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还没有开门, 兰海就“看”到了林怀。
她现在的这种“看”更多的是一种用精神力的探查。早在她是三重天的时候已经有这种能力，不过那时候更多的是一种感觉，而现在, 是真的能在脑中成像了。
所以林怀此时的表情, 兰海也都清清楚楚的。
我应该不动声色，我应该泰然自若, 我应该……
这么想着, 兰海还是有一种想翻白眼的冲动，不过她当然没有翻, 甚至在看到林怀的时候, 她还用了一种, 带了点无奈的语气道：“都说林大人你不用跑得这么急了。”
“这次是真有点事要同兰姑娘您说。”林怀什么样的情商, 他当然知道兰海其实不是太愿意看到他。
他也知道自己跑得次数太多没什么好处。
甚至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跑。
但, 他忍不住！
多少年了！他费了多少工夫, 做了多少事情, 背负了多少骂名, 甚至千古以后，别人提到他林怀, 恐怕都要吐口唾沫。
虽然他其实是无所谓的, 但有时候，在自己独处的时候, 也会不由得怀疑。
那三天，真的不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这么追寻下去, 真的能找到吗？
有什么意义呢？
他是一个太监。
是没有后的。
他已经站到了这个位置上，有点追求……也应该求个身后名了。不说像那位太史公那样后人赞扬, 起码，不至于遭人唾弃。
但最后他还是在这条路上走到了底, 不是没办法回头，而是，就是想，就是……无法放手！
而这一次，他是真真实实的看到了希望！
那天院里，兰海就当着他的面漂浮了起来……他也能做到，在一定程度内，他也能离地几寸，但也不过就几寸，而且坚持不了几息。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是这世间顶尖了。
他知道武林人士都在追求四重天，但任他们怎么努力，也是追求不到的。因为四重天，本就不是这世间法！
他敢肯定，兰海在进他这个院子之前，还没突破到这一层，但就在同他相处的那个过程中，就突破了！
他感觉到的那种庞大的能量不是错觉！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显然，兰海是真的能接触到那个层次的！何况，她还知道他早先的那个称呼！
“林大人，您的愿望……是还想回到那里是吗？”
那一天，兰海再问出他的道之后停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然后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是。”他连忙应声。
“那很不容易。”
“……是！”
兰海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叹了口气，那口气有些为难，有些犹豫，他立刻道：“我知道那很不容易，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不管是什么！不管是什么！”
“那也不见得能成……”
兰海还是一副不是太愿意的样子，他则立刻表示那也没有关系。当然，不用事后，在当时他就知道兰海那是故意对他说这些的。
但那又如何？
别管兰海让他做什么，只要真的，能让他再回到那三天他都是愿意的。
不能？
那……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他反正也找不到别的路了。
但兰海的身体真让他忧心，明明早先还好好的，就在他那个小院里就急转直下。
他也知道没什么用，还是忍不住五天来个探望，三天来个补品。这一次他就又得了一个好物件，给兰海拿了过来，知道她其实不太愿意见到自己，又找了个借口……
嗯，是正好也发生了件事。
“东梁那里出了点事情……”
兰海看向他，林怀道：“您知道，东梁那边，大多是女子。万山长就想在那里教《女戒》，但被学生们联合抵制了……您知道，其实大多数学生对这事无所谓的。”
兰海一笑，林怀也一笑。
林怀知道兰海知道，也知道兰海必定知道自己知道她知道，不过
他还是笑的谦卑、自然，然后以一种叹息的语气道：“万山长为此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差点把刘姑娘给开除出去。”
“那林大人觉得，要如何？”
“也是要看姑娘的意思了，若是就学《女戒》这些，想来也就没什么事了，其他地方，可能也能接受了。”
兰海没有马上出声，她知道林怀的意思。
虽然因为各方面配合，书院的事情强压了下来，士林中却是一直有意见的，而如果这时候就让第一个开学的东梁那里就教他们能接受的，其他书院的处境就会好很多。
这大概就相当于我虽然把房顶给你掀了，但又给你拉个蓬。
“学什么，我其实是没有意见的。”兰海说着，又擦了擦嘴角，“多费一点时间，也无所谓。”
林怀一凛。
林怀走了，赵尚有些犹豫：“阿妹……”
没等他说完，兰海就摆了摆手：“阿兄的意思我明白，我其实也真不是太急。”
她急，她当然急。
探索的道要如何实施，英雄大会所能提供的反馈真不好说。
她能突破到四重天，别人是不是能突破，也不好说。比如林怀，这么长时间了，也还是在三重和四重之间；再比如谷斐几人，现在也没有突破。当然，他们是提供了能量。
因为又一次看到了四重天的希望，谷斐和高李二位长老又提供了一波能量。
但，他们还没有突破。
所以英雄大会开了，能量她是一定有的收，但如果没人能突破四重天，那变化之后的探索，也就并不成立。
所以还是要看书院和吏员了，其实她后面还有一系列手段，但现在实在不太适合拿出来。
但这话她显然是没法同赵尚说的，就是一开始也没办法，所以她最初同赵尚以及谷斐等人说的是，林怀，是被她忽悠住的！
“我不知道真假，但他可能真的见到过一些奇人，所以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想要再见到那个奇人。而现在，他觉得我和那些奇人有关，想要通过我见到他们。”
……
赵尚和谷斐等人听的都是面面相觑。
林怀想要变回男人他们是能理解的；林怀想要长生不老他们也是能理解的，而林怀就想要再见到那些奇人！
这些年他做的那些事，就是再为了见到那些人？
李长老是个大大咧咧的，当时就道：“他没病吧？”
谷斐一向端正，虽然对两位长老都尊敬有加，两位长老逾越也会说上一说，此时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对兰海道：“此事当真？你没有弄错？”
兰海点头。
“那……你认识那些奇人？”
“自然是不认识的。”
……
…………
“所以我寻思着要给他找点事做。”
“找点事做？”
“民为贵社稷次之……”兰海慢慢地说着，“找点对官员对朝廷可能都没有什么好处，但……对天下百姓有益的事情！”
这么说着，兰海小小的调动了一点二师兄的力量。她并不可能调动太多，二师兄也没有太多能量，但过去为了不影响她二师兄都是同她尽量保持距离的，而在此时，就拉近了一点。
维度的差异立刻显露了出来。
谷斐和赵尚立刻就觉得兰海整张脸都在发光，而且，她还在吐着血！虽然因果并不成立，可在这个时候大家都觉得兰海是在为天下百姓操持！
嗯，兰海是没办法。
二师兄选择的是守序阵营，而且是偏正义的——这和他的基调有关。他一开始让兰海完成的任务，就是完成男主角的执念，而不是噶了男主角。
那她这个探索，也要是这个方面的。
有变化，但要是正义的。
谷斐和赵尚，都不是多么忠君的……
