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逃出京城 “好狗狗。”
次日一早, 西跨院里传来一声丫鬟洪亮的尖叫。
郎夫人身边的庞妈妈正好走到院门口,听这声从郎小少爷的屋里传出来,就知道出了事, 丫鬟叫得和杀猪似的, 别是出人命了吧!?
难道绝食给自己撅过去了?不能啊不是说这几天一直老老实实地进食吗?
还是抹脖子了?
庞妈妈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一头冲进了屋里,还没跑到里屋远远地就看到丫鬟跌坐在地上吓得用手撑着地连连后退,再往上抬头一眼,就见床上纱帐后一片大红——
庞妈妈忍着没晕, 往前踉跄了两步隐约才看清了, 这是床上躺了个人,只不过穿了身红衣裳。
细看来还有点眼熟,这不是昨天夫人送过来的那件夏府缝制的喜服吗?
庞妈妈顿觉不对, 这喜服怎么红艳艳地一大坨拱在床上,三步并两步上前掀开纱帘,也差点嚎上一嗓子。床上赫然躺了个彪形大汉, 那身绣花喜服紧紧巴巴地绷在身上眼看着就要撑裂。再瞧脸上, 凸起的颧骨顶了两大朵桃红色胭脂, 嘴上抿着大红口脂——
这什么恶心人的妖魔鬼怪!?
庞妈妈当即喊了外面的白班护院进来将床上的人一顿好打,彻底给晕了一晚上的赵石头砸醒了,砸得吱哇乱叫四仰八叉。
一顿闹腾给正院的郎夫人也给吵过来了,看明白了床上的东西又跟着一嗓子——
不出一个上午, 郎家小少爷逃跑的事就瞒不住了。
夏家自然着急, 马上要成亲了女婿跑了, 外面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们夏家呢,夏夫人急得在府里掉泪,她闺女的名声以后可怎么办啊!本来是就是招的赘婿, 结亲宴刚相看完啊!外面不知怎么传自家闺女的难听话呢,悍妇名头算是坐实了!
夏夫人哭着让夏大人给个章程,人是昨天晚上跑的,现在抓回来对外就说闹了个乌龙,人没跑是家里下人大惊小怪了。
“对,就这么办,咱家老爷凭着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连个小孩都抓不回来,开什么玩笑呢!”夏夫人抹了眼泪就闹起来,“城门才开,人说不定还在城里,现在就去查出城的人!”
“胡闹什么!”夏大人也烦躁,女儿的婚事都成他的心病了,早几年夏照影就扬言终生不嫁,也不知道是看了什么话本子把脑子看坏了,非得出去行走江湖,死也得死在外面。最近终于回来了,说看上了一家公子哥儿,把他和夫人好一顿激动!好好好,管他是哪家的公子少爷,高低贵贱的,是男的就行!能成亲就成!
反正是上门女婿,在他们老俩眼皮子地下看着,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没想到麻烦出在成亲前!
“刚刚还说担心女儿的名声,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大张旗鼓地在城门口拦截搜查,万一传到上面的耳朵里,我怎么说!?”
夏夫人也是气糊涂了,光听了一句“这点小事”就闹起来,“女儿的事怎么是小事了!你还有没有良心!当时是谁说女儿肯成亲就支持,现在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你就撒手不管了!”
“我怎么不管了?这事就没法管!他一没进门二没上我家夏族谱,我拿什么名头管我?”夏大人气得跺脚。
“行了,爹、娘,消消气。”
夏照影还没进屋就听着爹娘吵得火热,进门先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坐下,悠闲得好像不关她的事,又给夏夫人气得不行。
“你的事你自己不急吗?这就是你看上的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眼光的东西!我就说那郎家的男孩看着比个女娃娃都俊,一看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东西,竟然做出这种不入流的事,逃婚?!”
夏夫人气急了,什么话都往外骂,夏照影知道母亲的脾气,笑道:“母亲,不是我不急,是急也没用。而且,咱们家急,有比咱们更急的。”
“你是说郎家?”夏夫人顺了顺气,想想也是,急得又不止他们一家,“他们郎家反正是许下这个女婿了,等到成亲的日子他们拿不出人来,那就是打了夏家的脸!以后有他们好看的。”
夏大人冷哼一声,“就郎荣那点能耐,咱们家不敢在京城里搜人,他们家更不可能。我可听说了,连看家护院都得去牙行招,咱们好歹还养了正经的护卫。我看你就别指望郎家把人找回来了。”
“自然没指望。”夏照影喝了口茶。
夏夫人看她这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又急了,“没指望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因为不止郎家着急啊,母亲别忘了,丢儿子的可不止这一家。”
“单家?”夏大人终于转过这根筋来了,“是啊,他单家可是当着满京城权贵的面认了这个儿子了!人丢了,咱们家大不了就不招这个女婿了,反正女儿本来也不爱成亲。”
“胡说八道什么呢!”夏夫人给了夏大人一巴掌。
“哎呦夫人你就别打我了,这不是实话吗?我看这女婿也别要了,我也不拘着她成亲了,免得下次又给我找些这种不靠谱的回来。”
夏大人算是看明白了,女儿眼光实在不咋地,不如单着,走她的江湖去吧!
夏照影一听乐了,原来让父母不催婚这么简单,早知道她找个更烂的来早绝了他们的心思。
“那既然如此,明日起我就继续出去游历了!”夏照影拍拍手起来,抬腿就出了门。
夏夫人在后面喊她,“你明日就要走那你今天还要去哪?不在家吃饭了?”
