。”
朋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你有他的正脸照吗?”
伏友抬眸:“你要那个干什么?”
朋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听说他长得挺好看…”
“没有。”
不等朋友把话说完,伏友已经给出了答案,他放下茶杯,警告道:“你最好别再打听这事。”
哪怕伏友觉得裴之涟是个恋爱脑,他好歹也是裴之涟的好兄弟,不会给他制造情敌。
朋友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以为燕堇的身份有什么秘密,连忙改口:“不问了,不问了,我先回去了。”
将朋友送走之后,伏友收到了手底下人的消息,外城区的施工队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工。
“再等等。”
伏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说:“等生命神的祭祀结束再开工。”
另一边,裴之涟越想越不对。
他和伏友认识多年,知道伏友虽然看不起外城区的人,但也不至于太封建。
这几天在外城区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伏友百般强调他和燕堇不合适?
一想到伏友和燕堇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裴之涟胃里一阵发酸,他摇摇头,将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握紧了口袋里的薄荷糖。
当初在医院时,燕堇用一罐廉价的薄荷糖换了他一枚价值昂贵的戒指。
这戒指空有价格,上面虽然刻了“裴”字,却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只能拿去卖钱。
那天在燕堇的病房里,红色的灯笼围着他转了一圈,裴之莲浑身发烫、口干舌燥,一摸,手心都发了汗。
燕堇打量了他许久,似乎要他颈上的坠子,似乎要他裴家少爷的身份,似乎要他的人情。
他看了许久,最后指了指裴之涟中指上的银戒,说要这个。
裴之涟热得头昏脑胀,他说要,他就给了,反正这戒指也没什么用,只是个装饰品。
手上有汗,戒指一下子就滑了下来,裴之涟用衣袖擦干净,替燕堇戴了上去。
银色的戒指环住青年冷白的食指,像是咬住尾巴的蛇。
燕堇应当很满意,不然裴之涟不会看到青年眉眼弯起,愉悦的念他的名字。
裴之涟甚至有些可惜,他被叔叔丢过来的时候没带些好玩意儿。
他仿佛听到了诡异在笑,又好像看到了燕堇在笑,他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燕堇搂着他的脖子,让他靠近。
呼吸交错之间,青年捏着一颗薄荷糖塞进了他的嘴里说:“解解热。”
薄荷糖又痛又酸的刺激口腔内的黏膜,裴之涟像是发烧了一样,体外是发烫的,体内是透凉的。
他脸上酡红,下一秒就要病入膏肓,呼出来的气都是燥热的。
燕堇没要他的命,虎视眈眈的诡异目送着他离开,那天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当天夜里,裴之涟含了一颗薄荷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能这么痛?
忍过那痛楚,又能勉强尝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如果这是裹着糖的玻璃渣,那裴之涟早就被割得千疮百孔。
自那天之后,裴之涟屡屡路过燕堇的房门,就光盯着门看半天,什么也瞧不见。
时间久了,所有医护人员都知道要去哪里找失踪的裴大少爷。
直到有一天,他又路过燕堇的房门时,门突然开了,杨医生拿着病历本从里面走了出来。
裴之莲从门缝往里面看,看到了燕堇的侧脸。
光中飘着灰尘颗粒,黑发别到了耳后,青年靠在床头,一如他们上次见面时那样,眉眼低垂着。
鬼使神差的,裴之涟就这么走了进去。
哪怕杨医生伸手想拉他,他也没理杨医生,当着杨医生的面关上了门。
裴之涟觉得自己脑子昏了,但他进来了,已经无处可逃。
房内的青年抬起眼,对着他招了招手。
“过来吧,大少爷。”燕堇笑道。
脚违背了这具身体的主人,自作主张走到了病床边。
自从进门之后,裴之涟就开始后悔了,但他没急着走,拖了张椅子坐下。
“你叫我有什么事?”
话一出口,裴之涟又一次感到懊恼,他怎么能先开口,白白落了身份。
燕堇不知道裴之涟在想什么,指了指桌子上的果篮,那是杨医生拿来的,外城区没什么东西,果篮里只有几个苹果。
燕堇很自来熟,或者说,他从来没想过会被人拒绝,问道:“能帮我削一下皮吗?”
他用的是问句,但裴之涟没听出商量的意思,他看看燕堇,又看看朴素的果篮,随手拿了个苹果捏在手里。
杨医生显然不会在一个精神病的病房里留刀,裴之涟看了一圈,最后拿着苹果重新坐了回去。
【系统:没刀,用什么削?】
【燕堇:用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系统:少看偶像剧。】
外城区没有什么消遣方式,几十年前的偶像剧占据了大半市场,燕堇已经无聊到听着莲花灯唱一个白天的生日歌,再看一整晚的古早偶像剧。
别说,确实很打发时间。
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手术刀递过去,燕堇笑着说:“用这个。”
裴之涟:“……”
“你哪来的刀?”
燕堇:“之前让诡异偷渡进来的。”
很诚实,也很法外狂徒。
燕堇的手上戴着裴之涟送的戒指,在日光下反射出淡淡的流光,裴之涟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捏着刀尖接了过来。
不知道诡异从哪找来的手术刀,刀口都裂开了。
刀尖扎进干瘪的果肉里,少许汁液渗了出来,沿着裴之涟的手指流进衣袖里。
黏黏的,有些难受。
裴之涟忍着不适将苹果削完,燕堇却没吃,只拿回了手术刀。
“我喜欢闻着果香睡觉,不喜欢吃,”燕堇窝进被子里,道:“你放在那吧。”
等他睡醒后说不定会吃掉。
长期的幻视和幻听让燕堇过去时常失眠,哪怕现在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面对幻觉,依然保留着依靠外力入眠的习惯。
在他的眼里,裴之涟的脸上似乎碰到了苹果汁,反光的透明水珠要掉不掉的黏在他的颧骨处。
燕堇看了一会儿,分辨不出是幻觉还是真实,他索性没提醒裴之涟,而是横过手术刀,注视光滑刃面上的倒影。
倒影中的燕堇眉眼弯弯,裴之涟下颔绷紧,和放松的燕堇相比,裴之涟紧张的不像在精神病院,更像在处刑场。
听到燕堇说不吃,裴之涟攥着的手轻轻松开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但他没生气,甚至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里可是精神病院,病人性格反复无常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我先走了。”擦了擦手心,裴之涟近乎落荒而逃。
燕堇叫住了他:“先等等。”
作为报酬,燕堇将剩余的苹果全都给了裴之涟,裴之涟稀里糊涂的拎着一篮他看不上的劣质水果回了病房。
心高气傲的大少爷怎么会吃这种东西,随手放在了床头柜,苹果一天天放着,赶在坏掉之前被好心的护士拿走了。
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外城区的廉价苹果不见了理应是好事,裴之涟却觉得床头柜空荡荡的看着愈发碍眼。
几天后,他派人去内城区买了一篮品相极好的苹果放在床头,依然一个没吃,就放在那里。
裴之涟甚至想过要不要送给燕堇作为回礼,可他一想到那人捉弄他,又不想去了。
眼看着苹果一个个腐烂,发出酒精般的气味,裴之涟每天闻着腐烂的气味入睡,像是被诡异包围。
红色的苹果。
红色的灯笼。
黏糊糊的汁液、豁口的手术刀,裴之涟仿佛看到了燕堇的手,那只手接过了他削好的苹果,同样染上了透明的液体。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天色依然黑漆漆的,现在本该是人们休息的时间,裴之涟却一反常态,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他同样穿了一身蓝白配色的病服,因为燥热背后发汗,一出门被夜风一吹,热意散尽,又觉得冷。
台阶、走廊、声控灯。
在这条路的尽头,是燕堇的病房。
第25章 地下室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
燕堇亦未寝。
他正在清点自己的信徒, 除了一只C级灯笼诡异、一只C级黑雾诡异外,燕堇的信徒大多都是人类。
裴之涟的情绪波动值死死的卡在79,再进一步就算成功, 但他偏不。
要不是知道系统不会骗他,燕堇都要怀疑裴之涟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了,比如双重人格之类的, 必须要两个人格都破80,系统显示的数字才会变成80。
【系统:你想多了。】
情绪波动值不分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 燕堇把裴之涟哄骗的团团转也行,直接一刀捅穿他的肾也行,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系统:看来你的惊吓疗法没起到作用。】
换个普通病人看到房间里有诡异, 吓到波动值百分百都是有可能的。
这不能算燕堇判断失误,只能说裴之涟见多识广。
站在窗前, 燕堇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玻璃窗,外面似乎起了雾, 几米之外有人影在动,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燕堇光看影子就认出了来人。
许佑梧。
【系统:他还真是不死心。】
每天晚上都来偷袭, 每天晚上都会失败, 失败了就死乞白赖的躺在燕堇的病房里, 第二天早上再翻窗离开。
燕堇倾身向前, 笑道:“正好我现在睡不着, 他来了找找乐子也行。”
吐气喷在玻璃窗上,凝成薄薄的水雾。
【系统:你当心哪天真被他杀了。】
“不会有那天的。”
燕堇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声音很轻, 来人似乎并不想被人发现,但他也忘了,这么轻的敲门声, 如果燕堇睡着了根本不可能听到。
是谁来了?
燕堇没动,只听外面的人又敲了几下,短暂的沉默后,试探性的推了推房门。
门没锁,裴之涟一推就开了,他抱着做贼的心态,蹑手蹑脚的推开一个缝,从外面小心翼翼的伸进一颗头。
“燕堇?”
目之所及是双手抱臂的年轻男人,裴之涟一愣,“你没睡?”
似乎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裴之涟又连忙道:“你要不要陪我聊会儿?”
大少爷语无伦次的样子看得燕堇发笑,他用余光瞄了眼越发靠近的许佑梧,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裴之涟不知道燕堇是同意还是拒绝,试探着走进房内,见青年没说话,他又走了几步。
最终,裴之涟坐在了燕堇身侧。
这一次的距离没有之前那么暧昧,房间里也没有扰人心绪的诡异,平静到让裴之涟觉得陌生。
燕堇背靠着床头,一只手微微屈起压在裴之涟的肩膀上,亲密的像是相识多年的友人。
“你想说什么?”
裴之涟也不知道,燕堇一开口,他的脑中就只剩下了豁口的刀尖和腐烂的苹果。
燕堇就像那颗生长在外城区的苹果,被无数诡异的气息侵染,以遍地尸体与垃圾作为养料而诞生。
裴之涟不了解燕堇的过去,望着他的侧脸问:“你是外城区本地人吗?”
“不是。”
出乎意料的回答。
裴之涟惊讶的抬眸,不等他继续发问,燕堇低声笑道:“骗你的。”
他当然是外城区人,除了外城区,哪里还有更适合的地界方便燕堇传播信仰。
燕堇的手轻轻用力,按着裴之涟的肩,他将脸微微向下压,鼻尖几乎要碰上裴之涟的喉结,道:“你大晚上跑过来就是想问这个?”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打听一下我的出生年月,家庭组成,人生理想,风花雪月?”
青年满是调笑的口吻,裴之涟的坏脾气却没有在这时候发作,他侧过脸,假装不在意的看向墙壁。
“我只是晚上睡不着,太无聊了才过来的。”
这话乍一没什么问题,燕堇狭长的眸子狐狸般眯起,“一会儿就不无聊了。”
裴之涟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嗯?”
下一秒,窗户猛地被砸开,碎裂的玻璃溅了一地,许佑梧直接翻了进来,他身手利落,对着裴之涟的脸一拳抡了过去。
余光瞄到了侧面的阴影,裴之涟心中一惊,但许佑梧已经近在咫尺,他想躲都躲不开。
“砰!”
大少爷这辈子就没挨过打,眼前一阵发黑,捂着头倒在了地上,恍惚间,他看到了燕堇的脸。
青年依然维持着刚才的笑容,似乎没有看到他的客人被另一名不速之客打倒在地。
你早就预料到了吗?
裴之涟没去看许佑梧,眸子里只有燕堇。
燕堇怎么会看不出裴之涟的意思,大少爷等着他维护他呢。
【系统:你如果现在选择站在裴之涟这边,他的情绪波动值应该能突破八十。】
许佑梧双手抱臂,冷哼一声,他其实也能猜到燕堇的选择。
从实际出发,裴家大少爷能够带来的利益远超过一个身负通缉令的异化者,从情感上看,也是燕堇和裴之涟关系更亲密。
燕堇做出了两人一统都没想到的举动。
挥挥拳头,吐口血沫也能算斗殴吗?
外城区的小孩子都不会玩这种温和的游戏。
燕堇弯下腰,捡起一块碎玻璃塞进裴之涟的掌心,轻轻笑起来。
“你要更爱我一点。”
只有拳头是不够的。
见点血吧。
裴之涟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没听到,居然没有反驳那个“爱”字。
【系统:人物裴之涟,情绪波动值:88。】
那一夜,裴之涟和许佑梧都没讨得了好,也确实如燕堇所说,不无聊了。
“该死的狗东西,”裴之涟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前座的司机:“叔叔现在在庄园吗?”
他先前擅自弄死了救世神教廷的使者,免不了要被裴家主骂一顿。
得到了司机的肯定回答,抱着骂就骂反正死不了的心态,裴之涟选择了回庄园。
书房。
裴家主没问关于救世神教廷的事,而是对着裴之涟招了招手,“你来看这个。”
屏幕上播放着诡异破坏城区的画面,右上角的时间数字快速的跳动着,显而易见的,这是内城区的监控。
两只诡异目的十分明确的追击一名人类,沿途被破坏的建筑只是遭了无妄之灾。
裴之涟站在裴家主身后,低下头定睛一看,被追击的不是别人,正式刚被他评价为“该死的狗东西”的许佑梧。
许佑梧显然不能同时应付两名B级诡异,一边遛它们,一边往人群聚集地跑,应该是想要得到污染管理局的救援。
裴之涟没有询问裴家主的意见,直接将时间向后拉了半个小时,两只诡异依然在大肆破坏,而污染管理局却这么久了都没出现。
裴之涟挑眉:“有人想要他死?”
裴家主微微颔首,问:“你觉得是谁?”
在内城区能够限制污染管理局的势力没几个,裴之涟想也不想,回答:“救世神教廷。”
为什么是他们?
因为他们跟裴家要钱。
裴家主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确实是教廷的意思,桑镜要这个男人死,那他就必须死。”
裴之涟压下喜意,谨慎的将进度条继续向后拉,看到地下车库崩塌的那一刻,裴之涟的眉心跳了一下。
这种大面积塌方和天灾无异,理论上来说下面的人不可能活下来。
将画面放大,裴之涟凝眸观察着停车场四周,寻找疑似活物的身影。
裴家主看明白了,疑惑的问:“你觉得他没死?”
裴之涟不无而已的说:“蟑螂总是能活下来。”
裴家主不置可否,他能感觉到裴之涟对这人的敌意,但那不重要。
裴之涟一天天对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敢当着桑镜的面说救世神可能是诡异,敢一把火烧了家里供奉神明的塔楼,讨厌一个人算不了大事。
终于,画面中的碎石动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石头下方爬了出来。
裴之涟冷漠的看着这一幕,近乎咬牙的说:“命真硬。”
不过,许佑梧怎么会得罪桑镜?
一个是异化者,一个是救世神教廷,裴之涟想不到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仇。
“我听污染管理局局长说,这名男子偷偷闯入救世神教廷,意欲刺杀桑主教,”裴家主意味深长的摸了摸下巴,“你信吗?”