现在的皇帝，乃至现在的朝廷，都不怎么可爱。何况谷斐是蜀山掌门，而蜀山，真追寻的话也有个大几百年的历史，朝代都换了三个。现在别说兰海提的只是可能对朝廷没好处的，哪怕对朝廷有那么点坏处，但有利于百姓有利于蜀山，谷斐也没什么意见。
赵尚也差不多。
虽然他现在是锦衣卫的老大，但就同历史上众多官越大越没有忠君思想的官员一样，赵尚对天宝帝也没有多少忠诚度。
当然，要是平常状态下，他们对兰海这话可能还要有点反应，毕竟还要考虑一下成本问题，真让林怀做事的话，做一些大家都能接受的事不是更好？
但当时兰海那简直是闪闪发光，赵尚和谷斐等人都觉得要是反驳她简直就是丑陋的了。
事情就这么成了，但现在，赵尚又觉得不用急了——他在朝中，更能感受到被压制下的暗流。
而且，他对于女子上学读书也不是太能理解。
兰海知道这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当下就道：“但阿兄应该知道，奇人，很多时候是不能以常理论之的。”
赵尚不由自主的点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能理解的，不过到底理解了什么……他也不是说的太清。
而此时，远在东梁的万老爷，都不是不太清了，而是，完全就糊涂了！
训斥？
他竟然遭到了训斥？
女子学《女戒》到底哪里有错了？
92第九十二章
万老爷是不知道背锅一说, 否则必定要认为自己背的这口锅能装下整个东梁。
那书院山长是他想当的吗？不是啊！
那女学生是他想收的吗？不是啊！
那骂是他想挨的吗？更不是啊！
可现在，为什么错的都是他了？
万老爷病了。
真病了。
躺在床上，虚弱的看着窗外, 思考着人生。
“老爷, 夫人来了。”外面有小厮的声音，他没有出声, 他不想见万夫人, 但万夫人还是进来了。
万夫人穿了件桃红色的罩衣，戴了个珍珠步摇, 嘴唇红润, 满面红光, 万老爷不由得闭上了眼。
“老爷可好些了吗？”
万老爷没有说话。
“我着人炖了点鸡汤, 老爷用一些吧。”声音婉转, 说不尽的温柔。
“我死了, 不更趁你们的意？”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万夫人泰然自若的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碗, 又挥了挥手让那丫鬟出去了。
然后自己又来回的用调羹搅拌着鸡汤。
这鸡汤是真的下功夫熬了, 虽然这碗里的看着素净，就是黄橙橙的汤, 但该加的东西都不少, 此时伴随着万夫人的动作，香气就散了开来。
万老爷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在万夫人一调羹送到嘴边的时候, 一时不察就张开了嘴，不过随即, 他就又别过了头。
万夫人叹了口气：“老爷这又是何必。”
非常无奈，一时间万老爷竟有要流泪的冲动, 不过随即，他就调整了情绪：“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是你教出的好女儿！”
他不是傻的,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后来随着那什么皇女传在东梁流行，渐渐的，也知道了一点东西。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出来的，在他看来自家女儿绝对没这个能耐。那书是言语粗鄙，内容粗俗，但……也还是书！
作为一个文人，万老爷是知道写书的艰难的，特别是那种前因后果都交代明白的书。
短的尚且，长的，很难不出纰漏。
而那本皇女传是少有的大长篇，而且，基本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这不是自家女儿能干出的。
他也想过兰海，但更觉得不能接受。
一介武夫，写书？那淫、乱的都写不成！
不过这书绝对同自己的女儿有关，这要在过去……早先……以前……
万老爷想说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不过想着想着都有一种灰心丧气的感觉，因为在他的感觉
离，已经有很久很久，他在这个家里说话不算话了……
但再怎么说，那刘喜儿就是证据！
什么已经被放出来了，什么已经不是他们万家的人了！不是她们母女几个捣鼓，他就不信那刘喜儿会来上什么学！
还什么刘曦！
呵呵！
“迎春是和普通姑娘不太一样。”万夫人慢慢地道，“这是福是祸我也不是太能说得清。”
万老爷都知道的事更不要说她了，一开始，她就是害怕。这种书，姑娘们就是看看就有可能名声有碍，更不要说参与进来了。
当下就勒令万迎春不能再做了。
但万迎春却没有遵从。
“娘，这事，小海也知道呢。”
“她知道也不行！”
“但我觉得，很好啊。”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脸庞还是有些稚气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一时间，万夫人甚至有一种惭愧的感觉。
这样的坚定……她有过吗？
“那也不行！这、这若被人知道了……”
“娘，你不早说过我可以招婿吗？”
“这和招婿没有关系，你、你以后……”
“我若真的不嫁人，以后又会怎么样？”
她皱了下眉，正要回答，万迎春就又道：“是，这不仅会有名声问题，不仅影响我的婚姻，可能还连带着别的。但是娘，他们最多议论议论，除此之外，又还能怎么样呢？只要小海在，他们能拿我们如何呢？”
“那要小海不在呢？”
说完这一句万夫人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兰海在，万迎春只要不捅破天，最多也就是名声有碍，找夫婿有些困难——还不见得就真困难。当然有那种在意这个的，也自然有不在意的，还有虽然在意，可因为种种原因不在意的。
而要兰海不在……
万夫人有些想象不到了。八角楼的那些钱财，其他地方的一些份子……是的，其他地方。
万夫人不是一个贪心的，八角楼的收益已经足够，哪怕后来少了一些，她也是知足的。
但她们这个圈子里总有不知足的，总有看到别的好的，也想伸伸手的，那在别人都伸手的情况下，她说不得，也要伸一伸。
这些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实在太常见了，而且她一向有分寸，那坏良心的钱是绝不会拿的，但要说事事都经得起查……也不是。
更何况她家族那边这些年也做了不少事情，虽然她经常耳提面命，他们家的家风也并不肮脏，但不用问她也知道绝不可能完全无暇。
这些事情，没有事的时候自然是花团锦簇，可若有了事……
想到这里，万夫人就有些心中发颤。
万迎春握着她的手：“娘，没有事的，阿海武功高强，必然不会有事。”
万夫人回的，只有再一声叹息。
她想说，哪里就是武功的事情？
早先府尊夫人同她交好，那兰海还没上蜀山呢！是她那个阿兄！而她那阿兄就算武功高强，若是有个好歹……
“所以娘，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积蓄自己的力量！”
她一怔，狐疑的看向自己的女儿：“什么？”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娘，我甚至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做，但，我知道我们要积蓄属于我们自己的力量了！”万迎春两眼闪亮，万夫人忽然的就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早先她总觉得女儿幼稚，虽然懂事，却幼稚；虽然她教了很多，却幼稚。这不是她这姑娘蠢笨，而是环境如此。
