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主动请缨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李桥的眼里……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李桥照例先是去村口的井边打了水,回到家里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看到往常还在呼呼大睡的温娇娇已经起来穿戴整齐叠好了被子。
“呦, 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李桥忙着把那几担的水倒进家里的水缸, 温娇娇也凑上来拿瓢舀了些倒进盆里,把擦脸的棉布浸湿了拧干,递给正好忙活完的李桥。
李桥接过来擦了擦,心情不错,把帕子扔回给他, “越来越贤惠了。”
温娇娇被她夸得心里美滋滋, 家里就这么大地方,李桥走到哪他跟到哪,嘴里叨叨个不停。
“姑姑, 咱们早饭吃什么呀?你也教我做饭吧?这样以后我在家里给你做好了你回来直接就能吃,多好呀。”
“姑姑姑姑,你今天准备先种什么呀?我看你带回来的植物里有一株结着红果子的, 看着好漂亮啊, 咱们今天种这个嘛?你教教我我帮你呀。”
“姑姑你怎么不理我了?咱们从清河带回来那么多东西还没整理呢, 今天先做什么呀?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桥被他缠得烦了,喝了口水道:“今天先在家里等着,隔壁温屠夫一会儿就过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温娇娇瞬间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李桥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被呛到, 她就喜欢逗得他和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可爱得不行。
温娇娇嗔怪道:“姑姑你又吓我。”
自打从清河回来,这小子就怪里怪气的,李桥又没嫌他白吃白喝, 非要没事找事做给她添乱。在清河给自己下了药还不长记性,昨天晚上不知道又抽什么风在被窝里一个劲地发骚勾引她。李桥心里还没原谅他下药的事,拿被子给他裹成个了个粽子动弹不得才睡了个安稳觉。
李桥叉着腰打量他道:“你今天又是唱得什么戏,贤惠体贴小相公?”
温娇娇一脸无辜,掰着手指头小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帮不了姑姑什么咱们既然成了亲,你总要让我尽一尽丈夫的义务吧?”
李桥抱臂笑道:“你想尽丈夫的义务?好啊,那一会温屠夫来了,你帮我把他托我从清河买的东西给他吧,我早上起太早了,去睡个回笼觉。”
说完李桥就朝里屋走去,合衣往床上一趟闭上眼便不说话了,温娇娇吓得求她:“那个、姑姑,要不咱们明天再尽义务?今天你先帮帮我”
“咚!咚!咚!”
正说着,屋门被大力拍响,听那声音简直像是熊掌拍在了木门上,温屠夫的声音在门外响如洪钟,大喊道:“李桥!我看牛车停院里,你回来了?”
温娇娇捂着嘴拿另一只手去晃她,李桥却像是立刻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急得温娇娇只能在床边打转。温屠夫见屋里没人应门,又拍了起来:
“李桥!干什么呢,快开门啊!”
温娇娇只好哆哆嗦嗦走到门后,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半天,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四平八稳的正常才缓缓打开了门。
门外温屠夫的身影像山一样笼罩住了温娇娇单薄瘦弱的身形,他连屋外的太阳都看不见了。温娇娇咽了咽口水,努力扯着嘴角抬手打了个尴尬的招呼:
“哈哈,好久不见呀。”
温屠夫见来开门的是他,立马换了副凶神恶煞横眉倒竖的表情,不悦道:“怎么是你这个豆芽菜来开门,李桥呢?”
温娇娇老实答道:“她还在睡觉,要不你晚点再来”
“我来都来了,你小子给我吃闭门羹?”
温屠夫粗声粗语地眯了眯眼,温娇娇当即脸色就白了,“呃,不敢不敢,请进请进”
温屠夫这才算满意,撞开他带着一身的猪骚味大摇大摆地进了屋,温娇娇倒了碗水来,温屠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拿起水碗来移到嘴边上。
“没往里面吐唾沫吧?”