单枪匹马杀桑镜,这已经不能用有勇气来形容了,这叫自找死路。
裴之涟冷笑:“不信。”
他和许佑梧不能说多熟,但他知道桑镜是什么货色,那个虚伪的主教怎么可能告诉污染管理局局长真相。
但许佑梧擅闯救世神教廷应该是真的,不然他招惹不了桑镜。
看着许佑梧逃离的方向,裴之涟心中有了一个荒诞的猜测,那里是外城区,外城区里唯一一个有可能使唤许佑梧,让他冒着生命危险闯入救世神教廷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
几天后,外城区涌入了不少好奇的内城区居民,他们或是看到了新闻,慕名而来,或是教廷的虔诚拥护者,想要戳穿燕堇的真面目。
白杉也混在了人群中。
“我们先去案发地点拍照打卡,还是先去污染管理局找燕堇?”
“当然是去找他,那帮媒体一个个都说他长得好,连张正脸照都没有。”
另一名内城区居民翻了个白眼,“谁管他长什么样,我只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居然连神都敢碰瓷。”
此话一出,几人围在一起哄笑起来,一人揶揄道:“你是傻子吧,媒体炒作你都信,外城区怎么可能有神?”
这话将整个外城区都贬低了一遍,白杉在旁边低头看手机,没说话。
他和这些人不是一路的,他们来观光旅游,撕破伪神的假面、媒体的谣言,白杉则是来逃命的。
陈迄已经死于诡异之手,白杉绝对不要成为下一个陈迄。
几人聊着天,突然发现刚才站在这的白杉不见了,只当他已经等不及走了,抱怨了几句,打开手机地图导航。
领头的年轻人举起右手:“我们先去污染管理局,走吧。”
另一头,白杉坐上老旧的公交车,跟着车身摇摇晃晃,一路晃到了终点站。
房东已经在站点等着他了,看到白杉,房东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银行卡余额。
白杉的长相和他的名字一样,看着就和气,穿着件浅灰色的外套,肩膀微微下塌,眼眸也低垂着,似乎是少言寡语的性子。
“白先生是吗?我是香叶区V幢1-1的房东。”房东迎了上去,笑嘻嘻的拿走他的行李箱,被沉甸甸的重量吓了一跳。
这么大点的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房东心里犯嘀咕,但面上仍笑容不减,一边领路一边给白杉介绍,说着说着,他的话题就偏了。
“白先生,您知道燕堇吗?就是前几天新闻热搜那个燕堇,”房东刻意压低声音说:“他也暂住在我这里。”
燕堇的名字就是最好的广告,房东这几天已经靠一模一样的话术租出去不少房子了。
“是吗,真厉害。”
白杉哪怕惊讶的反应也比别人小得多,房东只能把他归类为网上的淡人,没再继续搭话。
跟着房东走进了传闻中的凶宅,白杉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早在租房前白杉就已经从房东口中知道他的名字了。
“你好,我是白杉。”
男人友好的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冯瑞。”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房东带着白杉看了属于他的房间,奇怪的是,白杉根本不在意房间环境如何,也不在乎水管漏不漏水,似乎怎么样他都能接受。
房东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想起白杉那重得像是塞了具尸体的行李箱,他止不住想,这不会是个杀人犯来外城区逃难的吧?
转念一想,房东又不怕了。
有燕堇在,管他是杀人犯还是恐-怖分子都要安安分分的。
和白杉分开的那批人遭遇了在外城区的第一个坎——拦路抢劫的。
他们一行人穿得光鲜亮丽,在外城区居民眼里和行走的面包没什么不同,身边带的保镖甚至不是异化者。
这不是天降馅饼是什么?
没接触过外城区刁民的几人立刻报出了自家长辈的名字,在外城区,这些名字没什么用,他们根本没听说过。
领头的年轻人当即傻了眼,眼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外城区居民步步靠近,将他们包围起来,背后一阵发毛。
身后的一人低声说:“不就是要钱吗?赏给他们算了。”
另一人不赞同:“给了一次就有无数次,我们计划在外城区玩五天,你想每天都被他们威胁要钱吗?”
他们倒是没想过让保镖以少敌多,这些人手里沾过人血,也沾过诡异的□□,普通保镖上去就是送菜。
“干什么呢?都围在这里搞屁啊,饭不用吃的?”在这关头,坐在房梁阴影下的刀疤脸骂了一句,一手插兜走了过来。
他穿着污染管理局标配的蓝白制服,肩膀上还挂着金色的流苏,和内城区的制服不同的是,刀疤脸的袖口没有环形月桂图案。
“长官,咱们就是讨点钱,又没害人,”那帮抢劫的头子笑着说:“这您都要管?”
刀疤脸点点头,复述道:“只是要钱,不害人?”
头子“嘿嘿”一笑,下一秒就被刀疤脸一脚踹飞了出去,“我滚你丫的,抢钱就不是害人了?知不知道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见刀疤脸这么生气,其他人也立刻散开了,甚至没人去扶一下倒在地上哀嚎的头子。
解决了这事,刀疤脸就打算走了,没想到内城区的几人连声叫住了他,说要去污染管理局看看。
刀疤脸看着几人的打扮,以为是来找方诏的,便答应带他们去。
有他开路,几人没再遇到麻烦,然而,第二难很快就来了。
污染管理局地下室,自上次之后,燕堇和邬俞第二次来到这里。
先前那位成为异化者的神职人员已经不在了,燕堇记得他的名字——侯存响。
在他的信徒定位图中,侯存响已经离开医务室了,但他没有回生命神教廷,一直在不停的换住所。
【系统:他已经变成异化者了,生命神教廷怎么会接纳他?】
【燕堇:生命神还是只诡异呢。】
不止,生命神教廷的高层都已经被诡异取代,下面的无知信徒们已然成了未来的储备口粮。
痛苦的邬俞蜷缩着身体、跪坐着靠在墙壁上,他的眼睛半睁半闭着,似乎在看燕堇,又似乎已经失了神,什么也没看。
心脏被蛛丝包裹起来,像是被拖进巢穴的食物,邬俞全身发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抠着水泥地面。
在他的瞳孔中映出了燕堇走近的身影。
青年蹲下身,一只手托着脸问:“感觉怎么样?”
感觉快死了。
邬俞没说话,用侧脸碰了一下燕堇的手背,汗湿的蓝发留下水汽。
燕堇对拉着邬俞的衣服擦了擦手问:“A级诡异的力量比起B级如何?”
邬俞笑出了一声气音,他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自下而上的仰视燕堇的脸,“都想杀了我。”
燕堇垂下眼,冰冷的金瞳眨了一下,“还有呢?”
正常来说,A级诡异的污染会将B级诡异的污染吞噬,随后掌控人体,邬俞哪怕依靠意志力成功挺过去,也只能拥有蜘蛛诡异的力量。
但污染想要占据这具身体,邬俞也同样想要吸纳所有的污染,他比燕堇想的还要贪心,还要大胆。
邬俞选择了铤而走险。
他要同时拥有白骨和蛛丝。
呼吸越来越重,邬俞的瞳孔逐渐涣散,他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只手在地上摸了几下,突然抓住了燕堇的外套下摆。
没事,邬俞告诉自己,他不会死的,他已经得到了神的祝福。
他的神明伸出手,用密密麻麻的蛛丝将邬俞裹了起来,悬挂在天花板上,像是被捕获的可怜猎物,也像是即将破茧而出的蛾。
燕堇双手抱臂说:“如果你不能在凌晨十二点之前出来,我也帮不了你了。”
【系统:听起来像灰姑娘的水晶鞋。】
过了十二点,魔法会失效,燕堇的诡异力量也会随之消失。
【燕堇:那我是仙女教父吗?】
【系统:你是骗走灵魂的恶魔。】
燕堇不置可否,他抬起头,隐隐听到了什么声音,从天花板上方传过来,似乎有人在大喊大叫。
又是幻听?
再仔细听了一会儿,燕堇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外面,几人已经跟着刀疤脸抵达了污染管理局,领头的年轻人直接走进了方诏的办公室,张口就是要见燕堇。
方诏陪他们扯了一会儿皮,后脑勺上的诡异也一句话一句话跟着应和,哪怕年轻人们根本听不到它说话。
“嘿嘿。”
那灵体愉快的笑着说:“他们要是死在燕堇手里,你也要被撤职了。”
何止是撤职,方诏冷静的想,内城区的老爷们可不会听他辩解,到时候把他赶到城外都有可能。
“我很抱歉,各位,”方诏满脸遗憾的说:“燕堇现在不在污染管理局,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只是挂名顾问,实际和我们没有任何雇佣关系。”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领头的年轻人只能作罢,他们一边抱怨着白跑一趟一边往外走,一行人将走廊堵得满满当当。
燕堇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拐角的。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外套,身形高挑,狭长的、近乎狐狸眼般微微挑起的金瞳蜻蜓点水般从几人身上扫过,接着落到方诏的脸上。
“方队长,邬俞在地下室。”简单的交代了一句,燕堇转身走向大门。
玻璃门外折射出一片日光,形状古怪,像是拼接的几何图形,燕堇嫌太阳刺眼,微微垂眸踩进光里,冷白的肤色似乎要在热度中融化。
他没穿制服,几人自然认不出他的身份。
领头的青年呆呆的看了半晌,猛地回过头,力道大的要把脖子甩下来一样。
“方队,刚刚那个也是污染管理局的人吗?”
他迫切的渴望得到答案,同伴们也是如此,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方诏只能含糊的说:“算是吧。”
将几人应付过去,方诏匆匆走进地下室,没看到邬俞,只看到一个巨大的茧。
ber,燕堇把邬俞杀了吗?
方诏试探性的推了一下悬在半空的茧,后脑勺的灵体畏惧的瑟瑟发抖,钻进方诏的衣领里小声说:“他还活着。”
活着是活着,但能活多久就不好说了。
一根骨刺“噌”的从茧内扎了出来,自上而下划出一道完整的裂痕,茧向着两边张开,从中跳出一名面色虚弱的男人。
邬俞活动了一下骨头,下意识寻找燕堇的身影,然而偌大的地下室里只剩下一脸惊愕的方诏。
压下些许失望的情绪,邬俞对着方诏显摆的亮出一道蛛丝,得意道:“方队,马上你就要叫我长官了。”
与此同时,燕堇也感受到了自己留下的茧被破坏。
他在废弃回收站前提下脚步,转身望向跟了他一路的五人,似笑非笑的问:“有事吗?”
回收站的气味并不好闻,机油、火药、腐臭,乱七八糟的金属零件随意的掉在地上,随时等着被活不下去的外城区居民拿走还钱。
每晚,这里都会成为流浪者的栖息地。
很适合抛尸的地界。
五人明显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嫌恶的掩着口鼻,领头的年轻人闷声闷气的说:“我叫裴元,能认识一下吗?”
说完,年轻人主动伸出了手,期待燕堇能够给予回应。
裴,一听到这个姓,燕堇就笑了。
【系统:裴家旁系,无足轻重,你在这里杀了他都行。】
第26章 大馋诡异真难伺候 内城区……
内城区与外城区的交界处, 一行人缓缓靠近。
他们穿着如出一辙的绿色神袍,手里拿着根权杖在雾气中穿梭。
“萨利赫大人,”守在门口的男人恭敬的弯下腰, “请出示您的通行证。”
披着深绿色神袍、瘦如枯槁的男人从长袖里伸出两根指节,中间夹着张卡片,属于神职人员的特殊通行证从守卫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守卫侧身让开, 更加恭敬的说:“您请。”
萨利赫,生命神教廷执事之一, 被派来外城区寻找祭品。
由于前几日外城区流入的视频、照片以及所谓的“神”弄得人心惶惶,萨利赫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一探究竟。
“燕堇…”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萨利赫低头摸了摸心口悬挂的绿色坠饰, 问道:“现在外城区的负责人是谁?”
不等守卫回答,萨利赫又摆了摆手说:“我此次是来为生命神寻找祭品的, 不必知会旁人。”
“是,萨利赫大人。”
跟在他身后的一众教徒们木偶娃娃似的一言不发, 萨利赫走,他们就跟着走, 萨利赫停, 他们也齐刷刷的停。
直到一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 守卫才对同伴说:“生命神的教徒怎么看着那么渗人?”
哪怕穿着生机勃勃的绿色, 也从面容身形中透出一股病态, 皮贴着骨头,中间的血和肉像是都被烧干了一样。
同伴低头打了个喷嚏,这才道:“教廷哪有正常的?就算是外城区最近很出名的那个神, 长得也不像人啊。”
“小声点,”守卫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叮嘱道:“他自称是神, 你还真跟着叫啊?被教廷的人听见了,咱们都要被找麻烦。”
生命神教廷来势汹汹,燕堇却在和一群连真正的诡异都没接触过的年轻人讲诡异有多可怕。
先前裴元主动伸了手,燕堇却没握住,只问他们有什么事。
手在半空举了一会儿,裴元惺惺的收了回来。
他记着燕堇是污染管理局的人,拦下想要说话的同伴,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我们很崇拜污染管理局,听说你们长期和诡异作战,想交个朋友。”
另外几人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裴元这小子为了勾搭人家真是什么屁话都说的出来。
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气味难闻的回收站里,裴元一边忍受着生理性的反胃,一边凝神听燕堇描述他在城外的遭遇。
“那只诡异把我从楼上推了下去…”燕堇说到这里,话音顿了顿,抬眸望向几人,笑着问:“你觉得我能活下来吗?”
答案毋庸置疑。
裴元立刻坚定的喊道:“能!”
何止能,燕堇从高楼坠下毫发无伤。
蛛丝在高空中一点点编织,细细的丝线勾在周围的大型金属废弃物上,下方的几人毫无危机意识,等着燕堇继续说。
青年莞尔一笑,问:“那你觉得,你们能活下来吗?”
裴元一怔,尚未反应过来燕堇的意思,头顶突然被蛛网盖住了。
锋利的丝线一拉就能割伤皮肤,几人先是惊惶的挣扎,受了痛留了血后立刻定住了,隔着蛛网的孔洞惊恐的看着燕堇。
直到这时,燕堇才伸出一只手握住空气上下摇晃了一下,“忘记自我介绍,我叫燕堇。”
网下的几人立刻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裴元更是震惊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音。
狭长的眸弯弯,燕堇双手背在身后,绕着蛛网走了一圈,笑着说:“零点你们就能出来了。”
零点,恰恰是燕堇的奖励到期的时间。
裴元心中五味陈杂,听到这名字,他想的不是神明竟在我身边,而是神要是都长这样他也愿意信神。
同样的,裴元觉得自己能理解为什么裴之涟对救世神那么抗拒了。
从白天等到黑夜,饥肠辘辘的几人终于被闻着蛛丝味找来的邬俞救了出来。
徒手撕开蛛网后,邬俞站到一边等着几人自己爬出来,手机震动了几下,他低头扫了一眼,看到来信人的名字,眼神变了变。
【三色堇:恭喜。】
恭喜什么他没说,但邬俞心里清楚。
恭喜他成为A级异化者,恭喜他从死亡中找到生路,恭喜他日后升职加薪,步步高升。
背后是满口哀嚎和怨言的少爷们,面前是脏污的废弃物,邬俞抬起头,看到了被蛛丝悬挂在半空中的一块巧克力。
零点一到,蛛丝瞬间消失,那巧克力砸了下来,正好落进邬俞的掌心。
显然,这是燕堇为他准备的升级奖励。
燕堇会这么好心?
下毒了?