家里只有一个楼姨娘，还是她早先的贴身大丫头，虽免不了有些小心思，却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她那女儿也是如此。
万老爷在外面有什么人她不知道，却是再不可能进家门的。而且万老爷本身，在这家中说话也不是太管用的样子。
这出到外面，人人都敬个三分，天长日久，就把这丫头给养的天真了起来。
有时候她还想，若老二不走，她这大姑娘可能也不是这样了，老二不太讲道理的时候，她这大姑娘想的可多呢。
但再没有把自己舒服的环境往不舒服的方向弄。
而现在她忽然发现万迎春也许天真幼稚，却是有自己想法的。
当然，要说万迎春就这么说服她了，那当然不可能，可是，她也真不知道要如何阻止了。
最关键的是，这阻不阻止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拿这事问过楼姨娘，楼姨娘也同她一样，一筹莫展，最后两人只能自我宽慰，不管如何，总是孩子们开心了。
既然结果都一样，孩子们开心，总比不开心好。
“你……”万老爷一听她这话，立刻来了个鲤鱼打挺，“这还能是福？这、这……”
万夫人慢慢的搅拌着鸡汤：“那不如老爷给大丫头找一门好亲事。这亲家起码要是二品以上，在朝中还要有底蕴，最好在宫里也有能说得上话的，老爷若不能，好像也没别的法子了。”
她一开始说的时候，万老爷瞪大了眼，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架势，不过随着她最后一句出口，万老爷僵在了那儿。
“我们女人家搞的，到底都是小玩意儿，关键还是在老爷这里。”
“若不是你们弄出来的那些东西我怎么……”万老爷本想说要不是万迎春又是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又是让刘喜儿去书院，他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里，但和万夫人的目光一接触，他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没有这些，他也是山长！
“我知道老爷心不顺，但在我看，这主要是老爷想的太多的缘故。”
万老爷瞪着她，万夫人也不看他，只是慢慢的摆弄着调羹：“老爷既不想得罪人，又想有好名声……我说句老爷不爱听的，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女子学女戒哪里错了！”万老爷再也忍不住道，“就是你们不学女戒，咱们家才是这个样子！”
万夫人抬起头，万老爷也瞪着她，怎么着！怎么着！他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女子是不是该学女戒，我不同老爷辩，但老爷这书院是怎么出来的？一开始说的是要学什么？有说来的人不同性别不同就要学不同的吗？”她说着站起来，把碗往桌子上随便一丢，当的一声，把万老爷吓的头皮都有些发紧。
万夫人向外走去，来道门边的时候：“首鼠两端是最要不得的，老爷若想不通这个理，那以后还有的难受呢。”
她说着，走了出去，万老爷看着门，气的推倒了桌子。
女戒要在全天下推广，要让所有女人都死记硬背，要……他喘着粗气，咬着牙，最后，却是一声大吼。
万夫人说的对，他知道，这该死的女人，说的是对的！
让你们都逼我！让你们的都逼我！
他咬着牙，想，从今以后，从今以后，我就让你们看看逼我的下场！
93第九十三章
万鹏海, 字空名，东梁太康人士，自幼敏而好学, 才智出众。十二岁得中小三元, 轰动一时，十七岁喜中举人, 此后二十年, 屡试不第而刻苦攻读。天宝元年，空名任向学书院山长, 非议之中推广学识。真圣人之举！
……
是的, 这里的万大圣人, 即是万老爷, 历史, 就是这么有趣。
这
种评价并没有过错。万老爷是早早的就得了秀才, 早早的就成了举人, 然后又是真的二十年没有再前进一步。
这样的人, 在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虽然这放到个人身上会叹息会无奈会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但放在滚滚时光的长河里, 实在是太多了。这里会专把他给拿出来, 是因为他做的事，从某方面来说, 影响历史了……
嗯，这一点, 万老爷此时是不知道的。
在被万夫人奚落了一番后，他就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其实万老爷的心理是非常强大的, 早先那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戴下来，他也挺过去了；兰岚带着女儿出走, 他也挺过来了。
前者也就罢了，虽然那帽子绿的发亮，差一点就要冒出光了，到底知道的人也不是太多，后者……那是全东梁，乃至更远的地方都有人知道！
而在那之后，他就夫纲不振，说是一个老爷，在这府里连前三的地位都排不上，所以本来万夫人的这点奚落，万老爷最多也就是在看看窗外，四十五度的表达一下忧郁，是不该有太大改变的，主要原因还是，他不变，也不行了！
他是想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是还想维护读书人的尊严，但上峰不愿意，上峰的上峰也不愿意，偏偏呢，那些读书人也不能体谅他的苦衷。
早先万老爷病不只是上峰训斥，还因为，被丢了东西……
而这一下，万老爷就完全放开了。
于是这一天，刘曦就又看到了万老爷。
虽然是山长，万老爷却是轻易不会在学生面前露面的，不仅不在学生面前露面，他甚至几不怎么见老师，但这一次，他把全校二十一人都招了过来。
二十个女学生，外加一个男学生胆怯的看着他。
是的，还有一个男学生。
这个男学生本来是东梁的一个乞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只能估摸着，大概十三四岁。
一般来说，他这个年龄的乞丐已经不能说是最底层了，总是有了点身高力量，可以去欺负更年幼和病弱了。
但他和最底层的也相差无几，因为他总是要不到东西。
一个乞丐，要不到东西，怎么说也不能算是一个好乞丐。他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总隐隐的觉得，这是不对，他的一生，不该就这样。
向学书院一有，他就动了心思，不过那时候他不敢过来。
读书人的事情，和他这臭乞丐能有什么联系？
直到一个又一个的女孩进去，最后，还有一个女乞丐被书院里的一个女学生给拉了进去。
“那是专门给女人读书的地方呢！”总是坐在庙前行乞的老庙头一边抓着虱子吃，一边笑道，旁边也有几人跟着笑。
他蹲在旁边莫名其妙。
女人读书的地方，又怎么样呢？
那总是，读书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一句，但是这个想法出来后，就不断的在他脑中出现，然后那一天，他就走了进来。
他庆幸自己走的够快，因为不出两天，这边就不招学生了！
他是这个书院，倒数第二个进来的学生。
此时看到万老爷他有点害怕，害怕他把他赶出去。他听说这里要叫女戒了，他愿意学女戒！
他是这样的想法，其他女学生也差不多，只有刘曦稍稍有些例外。她的确，算是万迎春给派过来的。
刘曦对自己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无比满意。
她说她已经脱籍，不是假的，她娘真的嫁给了庄子上的一个童生。