温娇娇连忙摆手,“怎么可能!绝对没有!”
温屠夫终于一仰头把水都喝了,开始说正事道:“李桥去清河前我让她帮我捎带了三坛烧刀子,她给我带了吗?”
东西都是温娇娇和李桥一道买的,隐约记得是有几坛子用红绸封着的酒来着。温娇娇手忙脚乱地在昨晚搬进屋里的一堆包袱里找了半天,终于扒拉到,两只手并用给温屠夫提溜到了跟前。
温屠夫拿铜铃似的眼珠子往酒坛子上一扫,又拿了坛往鼻子上一转,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我爱喝的那家,难得她还记得。”
温娇娇也不知道说啥,他又不懂酒,只能扯着嘴角赔笑。温屠夫看到他这个表情,刚刚的好脸色又阴沉下来,“你这什么烂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你小子看不惯我是不是?”
最后那一句质问语气陡然上扬,把温娇娇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带着哭腔道:“我没有我不是”
温屠夫从腰间抽出他那把杀猪的祖传佩刀来,温娇娇看他抽了刀,腿上瞬间就软了,“你、你做什么呀”
只见他冷哼一声,手起刀落那坛酒的封盖就被挑开了,他往刚刚喝空了的水碗里倒了半碗烧刀子,递给温娇娇呵道:“你把它一口闷了我就信你!”
温娇娇两只手四根指头叉着那水碗接过来,似乎在打量着水碗哪边被温屠夫的嘴碰过了。看着里面晃晃悠悠的清酒,还没喝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刺鼻的酒味,温娇娇被冲得眼都有些睁不开,娇滴滴地求饶道:“能只喝一口嘛?”
温屠夫一拍桌子,“你说呢?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温娇娇哪敢不喝,被他一拍桌子连带着桌上那柄杀猪刀都发出了刀鸣,险些把酒给抖出来。
他在花柳巷时便清楚自己不会喝酒,偏偏男倌最重要的一项技能就是得喝酒,哪有陪客人喝酒还没喝两口自己先倒了的?幸亏他没等到接客就已经逃了出来,不然光喝酒这一项有够他受罪的。
温娇娇端着这酒,怯生生地往屋子里看了看,也不知道李桥醒着没,温屠夫又是大喊又是拍桌子的,屋里却没一点反应。温娇娇没办法,只能眼一闭心一横,举起碗来试图憋着气猛地灌下去。
可那烧刀子哪是寻常温酒,一入口就好似要割掉人舌头一样,流过嗓子眼的时候更是直烧起来,一直连到心口都跟着发疼。酒还没下肚多少,剩下的全被温娇娇一口喷了出来,劈头盖脸全浇在了温屠夫头上。
温娇娇:“咳咳咳!咳、咳咳呃”
温屠夫满头满脸的酒滴滴答答,身上的衣服也跟着遭了殃,猪骚味混着酒气在空气中炸开,还有他一触即发的怒火。温娇娇简直吓得傻掉,想跑腿都不听使唤。温屠夫一点点地把目光移到他脸上,猛然暴起一巴掌就拍在了那柄杀猪刀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娇娇飞似得跳起来跑进里屋爬上床躲到了李桥身后,李桥早就醒了,就坐在土炕上呢,看着温娇娇和个大扑棱蛾子似的朝自己扑过来,后面还跟着湿淋淋的温屠夫,终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爆笑。
温屠夫看李桥幸灾乐祸笑成这样,挠了挠头也笑了,拿袖子把脸擦了用刀指着李桥身后的温娇娇:
“你这小男人,也太不禁逗了,吓得和被雷劈了的鸡崽子似的!”
李桥笑够了才道:“可不怪他,哪有你这样的糟老头,谁看了不害怕?”
温娇娇眼泪还控制不住地流,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气得他在李桥背后掐她后腰,合着李桥压根就没睡一直在看笑话!