男人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撕了外包装扔进嘴里,廉价的可可粉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乌鱼:你真没眼光。】
【乌鱼:下次我陪你去买。】
为什么是下次?因为邬俞今晚要加班。
萨利赫一来就让他们去抓几个没有亲人在世普通人作为生命神的祭品,方诏还没反驳,那干瘦的男人又说:“生命神进来口味变了,祭品中必须要有一名异化者。”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的众人都变了脸。
外城区的异化者基本都被污染管理局收编了,少数抓不到的不是实力强大,他们惹不起,就是已经和诡异狼狈为奸,后者更不好抓。
邬俞站在方诏背后,闻言当即笑出了声,“你不会是要我们把自己人送出去吧?”
听他说话语气如此不敬,萨利赫眉头一皱,声音也沉了下去,“能够为神献出生命,是你们的荣幸。”
更何况,萨利赫没说的是,他们已经是被神抛弃的异化者了,能够重新被神选中更要感恩戴德。
外城区和内城区都有异化者,但是内城区的异化者大多和世家关系紧密,而且实力超群,想要把他们弄到手很困难。
要不然萨利赫也不会选择外城区。
方诏垂眸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情我需要和副局长商量一下。”
萨利赫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他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邬俞翻了个白眼,退了两步走到窗边偷偷给燕堇发消息。
【乌鱼: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乌鱼:生命神教廷来了个老东西,一分钱不给就要我们干活,还要抓个异化者当祭品,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燕堇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三色堇:你要毛遂自荐吗?】
【乌鱼:神是你的话,可以。】
这话又是邬俞随口的调笑,燕堇无所谓的收起手机,推开紧闭的房门,昏黄色的灯光倏地亮了起来。
许佑梧像等待主人回家的狗一样倚着鞋柜站在玄关处。
他其实已经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一个鲤鱼打滚跳了起来,急急忙忙走到门口,还不忘摆个pose。
如果是一条真的狗,或许还要扑过去对着回来的主人摇尾巴,疯狂的舔对方的脸表达思念之情。
但许佑梧是人。
燕堇也不是他的主人。
脚下是一条长长的影子,从燕堇的背后蔓延到马路边缘,青年双手抱臂调侃道:“你不会一直在这里守着吧?”
“是啊,”许佑梧阴阳怪气道:“你能指望一个暂时不良于行的异化者做什么呢?”
燕堇可不信他的鬼话,鞋尖轻轻踢了一下许佑梧的小腿,抬眸笑道:“不良于行?”
许佑梧耸肩,“一分钟前骨头刚长好。”
燕堇笑骂了他一句,侧身走进冯瑞的公寓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扇紧紧闭合,挂了牌子的房门,心中了然。
白杉来了。
【系统:支线任务第三阶段:从白杉口中问出陈迄的死亡原委。】
【系统:这是最后一步了。】
陈迄死亡的真相燕堇基本都从邀光嘴里挖出来了,但听系统的意思,里面恐怕还有秘密。
【燕堇:奖励呢?】
【系统:一日神明Buff体验(仅气质方面)】
这个奖励基本上没有实际用处,就是给人套一个仙气飘飘的空壳子,比糊窗户的纸还脆弱。
“看什么呢,神明大人,”许佑梧揶揄他:“那个白杉是你的有缘人?”
“你见过他了?”
“见过了,是个闷葫芦,三句话打不出屁来。”
“真打了?”燕堇挑眉。
“没。”
许佑梧知道白杉对燕堇有用,偏头打了个哈欠说:“我怕把人打死了,你要和我拼命。”
这话有股说不出的醋味,燕堇推了一下他的肩,等许佑梧重新站稳身体,又伸手去勾他的脖子。
漂亮的青年语气暧昧的说:“你要是真整死他,我只能拿你去换四百万了。”
许佑梧撇了撇嘴说:“我现在身价该涨到五百万了。”
【系统:自卖自夸的男人要不得。】
许佑梧不知道系统在偷偷蛐蛐他,伸手圈住燕堇的手背,从青年的指间滑进去,十指相扣。
燕堇低眸扫了一眼,“干什么?”
“握一下手都不行?”
许佑梧话落,将燕堇的手握得更紧,歪着脑袋和他私语:“你要现在去见白杉吗?”
系统已经发布了最后一个任务,燕堇直接对白杉一番威逼利诱就能得到奖励,但他没去,牵着许佑梧的右手晃了晃。
“你去。”
许佑梧指了指自己,面色古怪,“我?我把他吓死了怎么办?”
涉及两名A级诡异和救世神教廷的事,陈迄死了,白杉却活着,燕堇不相信他会怕许佑梧。
他径直向着房门走去,和许佑梧勾在一起的手还没松开,许佑梧暗自得意的勾了勾唇,半推半就的跟着去了。
敲击房门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昏昏欲睡的白杉立刻坐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子却不安的左右转了转。
他特地搬来外城区,就是为了躲风头,这么晚了,谁会找他?
首先排除诡异,它们不可能这么礼貌的敲门。
确定了外面多半是人类,白杉心中松了口气,他悄无声息的站起身,一步步挪到门边,又听到了闷闷的敲门声。
房东、冯瑞、许佑梧三人的脸在白杉的脑内过了一圈,冯瑞看着是个老实人,房东热情又贪财,至于那个许佑梧——
白杉心中打鼓,他白天没和许佑梧说话,但那人的脸长得一股子恶气,英俊的恶,像是会坐在明亮的厅堂里吃人肉的性子。
会是他吗?
贴在门板上,白杉低声问:“谁啊?”
第二个字还没说完,身后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了,白杉浑身打了个颤,连忙去关窗户,一只手从下方伸了出来,突兀的抵住了窗棱。
许佑梧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关什么窗户啊,我还没进去呢。”
白杉一害怕脸就僵了,哪怕手指打颤,面色也看不出半点惊慌。
他刚要问许佑梧怎么在这,门外就再一次传来了敲击声,清亮的男声尾音上扬,听着很年轻,带着淡淡的倦意。
“白先生,我是新来的租客,能开一下门吗?”
白杉看看许佑梧,又卡没看房门,只觉得浑身发冷,许佑梧利落的从窗户外爬进来,道:“去开个门呗,他又不会吃了你。”
白杉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干沫,看许佑梧的眼神像是在看入室抢劫的强盗。
重新回到门边,白杉闭了闭眼,一咬牙开了门。
客厅只亮着一盏小灯,隐隐照亮了燕堇的侧脸,其余地方都被深色的阴影覆盖,细密的睫毛垂下淡色,悬在眼下,像黑眼圈,也像化不开的淤血。
光从外表看,燕堇杀鸡都费力。
白杉愣了愣,没想到许佑梧的同伙居然长得这么清俊,他还以为是个双开门大汉。
等了一会儿,燕堇笑着问:“不邀请我进去吗?”
白杉又是一阵头皮发麻,人在夜晚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燕堇艳丽的外表和不主动进门的行为让他联想到了一种传说中的生物——吸血鬼。
据说它们必须要得到房屋主人的邀请才能进入房间。
然后,大快朵颐。
喉咙似乎被湿润的棉花堵住了,白杉重重的呼吸了几下,这才说:“请进,这位…”
“燕堇。”燕堇笑着说。
他看出了白杉的恐惧,但他并没有安抚对方,要从白杉的嘴里挖出秘密,恐惧是必需品。
听到他的名字,白杉的呼吸更重了,他坐到床上,双手拘谨的握在一起,不能理解自己何德何能被他们俩找上。
钱,他没有。
身份,他只是内城区的普通居民。
燕堇没有第一时间对他逼供,转身走到桌旁,后腰倚着桌角说:“前段时间,外城区死了两个人,正好是这个房间的租户,同一时间,内城区也死了人,他在死前向污染管理局求救,却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白先生,你知道死者是谁吗?”
白杉当然知道,他抬起头,憋着一股气似的,颈侧青筋跳动,“你是想调查陈迄的死因?”
“错了。”
两个字打破了白杉刚刚鼓起的勇气,挺直的腰背重新弯了下去。
他绞着手指问:“那你想说什么?”
燕堇微微歪着头,马尾从一侧垂下,似笑非笑的挑起唇,“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迄死的时候,你在现场吧。”
白杉瞳孔缩了缩,立刻反驳道:“凌晨四点,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
燕堇嗤笑了声,“因为他去找你了啊。”
和冯瑞的两名受害室友一样,陈迄死亡后也找不到尸体,但燕堇和邬俞在巷子深处找到了红发人偶,老人也在地面上留下了类似于水渍的人体痕迹。
怎么唯独陈迄人间蒸发了?
污染管理局给出的理由是被诡异吃掉了,但燕堇已经和邀光实际接触过了,邀光的进食方式不可能把尸体完全吞噬。
尸体根本不在陈迄家,而在白杉家。
白杉急匆匆的搬家恐怕也是为了这个。
许佑梧闻言也笑了,他走到墙边,拎起行李箱晃了晃,挺重的,但和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差远了。
白杉默默无言,既没有反驳燕堇,也没有组织许佑梧,他想起了那天晚上陈迄说的话,扯了扯嘴角。
“是神吃了他。”
白杉抬眸,和燕堇四目相对,语气坚定的说:“陈迄说了对救世神不敬的话,神降下神罚,陈迄死无全尸。”
“这是他自己做的孽,我搬家只是因为内城区最近不安宁而已。”
除了邀光和易童,居然还有其他阵营的诡异掺合了进来。
燕堇闻言轻轻颔首,“你是说救世神教廷偷偷豢养诡异,还驱使他们吃人。”
白杉面色变了变,“我没有这么说,你、你…”
他的眸中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哑着嗓子道:“你说了和陈迄一样的话,神明已经听到了。”
神明有没有听到燕堇不知道,系统的声音他倒是听见了。
【系统:支线任务“消失的尸体”第三阶段完成,任务奖励:神明Buff体验(气质方面)已获得。】
“我要被诡异追杀了吗?”
许佑梧接话道:“谁能杀的了你啊?”
见他们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白杉闭了闭眼,似乎已经看到二人被诡异喰食的画面。
许佑梧来了兴致,问白杉那只诡异长什么样,白杉描述的和那天追杀他的两只诡异差异很大。
“啧,”许佑梧不爽的说:“救世神教廷到底养了多少只诡异?”
燕堇也不爽了。
他堂堂神明才只有两只诡异信徒,加上邀光勉强凑够三只,救世神一介伪神怎么比他还多?
【系统:都说了你不是神……】
【燕堇:闭麦。】
一个较真的精神病患者不可怕,两个较真的精神病患者抱团杀伤力直接倍增。
许佑梧看向燕堇:“你真不去内城区管管?”
燕堇:“……”
“下周去。”他说。
“这周我还要处理一些小事。”
既然支线任务已经完成了,燕堇也不再关心陈迄的事。
他对着白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灯光下的影子投在涂了白漆的墙壁上,像是吐信的蛇。
白杉连连点头,保证会保密,一旁的许佑梧拍了拍他的肩问:“箱子里面是什么?”
白杉脸色一变,嗫嚅着说不出话。
见他这幅模样,许佑梧更好奇了,他一脚踹倒行李箱,只看见了散落一地的衣物。
纯白色的神袍下盖着一只诡异的尸体,形似一只巨型金丝熊,啮齿有婴儿手臂那么长。
“哟,你还走私啊。”
诡异们互相喰食获得力量,异化者也可以采用同样的方法,诡异的尸体在黑市供不应求。
白杉脸都白了,“我没有,这只是模型,不是诡异。”
许佑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模型和尸体的区别,正想逼问他,燕堇突然伸手拦住了许佑梧。
每个人都有秘密,燕堇并不好奇白杉的秘密是什么。
拉住许佑梧的袖子,燕堇垂着眸子说:“走吧,我困了。”
许佑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神色不安的白杉,反手握住了燕堇的手,调侃道:“好嘞陛下,我来侍寝了。”
**
将萨利赫和其他信徒安排好后,方诏联系上了副局长,彼时的副局长正在向局长汇报外城区遭遇袭击时的真相。
他惯是会讨好上级的,一边说一边比划,语气夸张,三个B级诡异在他嘴里强到能和A级诡异并列,而杀了它们的燕堇更是被描绘成了救世主一样的角色。
副局长一手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前倾,低声说:“局长,您当时没看见,那燕堇从火海里走出来,火苗脸他的衣服都没烧着。”
局长年纪不小了,自认为见过世面,摇摇头笑道:“不就是杀了三个B级诡异,内城区的“鬣狗”里,能单杀A级诡异的也不在少数。”
副局长刚想反驳,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下意识想挂掉,一看来电者是方诏,动作顿了顿。
局长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异常,饶有兴致的问:“谁的电话?”
“外城区的。”
副局长脸色不太好看,“外城区最近屡屡生出事端,不知道今天又发生什么了。”
局长敲了敲桌子,“接吧,正好我也想听听。”
副局长应了一声,刚按下接通键,方诏焦急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几分钟后,清楚了来龙去脉的副局长看向局长,希望得到他的指示。
局长从鼻腔喷出一口气,问道:“地下室还有准备执行死刑的异化者吗?”
方诏:“没有。”
副局长也说没有。
他们一个说的外城区,一个说的内城区,副局长说完又立刻补充道:“从城外救回来的岑兴为还没醒,您觉得他怎么样?”
局长摆了摆手,“他是A级异化者,作为祭品太浪费了。”
副局长沉吟了一会儿,很快想到了当时被他带走的那位神职人员,他记得那人是一位异化者,同时也是生命教廷的人。
他相信这位神职人员一定愿意为了生命神而献出生命。
面象忠厚的副局长“啪”的拍了一下手,高声道:“局长,我想起来了,还有个合适的!”
“谁?”
电话那一头的方诏也好奇的听着。
“就是在外城区被污染的那名神职人员。”副局长一说起这个就感觉手臂隐隐作痛。
当时邀光逗老鼠一样把他们折腾得一身伤,要不是守卫来得及时,现在副局长的位置就只能换个人坐了。
局长也想起来了。
他斜了副局长一眼,一笑面上的皱纹就挤在了一起,“你去抓人,抓到了直接送到生命神教廷。”
副局长连声答应。
但他是污染管理局的人,没资格捉拿教廷人员,只能将消息告知了萨利赫。
教廷的事情当然由教廷自己处理。
大雾弥漫,内城区的某一角像是被众人抛弃了,灰蒙蒙的世界里,能见度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一道瘦削的身影从雾里走来,沿途走走停停,找到标着191房号的木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从被邀光袭击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多久,侯存响脱下脏兮兮的绿色神袍,倒了一杯热茶坐下,神色不安的频频看向门口。
他是生命神的信徒,却没有抵抗得了诡异的污染,这几天侯存响都没敢去教廷祷告,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好在教廷的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不然侯存响早就被抓回去了。
他的通行证给了燕堇,又不敢去重办,一时间离不了内城区,叹了口气,侯存响将被子里的热白开一饮而尽。
刚走进卧房,侯存响就愣在了原地,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那床上正趴着一具尸体,汩汩的血将白色的被单染成了深浅不一的红色。
站在原地默然了一会儿,侯存响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尸体依旧趴在那。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平静的拖着床单将尸体扔到地上,自己往仅剩木板的床上一躺。
尸体是哪来的?