对于她娘再嫁，她本来是有几分意见的，主要是觉得没必要。她们母女俩现在的生活多好啊，整个庄子，几乎就是她们说了算。
庄子主要是养梨树，这些梨过去是卖的，后来八角楼生意好了，就都供到了楼里。
梨汤、梨膏，还有后来推出的梨子汁，过去这些梨子还要做成冻梨或者干脆贱卖，后来是还要到外面收购。
梨子的出息已经足够，但庄子上嘛，总免不了要再养点鸡鸭鹅羊之类的东西。
这一些，最多就往府里送一送，毕竟不多，要是供楼里，那是怎么也供不了的。刘曦早先在府里的时候就知道，八角楼的生意，只是羊，每天就要两只，还要猪、要鱼，牛有些不敢大鸣大放，但偷偷的，也要半只一只了。这还只是一个楼，四边县城开的还有。
所以这些东西，也就是给府里的一点孝敬，不过府中也不指着这个。他们这个庄子是万夫人早先的嫁妆，这些年，万夫人又添了好几个庄子，有专门负责饲养的。
这些东西，他们母女都可以吃。
当然，他们深受万家大恩，是再做不来那奢侈之事的，但每日杀只鸡或者鸭同府里的人一起享用，也不算什么，早先的庄头也是如此，不过他那只鸡大多自己吃了，只有一些鸡杂会让给其他人，到了她们母女这里，一些肉也会给大家分享，所以人人都说她们母女好，有那不懂事的，还说她如同姑娘似的。
她怎么会像姑娘？
她怎么可能像姑娘？姑娘，那么好！
不用无休止的翻跟头，不用喝个肉汤都要等日子，还再嫁干什么？而且不是她说，那刘童生，长得实在一般！
但她也要承认，那刘童生，也真的有趣。
竟然问她要不要来跟他学认字！
“虽然不能科举，但你认了字你记能看书，看了书，你就能看到更多东西了。”
“什么东西？”她忍不住问。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刘童生摇头晃脑，她忍不住笑了。
刘童生想要说什么，她已经先一步道：“这不是屈原的《天问》吗？”
刘童生瞪大了眼：“你识字？”
“嗯。”
“好好好，那你要不要看看这《天问》？”
她再次忍不住笑了，她没有再反对她娘的亲事吗，隐隐的，她觉得这个刘童生是不一样的，她娘就算嫁了，应该也不会再受委屈。
这刘童生，家中也有好几倾地呢。
她没有想脱籍，但大姑娘还是给她脱了，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姑娘却直冲她翻白眼：“是我死了还是老二死了？”
“姑娘怎么能说这话！”她一下就急了。
她没有跟着她娘住到刘童生那里，就连她娘，也仍然在庄子上工作：“只是在家呆着有什么意思？”
她娘这么说着，但却帮她张罗亲事，她不想嫁，她娘却说帮她挑个好的。
“不嫁日子不好过着呢，最好是招婿，但咱家……”说到这里，她娘叹了口气。
她心烦意乱。
她不是害羞，是真不想嫁，但她也知道她娘说的对。真成了老姑娘，各种说闲话的，就都来了。
现在见了她笑呵呵的，以后见了她可能就是冷嘲热讽。就在这个时候，大姑娘来问她要不要上学。
“上学？”
“嗯，同男子似的上学，到学校去读书！”
她有些疑惑，大姑娘立刻表示她不愿意也没关系，本来应该是她去的，但现在还不到时机。
“老三说……对不起！”
大姑娘有什么对不起她的？虽然她不懂，但，既然大姑娘想让她做，那刀山火海她也要做！
对于她来上学这事，她娘有些疑惑，刘童生却欢天喜地：“是好事是好事，若你们女子也能读书，这世界就会更好了！”
她发现刘童生总会说一些乍听起来莫名其妙，但细想起来是有道理的。若女子能读书，懂得更多的知识……那一定能做更多的事情！像大姑娘，就懂很多！
她来了，她知道大多数人都不欢迎她来，但她还是来了。然后她就成了这东梁的名人。上一次休息，她说去给大姑娘请安，一走出院门，就有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但她不在乎，她过去翻跟头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看她呢！
刘曦看了万老爷一眼，就又低下了头，毕竟是大姑娘的爹，她要尊敬。
“人只能为人，由腹有诗书！你们既进了我向学书院的院门，
就是圣人弟子，从今以后，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我向学书院不问出身，不问性别，有教无类，尔等也不要以出身、性别自误！”
万老爷言语严厉，表情严肃，春日晨光之下，让人看不出面容，刘曦一阵恍惚，连同其他人不由得一起应了一声——“喏——”
星海之中，二师兄的那颗星子，隐隐的恍惚的，凝练了一点，他连忙去探查，又仿佛没有。
嘤——
他发出一声嘤咛，正在练字的兰海嘴角一扯：“你不是高层生命了吗？”
“……假的。”
……
94第九十四章
兰海继续练着自己的字。
早先她对自己的字是很有几分信心的——小楷都能写的不错了！比她的钢笔字都好看。
直到她发现, 若若都比她的字好看！
若若啊，虽然在这里赵尚并没有介绍过她，大家也都自觉地不谈论, 可兰海知道啊！
若若在原著中虽有妖女的称号, 却大多说的是手段，和琴棋书画没有半分关系。在这里, 和若若的闲聊中, 也谈到过。
“我也就是识几个字，没有什么学识。”
“这是自谦吧？”
“实话呢。”这么说着, 若若叹了口气, “我师傅去的太早, 她一身本领, 我半分都没学到……好吧, 武道功夫倒是学了一点, 学识能力是没有的。”
兰海当时没说什么, 后面又找了唐心若问。
唐心若早先面露怪异之色, 半天才道：“咱们也不科举。”
“就说字是不是好看！”
“挺规整的。”
……
“小海啊，人也不能十全十美了。”！！！
兰海没有想过十全十美, 但她早先对自己这一手毛笔字是得意了很久的, 现在……总要不丢脸！
她练的用心，二师兄等了片刻, 又嘤了一声，这一次还伴随着埋怨：“都怪那万俟万, 若不是执念太深，我也不至于贸然升级, 若我们再经历两个世界，又哪里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说起来是高层生命了, 却是要什么没什么。”
“倒也不完全。”被他吵的没法，兰海只有暂停。
“什么？”
“我觉得你比过去有脑子了。”
星海中的二师兄一阵晃荡，想要反驳，又有些胆怯，停了片刻才再次道：“反正都是那万俟万的错，你现在身体不好，我也是个虚的，若是有起歹意的，咱们都危险！”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二师兄一个卡顿，兰海道：“我过去，就是一个培训老师，后来虽然改了行，也就是个公关，了不起了，加上个高级二字，你若让我教人个东西，谈判个事情也许还行，处理国家政务……你找错人了。我现在能有把握的，也就是有教无类，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二师兄一阵语塞，他现在嘤嘤嘤也好，埋怨万俟万也好，都是想让兰海再捣鼓点别的东西出来。
作为一个新生的高层生命，他虽然靠燃烧能量虚张声势吓住了其他生命体，却是个虚的。
虽然概率不大，可万一有那个混乱阵营的跑过来，他十有八九就要倒霉。刚才他本体好像凝练了一点，就刺激了他一下。现在被兰海一盆凉水浇下来，又茫然了。
改变容易，正向改变……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但什么都不做，他又不安，正要再说点什么外面就传来万俟万的声音。
二师兄一怔，兰海轻笑一声，二师兄在她脑中杀气腾腾：“他竟然还敢来！”
“他已经来了。”兰海这边回着二师兄，那边打开房门，果然就看到一身淡蓝色衣衫的万俟万，他年龄并不大，这衣服也显得青嫩，但他周身就是有一股沉稳之气，兰海每每见了都不由得要在心中暗叹一声——不愧是写出来的男主角。