“你还笑,他都这么欺负我了”
“嘿?”温屠夫又给刀提起来了,“你这小鸡崽子还敢告状?”
给泪水糊了一脸的温娇娇吓得又躲回李桥身后去了,李桥知道他真害怕了终于良心发现护起短来,“行了你就别吓唬他了,他胆子小经不起你这么吓。”
温屠夫不屑道:“我怎么吓他了,我好心分他口酒你看他给我这喷的,我还没告状呢!我说李桥,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说话稍大点声就打哆嗦的男人还算什么男人!”
李桥可不认同这话,笑着给温娇娇把眼泪都擦了,边道:“男人就该和娇花一样,正是可爱之处。再说了,你个老大粗又不喜欢男的懂什么男人?什么男人才是好男人是女人说算,你们自己标榜的那都是狗屁。”
温屠夫摆摆手:“行行行,我不和你说这个。我来是和你说一声,你走这两天猪我给你喂了,你那地我也给浇了,但有些长草生虫的地方我一大把年纪了了弄不了,你自己忙活去吧!”
然后他提溜这那几坛子酒敞开门,“酒谢了哈!就当这两天给你干活的工钱了!哈哈哈!”
说完便带上门走远了,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温娇娇才算是松了口气,李桥笑着给他捋了捋胸口,歪头问道:“还要尽丈夫的义务不?”
温娇娇眼睛还是红的,连脸颊都泛着层淡淡的粉,咬着嘴唇恨恨道:“不尽了,再也不尽了,我就要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吃你的喝你的,哼”
李桥又忍不住笑起来,觉得他好玩极了,总是忍不住逗他,“真的嘛?我还指望你帮我一起种那红灯笼果呢。”
“什么红灯笼果?”温娇娇茫然地看着她,晃了晃道:“姑姑,你怎么晃晃悠悠地,晃得我头晕。”
李桥拿手在他面门前摇了摇,“不是吧,就喝了那一口,这就晕了?”
温娇娇听她这么说,晕的更厉害了,连带着天花板顶都转了起来。
“姑姑我今天好像确实帮不了你了。”
说完这句话,温娇娇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李桥算是服了,这温屠夫,真会给她找麻烦!
安顿下大白天喝醉了的温娇娇,李桥带着锄头自己一个人上了后院。看着已经腾出来的菜园子,离开的两天地晒得稀松干燥,正是翻地的时机。说干就干,先拔了杂草,拿锄头给土翻了做垄,留了差不多两轧高,以防后面大雨冲了排不出去雨水。
这两日老温只管给她喂着猪,猪圈里的猪粪都没清理出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归拢到一处全铲了铺在地里,又薄薄地撒上一层草木灰,这土就很肥了,以后也不好生虫。
听卖给她红灯笼果的老板说,这东西不算好活,且他店里卖的那些植株都是盆栽,她这么幕天席地地播下种去还够呛能活,于是只分出了一部分先泡上水,准备等露了白催出芽来再下种。
然后再分出一小部分来,找了几个深点的陶土盆,下面敲个洞又铺了些碎瓦片子防涝,混些腐叶土准备这一批用盆栽试试。这样就算地里的没活成也不至于全军覆没,霍霍了一整袋种子。
但李桥莫名有种自信,地里的一定会比盆里的活得好。这植物和人一样,都不喜欢窝在小地方里活着,倒腾的地盘越大越支楞,说不定结出的红灯笼果都能比盆子里大。
想到这李桥干得更是起劲,一鼓作气给日后红灯笼果长起来要搭的架子都给削了,正干着呢,从隔壁飞过来一个小石子打在李桥脚边的地上。
一回头,正是宋六娘呲着口大白牙朝着她笑。
“李桥啊,你回来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准备种什么菜呢,也给我点种让我男人种着玩玩呗。”
李桥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脖子,都差点忘了还没找宋六娘算账,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着李桥笑着朝自己走过来,宋六娘还以为她心情挺好,支在栅栏上嘿嘿道:
“怎么样?我看小娇娇都跟着你上清河了,你们还多呆了一晚,看样是夜里过得挺美啊?”