他自己在异化状态下无意识杀死的小偷。
得出结论,侯存响翻了个身闭上眼,再这样下去,他要么彻底被诡异的力量吞噬,要么在异化时被污染管理局的人杀了。
他是被生命神的力量污染的,也就是说,他是A级异化者。
可侯存响自己不知道。
他不会使用诡异的力量,连背后的骨翼都操控不好,遇到污染管理局的人除了逃命别无选择。
深感前途一片黑暗,侯存响翻了个身,双手抱紧自己。
入睡没多久,一伙儿人围了屋子,悄无声息的推开门,动作僵硬的神职人员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进去。
为首的并不是萨利赫,而是另一名执事,他走到侯存响床边,用权杖抵住男人的额头,嘴里默念了几句祈求生命神庇佑的祷词。
紧接着狠狠一棍对着侯存响的太阳穴敲了过去。
床上的男人瞬间惊醒。
诡异的力量一瞬间从体内涌了出来,尖锐的骨翼从脊背长了出来,“嗤”的一声将那名执事捅成了串串。
屋内鸦雀无声,清醒过来的侯存响一脸茫然,尸体从他的骨翼上话落,“啪嗒”一声砸进血泊里。
教徒们通体发寒,面面相觑。
他们好像惹错人了。
生命神就非要吃异化者吗?
第27章 恭喜你刑期一百二十年 望……
望着教徒们或麻木或震惊的脸, 侯存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慌张的收起骨翼,对自己即将受到的惩罚感到恐惧,他一定会被教徒们送上火刑架, 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唾骂。
神的信徒怎么能被诡异污染。
侯存响无措的抓紧了衣服,然而教徒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露出憎恶的表情。
执事死了,自动接位的男人从僵硬中清醒过来, 温和的弯下腰,抚摸侯存响汗湿的额头。
“可怜的孩子, 这些天你一定过的很痛苦吧?”
男人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踩了脚原领头人的尸体,继续说:“是神派我们来接你回去的, 孩子,快收拾一下, 明早和我一起面见主教阁下。”
这简直身处梦境。
侯存响怔怔的坐在床上,眸子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虚空, 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才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男人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形容狼狈、身上一股血腥味的侯存响:“快穿上吧。”
他不曾露出一丝嫌弃或恐惧的表情, 让躲藏多日, 惴惴不安的侯存响感动不已, 心中的防备崩塌。
他愧疚于自己居然失手杀了那位领头的执事, 恨不得当场将骨翼撕下来赔罪。
“我很抱歉…”侯存响哽咽着说。
“不必抱歉, ”男人眼神闪了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神会宽恕你的罪行。”
侯存响霎时间热泪盈眶,他逃窜的这几天, 每日都生活在噩梦和地狱里,等待着死亡和审判的降临。
“感恩、感恩、”侯存响用床垫擦了擦手,双手合十语无伦次的说:“感恩仁慈的生命神。”
想起自己之前居然被燕堇给蛊惑了, 侯存响哭嚎的更加大声,他从床上爬了下来,忙不迭的穿上袍子,透过眼中的水雾去看教徒们。
众人的脸在水雾中扭曲成一团,五官变形,狰狞的像是野兽的残躯,侯存响心中一惊,眨了眨眼再看,一切恢复原状。
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恐惧,侯存响扭头去看地上的尸体。
水雾同样将尸体变成了不符合常理的模样,像是打上了一层马赛克,执事的手无力的摊开,权杖滚了下来。
碎片状的回忆在眼前闪现,那是一根对着他面门挥过来的权杖。
身后收起的骨翼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险些再一次收割生命。
直到这时,侯存响才意识到,执事恐怕是来杀他的。
他抿紧唇抬起头,教徒们的打扮和在神殿里没什么不同,但他们不再是曾和他一起祷告的良师益友,而是来取他性命的刽子手。
身旁的男人故作温和的夹起嗓音说:“快走吧,主教大人还在神殿等着我们呢。”
“…是。”
侯存响停止歌颂生命神的恩德,不安的跟着一行人回到了生命神教廷。
或许是他多心了,如果真的要杀他,这位执事大人怎么会对他如此友善,还把神袍给他。
一定是误会。
不用等到明天,主教阁下很快接见了侯存响。
富丽堂皇的神殿之中,绿色的藤蔓覆盖了天窗,只从些微的缝隙中透出点日光,墙壁上满是生命神的壁画,他们无一例外,只有身子没有脸。
重新回到这里,侯存响的眼前有一瞬间的眩晕,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污染力量在上蹿下跳,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
侯存响低着头跪下,面色恭敬。
他的衣服上残留着血渍,凝固的暗红色在神殿中格格不入,像是来砸场子的。
主教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下首的侯存响,高声问道:“你被诡异污染了?”
“是的,主教阁下。”
“你杀了人?”
“是的,主教阁下。”
沉默了一会儿后,主教又问:“你还敬畏着、爱戴着伟大的生命神吗?”
“是的,主教阁下。”
侯存响的声音越发低哑,他眼眶通红的低下头,为自己曾动摇信仰而感到羞耻。
“很好。”上首的主教站起身,举着权杖走下楼梯。
他用权杖压住侯存响的后脑勺,低声道:“虽然你不幸的坠入了恶魔的怀抱,但神明依然给了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迷路的羔羊啊,献上你的灵魂吧,神明恩准你参与祭祀,到了那里,你不再背负痛苦与污染,可以全身心的拥抱伟大的神。”
他说了长长的一段话,但侯存响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些话的重点。
他要作为祭品,被神明享用。
他要死了。
他真的要死了。
侯存响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他想要抬起头,却被主教的权杖牢牢压住,呼吸变得粗重,像是有什么在挤压胸腔。
“你愿意洗净污染吗?”主教问。
他不愿意!
侯存响几乎要再一次落下泪来,他的肩膀不断颤抖着,哽咽到说不出话。
体内的污染似乎察觉了他情绪的变化,骨翼几次想要从背后钻出来,都被权杖的力量硬生生压制住了。
主教眼神一凝,手上用力,再次问道:“你愿意洗净污染吗?”
“你愿意吗?”
连声逼问将男人的理智一点点磨去,两排教徒站在墙边,冷漠的注视着跪在中央的侯存响,他们都知道,他就要死了。
他不该回来的,侯存响想,如果他当时杀了所有人,现在就不会落到这个局面。
诡异的力量蠢蠢欲动,侯存响却不敢在威严的主教面前展露骨翼,这里可是神殿,他怎么能在神殿里露出丑态?
侯存响近乎绝望的深吸一口气,道:“我愿意。”
话音落下,主教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他收回权杖,赞许的说:“教廷会永远记住你,你的牺牲将被记录下来,供后人瞻仰。”
侯存响保持着跪姿,双手合十,高高举起,抵住眉心,就像燕堇在地下室看到他时那样。
他说:“感恩。”
祭祀将在下个月举行,侯存响回到主教给他安排的房间里,再次想起了当初救他于水火的青年。
如果是燕堇,如果是燕堇…侯存响捂着脸想,如果燕堇在这里,他说不定能够逃出去。
可燕堇是诡异啊。
侯存响想起在地下室时看到的红发,禁不住发起抖来,他怎么能向诡异求救,诡异也会吃了他的。
干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凌晨,彻夜未眠的侯存响终于做出了决定。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赌一把。
**
燕堇口中所说的小事指被他用蛛网困了一晚上的内城区少爷们。
邬俞说少爷们生气了,在污染管理局大发脾气,非要见燕堇,不然就把方诏撤职。
【乌鱼:天地良心,我们方队无妄之灾啊!】
【乌鱼:咬手绢落泪.jpg】
【三色堇:那怎么办?杀了我?】
【乌鱼:舍不得。】
【三色堇:少贫嘴。】
【乌鱼:总之你过来恐吓一下他们,让大少爷们哭着跑回内城区就行。】
手机屏幕的光照在燕堇脸上,他漫不经心的翻了翻表情包,随手发过去一个“ok”。
【三色堇:一会儿给我看看你的变化,长官。】
外城区第一位A级异化者的含金量不亚于诡异中难得的智力型,燕堇也很好奇,邬俞现在是什么样子。
【系统:今日签到任务发放了,记得看。】
燕堇随口应了一声,身侧的许佑梧听见声音疑惑的看过来,燕堇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却让许佑梧更加疑虑。
他走了过来,燕堇直接熄灭屏幕。
许佑梧失笑,“我不看还不行?”
大约十分钟后,邬俞才回了消息。
一张自拍照。
天悠悠转亮,上午九的点,燕堇出现在了污染管理局门口,身后跟着吊儿郎当的许佑梧。
来开门的污染管理局成员起初以为救星来了,看到许佑梧后,瞬间失去了表情。
他回头看了眼墙上贴的一排通缉令,第一排第一个下面写着三行字。
【逃犯:许佑梧
身份:异化者(等级不明)
悬赏金额:四百万(奖池还在继续增加中)】
起猛了,看到人形四百万来自首了。
燕堇侧身一步挡住污染管理局成员的视线,扫了眼大厅,轻声问:“方队呢?”
成员这才回过神,领着燕堇和许佑梧往会客厅走:“方队和邬俞在会客厅等你,监控已经全打开了,你一会儿不要轻举妄动,邬俞说他们要是动手你就当场晕过去,讹个十万八万。”
做事这么土匪,不愧是外城区的。
燕堇笑着应了声,推门而入,长长的玻璃茶几形似楚河汉界,一边是正襟危坐的方诏和翘着二郎腿的邬俞,另一边是神色愠怒的几个年轻人。
“早啊。”燕堇走进去,自然的打了招呼,坐到了茶几尽头的单人沙发上。
许佑梧保镖似的跟着他,双手背在身后,余光瞄了眼面色僵硬的方诏,挑衅的笑了声。
裴元不认识许佑梧,看到燕堇后抿了抿唇,“方队,既然燕堇来了,我就直说了。”
“燕堇是诡异!”身旁的一人抢先喊了出来。
他们昨晚都亲眼看到了燕堇手中的蛛丝,彻夜查了资料,一一比对后,确信燕堇就是传闻中的A级诡异邀光。
一样的长发,一样的蛛丝,一样强大的力量,听说他前段时间还去了城外,除了诡异,谁敢随便跑到城外去?
有理有据,一番话下来连许佑梧都忍不住瞟了燕堇一眼。
邬俞舔了舔下唇,灵活的脑子飞速的转动,燕堇在他这里已经当过精神病、救世神、真神、易童了,再加一个邀光的身份也不嫌多。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反驳年轻人的居然是方诏后脑勺上的灵体。
“听他放屁,我见过邀光,邀光才不长这样。”
但这粗鄙之语只有方诏一个人听得到,他头疼的闭了闭眼,说:“各位恐怕弄错了,燕堇不是诡异,他虽然有时候做事随性了些,但他绝对不可能是诡异。诡异怎么会帮助受害的人类,杀了入侵的其他诡异呢?”
此话一出,裴元立刻道:“怎么不可能?诡异也会护食。”
护食两个字一出来,燕堇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他低声咳嗽了一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裴少爷,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带你见邀光。”
裴元一点儿也不想。
他刚要拒绝,燕堇又将祸水引到了身后的许佑梧身上,他指了指许佑梧说:“方队,我这位朋友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方诏干笑了声,知道燕堇这是想要支开自己,起身跟着许佑梧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燕堇、邬俞和几个脸色难看的年轻人。
邬俞拍了拍膝盖说:“行了,燕堇是不是诡异我们比你们清楚,各位少爷,你们要是对昨晚的事有什么不满,我也可以帮你们教训他。”
“但是,我先确认一下,是你们先跟踪他的吧?”
裴元眉头一皱,辩解道:“我们不是跟踪,只是…”
邬俞打断了他,接话道:“只是想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知道他的路线,哪怕不知道目的地也想跟他同路,是吗?”
几人被他说的沉默了,燕堇轻笑了声,故作大度的说:“他们第一次来外城区,对什么都抱有好奇心,跟踪就跟踪了,反正我也没出什么事。”
这话就是直接把几人的跟踪行为咬死了。
裴元自知理亏,只能继续抓着燕堇是诡异的事不放,“你不是诡异,又不是异化者,怎么拥有那样的力量的?”
“因为他是神啊。”
“因为我是神啊。”
燕堇和邬俞异口同声道。
裴元霎时间哑口无言,人人都听说过燕堇是神的事,但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当了真。
邬俞翘着二郎腿说:“要不各位先回去吧?外城区不安全,一会儿我叫几个人送你们。”
燕堇闻言眼神动了动,“或者让我的同伴送,他很热心肠。”
邬俞听到这话,一口气差点没憋住,许佑梧送就不是回家,是上路了。
看着对面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裴元也听懂了,他冷哼一声,斜眼看向一言不发的同伴们,其中一人指了指手机。
裴元低头扫了眼,呼吸猛地一滞。
他不再纠缠,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走了出去,其他几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走到大厅,裴元看到了那张贴在墙壁上的通缉令。
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幸好我昨天好奇多看了几眼,”同伴心有余悸的说:“跟燕堇一路的居然是个通缉犯。”
裴元也是一阵冷汗直冒,虽然他早就从不少人口中听说过外城区的危险性,但他确实没想到居然真的让他遇上了。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几人紧张的回首望去,只见方诏和许佑梧一前一后再次走进了刚才的房间。
许佑梧笑眯眯的勾住燕堇的肩问:“处理完了?”
方诏后脑勺的灵体见状虎躯一震,带着方诏的头也一起像颗蓄势待发的保龄球般晃动。
燕堇拨开许佑梧的手问:“你和方队聊的怎么样?”
显然不怎么样。
许佑梧皮笑肉不笑的撇了方诏一眼,和燕堇告状:“方队长想把我抓起来,你可不能不管我。”
“我只是想留他在污染管理局做客而已。”方诏立刻解释道。
燕堇轻笑着问:“做多久?”
方诏蹭了下鼻尖,“一百二十年。”
邬俞背过身捂着脸发出几下短促气音,脸都憋红了。
许佑梧也气笑了,他双手抱臂斜斜的倚靠在沙发背上,吊儿郎当的说:“长官,你别想了,我就是死在城外都不会在这里多呆一天。”
燕堇比了个“嘘”的手势,提醒道:“话别说太死。”
许佑梧耸肩,“我认真的。”
燕堇放下手,定定的看了他几秒,把许佑梧看得背后发毛。
“砰!”
地下室的大门重重关上,许佑梧站在地牢里,满脸茫然,似乎还没回过神。
燕堇就这么把他卖了?
门外,燕堇看着个人账户中多出来的四百万,心情愉悦的说:“方队,以后有机会再交易。”
方诏清了清嗓正色道:“什么交易不交易,别说这些话,你是热心市民,为了外城区的安定冒险捉拿通缉犯,这些赏金是你应得的。”
想不到方诏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会打官腔,燕堇收起手机,也和颜悦色的点点头:“那我下次再抓两个。”
污染管理局的墙壁上贴着的通缉令不止有人类,还有诡异,所有对外城区有害的生物都能光荣的登上这面墙。
方诏以为燕堇只是随便说说,但燕堇真的已经确认好了接下来的两个目标。
易童和邀光。
燕堇想起了邀光留在他的窗户缝隙里的一根血线,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邀光埋下的。
引动丝线,就可以把邀光骗过来。
对邬俞使了个眼神,燕堇走进了当初方诏为他安排的、暂时落脚的房间,窗户里的血线还在,似乎并没有被人动过。
【系统:你找邀光,不怕他杀了你?】
【燕堇:他还欠我十件衣服呢。】
燕堇进入房间不久后,邬俞也推门走了进来,他靠在合上的门板上问:“你想看什么?”