现代影视总喜欢弄什么霸总，但演出来的，十个有八个没那个味道。这写出来的就不一样，容貌周正，气质稳定，兰海虽没什么遐想，看了也觉得赏心悦目，“莫师兄？”
万俟万垂了下眼：“兰师妹。”
他同兰海当然不是什么师兄妹，不过最初他留下来，说的是蜀山的一个外家弟子的弟子，算是有个身份。
哪怕现在林怀对他们表露的再忠心，这一点，也没有对他暴露过。
“师兄有什么事么？”
“师妹……身体可好些了？”
“好很多了。”兰海回道，脑海中的二师兄杀气腾腾，“他还敢问！还敢问！”
兰海没有搭理他，这二师兄晋级后仿佛有了脑子，但……不多。
万俟万又看了她一眼，她此时面带微笑，眼若星辰，穿了件桃红色的马面裙。
这样的颜色总免不了有点粉嫩，她却有一份额外的洒脱，只是站在这里，就让人觉得舒朗。
但她的皮肤却没有什么血色，下巴也没有什么弧度而变成了尖的，同早先在崖底，大不相同。他不懂医术，也觉得这同“好很多”没什么关系。
“莫师兄？”
“兰师妹……早先说的四重天，能否让我试试？”
兰海一怔，万俟万道：“我好像……也差不多三重天了。”！！！
万俟万是早就二重天了，虽然他先前没感觉，但他在悬崖下面，同一干猴子打架的时候，就差不多到了这个层次，后来同兰海一起上来，学上一些招式，差点把林元寒给打趴下，当时很是刺激了小林师叔一把，这段日子那是进步神速，马上就要突破了。
早先谷斐等人也很是震惊——会让万俟万挂上蜀山这个招牌，多多少少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兰海倒不惊讶。
这是位面之子！将来干翻大BOSS的存在，二重天算什么，但她现在也有些惊住了。
这就，三重天了？
这、这也太快了点吧？
她有这种感觉，二师兄更有点受不了：“他竟然要三重天了，竟然！”
兰海此时正在惊讶，听到二师兄的话，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万俟万也连忙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就是……没有想到！”兰海回过神，双手抱拳，“恭喜莫师兄！”
她态度爽朗，一片坦诚，万俟万放下了心，随即有点羞涩道：“昨夜偶有所得，就到了。”
兰海一怔：“昨夜？”
“昨夜……”万俟万想了下，还是说了出来，“昨夜夜空，同我在谷底见的，非常相似……还有所区别，但很像了。”
“莫师兄是想起……”兰海突然停了下来，在万俟万刚这么说的时候，她也没有想太多，还觉得万俟万是想到了过去谷底的生活。
但刚才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归山决》为什么他们这么多人都看不出蹊跷索在？为什么他们这么多人都练不出来什么。
谷斐等人如此，林怀也是如此。
前者也就罢了，林怀，那是真有点奇妙所在的——林怀已经同她说了，他的功夫，主要就是那三天学的。
为了在林怀面前保留形象，兰海没有追问，也知道林怀是跟那仙人学了点呼吸坐卧的方法。
“仙子早先说，我身体弱，学了这个，能活的长久一些。”林怀说的时候一脸感激和向往。
早先郭靖跟着马钰学全真派的功夫，还学了两年，哪怕后来遇上了洪七公，也学了一个月！
这林怀可好，就三天！
而这三天的成果，就碾压了谷斐等人几十年的心血！这绝对是超出世间法了，起码是超出了这个的。
但就是这样，几十年前林怀就拿到了《归山决》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后来又加上她。
她是有系统的！
但系统也没办法，虽然那个时候系统还没有进化，但只从推演来说，绝对秒杀所有人类了。
她早先觉得这有点说不通，但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什么原因，只有归类
为原剧情的BUG了，毕竟，这就是一本狗血言情小说。
而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说万俟万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云雾谷底！
那毕竟，是一处山谷。
而人在谷底，最常做的事，八成就是仰望星空了！
“兰师妹？”她突然呆怔在那里，万俟万不由担心，“你可是又有哪里不舒服吗？”
“莫师兄，你昨晚，是还在练《归山决》吗？”
万俟万点点头：“虽然这门功法你们练起来好像没什么，却和我挺投缘的……”
“那莫师兄练的时候，和星空，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万俟万一怔，兰海道：“师兄不必有顾虑，若不愿也可以不说。”
“倒也不是。”万俟万有些羞涩，“就是我在练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着天上星空……我早先，就是在一天晚上，在家祖那里学得的这个。”
说到这里，他面上也带了几分唏嘘。
作为嫡长孙，他当然是受宠爱的。这套归山决就是他家老爷子手把手教给他的，学的时候并不是多么喜欢。孩子心性，就想学点看起来就威风凛凛的，这归山决则有几分绵软无力。
但他在谷底，寂寞难耐之时，却是这套功法始终陪伴着他，然后在不知不觉，就让他有了这么一身功夫。
想到这些，他微微有些走神，不过立刻就回过了神，他今日过来，是有事情的……
“兰……师妹？”
兰海两眼，比刚才更是明亮。
“莫师兄，你同这套功法有缘的原因，恐怕就在这里了！”
万俟万一怔，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星空？这套功法，同星空有关？”
他这么说着，脑中不由得又一次浮现出云雾谷底的那片星海，想到哪一次次在谷底的练习，不由得，就有某种觉悟，原来……是这样！
而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兰海就觉得脑海中的二师兄像个窜天猴似的一下蹦了起来。
95第九十五章
兰海觉得自己的脑袋现在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平时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二师兄一晃荡就不一样了，简直就像是无限延展。
比如此时，她觉得二师兄这一跳, 足足要有十多米！
“凝、凝、凝凝凝……”足足发出十六个凝之后, 二师兄终于说出了这一句，“足足凝实了一个百分点！”
“一个百分点？”
“快快, 继续同他说星空！”
……
“快……”说了这个字之后, 二师兄觉得不对了，后面的语气无比温柔, “咱们需要同他继续说下去呢。”
兰海低了下头, 才掩饰住自己嘴角的抽搐, 不过她这个动作也惊醒了本来还在沉思中的万俟万, 他回过神：“好像, 真是如此, 这套功法……真的和星空有关……”
这么说着, 他的语气中不免微微有几分疑惑。他对武学不是太了解, 这段时间算是猛补了一番功课，根据他所知道的这些, 武学大概和天份有关, 和功法有关，和老师有关, 但和星空……
哪怕是太阳月亮呢，也不见得有什么关系……吧？
“莫师兄……觉得四重天是什么？”
万俟万抿了下嘴。
“莫师兄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吧？”
“这段时间, 是想了一点。”万俟万垂了下眼，“也许, 这就不是世间法了……归山决果然不是世间法吗？”
他刚才只是太过诧异，此时说到这里, 自己就反应了过来。
“我也是刚才才想到的，但想来，是这样了。”
万俟万看向她，目光幽深，好像在看她，又好像不是，兰海歪了下头：“莫师兄？”