喊完闺女早没影了。
夏大人在夫人身后拍了拍,宽慰道:“你也别着急了,你看咱们闺女像是在意名声的人吗?她又不乐意在京城待着,由她吧。”
夏夫人算是服了,丈夫和闺女心都大,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那单家那边会出去找人吗?你都不敢,单贞丰就敢?”夏夫人好奇问道。
“他比我敢,他手底下有刑部的衙役能调派。”夏大人面上神色一沉,“而且以我对单贞丰的了解,他宁可找回一具尸体来,也不会空手而归。”
放了夏家的鸽子,夏家顶多以后故意挤兑挤兑郎家,但打了单家的脸,郎家和逃掉的那小子估计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
早上城门一开,李桥就带着温娇娇出了城。
他们从郎家出来的顺利,李桥把赵石头的衣服扒了,让温娇娇换上。当然是不合身的,李桥就让他在里面多套点夹棉的衣裳裹着,看着块头还大些。
也是托了郎家把他看得严紧的福,郎家上下除了主子几本都不认识温娇娇的脸,赵石头又是外面招进来的人,没什么人在意。天刚擦亮两人就当作换班顺理成章从下人进出的后门出了府。
城中是不能久留了,两人紧赶慢赶,傍晚时到了京郊外的偏远小村落,找了户普通人家落脚,给了一点钱便让他们住下了。
这家是孤儿寡母,年前家里老人刚去了,正好空了一间屋头,一听给钱就让李桥和温娇娇住下了。
晚上还烧了热水送了吃食来,虽然饭菜简单,但能看出来是她们能端出来最体面的一顿饭了,杂粮米是陈米,但给铲了带着尖的满满两大碗,过冬的白菜炖了豆腐,还有一小碟酱菜。
李桥正正经经当了小半月的护院,今天又因为带着温娇娇出逃白日也没合眼,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地,整个人高度紧张,眼下热热乎乎地吃了饭,这村子看着也安全,安心歇下来顿时起了困意。
温娇娇却是精神异常,和李桥一起逃出郎府对他来说真是又刺激又好玩,他临走还给那个赵石头画了个大浓妆,听李桥说赵石头背后讽刺他不是个男人是娘炮,便小小地回敬一下。
男人说男人是娘炮,多半是自己奇丑无比也没有变漂亮的余地,只能气急败坏骂一句这个,实际上心里嫉妒的不行。
温娇娇喜滋滋地想,他家李桥就喜欢他娘炮,他不觉得这是个骂人的词。
这么想着就钻进了李桥的被窝里,农家人的被褥子都是老棉花缝的,盖在身上沉甸甸地暖和,被窝里很快就被李桥的体温烘得像烧了炕,现在这个时节还冷着,抱着可舒服了。
“姑姑我都好久没抱着你睡觉了,好想你呀。”温娇娇蹭了蹭李桥,觉得安心。
李桥困得不行,就试着他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象征性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山鸡村呀,我也想宋姐姐了,那个温老叔叔,也挺想他的。”
李桥走了以后他早上自己去打水时,温屠夫路过看到了,嘴上说着看他那抱着水桶的死样子碍眼,就帮他提了两桶。温娇娇一直记得,他觉得温屠夫其实人还是很好的,和李桥一样,嘴上凶巴巴而已。
这么一想,他还真挺想回到山鸡村的,比起高门府邸假模假式的说话做派,还是在村里更自在些。
李桥脑子困得都快不转了,闻言还是答他道:“现在还不能直接回去,我怕京城那边的人会在去清河的路上堵我们,先去附近的府县停留几日看看吧。”
温娇娇爬起来晃了晃李桥,“那咱们还要住好久的店,姑姑你还有钱吗?郎家肯定没给你结月钱。”
李桥以为他担心,安慰道:“大不了临时找个短工,放心吧,总之我不会让你饿死。”
温娇娇又晃了晃她,李桥有点烦了背过身去,结果温娇娇又死皮赖脸地从她另一头的被窝里钻出来,热烘烘地从怀里掏出了鼓鼓囊囊的一个小包裹。
李桥来了精神,睁开眼撑起身子,“这什么东西?”
温娇娇兴冲冲地打开包裹,只见小小的包袱里满满当当全是能闪瞎眼的钗环首饰,还有当日李桥第一次去他屋里,看到的多宝阁上乱七八糟的摆件小玩意,个个都价值不菲。
“我揣了一路,生怕被人看了去惦记,就等着在床上打开,只给姑姑看。”
李桥看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着看自己,就知道是在求夸,李桥笑着摸小狗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好狗狗。”
温娇娇被这个新称呼弄得羞红了脸,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估计有尾巴的话真能摇起来。
“姑姑,我们把这些都当了换成钱,咱们在府县好好玩玩,就当出来耍了,等玩够了再回山鸡村,估计郎家找不到也懒得再跑那么远找我了。”
左右他现在和夏家的婚事和单家的过继都吹了,想必郎家不会再为难他。
温娇娇把事情想简单了,李桥心里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快解决,当官的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她太了解这群人的做派了。
“你先留着吧,现在还不能去典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官眷用的东西我怕都是有名目的,典当出去容易被人摸到踪迹。”
温娇娇有点失落,他偷出来就是想让姑姑过好日子的,专门捡着贵的揣,现在后悔了,早知道顺点没这么贵的。
他觉得李桥太谨慎了,不过他听姑姑的,姑姑不让就不让。
于是老老实实地揣起来。
“先睡吧,一切明日再说。”
温娇娇熄了灯,摸黑贴上李桥,手又开始不老实了,李桥困得要死,一肘子给他捣回自己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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