显然,邬俞还记得燕堇凌晨发的消息。
燕堇背对着邬俞站在窗户前,恍若未闻,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根几不可见的血线上。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暧昧的嗓音贴近:“要看看吗,神明大人?”
燕堇掀起眼皮,窗户中映出他们俩的倒影,邬俞笑吟吟的贴在他的背后,上半身的蓝白制服敞开,露出胸膛处黑红色的蜘蛛网纹路,像是裂开的地壳。
没回头,燕堇伸出手,指尖点了点玻璃窗。
倒影中的他轻轻弯起唇,仰起脸同邬俞对视,“如果这里被刺穿,你会死吗?”
“当然不会。”
邬俞将衣服重新拢起,凤眼微眯:“除非神收回了对我的恩赐。”
俊美的男人低下头,挑染的蓝发和燕堇的黑发交织在一起,低声问道:“您会吗?”
“您会如此残忍的对待我吗?”
燕堇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手指上移,摸到了窗户倒影中邬俞的脸,“哪怕我收回,你也应该感恩戴德。”
神赐予、神收回、神惩戒,都是恩泽。
邬俞失笑,低头将脸压在了燕堇的肩上,“您说的对。”
“那么伟大的神啊,您现在要做什么?您虔诚的信徒来给您帮倒忙了。”
燕堇也不瞒着他,如实说:“我要抓邀光。”
邬俞:“啊?”
没人说过异化等级提升之后听力会下降啊。
燕堇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此时的城外,邀光和易童一人站在树边,一人悬在半空。
邀光扶着树干气得牙痒痒,他已经捋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骗,又被骗了多久,满心不爽的用血丝勒死了一名诡异。
甩掉尸体,邀光抬手烦躁的抓了抓银发,眸色阴鸷的问:“易童,我们什么时候回城内?”
“你急什么,那个骗你的人类又不会跑。”
易童毫不掩饰的嘲笑了邀光几句,摆了摆手说:“你想去自己去,去了被他再骗得底裤都不剩。”
邀光心情更差了,他“咔擦”一声折断了手边的枯树,正想大开杀戒缓解一下心情,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属于自己的力量从远方传来,邀光闭上眼感受了一会儿,确认了力量的来源。
燕堇。
他深吸了两口气,警告自己不能冲动,然而不到两秒邀光就破了功,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枯枝败叶被风卷的高高飞起,易童刚回头,邀光已经消失了。
小少年模样的诡异动了动唇:“智障。”
吃过亏了还往坑里跳,活该被人类当狗耍着玩儿。
内城区,污染管理局
邬俞盯着燕堇指出来的血丝看了半晌,麻木的说:“你居然真的能介绍裴少爷见邀光。”
他还以为燕堇随口怼人,没想到燕堇和邀光早就暗通款曲。
燕堇坐在躺椅上,一只手支着脸说:“因为我是神啊。”
“是是是,你是神。”
邬俞扭身问:“所以我要怎么把邀光引过来?”
燕堇伸出一只手对着邬俞勾了勾,嘴角噙着笑说:“用你的蛛丝勾住我的手腕就够了。”
邀光布置的血线是用来检测燕堇有没有受到攻击的,而蛛丝…燕堇相信邀光不会忘掉差点把他的脖子拽下来的气味。
邬俞垂眸看了眼燕堇冷白的腕骨,一根锋利的蛛丝从他的掌心钻出,轻柔的环住燕堇的手腕,一圈一圈的绕起来。
两人一站一坐,银色的蛛丝像是命运的红线,将他们绑在一起。
燕堇拨弄了两下松松垮垮的蛛丝,抬眸道:“收紧。”
邬俞应声而动。
蛛丝割开皮肉,血瞬间洇了出来。
A级异化者的气息暴露,邀光的血线立刻向主人传去了警告。
邬俞收回蛛丝,燕堇的伤口并没有像普通异化者那样愈合,依然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中。
你的神力呢?
邬俞忍不住想,燕堇为什么要放任伤口留在这里,对于神来说,治愈自己不是轻而易举吗?
【系统:他开始怀疑你神的身份了。】
【燕堇:先不管他,今天的签到任务是什么?】
红色的小字在眼前缓缓浮现。
【今日签到任务:创造一场神迹吧(让在场至少一半的人或诡异觉得这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
任务奖励:读心术(仅限三次使用)】
或许是因为受伤,燕堇的幻觉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发作了,他看到的任务内容和实际内容大相径庭。
【今日签到任务:创造一场能登上内城区娱乐头条的神迹吧(说迹不说吧,文明你我他,注意尺度)
任务奖励:读心术(仅限三次使用)】
娱乐头条?
燕堇翻了翻背包,看着老鼠药陷入沉思。
第28章 到底是什么人一胎十三个 ……
伤口缓缓泌出一滴血, 顺着手腕向下滑落,欲坠不坠的挂在手腕下方。
血腥气很淡,邬俞看了几眼, 见燕堇始终没反应,只能抽了张纸,蹲下身替他擦拭。
成为A级异化者之后, 邬俞对于诡异的力量更为敏感,他擦了没两下, 突然问:“如果邀光没来怎么办?”
燕堇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斜斜的支着侧脸,笑道:“我的血不能白流, 他一定会来。”
邬俞不知道燕堇哪来的自信,或许这就是神的判断吧。
垂下眼, 邬俞注视着被蛛丝划拉出来的伤痕,燕堇的外表无疑是脆弱的, 无论异化者还是诡异都能折断他的脖子。
就像这道无法自愈的伤口,燕堇理应被判定为“弱者”、“猎物”。
“你真可怕。”他说。
燕堇问:“哪里可怕?”
邬俞摇摇头, 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了一会儿, 为了方便邀光入瓮, 他还特意将窗户全拉开了。
窗帘被风吹得飞起, 大面积的阴影在地板上蔓延, 窗帘边缘在风中哗啦啦的舞动。
燕堇打了个哈欠说:“你去床底下躲着,邀光就快到了。”
邬俞蓦地扭头,面露异色:“床底下?”
“嗯。”
“感觉像偷情。”
燕堇摊手:“差不多, 偷袭也是偷。”
方诏之前安排给燕堇的房间是长期不用的员工宿舍,看起来干净,一些边边角角却没打扫, 床底下积了一层灰,邬俞刚探进去一个头就嫌弃的退了出来。
他苦着脸问:“伟大的神啊,我没有别的选项了吗?”
燕堇故作思索的神态,几秒后指了指衣柜问:“那里?”
邬俞拉开柜门看了眼,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衣物,他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立刻钻了进去。
房间里归于平静,燕堇闭目养神,靠在椅背上等待着邀光到来。
但他忘了,想找他算账的除了邀光,还有裴元。
听说许佑梧被抓起来了,裴元立刻从萎靡中恢复了过来,问了方诏燕堇的房间后,兴冲冲的跑来了。
“咚咚咚!”
敲门声急促而沉闷,力道不小,不知道的以为丧尸入侵了。
【燕堇:邀光居然学会走门了?】
【系统:有没有可能,不是邀光。】
【燕堇:许佑梧越狱了?这么快?】
【系统:开门吧孩子,去开门吧。】
哪怕是冰冷的机械音在这一刻也能听出淡淡的疲惫感。
燕堇慢悠悠的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问:“暗号?”
门外的人显然被问懵了,迟疑了几秒道:“什么暗号?”
【系统:什么暗号?】
燕堇:“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沉默了一会儿,门外的裴元试探性的说:“你?”
燕堇眯眼笑起来,拉开门道:“恭喜你答对了,进来吧。”
裴元被他这么一折腾,都忘了自己是来找麻烦的,站在门口没动,只眼神古怪的打量燕堇。
燕堇一手握着门把手,上半身靠在门板上,半张脸藏在门后,露出一只笑眼:“怎么不进来?”
荒诞的暗号,只有少量家具、冷清的员工宿舍,一反常态热情欢迎他的燕堇——
裴元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空城计。
背后突然一阵发毛,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裴元猛地抬起头,将天花板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看见蛛丝,又立刻回身看背后。
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明明是员工宿舍,居然一点人气都没有。
没几秒,裴元的脑子转过了弯,污染管理局的“鬣狗”都是异化者,当然没有人味。
燕堇定定的看着裴元的背影,把想要逃走的年轻人看得背后凉飕飕的,他不情不愿的重新转过来,问:“一定要进去吗?”
燕堇“咔哒”“咔哒”上下掰弄门把手,发丝压在门板上,调笑般说:“不是你自己敲的门吗?”
平心而论,燕堇长得并不让人感到恐惧,撇去通身诡异的气质,他爱笑,说话语气也不严厉,比裴元那当家主的伯伯好多了。
但就是这个看着好相处的青年让他们几个大晚上在废品回收站吹冷风。
他突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头热的跑过来了,早知道拉上几个同伴也能拿来当盾牌使。
两个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燕堇担心再拖下去邀光就来了,只能伸手握住裴元的手,一把将他拉进了房间。
“砰!”房门关上。
一阵冷风从窗口吹进来,直扑裴元面门。
裴元深感死期将至。
燕堇没让他在房间里傻站着,指了指衣柜说:“你也进去。”
一个“也”字像晴天霹雳一样砸在裴元头顶,他茫然的指了指自己:“进去?”
“进去干嘛?”
拜托,让一个成年男性躲进衣柜里真的很容易引人误会。
“一会儿还有…要来,你别让他看到。”
怕把心脏脆弱的大少爷吓死,燕堇没直说邀光的身份,含糊的带了过去。
裴元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燕堇不让邀光看到他是怕邀光心中生疑,一会儿不好埋伏他,但落在裴元耳朵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你、不是,”裴元像个脚底着火的锡兵一样烫的团团转,“我们才认识一天半,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瞪了一眼衣柜,道:“我是绝对不会做小三的。”
燕堇:“?”
【系统:呵。】
“我没让你做三…”燕堇不明白内城区的大少爷在想什么,解释道:“你也排不上三。”
裴元想当还要看裴之涟让不让。
裴元更激动了,耳朵到脖子红了一片,但燕堇已经等不下去了,门一拉,从背后一推,大少爷就像个扫把一样倒了进去。
开门的间隙,光线照进了衣柜里,邬俞双手叉腰吊儿郎当的站在里面,笑得幸灾乐祸。
裴元扶着木板稳住身体,一偏头就看到了邬俞。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句奸夫淫夫就要出口,被邬俞“啪”的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当场晕了过去。
邬俞干多了搬尸的活,熟门熟路的将裴元拖到衣柜的另一端,继续守着柜门。
邀光终于来了。
明明还是白天,身体却阴冷的像是在墓地里行走,燕堇拿了条毯子盖在腿上,衣柜里的两人就没那么舒服了。
邬俞是A级异化者,没什么感觉,裴元在昏迷中打了个哆嗦。
窗外,银发诡异故作不在意的、慢悠悠的飞了过来,他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能再相信燕堇任何一句话,冷笑道:“你受伤了?”
邀光是想嘲讽燕堇,但是这话听着怪怪的。
燕堇将下滑的毛毯拉到腰上,摊开自己的右手说:“要看吗?”
鬼使神差的,邀光保持着硬邦邦的冷脸飘了进来,拉起燕堇的手腕,刚低头,就听到青年笑出的气音。
邀光听着他笑,不抬头,掌心微微用力,像是要折断燕堇的手腕,冷声说:“不把你的蛛丝放出来吗?”
伤口再一次渗出细细的血线,蜿蜒的红蛇吐出信子,邀光闻到血腥味,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这个味道太像人类了。
他想放两句狠话,但邀光是个诡异,引经据典是学不会的,骂脏话又觉得太低级,有失A级诡异的身份,憋了好半天憋出一句:“你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吗?”
燕堇感受着腕骨处隐隐的痛意,不咸不淡的说:“威胁人之前先把头抬起来怎么样?”
邀光闻言立刻想抬起头,又反应过来起不能听燕堇的话,立刻低了回去,但低头总觉得憋屈,最后悬到半空中,低头俯视燕堇。
【系统:我总觉得他不太聪明。】
【燕堇:他连小学都没上过,体谅一下。】
“所以,”燕堇收回手,神色平静的问:“你和易童已经见面了?”
邀光用一声轻嗤作为回答。
“既然如此,他也告诉你救世神教廷的事了吧?”
邀光眸色一凝,眉毛微微挑起:“什么事?”
燕堇故作茫然的眨了眨眼,“你不知道?”
邀光动了动唇,突然灵光一闪,将呼之欲出的质问咽了回去。
他差点又忘了,燕堇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你别想再骗我。”邀光恶声恶气的警告了一句,重新落回地面,一只手抓住燕堇膝上的毛毯,血线顷刻将毛毯搅碎。
燕堇表情都没变一下,随口“嗯”了一声。
“行,不骗你了。”
他说了不骗,邀光反而更加警惕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伤口早就恢复如初,那夜的事却依然留在邀光的记忆深处。
诡异也是会被杀死的。
扭断脖子,刺穿心脏,碾成肉泥……哪怕是S级诡异也无法逃离死亡。
“骗子。”邀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衣柜里的邬俞越听越不对味,燕堇和邀光怎么唠上了?
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窥探外面的一人一诡,燕堇和邀光的贴的很近,这不是人类和诡异该有的距离。
说夸张点,邀光现在突然动手杀了燕堇,邬俞也赶不上救。
燕堇瞄到了衣柜的动静,同邬俞对视一眼后,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邀光又靠近了些,挑衅道:“我可是来杀你的,你就坐在这等死?”
【系统:我没觉得他真想杀你。】
【燕堇:你还懂诡异?】
【系统:我不懂诡异,但我懂文盲。】
唇角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燕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邀光倒了一杯递过去。
细细的血痕在腕骨凝固,燕堇冲他笑了笑,眼底泛出柔色:“我的话不能听,我的茶也不能喝?”
邀光依然用戒备的眼神看着燕堇,他是诡异,不怕毒药,喝了也无伤大雅。
但邀光就不想如燕堇的意。
他一把抢过燕堇手里的杯子,重重的砸在地上。
“啪!”
摔杯为令。
邬俞一脚踹开柜门,对着邀光的背后袭去。
邀光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伸手欲挡,蛛丝直接穿透了他的掌心,也就是这一刻,邀光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但这气味的主人却换成了邬俞。
他惊讶的扭头看向燕堇,不等问清楚为什么邬俞身上一股燕堇的味道,一道骨刺已经劈头盖脸的飞了过来。
A级诡异和A级异化者打起来动静不小,连地下室里的许佑梧都感受到了磅礴的力量。
他嗤笑了声,猜测又是燕堇惹出来的事。
宿舍里,打斗声惊醒了衣柜里的年轻人,裴元睁开眼,恍恍惚惚中看见一个银发背影。
他缓了几秒,反应过来这就是燕堇口中说的第四个人。
又一个奸夫!
裴元刚扶着衣柜站起来,就看见那银发男人一个侧身躲过了尖锐的骨刺,那骨刺直直的朝着裴元的方向给了过来。
“噼啪!”一声,衣柜彻底散架。
邬俞毫无歉意的对他摆了摆手,他融合了两种诡异的力量,和邀光打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被吓傻了的裴元松开手里仅剩的一块木板,猫着腰跑到了燕堇的椅子背后蹲下。
“你疯了吗?”裴元咬着牙说:“诡异!那是诡异!你怎么能跟诡异…”
“私通”两个字裴元说不出口,只能控诉的盯着他的侧脸看。
燕堇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老鼠药,瓶身贴着一张黑色骷髅头贴纸,生动形象的告知了使用者这瓶药的威力。
【系统:你拿这个干什么?】
【燕堇:喝啊。】
燕堇仔细看了看瓶子上写的使用说明,该药物融化后具有强烈腐蚀性,只对活体生物有效。
使用方法:塞进你讨厌的人的嘴里。
好简单粗暴的使用方法。
棕褐色的药片沉进水杯里,很快在其中溶解,清澈的茶水渐渐变成了深色,看着就有些不详。
紧接着,系统看到燕堇将这杯水递给了裴元。
“大郎,喝药了。”
裴元:“?”