万俟万回过神，摇了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只要我练下去，就会达到四重天是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
“好。”她话还没说完，万俟万就道，见她一怔，笑道，“我想兰师妹是想看我打一遍归山决的……到晚上吧，也许到了晚上效果会更好。”
兰海点头，想说谢谢，又觉得有些奇怪，迟疑了一下道：“麻烦莫师兄了。”
万俟万摇摇头，他张了下嘴，仿佛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我戌时，再来找师妹。”
他说着，就离开了，他一离开，二师兄就欢快了起来：“百分之二！百分之二！已经凝实了百分之二了！”
“这就百分之二了？”
“嗯！”
“做一个高级生命，这么容易？”
“那还有百分之九十八啊！”
“原来还有百分之九十八啊。”
……
二师兄的身体渐渐缩小，直到在兰海的脑海中消失。兰海一笑，万俟万这个事算是意外之喜，不过深想，倒是能解释的通——要不在原剧情中，万俟万是怎么干掉林怀的？
而这里二师兄的收获，大概，就是他们加速了这个过程？毕竟在原剧情中，万俟万要再过两年才能从谷底爬出来……
嗯，应该是归山决又有进步，才上来的。
“戌时的时候，你要不要也给万俟万展示点什么东西。”二师兄又突然冒了出来。
兰海倒也不惊讶，在他还没有形象的时候就能在她脑中来去自由，现在自然更方便。
已经是这样了，没有必要再去考虑什么隐私的问题。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假的！”
兰海一声轻笑，二师兄只当做没有听到。
“我们最新推导出来的燕回飞就挺适合他的。谷斐他们练不好，万俟万指定没问题，我一看这孩子就聪明……”
“让他提前知道归山决的秘密能凝实，要是练错了，会不会又虚化？”
本来还在喋喋不休的二师兄再次戛然，他停了下：“应该……不会吧？那、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兰海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而此时的万俟万则有些坐立不安，他一时欢喜，自家的归山决竟然是这样的！一时惆怅，就因为这么一套功法，他全家被灭门！一时咬牙，虽然赵尚等人都同他说过现在是同林怀虚以为蛇，将来是要算账的，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么七想八想，最后又想到了兰海身上。
那越见苍白的面孔，越发瘦削的身体……
想到这里，早先的各种恼恨火热都消退的干净，只剩下冰冷，那冰并不彻底，但是冷。
所有人都知道兰海目前的状态是不正常的，但大家都装作正常，因为，没有办法。
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所能想到的，也就是自己也成为四重天……如果他进入到那个境界，也许，就能做点什么了？
此时天气渐热，不过酉时的时候天就黑了下来，戌时就完全黑了，但是万俟万走出来就有点傻脸——没有星星！
白天日光明媚，这晚上，却有乌云了！
他站在那里，不免有些纠结，他一向是果断的。谷底生活对他自然有影响，但这段时间，随着他在锦衣卫中当差，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这种影响起码从表面上在缩小。
要是别的事情，他也不会纠结，但事关兰海……
兰海是他的恩人！
“总要去说一下。”他想着，抬起脚步，但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青衣少女缓步而来——正是兰海。
“莫师兄！”看到他，兰海先开口，“我看今天有乌云，就自己过来了。”
“其实……”万俟万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道，“那就到前面桃树前？”
兰海点头。
两人一起走了两步，万俟万缓缓的打了一遍归山决，兰海用心看了，果然……没有看出什么，万俟万自己
也觉得这一遍打的不是太有感觉。
“想来还是要在星空下才可以。”万俟万道，兰海点头，她停了下道，“这归山决既然同莫师兄有缘，那师兄不妨就先练着。”
万俟万看向她，兰海道：“我不是吝啬，只是想着莫师兄既然练这个已有成效，贸然改变倒不好了，不过我这里有一点心得，倒可以同师兄分享，如果师兄有什么疑惑，也可以来找我一起讨论。”
“……师妹说的是。”
“我最近琢磨出一点小东西，师兄不妨看看。”她说着，右手一翻，做了个起手式，之后一个旋身，身体已经来到了半空。
如果此时令狐青等人在，一定会认出这是燕归来，但万俟万并没有学这个，他只是觉得此时的兰海如同一只鸟，或者说比鸟还轻盈的什么东西在空中来回飞翔旋转。
而周围的事物，也隐隐的给在同她做呼应。
道法自然！
不知怎么的，万俟万就想到了这四个字。
四重天是一种境界，严格来说同招式没有关系，但兰海和二师兄为了推广，特意弄了一套帮人领悟的动作，而鉴于这个功法必然是要先从蜀山来的——他们也和蜀山更熟悉，原著中蜀山有名字的人也更多，这套功法也就是在燕归来的基础上改的。
练蜀山功法的人，练这个更容易突破，万俟万严格来说并不算蜀山弟子，但他是这方世界的位面之子，也比普通人更容易有共鸣，随着兰海的旋转，他就觉得一些东西在自己脑中越来越清晰，他现在还抓不住那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那非常重要！
兰海的身体越来越快，他的眼越瞪越大，而在这个时候，兰海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出来。
“秋雨！”万俟万猛地冲上去，兰海抬起头，万俟万一怔，“秋……兰师妹……你……”
兰海擦了下嘴边的血：“没事，只是还差一点没能演示完全，待过两日……”
“不用了！”万俟万立刻道，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你、你先养好身体吧……”
“我真的没事。”兰海笑了笑，万俟万点头，表情非常诚恳，“我先送师妹回去。”
“倒也不用……那就麻烦师兄了。”
万俟万满脸肯定，兰海也就不再拒绝，两人并排前行，万俟万人虽然在向前走，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兰海，后者只装作不知道。
赵尚的府邸并不怎么大，毕竟这是帝都，不过片刻，就到了兰海所在的院落。
“辛苦师兄了。”兰海道。
“你好好休息。”
兰海点头，万俟万看着她走入院内，转过身，用力的握紧了拳头，他要尽快成为四重天，尽快！
而在那边二师兄则有些疑惑，这是有进步了还是没进步啊？没动静啊！
兰海漱了下口，二师兄反应了过来：“你不该吐血了啊，起码不至于就这么吐了。”
“嗯。”
“那、那……”
“你还记得有什么关于绿茶类的书吗？”
“绿茶？这里也有啊，还有白茶、红茶……以泡茶水平来论……”
兰海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行，她实在有点业务不熟啊！早先，没有做过啊！
“我觉得以泡茶水平来说，还是让赵尚找人更合适。”
兰海目向远方，算了，他们还是走大场面吧，虽然万俟万这里好像是个捷径，但再下面，她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很快，万俟万就发现兰海同他，有一种微妙的疏远了……
96第九十六章