李桥根本没给她面子,抱臂道:“你男人还得靠吃药的?”
宋六娘一愣,怒道:“嘿这小贱蹄子,我好心帮他他给我告密?”
不过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宋六娘脸上多少还有点挂不住,李桥反而无所谓,她男人吃药咋了,李桥那小男人看着更不行,谁在床上功夫厉害还不一定呢。比起这个宋六娘更关心的是这俩人的八卦,她立马换了副嘴脸凑上来笑着问道:
“怎么样吧?我这个药,男人吃了一夜七次,女人吃了滔滔江水,俩人都吃那就是猛龙过江,不得赛过神仙啊?”
李桥听了她这一大长串比喻,简直无语又忍不住佩服这女的,别看宋六娘没文化,这用词用得秀才听了都自愧不如。宋六娘甚至摆出一副邀功的架势:“李桥,你这次该怎么谢我吧!”
“我谢你?那白痴给药下自己肚子里了,我用手给他弄了一晚上,比他爹的插秧都累,我还谢你??”
宋六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这大馋小子,我不是让他拿药给你下吗,怎么自己品上了?”
李桥翻了个白眼,“你未免太看得起他。”
宋六娘百思不得其解,“那你吃他吃不都一样吗?你宁愿用手也不愿意成全他一片苦心啊?我看这小孩挺真诚的,我就不明白了,当年刘旖儿大半夜敲你家门,你可是一点没客气当场笑纳了,怎么到小娇娇这你还君子上了?”
李桥懒得和她解释太多,花柳巷的事她自己都还没捋明白,那官老爷的身份她更是懒得去追究。就算抛开这些事,李桥还是有些投鼠忌器。
“我总觉得他不会久留在山鸡村,他身世成谜,若终有一日要离开这里。刘旖儿也就罢了,我总觉得温娇娇并不是真心跟我。”
宋六娘不知道她想得这么复杂,感慨道:“李桥,想不到你还真是个人啊,都劫到床上了你还担心这担心那的。”
李桥没说话,宋六娘急得直问她:“我就问你,你想不想把他留下?”
李桥一口认下:“那是自然。”
宋六娘又道:“你担心他对你不是真心,你是怕他骗你钱还是骗你身?”
李桥笑了笑,懒得答她。
“那不就是了,既然你损失不了什么,他是不是真心又有什么关系,你只管给他套牢了在身边,人完完全全是你的了,以后就是有人来抢,名分坐实了的事,他自己都迈不开腿跑!”
李桥拍了拍手上的土,第一次觉得宋六娘强悍的理论逻辑还算是有点道理。
当晚回到屋里,温娇娇还是晕晕乎乎的,那烧刀子实在不是一般人喝的,他闻个味都头晕脑胀,更何况漱了个口。
李桥探了探他脖颈上的温度,酒力已经稍下去了些,身上还是有些热热地。
温娇娇抓住她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迷迷糊糊道:“怎么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李桥叹了口气,“是啊,我都把后院要种的地犁好了,还扎了架子。”
温娇娇歪在她手心里眨巴着眼看她,“姑姑,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呀?”
李桥拿枕头给他后腰垫了垫,让他窝在床上坐着能舒服些,“为什么这么说?”
温娇娇声音糯糯道:“说好了要帮你干活,到最后还是在屋里睡了一天觉宋六娘的男人高大威武,温屠夫就从来不会去吓他。还有那个刘主簿”
李桥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刘旖儿,“刘旖儿?他怎么了?”