“我看到你下毒了,”裴元指着水杯一脸错愕的说:“你当我是瞎子吗?”
燕堇晃了晃杯子,将药末沉下去,语气遗憾的说:“真可惜。”
下一秒,青年将茶杯往自己嘴边送去。
“你疯啦!”
裴元吓得“蹭”的站了起来,呼吸急促的拍开茶杯,杯子飞了出去,直直的砸向邀光的后脑勺。
邀光立刻用丝线缠住了杯子,里头的茶水却哗啦啦泼了下来,匆忙之下,他只能织了个网挡在面前。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液体一碰到网,立刻“刺啦啦”的冒出白烟。
【燕堇:这真的是老鼠药吗?】
【系统:不是。】
【系统:在神眼里,诡异、人类和老鼠站在同一个台阶。】
邀光来不及惊讶,邬俞已经猫着腰偷袭了过来,带着腐蚀性的液体从破洞中滴落,下方的邀光躲闪不及,肩膀到颈侧瞬间露出了森森白骨。
“刺啦啦!”
白烟冒出,疼痛感瞬间在伤口处蔓延开来。
银发诡异痛的眯起了眼,胸腔剧烈的起伏,他踉跄了一下,仿佛整个房间都颠倒了过来。
裴元“艹”了一声,扶着椅子重新蹲了回去,暗自祈祷邀光没看见他。
燕堇赞许的拍了一下裴元的头顶,“准头真好。”
裴元干巴巴的笑了一下,果不其然看见听到这句话的邀光侧头阴狠的瞪了他一眼。
裴元:“……”
他也不是故意的,非要说的话,这明明是燕堇的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到打在一起的两个都是燕堇的入幕之宾,裴元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罪魁祸首不但不心虚,还笑眯眯的问他:“你觉得谁会赢?”
裴元饱含怨念的嘟囔道:“两败俱伤。”
这话显然也被邀光听见了,心高气傲、只把人类当食物的银发诡异又是一通冷哼。
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他差点被邬俞用骨刺刺瞎左眼。
同为A级,邬俞还没适应A级诡异的力量,表面游刃有余,其实撑不了多久,只能给燕堇使眼色。
燕堇看到了,但他没动。
【系统:你不是神吗?大显神威的时候到了。】
【燕堇:我在保护裴元,不懂别乱说。】
【系统:裴元自己知道吗?】
这里是异化者大本营,没多久,一窝蜂的异化者从楼下或爬或飞加入了战局,邀光双拳难敌四手,像上次一样飞快的消失了。
对于为什么邀光会大白天光明正大的来袭击燕堇,邬俞和裴元又为什么正好在燕堇的房间里,以及粉身碎骨的衣柜,谁也没有多问。
黑眼圈男给燕堇比了个大拇指,又对着同情邬俞摇了摇头,道:“白日宣淫,多人聚会,你小子公务员不想当了?”
邬俞踢了他一脚,“羡慕就直说。”
裴元在一旁腹诽,何止多人,还有诡异呢。
方诏表情严肃的走到燕堇面前,低声说:“我需要和你好好聊一下今天的事,可以赏脸吗?”
邀光和燕堇一定有什么特殊联系,方诏想要知道,他后脑勺上的灵体也附在耳旁喋喋不休的说:“我保证,一定是燕堇和邀光有仇,不然那家伙不可能冒险大白天跑一趟。”
燕堇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邬俞拉伸了一下手臂问:“你们俩单独聊,那我呢?”
方诏白了他一眼:“你陪裴少爷逛逛,别带他去危险的地方。”
邬俞表情不变,视线在裴元身上定了定,笑道:“大少爷看着很讨厌我啊。”
裴元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没好气的从鼻腔里喷出两股热气:“我不想逛,你哪来的滚哪去。”
邬俞友好的走过去,一只手压住裴元的肩,哥俩好似的问:“裴之涟是你哥还是你弟?”
裴元表情一怔,“你问这个干什么?”
邬俞又笑了一下,大力力将裴元拖拽了出去,嘴上依然和和气气的说:“好奇而已,聊聊呗,我马上要升职了,想问问关于内城区的事。”
裴元挣扎不了,只能像个溺水的海豹一样扑腾,邬俞丝毫不受影响,两人跌宕起伏的走了出去。
“别忘了让裴少爷赔杯子的钱,”燕堇回头提醒了一句。
裴元投来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下一秒就被邬俞彻底拉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瞬间显得空旷了许多。
方诏深深呼出一口气,认真的望着燕堇,问道:“您和邀光,有什么前仇旧怨吗?”
燕堇双腿交叠,一只手搭在膝盖处,一只手支着下巴,思量了片刻才说:“一点点吧。”
也就是骗了邀光十几天,把他当免费劳动力,看他是文盲拿他当狗耍着玩,带他一起跳楼,用蛛丝给他下毒,顺便泼他老鼠药而已。
邀光可是第一次见面就想着吃了他。
【系统:那还是你更坏一点。】
方诏一脸不信,“一点点是多少?”
燕堇如实说了,中间省略了自己被邀光误认成易童的事。
方诏听完一个头两个大,放在别人身上,这都能判一个和诡异狼狈为奸罪了。
叹了口气,方诏提醒道:“最近城外不少诡异聚集,你要是不想掺合,就先去内城区避一避吧,至少邀光不能在内城区来去自如。”
谁说不能的,青鸩都在内城区当上神了。
燕堇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沉吟了一会儿问:“您还记得侯存响吗?”
方诏点头:“记得,他怎么了?”
“他快死了。”
作为被燕堇标记为信徒的人之一,侯存响走到哪,燕堇都能看到他的定位。
既然他之前选择东躲西藏,就不可能主动回生命神教廷,而他现在的定位和生命神教廷重合,只有一种可能——
侯存响被抓了。
燕堇弯起金瞳,注视着神色惊讶的方诏道:“但我不会让他死。”
每次见到燕堇都要尖叫的灵体和方诏一起失了声。
他们一同看着漂亮的青年,看他抚过手腕上的血痕,看他低眸浅笑,看他背后隐隐浮现一只巨大的红黑蜘蛛影像。
【系统:技能蛛影攻击确认使用,还剩两次使用机会。】
巨大的蛛影缓缓爬上天花板,墨水一般融进了墙壁,跟随燕堇手腕上留下的、属于邀光的气味追了过去。
站起身,青年像是慈爱的神父般张开双手,窗口的日光照进来,投下十字形的倒影,但他的眸子一如既往冷漠,非人般的金色瞳孔毫无波澜。
燕堇微笑着对方诏说:“只有神有资格决定信徒的生死。”
同样的,邀光也是燕堇口中的“信徒”之一。
**
三英战吕布已经是经典,三十英战邀光当然也值得一个头条新闻,更何况,新闻上还带了燕堇的名字。
燕堇人没出现过,名字已经成了热点标识,媒体的最新宠儿。
照片中挤着众多异化者,和上一次一样,人们看花了眼都没从中找到燕堇的脸,直到小编亲自指出,角落里露出了燕堇的一只手。
那只手没骨头似的搭在扶手上,和激烈的打斗画面显得格格不入。
【吃馒头的小虎:就这?】
【一家诡就要整整齐齐:感觉被诈骗了,小编能不能退钱?】
【一胎十三宝:邀光个傻x,叫他以前和我抢猎物,活该挨打。】
【有一说二:?】
【有一说二:楼上那条评论,你是人吗???】
一胎十三宝的评论很快删除了,即使如此依然引起了大面积的恐慌,有人说那是人反串的,有人说诡异已经学会使用手机了,众说纷纭。
系统也在试图和燕堇讲道理。
【系统:我很难判定你签到成功。】
【燕堇:上新闻了。】
【系统:那也不行。】
【燕堇:是头条。】
【系统:不行。】
燕堇沉默了一会儿,走到窗边,一条腿跨了出去,作势要跳。
【系统:停。】
【系统:今日签到任务已完成,获得奖励:读心术(仅限三次使用)。】
燕堇慢悠悠的收回腿,“其实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系统:呵。】
第29章 为什么当信徒也要职场内卷 ……
地下室
许佑梧在牢房里走了一圈, 墙壁也好,铁栏杆也好,在他面前和豆腐渣没什么区别, 根本拦不住他。
“哐哐”敲了两下栏杆,许佑梧伸了个懒腰,双手握住栏杆用力向两边一拉, 栏杆毫发无伤。
嗯?
这怎么可能?
许佑梧又试了一次,栏杆深深的扎在地下, 没有丝毫松动,显然,这里是针对异化者专门打造的囚笼, 哪怕是A级异化者进来了也插翅难飞。
“操,在这里等着我呢。”
许佑梧骂了一声, 气闷的盘腿坐到地上。
一直等到入夜,许佑梧终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他以为是燕堇来了,呲着牙抬起头。
看到来人, 笑容刷的收了回去。
邬俞转着圈在食指的一大串钥匙, 笑得像只大尾巴狼, “四百万是吧, 我来放生你了。”
许佑梧态度恶劣比了个中指说:“哪来的野狗, 先放生你自己吧。”
邬俞权当没听见,将牢门一开,右手一摊道:“好了, 出去吧。”
许佑梧没动,嗤笑了一声:“燕堇知道你偷偷放我出去吗?”
邬俞耸肩,“副局长的命令, 神就算要降下神罚,也该是副局长第一个受刑。”
就在燕堇再一次登上头条新闻的时候,副局长的消息也出现在了方诏的手机里,要知道以前有什么事都是有专员联系外城区的,何须副局长纡尊降贵。
自从燕堇出现之后,副局长命苦的像拉磨的驴,通过他的口,许佑梧被抓的消息也传进了局长的耳朵里。
热衷于收编异化者的局长一拍脑袋,大晚上不睡觉,要见许佑梧一面。
当然,局长不可能自降身份来外城区,只能由邬俞他们押送许佑梧过去。
这也是邬俞在局长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许佑梧眼神闪了闪,嘴角的笑意扩大:“我听说副局长不是异化者,要是我失手把他杀了,你们是不是也要拿命谢罪?”
邬俞勾着栏杆上的铁链晃了几下,一张俊美的五官在顶灯下看着实在不像个好人。
他无所谓的说:“你把副局长吃了也不是我的责任。”
“出来吧,别让大人物久等了,到时候扣我工资怎么办?”
“那点破工资有什么好扣的。”
许佑梧先是嘲笑,话锋一转,意味不明的问:“你也相信燕堇是神?”
邬俞笑而不语,只用手指在空气中做了个滚的手势,许佑梧没得到答案,眼神却像是看透了一切,看邬俞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他摇摇头想,原来邬俞也是个精神病。
内城区,污染管理局总部大楼。
深夜,大楼里已经熄了灯,只有局长办公室还亮着,局长坐在旋转椅上,双手交握搭在小腹处闭目养神。
副局长坐在他的对面,呼吸都竭力控制着,生怕吵到局长,他表情急切,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许佑梧怎么还没来?
墙上的挂钟刚过九点,局长缓缓睁开了眼,问:“人呢?”
副局长霎时间冷汗直冒,压着嗓音说:“在路上了,最近诡异动作很大,内外城区的守卫们比平日里更加严格,他们应该是在进城的时候稍微废了些时间。”
这个理由很合理,但局长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之前在城外找到的那名鬣狗,叫岑兴为的那个,他养好伤了吗?”局长问。
“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副局长不知道局长又想做什么,谨慎的回答道。
“把他叫过来。”
局长眼中闪过暗芒,“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安排异化者去城外探索了,岑兴为在城外生活了那么久,对城外的路线熟悉度高,由他带队比谁都合适。”
副局长立刻惊讶的抬眸,岑兴为才回来,这么急着让他再次出城,不会有心理创伤吗?
想归想,副局长嘴上依然是满口的附和之声。
岑兴为刚被叫过来,就在走廊上偶遇了押送许佑梧的邬俞一行人。
邬俞和黑眼圈男人一个蓝色挑染,双手插兜,一副耍酷的姿态;一个打着哈欠像是随时要晕死过去。
在他们俩中间是戴着手铐和脚铐的许佑梧。
岑兴为冷不丁看到这么非主流的三个人,打招呼都忘了。
幸好副局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打破了四人间尴尬的氛围。
“都来了,快进来吧,”副局长笑呵呵的说:“局长他老人家在等你们呢。”
岑兴为第一个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叫了一声:“局长好,副局长好。”
与他不同,邬俞和黑眼圈男人都是第一次来内城区的污染管理局,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眼珠子到处转。
局长的办公室很华丽,邬俞看着看着就笑了,墙壁上的字画,看不懂,架子上摆的瓷器,不认识,墙边的绿植,没见过。
要邬俞说,都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放着嫌占地方。
许佑梧就更嚣张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局长,目光一直锁定在手铐上,想着要怎么挣脱束缚。
局长上下打量了几眼许佑梧,心平气和的问:“是A级吗?”
许佑梧没理他。
旁边的副局长回道:“他是B级。”
紧接着副局长像个忙碌的陀螺一样将邬俞拉到了桌子前说:“这位,小邬是A级异化者,今天白天的时候还参与了对A级诡异邀光的围攻。”
听到这话,局长多看了邬俞两眼,见他挑染了蓝发,面上挂笑,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又不满的皱了皱眉。
不咸不淡的颔首后,局长重新看向许佑梧:“你想不想摘掉镣铐?”
这话就是要谈判的意思了。
许佑梧白眼一翻,“有屁就放。”
局长不把他的恶劣态度放在心上,翘起二郎腿平静的说:“我打算在生命神教廷祭祀结束后,派出一批异化者去城外探索,由小岑领队,你跟他一道。”
“还有你。”
局长瞥了眼许佑梧旁边的邬俞:“小邬是吧,你也去。”
岑兴为抬起头,斟酌了一下语言想要拒绝,就见局长一副累了的模样,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副局长也立刻道:“这可是你们积累经验的好机会,回来之后局长就打算给你们升职了。”
两人一唱一和,岑兴为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遭了。
他的伤其实已经痊愈了,但心里始终记着在城外经历的一切,小队出城没多久他们就遭遇了诡异的伏击,被迫分散开来。
落单的异化者和入了狼群中央的羊一般,一个接一个殒命,岑兴为运气好躲进了大楼,这才撑到了遇到燕堇的时候。
他捏了捏拳头,苦笑着说:“局长,我恐怕不够格,您换一位队长吧,我愿意为探索队带路。”
局长慈眉善目的拍了拍手,“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一时间确实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小岑啊,你就去吧。”
拒绝无果,岑兴为口中发苦,只能应了下来。
和他不同,邬俞可谓是兴致勃勃,垂在腿侧的手动了动,一根细细的蛛丝射了出去,黏在了桌脚。
**
一处远离城墙的郊野
不知道系统给的老鼠药究竟是什么东西,邀光的自愈力大打折扣,以往从不放进眼里的伤口迟迟没有恢复。
邀光一拳砸在树干上,将树木拦腰锤断,巨大的树冠倒了下来,溅起一阵烟尘。
尘土散去后,另一道身影显现。
易童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吃到教训了吗?”