要说兰海过去同万俟万有多近, 那倒也没有；现在要说有多远，同样，也没有。
就是在万俟万这里, 觉得不太一样了, 但这只是他自己的一个感觉，要让他真说哪里不同, 他也不是太说得上来。
自然, 除了暗自落寞，他也不会同人说些什么, 这倒是个遗憾, 否则兰海八成会觉得自己茶艺不错, 有进一步提升的可能了。
这是一个遗憾, 不过兰海也不知道, 总的来说, 她这里, 还是花好月圆！
虽然二师兄会不时的嘤嘤嘤, 书院的事反馈的也非常有限。
但二师兄也不是第一天嘤嘤嘤了，同时, 蜀山上下非常给力, 这能量给的哗哗的！
蜀山弟子这几年的各种情绪价值都拉满了，而现在, 又带上了一个更！
他们要组织英雄大会了！
他们要在帝都组织英雄大会了！
说起来蜀山也不是没举办过武林中的这种大会，但次数的确比较少, 从某方面来说，能举办这种大会, 也是一个门派地位的象征。
本来，他们门派这两年三重天哗哗的出现, 他们就有一种自豪感，现在，是这种自豪感落到了实处！
而同时呢，这种大会，他们竟然还是在帝都举办的。
帝都啊！帝都！
少林武当过去牛，有哪一次武林大会是在帝都办的吗？什么，他们蜀山被收买了？哈哈哈，那武当的某某真人，还受过朝廷封赏呢！
武林人士对朝廷的情绪是颇有些矛盾复杂的，大概就是，真有事了，老子才不鸟你，大不了杀一个痛快！而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拉过来给自己脸上贴贴金——有时候还是颇有用处的，最最起码，弟子都好收一些。
蜀山——牛逼——（破音）
一干弟子们这种心态，那是但凡早先的执念是乐意蜀山好的，此时的能量值都是哗哗的。
有这些东西在，总有一个基本盘，兰海也就能更安心的练字了。
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状态。
谷斐等人是不说了，赵尚和若若也过得有滋有味，顺带一提，两人已经成亲了。
赵尚贵为锦衣卫老大，婚礼本应该十分风光的，但他不愿意惹麻烦，就没有大办，若若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她过去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怎么好还颇有一些仇家，能安稳退下来，就是最大的心愿，什么十里红妆，想都不想。
当然，赵尚也没有委屈她，其实赵尚早有心娶她，不过过去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安稳，就有点迟疑，现在，林怀和他们走一路了，再无顾忌。
“你就这么放心他？”
赵尚一笑：“我放心的不是林怀，是小海。”
若若怔了下，不由点头：“小海……真的很能干。”
赵尚笑了笑，心说何止是很啊，简直就是太！不过这是他的阿妹，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阿妹！
若若也不再说什么，她对兰海是有一部分存疑的，但，这真是自己人！她是妖孽也好，是什么也好，都是自己人。
两人新婚燕尔，那是蜜里调油。
此外，林怀的日子也很好。
林公公的外部生活没有太大变化，该去给皇帝请安还是要请安，该去督促手下还是要督促，但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孜孜以求了一辈子，总算看到了希望，林公公现在去上香，都比过去更诚心了，没事的时候，也不会往牢里塞人了，倒是闹得一些人的心七上八下的，当然林公公也不会在乎就是了。
此外，天宝帝也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
作为一个帝王，一个没什么雄心大志的帝王，所追求的，就是一个乐子。
只是，他能找的乐子，也真不多。
有的乐子是他从来就有的，比如各种山珍海味；而有的乐子，则是他不好得到的，比如太过超乎伦理道德的。
那他寻常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女色、玩物，可前者也有人盯着，后者，随便也就那么回事。
那蛐蛐斗的有意思，可天天看，也就是那些事了；
斗鸡都狗也差不多。
所以天宝帝的生活是颓废中带着一种无聊；躺平里带着一种迷惘。
兰海知道了他是怎么回事后，就先给安排了一场狼人杀，而且事先先给陪玩的几个小太监做了一番培训，务必保证他们在维护天宝帝快感的同时又让他有竞争的刺激。
同时，再给塞进去一点刑侦的知识进去——这里自然是赵尚就找人负责了。
天宝帝在玩的愉快的同时，还自觉学到了不少东西，看待世界的角度都不一样
了。
这种方法当然有很多后遗症，不过有林怀赵尚范柳明盯着，天宝帝随便也惹不出什么祸端。
什么因为办案冤枉了哪个小太监？
嗯，没有这回事，那宫里的太监宫女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有一个人的日子份外不好过，范柳明。
范大人的身份现在几乎就是被漏的明明的了，朝中有点能力的都知道他是林怀的人，虽然干事看起来更为利索，可鄙视却是受的更多了。这主要也是范大人自己有些太在意——可能别人也没那个意思，他就觉得是在说他。早先觉得身后名也无所谓，现在就觉得这不仅是身后名的问题了！
范大人曾想过一狠心，真开几次狠刀，林怀却不愿意。
兰海早先是这么忽悠林怀的。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许诺。”
“自然也是不用您许诺什么的。”作为经常被人求的人，林怀非常清楚，很多事情，不见得真需要对方点头同意，他只要不反对，事情也就成了！
“我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我在……做一些事情……”兰海沉吟着，想着这话要怎么说。
林怀立刻想到了两个字——渡劫！
他犹豫了一下：“可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小的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贡献一点力量，若是在这里，小的，还是能做点事的。”
兰海沉默了片刻，然后告诉他，世界是有等级的。
大多数的世界，都是低等文明，他们不能日行千里，不能隔空说话，不能千里传讯……而哪怕做到这些呢，也只能说是稍微有点发展的文明，因为外面的世界很大，月球之上有什么？太阳之上有什么？那些遥远的星球上有什么？
兰海曾在令狐青身上有过丰富的经验，此时就是把这些年同令狐青说过的话汇总一下再说出来就好了。
林怀当然是没有令狐青那种探索精神的，但他对人的事情非常敏感，特别是对人说真话假货，毫不夸张的说，没有人能骗到他！
这源于他本身对气机的敏感，更源于他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十年！这就像政坛老手一样，你一个表情，他就能猜到你七八分的心思。
真的来说，兰海在这方面那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也是为什么早先林怀会单独约兰海出来见面的原因之一。
他相信兰海绝对骗不了他！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他一定能问出真相！
而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兰海那是无比的真诚——也是真的真诚，林怀听的目眩神迷！
果真！
果真有仙人的世界啊！千里传音，月亮之上！这兰海，是都知道的！也许她并没有真的道了那个境地，但她，一定比自己知道的清楚！