温娇娇说着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星星点点的神伤,委屈道:“走之前,他跟我说你自己过得就已经很不容易,多我一个吃白饭的,只会给你平添负担。”
温娇娇咽了咽,其实他没有把话说完,刘旖儿除了这句,还说了别的。
他说只要自己肯留在清河,不再跟着李桥,他就可以以县主簿的身份帮他调查过往身世,找到他曾经的家。
但温娇娇拒绝了,依旧跟着李桥回了山鸡村。
他做完这个决定以后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也是这一趟清河,温娇娇才清楚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大概是从她给自己带的那一袋糖炒栗子开始,又也许是她花重金为自己买下的那件漂亮的珠光锦长衫开始。
他早就不想跑了,他想一直留在李桥身边,哪怕她以后可能会嫌弃他,会抛弃他。
温娇娇上前抱住李桥,轻轻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小声地问:“姑姑,你以后会因为我是累赘而不要我吗?”
李桥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安抚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孩子一样,“不会,只要你心甘情愿,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温娇娇借着酒力,抓着李桥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眼神真挚而炽烈,他口中说着近乎是毒誓一般的话:
“我是心甘情愿的,姑姑,如若我有一点不甘不愿,那这颗心便立刻死掉烂掉,它从今往后都是为你而跳动的,姑姑这颗心和我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手心下跳动的心脏是如此鲜活热烈,清晰得好似就被李桥握在手中,稍稍用力便能扼住他的血脉。
她终于是信了,这颗心是真诚待她的。
即便在花柳巷那样的地方摸爬滚打过,他眼中也没有半分翠翠那般狡黠的精光,身上不染一丝脂粉俗气,清澈得像他们日日共浴的那汪溪水,也像参天的槐树旁那轮光洁的月亮。
既然如此,她也愿意不再计较他过往的身世,只看当下、眼前的这个人。
“好,我信你。”
李桥摸了摸他温热的脸颊,“但你今天醉了,早点睡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李桥正要给他盖被的手却被温娇娇抓住,他倾身贴近她,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不睡,姑姑必须告诉我一个答案,我已经告诉你我的真心了,可你的真心呢?”
李桥只当他是喝醉了撒娇耍赖,顺着他哄:“我的真心也如是,好了,别闹了。”
无奈刚把人从身上揭下来,他又黏黏糊糊地缠上来,在她耳边恨恨道:
“我骗你了,我没有睡一整天,下午姑姑和宋姐姐说的话我都偷听到了,我本想去帮你种小果子的,可我不小心听到了姑姑不信我你不信我”
李桥惊讶地推开他,“你不是醉着嘛?”
温娇娇那双被酒气熏得微红的眼眶盈着些许泪光,指了指自己脑袋道:“我醉着,但这里很清醒。”
李桥自然还记得午时同宋六娘说过的话,如果温娇娇一字不落地都听了进去,那也许是真的伤到他了。
“这就是姑姑一直不肯要我的原因嘛?”温娇娇有些着急地去拉李桥的手,“宋姐姐不是已经说了嘛?姑姑没有什么损失的,是我自己对你死心塌地,是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
他拿着李桥地手胡乱地在自己身上乱放,一点点褪去外衫和中衣,“姑姑别不要我我不比刘旖儿差的”
李桥看他这副诚心诚意主动请缨的样子,实在再也不想忍了,扯着他的领子直接封住了他的嘴。
他的唇齿李桥如今已经十分熟悉,更是十分清楚他口中敏感的位置,只消用舌尖轻轻地扫过他的上颚,身子就会发出微微的颤抖,并听到她想要听到的声音。
李桥换了口气把人暂时扯开,欣赏着他雾气朦胧失去重心的双眼,不怀好意地直言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比刘旖儿差,毕竟你不是回回考核都拿满分吗?”
温娇娇被她亲得发懵,好不容易才在七荤八素的脑子里把她这句话逐字逐句地拼凑起来,“考核?什么考核?”