邀光拧着眉说:“什么偷鸡不偷鸡的,我又不爱吃鸡肉。”
易童讥诮的表情一僵,被同情和无语所取代:“读点书吧你。”
邀光最烦易童动不动看不起诡的姿态,他是诡异,为什么要去读食物的书,没好气的说:“你看了那么多书,也没见你变成神。”
易童轻蔑的眯起眼,“什么神,青鸩只是现在和人类达成了交易,等人类容不下它,那些世家还不把它生吞活剥了。”
在易童眼里,青鸩也没比邀光聪明多少,居然相信资本家的鬼话。
邀光知道易童聪明,但他心里正堵着一股气,忍不住反驳:“我只看到人类每年上供食物给它,下个月又要办祭祀典礼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易童嗤了一声,暗红色的瞳孔闪着幽光:“我听说青鸩胃口变大了,这次要吃个异化者。”
“你猜,他们会把谁献上去?”
邀光哪里知道,只说:“反正不可能是燕堇。”
“怎么不可能?”
易童看傻子一样看着邀光,道:“他自称是神明,已经踩在了那群极端信徒的雷区上,他们巴不得用燕堇的血向神表忠心。”
邀光愣了愣,明白了过来,他摸了摸肩头正在一点点自愈的伤口,感受着钻心的痛楚,忽的笑了。
上挑的眸子危险的睁大,暗红色的瞳孔一缩一缩的,炙热的痛意在这具身体里熊熊燃烧,提醒邀光他所受过的伤。
“青鸩抢过我的猎物。”邀光道。
他抬起眼,扯开唇说:“我是不是该让他还回来?”
易童挑眉:“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要去抢祭品吃吧?”
邀光颔首,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唾沫说:“燕堇的血很香,我之前就想咬一口了。”
易童只觉得无法理解,双手抱臂冷笑道:“看看你的脖子吧,你还要去找他?你是抖M吗?”
邀光眨了眨眼,满头雾水的问:“抖M是什么?”
“就是上赶着找打。”
邀光愤懑的说:“我是去报复他的,你少胡说八道。”
易童神色讥诮地“呵”了一声。
邀光说的话听听就完了,他要是真想报复燕堇,何必等到祭祀的日子。
又不是结婚,还要挑个黄道吉日。
婆娑的树影之中,一只巨大的蜘蛛沿着树干缓缓爬了上去,细长的足悄无声息的在树干上留下针尖大的坑。
它的那只眼睛动了动,捕捉到了远处的猎物。
邀光和易童中间隔了一些距离,显然,受伤状态下的邀光并不信任易童。
蛛影歪了歪脑袋,八只足小猫踩奶一样原地踩了几下,树上悉悉索索掉下几片叶子。
它得到的任务是跟踪邀光,但靠近两名A级诡异的风险太大了,蛛影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从树上爬了下去。
两百米。
一百米。
八十米。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距离,易童已经注意到它了。
红发诡异疑惑的“嗯”了一声,偏头向蛛影的方向看了过来,奇怪的问:“哪来的诡异?”
邀光瞥了一眼,他一看到蛛影就想起了邬俞今天放出的蛛丝,又想起了燕堇欺骗他的事,一时间牙痒痒。
而且,燕堇居然主动污染了邬俞。
想到这里,邀光更气了,他抬起手,想要直接将这只蛛形诡异绞杀。
“等会儿,”易童拦住了邀光,不怀好意的笑着说:“普通的诡异闻到我们的味道就该退避三尺,它这么大胆,杀了多可惜。”
邀光眼皮一掀:“别说那些弯弯绕绕的,直接给我结论。”
“你不是要报复燕堇吗?让它去。”
易童对着蛛影招了招手说:“过来吧。”
那蛛影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条腿,速度突然变快,几条腿跑出了残影,“嗖”的跑到了两诡面前。
速度倒是不错,易童暗自点了点头。
连人形都幻化不出来,他猜测对方多半只是B级诡异,但等那蛛影靠近后,易童闻到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邀光也闻出来了,他狐疑的绕着可怜巴巴,趴在地上的蛛影走了一圈:“A级?”
“还差一点。”易童说。
B级以上,A级未满。
用来对付燕堇正合适。
蛛影眨了眨八只眼睛,老老实实的把两人的对话原封不动的传了回去。
然而,两诡的讨论对象没空管他们。
燕堇正在思索自己要怎么安抚一只发了狂、想要咬死人的野狗。
“没想到吧?燕堇。”
许佑梧俯身,热气呼出,近乎挑衅的在燕堇的脸上吐了一口气,“我从下面爬上来了。”
仅供一人入睡的单人床上,燕堇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趴在他身上的得瑟男人,偏头瞄了眼呼呼吹风的窗户,屈起膝盖撞了一下许佑梧的小腹。
“去把窗户关上。”
许佑梧气笑了,“喂,我被你卖了还越狱了,你不怕我报复你,还这么使唤我?”
燕堇晃了晃手,手腕上绕着层层纱布,他没说话,只有眼神再一次示意许佑梧。
许佑梧绷着脸和他僵持了一会,最后突然俯身亲了燕堇的鼻尖一下,猴子一样灵活的跳下床,替伤患将窗户关好。
比起许佑梧前几天断胳膊断腿的架势,燕堇这点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但许佑梧就是咽下了在地下室里反复复盘过的龙王回来台词,干巴巴的问了一句:“谁干的?”
燕堇眼尾挑起,偏头看向背靠窗户的男人:“你要帮我讨回来?”
“我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许佑梧扭了扭脖子,眼神充满侵略性的扫视屋内,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继续道:“我去谢谢他。”
就是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承受的住许佑梧的“谢礼”。
重新回到床边,许佑梧问:“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燕堇“嗯哼”了一声,表示拒绝。
“嘁。”
许佑梧不爽的翻了个白眼,被子一掀,硬挤到了狭窄的单人床里,双臂搂住燕堇说:“陪我睡觉。”
燕堇:“?”
“滚下去。”
“不要。”
燕堇挑眉,再次屈起膝盖,作势要踢。
许佑梧铁了心要跟他挤在一起取暖,闭上眼说:“你踢吧,我不信你能踢死我。”
这么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燕堇都拿他没办法,最终,青年只能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你要勒死我了。”
许佑梧顺从的放松了力道。
两人就这么别扭的挤在一起入睡了,睡到半夜,燕堇被热醒了。
他推了推许佑梧的脸,眼尾低垂着说:“你要是绑架不了生命神,就给我滚回紫山精神病院去。”
燕堇现在对许佑梧的纵容一半来自许佑梧确实有用,一半来自于他不用道具打不过许佑梧。
【系统:他没睡着。】
不用系统说,眼燕堇也看出许佑梧在装睡了。
他戳了戳许佑梧的眉骨,指腹缓缓下移,隔着薄薄的眼皮,下方就是眼珠。
“睁眼,还是我帮你?”燕堇不咸不淡的问。
许佑梧没睁眼,伸手包住燕堇的手往下拉了拉,让他摸自己的脸。
“异化者被挖掉眼睛也死不了,你要威胁我,该拧下我的头。”
说完,许佑梧睁开眼,深棕的瞳孔中映出燕堇的侧颜,“要不要试试?”
“现在是凌晨六点。”燕堇突然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许佑梧:“什么?”
“勤劳的打工人这个时候已经起床了,”燕堇指了指窗外说:“我叫一声,外面能冲进来几十个异化者。”
【系统:你怎么不说神的千军万马。】
【燕堇:我的脚趾也会累。】
正所谓债多不压身,许佑梧坐起身问:“罪名是什么?渎神?”
“渎神者不入天堂,亦不入地狱。”
第一千次念诵这句话,侯存响痛苦的低下了头,他的信仰不允许他背弃神明,可他真的不想死。
身后是尖叫的神职人员,他们被侯存响依然展露的诡异形态吓得东躲西藏。
他听到了神仆们大声呼喊着主教,听到了其他神职人员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听到了神的耳语。
可那不是神。
侯存响舒展骨翼飞向高空,生命神不是神,只是想要吃了他的怪物,只是一个假借神明名义的诡异。
现在天还没亮,侯存响在天上飞的模样并没有被多少内城区居民看到,不然少不得一番动乱。
他漫无目的的向着城墙处飞去,双眼直直的盯着天边的一抹鱼肚白,他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回头,像是在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楼的旅人,执拗的向疑似希望的光飞去。
去真正的神身边。
神会拯救迷途知返的信徒。
**
污染管理局门口
居民和污染管理局成员一起修缮先前被诡异破坏建筑,伏家也派了施工队过来帮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在这些辛勤劳动的人们不远处,燕堇仿佛置身事外。
正午的日光慷慨的洒落,一根突兀伸出的树枝投下细长的影,像悬空的匕首般割裂了燕堇的脖子。
风吹了过来,带着一股土腥味。
【系统:今天凌晨的时候,侯存响的定位变了。】
燕堇靠在树下,漫不经心的问:“现在到哪儿了?”
【系统:刚进外城区之后就停住了,可能是被守卫当成诡异攻击了。】
还有另一种可能。
侯存响死了。
燕堇调出地图看了两眼,惊讶的发现侯存响现在的位置和当初许佑梧受伤后藏匿的地方十分相近。
那里是什么安全屋吗?怎么各个都往那躲?
抬起头,燕堇对着正在忙碌的邬俞招了招手,俊美的男人立刻跑了过来,“怎么了老板,要给你拿张椅子坐着监工吗?”
燕堇推了一下他的肩说:“少贫嘴,我先走了。”
邬俞笑容不变,问道:“又有什么人间疾苦需要神去解救?”
燕堇眯眼:“不是。”
“我是去挖墙脚的。”
挖生命神的墙脚。
邬俞像是没听懂,凤眸眨了眨说:“昨晚我见到岑兴为了。”
燕堇:“谁?”
“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邬俞笑着说:“就是你从城外带回来的那名探索部队唯一幸存者。”
燕堇想起来了。
他不理解邬俞为什么提这件事,随口应了一声。
邬俞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顺带问了一句燕堇要去哪,他可以送一趟。
燕堇眼尾一眯笑了起来:“好啊。”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摩托车派上了用场,燕堇抱住邬俞的腰,在狂风中听到男人说:“你上哪找像我这么懂事的信徒啊?”
这话味道怪怪的。
燕堇没说话,只听邬俞嘴皮子上下一哒吧,像机关枪一样数落起了许佑梧。
燕堇算是听懂了。
职场竞争,信徒内卷,邬俞怕后来者居上,急着表现自己作为信徒的优点,免得以后燕堇登临神座的时候他不能跟着扬名。
【系统:…大差不差吧。】
一般来说,患有精神类疾病对于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尤其善于分辨他人的善于和恶意。
系统曾怀疑过燕堇的情商,担心他吃药吃出毛病了,长期相处之后它才意识到,燕堇不是不知道别人对他有好感,他只是懒得挑明。
有需要的时候,他才会适时的点出来。
邬俞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暗示到位之后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耳边只余风声呼啸。
燕堇没让邬俞把他送到目的地,隔了几十米就下了车。
男人耍酷似的摘下头盔笑着说:“事情结束了可以再叫我。”
“随时为您服务。”
燕堇再一次感受到了内卷的力量。
邬俞走后,他转身面对空无一人的沥青马路,两侧是荒芜的黄土,不远处就是高耸的城墙,能够作为掩体的只有少量坚强的灌木丛和枯树。
【燕堇:使用“一日神明Buff(仅气质方面)”】
【系统:道具使用成功,倒计时:23小时59分。】
道具使用后,燕堇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打开手机,对着照相机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任何变化都没看出来。
这道具真的有用吗?
燕堇半信半疑的走向定位地点,越走近,血腥味越明显。
悬停在空中的飞行摄像头似乎发现了他,一众守着摄像画面的内城区记者都陷入了呆滞之中。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神】
第30章 你完啦,你坠入爱河啦 内……
内城区的媒体是一群为了吃人血不要命的家伙, 哪怕外城区连续发生了多起死亡事件后,依然蜂拥而至。
在守卫禁止外人擅自前往外城区后,制作精良的飞行摄像头代替他们飞了进去。
哪怕飞行摄像头中已经没有了燕堇的身影, 几人依然停留在呆愣之中,戴着厚重眼镜的记者像是被摄了魂魄,直挺挺的向后方倒去。
“轰!”
记者撞上了椅子, 椅子翻了个底朝天,人则被卡在椅子腿中央, 他身上出现了多处擦伤,眼神却依然不清明。
眼镜滑落,露出浑浊的瞳孔, 倒映出闪烁着蓝光的屏幕,围在屏幕周围的几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人过来扶他。
记者也没有站起来,他保持着躺倒的姿势, 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只剩下野草和灌木丛的屏幕,脑内响起阵阵嗡鸣。
在飞行摄像头之外的一颗巨树后方, 侯存响一只手捂住口鼻, 只留下细细的缝用于呼吸, 另一只手按在身后的树干上, 紧张的左右看着。
这里是内外城区的交界处, 巡逻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一旦被守卫发现,等待侯存响的不是死就是被五花大绑送回生命神教廷。
有过这一次反抗, 教廷绝对不会再给侯存响任何逃跑的机会了。
“呼——”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侯存响背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脊椎,他能感觉到那里涌动的力量, 如果真的拼个鱼死网破,他能赢吗?
思量了几秒后,侯存响得出了一个可悲的结果。
不能。
风带动了树叶婆娑,侯存响全身打了个激灵,他偏头看了眼挂在空中的太阳,哪怕天地之隔,也能感受到澎湃的热意。
同为日光下的众生,侯存响的身体却暖不起来。
这个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的普通信徒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他试图逃避现实,手却摸到了脸上的鳞片。
“呃唔!”尖叫声戛然而止。
侯存响死死的捂住自己嘴,眼泪倏地涌了出来,眨眼间就淹没了这张异化的面孔。
巨大的负面情绪淹没了他,侯存响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生怕刚才的声音惊动了守卫。
“原来在这里啊。”男人的声音带笑,自远处传进了侯存响的耳朵里。
躲在树后的侯存响愣住了,他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呼吸急促的扭头看去。
只一眼,侯存响便定在了原地。
张开雪白羽翼的天使围绕着侯存响飞翔,纯白的羽毛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呼吸被羽毛剥夺。
不,不是剥夺,是他不再需要呼吸。
白光耀眼的足以灼烧万物,圣歌在耳边回响,一声比一声高亢。
侯存响伸手拨开不存在的羽毛,竭力睁开眼,穿过白光仰望站在上首的神明,黑发垂落,祂金色的瞳充满神性的光辉。
神在看他。
侯存响猛地跪伏在地,双目失神的望着燕堇,哪怕是看生命神的神像时他也没有如此虔诚过。
这才是神明啊。
这才是神明啊!
“您、”侯存响的声音像被火燎过,干涩又磨耳:“您是来找我的吗?”
燕堇垂眸打量了一会儿侯存响,男人背后的衣服被骨翼戳破了,头发沾了草叶,袖口和手肘处衣物有明显的磨损,露出了里面的鳞片,最重要的是身上有一股难闻的烟味。
现在这种情况,燕堇不认为侯存响还有心情抽烟。
“你被火烧了?”他挑眉问。
“没有。”
侯存响急急忙忙后退两步,怕燕堇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忐忑的解释道:“我会喷火。”
他不愿意接受异化者的身份,又为了获得自由不得不使用诡异的力量,一时间羞得抬不起头。
燕堇倒是很意外,青鸩身怀剧毒,但不会喷火,侯存响哪来的喷火的技能?