李桥像拆包袱似的,慢条斯理地解他腰间的带子,不急不徐罗列道:
“什么柔骨架,合欢椅,你都能无师自通,不同于其他人需要一直系着束腰带维持腰身,天生就是如此盈盈一握”
她边说着,边拿手在他腰上比划,温娇娇被她弄得发痒,他腰上的肌肤最是敏感,下意识地就要扭着挣脱。李桥的手却似铁钳一般牢牢地将他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还有你说的那个‘四艺’,不是琴棋书画的那个四艺,昨天你只给我讲了,我还是有些一知半解。”
李桥笑着看他:“姑姑比较笨,可能需要你给我逐个演示一番,我才能理解透彻。”
温娇娇听她说这些话,早就脸红到了耳朵甚至脖子,快要滴血了似的。又不敢看她,又不忍心错过她这么对待自己时的所有表情。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自己都觉得问了个蠢问题,这些南院里男倌间的秘辛,除了同行谁还能知道如此细节,李桥定是在清河时已经去过了花柳巷,还找他相熟的人打听了他在青楼时的事。
“生气了?”
李桥看他把脸别过去,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本就知道姑姑不信我,但没想到竟疑心我至此。”
温娇娇眼里的泪光更盛,他报复似的说一些重话,忍不住反复自证清白:“姑姑何必要千方百计去听别人说?我可以直接告诉姑姑,若我曾在花柳巷被任何女人任何男人碰过,就教我永生永世做最低贱的奴仆,被凌辱致死!”
他抱着李桥,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胸口,过往在南院里经历过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因为心爱之人的疑心而涌上来,“这等不堪的事,哪有什么天赋可言呢?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厌恶去做那些事,把自己摆成各种各样难堪的样子,搔首弄姿地去取悦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客人’,只为了把自己培养成最好的玩物”
李桥任他抱着听他讲起这些过往的事,像是剖开了光洁的皮囊去给她看最不堪的内里:
“我努力去拿最好的分数,是因为只有做到最好才能吃一顿饱饭,才能不被妈妈们拿着沾着油的鞭子抽打。只有一直保持着最好的成绩,妈妈们才会真的相信我是甘愿做这一行,才会放心我独自住一间房,不必时时刻刻拴着脚铐,还能跟着她们去上街挑衣裳。”
李桥摸着他的头发,像摸小动物似的,“所以你才能逃出来对不对?”
温娇娇点点头,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流,洇湿了李桥的衣服。
“姑姑,不要讨厌我,不要嫌弃我,好吗?”
李桥擦擦他的眼泪,“你做得很好,也很勇敢,这并不丢人。”
温娇娇听到她这么说,才终于敢一点点把头抬起来看她。
李桥看他时的眼神大部分时间都是平静无澜的,逗他时是揶揄不羁的,骂他时带着些许半真半假的怒意,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李桥的眼里看到了心疼。
李桥摸了摸他的脸道:“我只是想更了解你,想知道你在遇见我之前过往的一切,所以别怪我好吗?”
温娇娇用力地点点头,“我永远不会怪你。”
他轻轻俯下身用嘴衔住李桥领口的衣料,像一只灵巧的小鸟在她的胸口啄食,“但姑姑以后要是想了解我,直接问我,不要再去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
李桥任由他动作,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会为了接近你,说我坏话。”
李桥笑起来,不禁想到了那个翠翠,还真被他猜中了,“你不是和那个翠翠很要好吗?他还跟我说从前你们一起在院里学习时,他最崇拜的就是你了。他说你‘四艺’学得最好,唯独文科有点烂,那个什么叫眠心术的文科,你成绩垫底,但这门他第一。”
温娇娇听李桥真信了这话,气呼呼地在她身上咬了一口,闷声道:“才不是,他就是跟你胡说八道,四艺不过是基本功,根本不需要什么考评。”
他抬起头来,漂亮的双眸目光突然变得很奇异,盯着李桥说:
“文科里的眠心术,学得最好的不是翠翠,明明是我。”【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