【系统:变异了吧,青鸩应该也没想到。】
燕堇走近一步,伸手掐住了侯存响的脸,细细的打量男人脸上的鳞片,黑色里透着不明显的绿色,一看就有毒。
侯存响紧张的抬高脸,好让燕堇掐的方便一点,他能感觉到燕堇在看他的鳞片,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看来你确实得到了生命神的特殊对待。”
燕堇这话颇有些讽刺的意思:“整个生命神教廷,污染这么严重的没几个。”
信仰早就动摇,甚至已经濒临崩溃的男人苦笑了一下,连带着脸上的鳞片更加狰狞。
“我宁可不要这样的特殊对待。”
【系统:这么说,青鸩是霸道总裁强制爱。】
【燕堇:那我算什么?】
【系统:金铲铲。】
来挖墙角的。
松开手,燕堇问:“你从生命神教廷逃出来,教廷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觉得你能逃到哪去?”
侯存响咽了口唾沫,俯下身,额头抵着地面说:“虽然我还没有彻底掌握体内的力量,但我相信我能在城外活下来。”
他要去城外。
只有城外才能摆脱生命神教廷的追捕。
侯存响恳切的说:“我不想死。”
短短四个字,已经是侯存响一生的愿望了。
燕堇笑了。
“你会活下来,”神说:“谁也杀不了你。”
那是神的预言,也是侯存响的命运。
燕堇将侯存响的通行证还给了他,“等你能够自由切换人类和异化状态,就回来见我。”
侯存响眼眶蓦地红了,捏紧通行证,声音干涩的说:“感恩您。”
为了神,他无论如何都会活着回来。
监控室里宕机的记者们忽略了从镜头中快速飞过的异化者,侯存响骨翼一扇就彻底消失在了监控范围内。
为了避免意外,侯存响尽可能让自己飞的更高,躲进云层里,异化让他的视力前所未有的好,广阔的陆地在面前徐徐铺展开来。
飞过这里,就是出城了。
侯存响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前方是众所周知的断头台,也是侯存响唯一的生路。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诡异的嗅觉十分灵敏,携带着燕堇气味的侯存响踏足城外的那一刻,处于各处的诡异们蓦地打起了精神。
燕堇去外城区的那一晚,无数诡异目睹了他和邀光并肩同行的画面。
蹲守在城墙附近的低级诡异四散而逃。
侯存响看见了,只以为是自己的等级吓到了它们,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更加坚定的向前飞去。
没多久,两个不速之客挡住了去路。
一个银发红瞳,一身流光溢彩的月白色袍子,表情不善的上下打量他。
另一个娃娃脸少年留着红色妹妹头,衣着打扮和普通人类无异。
侯存响不认识易童,但他立刻认出了邀光的身份,正是当初袭击他和副局长等人的诡异。
邀光也认出了他。
带着燕堇气味的异化者、燕堇曾经撺掇他去袭击这家伙。
鼻尖动了动,邀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音,“能把你吓得你从城里跑出来,燕堇又做了什么?”
看着侯存响身上破碎的衣物,他先入为主的猜测侯存响刚刚和燕堇战斗了一番。
侯存响厌恶的瞪了他一眼,翅膀一扇从两诡上方越了过去。
邀光立刻追了上去,易童留在原地没动,他相信邀光一只诡能够应付。
比刀尖更加锋利的血丝层层缠住侯存响的骨翼,邀光恶劣的笑着说:“跑什么跑,上次就让你跑了,你以为这次你跑得掉?”
易童听得眼皮一跳:“上次?你认识他?”
邀光话音一顿,声音忽的低了下去:“见过一面而已。”
易童要是能被邀光骗了,那他也可以不用混了。
“看来你隐瞒了我不少事,”易童若有所思的眯起眼:“又是跟燕堇有关的,对吧?”
邀光手中的血丝骤然崩裂,侯存响听到了燕堇的名字,他不再想着逃跑,红着眼对着邀光和易童扑了过来。
不善打斗的易童立刻闪身要躲,没想到侯存响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撵着他追。
“滚开!”易童的额头和眼周寸寸皲裂,里头有隐隐的暗红色在闪烁,像是流动的岩浆般。
侯存响毕竟是第一次当异化者,当即慌了神,转身要躲开时正好撞上了紧随而来的邀光。
情急之下,侯存响喉咙里一阵抽搐,“哇”的吐出了一团黑烟,下一瞬,浓浓火柱笼罩了邀光。
“啊啊!”
全身穿着易燃物的邀光从空中摔了下来。
因为不会飞只能站在树顶上看他们打架的蛛形诡异:“?”
怎么打起来了?
狭窄的脑容量不允许它思考原因,只能将自己看到的一切传输给系统。
看到两诡异一异化者打作一团的燕堇:“……”
侯存响不是想活吗?怎么找死去了?
千里之外的画面在燕堇眼前播放,他过于专注,以至于忽略了身后逐渐靠近的阴影。
两名寻找侯存响的守卫对视一眼,忽的从树后跳了出来。
“谁在这里!”
一声厉喝,守卫举起手中的枪,还没来得及盘问燕堇的身份,同伴已经对着他扑了过来。
“砰!”
两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枪也随着脱了手,守卫惊疑不定的看向身上的同伴:“你干什么!”
同伴双目无神,咬着牙紧紧将他压在地上,呢喃道:“不可以、不可以对神无礼…”
守卫没有信仰,他知道自己的同伴一直是光明神的信徒,气得肺都要炸了。
“去你爹的,我什么时候对神无礼了?快放开我,这还有个可疑份子!”
两步之遥,燕堇弯腰捡起来地上的枪,抬起手,对准了守卫的脸。
守卫瞳孔骤缩,更加剧烈的肘击身上的同伴,同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依然如泰山般压着他。
燕堇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尾微微下弯。
【燕堇:他为什么不受影响?】
【系统:因为他没有信仰。】
守卫急得额头直冒汗,呼吸漏了一拍,扭着脖子看向燕堇:“你要做什么?”
“让开吧。”燕堇说。
重压消失了。
守卫捂着心口重获呼吸,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又看了看拿着枪的漂亮青年,得出了一个荒诞的结论。
他是光明神。
指腹抚过枪身,燕堇玩闹似的对着地上的守卫轻轻按动扳机,松开,再按住。
枪口中随时有可能飞出子弹,守卫的血和心都凉透了,他不是强大的异化者,要不然也不会被前辈们排挤,出来找一个逃跑的神职人员。
“不要杀我…”男人连滚带爬的挪到燕堇脚下,双手紧紧的握住燕堇的裤腿,“我没有做过任何渎神的事,我全心全意的爱戴神明,您、您不能杀我。”
男人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燕堇不知道。
他只是笑着扣动了扳机。
“砰!”火光一闪而逝。
炸开的飞行摄像头从空中坠落,正好砸在了无辜路上的头上。
无辜的路人一手捂着头,一手捡起已经失去功能的飞行摄像头,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这群不死心的家伙,居然跟拍我。”
伏友这话可是误会记者们了,他扔开摄像头,抽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心,对着燕堇递了过去:“神大人怎么要亲自开枪?你的信徒都离你而去了吗?”
燕堇眼眸上下翻了翻,“你不是回内城区了吗?”
“我又来了。”
伏友张开双臂,语气中不乏淡淡的炫耀之意,“裴之涟不能出内城,我能。”
几次三番跑来外城区,伏友已经被关系不远不近的世家子弟们调侃多次了,他们都不信无良媒体口中的“密会情人”,却热衷于揶揄他。
伏友原本不放在心上,现在却有些不自在了。
小树林是个足够隐秘的场所,燕堇手上有枪,他可以杀了那两个守卫——伏友近乎阴暗的想,他和燕堇能在这里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密会情人”
怎么不算呢?
只不过他会的是裴之涟的情人。
守卫的腿已经被刚刚的枪声吓软了,他惊惶无措的看着他们,松开了手里的布料,用双手扒着地面一点点的挪远。
两人都没在意守卫,伏友收回帕子,摊开干净的那只手问:“要不要和我散散心,神明阁下?”
他不再用虚伪的燕医生称呼燕堇,新称呼却同样显得不正式,似乎燕堇的神明身份和濡湿的糯米纸一样脆弱。
可说着轻佻的话的男人,眸光却无比的认真。
伏友对燕堇发出了邀请,青年也笑吟吟的接受了。
【系统:我感受到了异常的情绪波动,你确定要跟他去吗?】
【燕堇:有多异常?】
【系统:他喜欢你。】
系统语气笃定的说。
燕堇眨了眨眼,内心毫无波澜。
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神的信徒?
掌心和掌心相互贴,两人并肩走进了更深的密林。
环境变得狭窄之后,内心的情绪便愈发放大,伏友在脑中想着“情人”二字,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你在笑什么?”燕堇问。
伏友握着燕堇的手,目光疑惑:“我没笑。”
燕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伏友望进那双金瞳,里面有张熟悉的脸,他确实在笑,笑得志得意满,笑得满脸春风。
伏友霎时间闭上了嘴,他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将古怪的、毫无由来的笑容抹去,然而当他放松下来时,笑容再次爬了上来。
懊恼的情绪在心中发酵,比裴之涟理智得多的伏友开始思考自己发笑的理由
因为燕堇?
还是因为所谓的“情人”?
正思索的时候,燕堇的呼吸已经靠了过来,青年指尖一挑,将伏友的眼镜勾了下来。
伏友惊讶的瞪圆了眼,燕堇已经将他的眼镜戴到了自己的脸上。
“怎么样?”青年低眉笑着问:我戴着合适吗?”
他只想要听到肯定的答案。
他也理所当然会听到肯定的答案。
伏友抿了抿唇,算是知道裴之涟为什么对燕堇抱有难言的心思了。
他说:“很适合你。”
他说:“但它配不上你。”
他说:“下次我会送上更好的见面礼。”
他没话可说了,傻愣愣的站着,但表情依然稳重而镇定,保持着伏家少爷应有的高傲姿态。
轮到燕堇说了。
摘下眼镜,面容昳丽的青年拒绝了伏友的好意,“你已经送过见面礼了。”
燕堇略有讽意的说:“还记得小绿茶吗?”
“……”
伏友现在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他没想到自己以前调笑裴之涟的话会被还回来。
“我,是我,”伏友闭了闭眼,艰难的说:“我是绿茶弟,行了吗?”
燕堇低声笑了出来,“那我是什么?”
伏友像是被触动了什么神经,脱口而出:“你是裴之涟喜欢的人。”
风似乎停了下来,林子里安静到诡异。
燕堇似笑非笑的问:“还有呢?”
伏友:“你是神。”
“还有呢?”燕堇不依不饶的问。
伏友从医生说到病人,从疑似异化者说到A级通缉犯的同伙儿,燕堇的身份五花八门,他全说了一遍。
燕堇还是没有放过他,“还有呢?”
还有——?
伏友盯着燕堇手里的金边眼镜出神,倏地抬眸。
答案就在嘴边,但他不敢说,伏友怕自己说错了,引来燕堇的嘲笑,更怕自己说对了。
你已经看透我的心思了吗?
燕堇在等,等身上的神明Buff影响到伏友的所思所想。
伏友不是个有信仰的人,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他自幼听着有关“神明”的事长大,他曾经也幻想过神的模样。
伏友信神。
只是不信如今供奉在神殿里的神。
他张了张唇,最终说:“你是我喜欢的人。”
很好。
看来Buff已经生效了。
燕堇满意的弯起唇,等待伏友的情绪波动值突破八十大关,直冲九十。
伏友已经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今天不对劲,从他见到燕堇起,情绪就像找到了出海口的黄河,奔涌而出。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燕堇之后,伏友的第一反应就是我□□真是疯了。
第二反应是我操他是不是给我用了什么诡异的招数?
第三反应是我操裴之涟这不得杀了我。
然而,当再次面对燕堇的脸时,自诩有教养又好面子的伏少爷将三个“我操”全都咽了进去。
他注视着燕堇的双眸,再次重复道:“你是我喜欢的人。”
燕堇终于不再问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下唇,做出“嘘”的口型,“别让裴之涟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
伏友脑中突然跳出了这样一个逆反的想法,好似他跟裴之涟不是多年认识的好兄弟,而是冤家对头。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和燕堇相处,反正裴之涟出不了内城。
坏了。
伏友后知后觉的想,他好像真成绿茶了。
手机适时的震动了一下,伏友低头看了一眼,居然是裴之涟。
【神明主教在天堂:你去外城区了?】
【神明主教在天堂:见到燕堇了吗?帮我带句话,我很想他。】
真不害臊。伏友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
见伏友变了脸色,燕堇挑眉:“谁的消息?”
伏友耸肩,“还能是谁?”
“裴之涟?”
“嗯。”
伏友将手机屏幕递给燕堇看,噼里啪啦一大长串回复打了出来。
【F—Y:你喜欢他,我夹在中间给你当传声筒,我是避孕套吗?】
【神明主教在天堂:你有病吧?】
裴之涟气笑了,他只当伏友和以前一样对他开玩笑,身子向后一靠,躺在椅背上等了一会儿。
伏友的回复很快发了过来。
【F—Y:我帮你带话,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燕堇侧头问。
他和伏友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流光溢彩的金瞳眨了眨。
伏友不缺什么,他是名门世家子,想要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但燕堇这么问了,他也小小的展露了一丝真实的欲望。
“我要神的赐福。”
伏友关掉手机屏幕,没看裴之涟发来的几条消息,背靠着树干笑吟吟的问:“您愿意给我吗?”
燕堇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嗤了一声,笑意愈发浓烈:“你自己来拿。”
这话是暗示,也是鼓动。
伏友不敢动,他想起了裴之涟,不是顾念着兄弟情分,而是想起了裴之涟因燕堇而大变的性格。
心高气傲的大少爷为他低声下气,因他忍住了脾气,不信神、甚至厌恶神的裴之涟,第一次认可了神的存在。
都这样了,裴之涟还好意思嘴硬,什么“只是喜欢不是爱”,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了吗?
伏友恐惧变成第二个裴之涟。
燕堇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握住了伏友的手,将不断震动的手机抽了出来。
年轻人的心动来得不合时宜,但就像先前在污染管理局说的那样,在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沦为诡异盘中餐的世界里,没有太多犹豫的机会。
温度离去的那一刻,伏友做出了决定。
他的吻没有落在燕堇的唇上。
而是那颗小小的痣。
神的体温,和人也没什么不同。
【系统:我还以为他讨厌你。】
【燕堇:成就达成了,快给我发奖励。】
【系统:别催。】
【系统:五十名信徒情绪波动值达到一百,完成成就一“初显神性”,获得奖励:蛛网耳坠。当你戴上它,所有诡异视你为长辈。】
伏友是第五十个。
【系统:时效只有一天,你把握好机会再使用。】
【燕堇:长辈是指?】
【系统:血脉压制。】
今天的见面是一场隐秘的、无人知晓的私会,两个守卫都在伏友的警告下永远闭上了嘴。
燕堇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回到内城区的伏友收到了裴之涟的邀请。
他们回到了那个花园,裴之涟曾在这里告诉伏友燕堇的存在。
上一次,伏友说:喜欢就带回来呗。
这一次,伏友选择了沉默。
“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他,你会嘲笑我吗?”裴之涟闷声问。
伏友眼眸动了动,嗤笑道:“你完蛋了。”
我也完蛋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