“您觉得，功德是什么？”
在说了一番世界之后，兰海话音突然一跳，林怀的心更是一跳。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几十年固然有烧香拜佛，可那坏事也真没少做，如果功德一说是真的……
兰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的这刀在心中始终没拿起过，现在更不用说。”林怀说的很诚恳，饶是兰海也不由得叹服，佛家还要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他这还好，虽然干了那么多缺德坏良心的事，心中其实是没有屠刀的。
这……这真是人才啊！
“做好事，自然是行功德，但世界的提升，更是功德。”兰海继续微笑，“能提升一点点，就是莫大的功德！我是有心做这事的，林大人……”
“小的肝脑涂地。”
“林大人言重了，六扇门中好修行，林大人能做的更多。”
林怀自然知道兰海这话是有几分忽悠的，但他乐意被忽悠，而同时，他觉得也不只是忽悠——六扇门中好修行，这也不是兰海说的。
早先就有这么一个故事，大概就是某官员，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什么淫人妻女之事都做过，一日游船就被勾走了魂，在阎王殿中评功过，那真是恶贯满盈，而所做的善事，只有轻飘飘的一张纸，但把那张纸放到公平秤上，竟然功过相抵了！
究其原因，就是他在做官时曾有过一个利国利民的建议，无数百姓因为这个建议而多了生计。
林怀过去觉得这故事也就那么回事，现在却觉得这故事真是太有道理了！
杀一个人是过，那救一百个人呢？
一个人为了私利杀一百个人是坏人，但是他救了一千个人呢？
就不是那么好，也不是那么坏吧？
什么，广开书院有教无类是坏了读书种子？
哈哈哈，是坏了现在老爷们的利益吧！
那些读书人不赞同这件事那是不想让利，他林怀不！这广开书院就算有过，那也绝对没有功大！
而至于范柳明所谓的狠狠杀上一批……现在能不杀人，还是不杀的好。
97第九十七章
林怀手软了, 心慈了，这让范柳明非常不能接受。当然，他绝对不会认为林怀这是要吃斋念佛了, 他更认为林怀是别有目的。
但什么目的呢？
广开书院, 别管是坏了读书种子，还是增加了识字率, 好像都同林怀没什么关系, 范柳明是怎么也想不到功德这上面的，最后就觉得林怀是针对他来的！
林怀觉得他的羽翼太丰了！或者说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开书院坏的是谁的名声？是他范柳明的啊！
过去他是反对林大太监的一面旗帜, 读书人见了他, 都要毕恭毕敬的叫一声范大人、范相公！
尊敬他的人品, 现在呢, 就算不知道他同林怀关系的, 也对他有颇多非议, 觉得他坏了规矩。
“那人要是现在对大人下手……”
他的心腹提出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早先, 如果他死了, 谁都会怀疑林怀，会对他口诛笔伐, 现在呢？
就算还怀疑就是林怀干的, 可能也会说他们是狗咬狗！
“那人，现在同锦衣卫交好。”
范柳明又是一惊。
过去锦衣卫同林怀总是有矛盾, 虽然锦衣卫同他们文官系统也有矛盾吧，不过好像同宦官系统的矛盾更大一些, 他们文官系统夹在中间，某方面来说, 还有点左右逢源，可现在这两边握手言和了, 他们文官系统……
“他要增加武官的话语权？”
他心腹摇头：“手下不知，但手下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范柳明也知道这个！
“那以你之见……如何破局？”
他的心腹继续摇头，范柳明盯着他，过了片刻，他的手下才道：“那人……一直以来都有个最大的靠山。”
范柳明眯起了眼，他的心腹继续说：“但这次的事情，对……其实也是无所谓的。”
范柳明没有说话，心思则更重了一些。
“上次说到四重天，我这段时间也就多留心了一些。”
范柳明继续沉默，心腹等了片刻，继续道：“江湖中人，对蜀山这次的事多持怀疑态度，不过因为早先他们门派突然多了一些好手，也就觉得蜀山说不得真有了什么门路，最近来的这些江湖人士，都是想来看看的。这四重天，对江湖人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那人功夫也了得……”
“文丰……”心腹还要说什么，范柳明已经先一步开口，“这段时间，不少人找到你吧。”
那叫文丰的一怔，随即立刻从椅子上起来，作了个长揖：“相公，我受相公大恩，是什么时候都要以相公为最重要的。”
范柳明看着他，他泰然自若：“早先推出书院的时候，我虽觉得不妥，可也从不劝相公什么，我知此事并非相公所愿；今日会多嘴，一是相公问起，二来，也是真
的担忧了。早先相公名满天下，就是那人……也要顾虑一二，此时……却是我一时不查，误了相公！”
说到后面，满脸后悔，范柳明暗暗的叹了口气，其实何止是这心腹不查，他自己也是不查。
早先林怀说推出书院，他虽觉得不妥，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做了。一是他的确是林怀的人，早先也没有过其他心思，他能走到今天，同林怀有莫大的关系；二来，他没想到现在林怀竟然全然不管了！
过去林怀要做什么，有那反对的，林怀自会想办法处理干净。这一次，却是不杀了！
那些人的吐沫星子喷到他脸上了，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林怀却不管了！
这是什么？这是要舍弃他的前奏啊！
林怀怎么能这么做？
他是林怀捧上来的不错，但林怀的指示，他也一直在用心完成啊！否则他怎么会半夜就去找天宝帝？怎么会承担这么多骂名？
他垂下脸思忖了片刻，又抬起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那人圣眷……”
“相公……最近有一本书在京中很是惹了一些风波，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我看了下，有一些□□的这也不用提了，想来是有人故意附会，拿出来也没什么意思，但有一些，却不是教人学好的，圣人不知，这一位……定是知道的！”
他说着，比了个二字，范柳明立刻知道他说的是皇太后，因皇太后过去在家排二，又有一个称呼被叫做二姑娘，这当然是早先的事情了，现在是谁也不敢这么叫。不过大家在提到这一位的时候，有时候还会做个收拾，代称一下。
天宝帝能做太子，是天生命好，他爹就他这一个儿子，那必定是他了。但他爹之所以会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却还是二姑娘厉害。
现在二姑娘是身居后宫，不理朝政了，可影响还在。
“那书，应该就是蜀山弄出来的。”
范柳明一抬眉：“蜀山？”
“正是。”
“那却是要看一看了！”
书很快就到了范柳明手中，他看了，先是大怒——若女子都是这种，以后可怎么收拾？
像一些愚昧文人可能会觉得女子天生柔弱，照料孩子整理家务也就是了，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就算有，也是极稀罕的，或者说，就算是个女人，其实容貌也好，力量也好，都同男子差不多。
范柳明却不会这么看。
他能走到今天固然有种种原因，本身并不傻，知道女子居于幕后，大多是环境因素，真给了她们同样的条件，说不定比男子更能干！
当然，若说一看这书，就翻了天，那倒也不至于，可这，不就是不稳定因素吗？特别是现在还有书院招收女学生！
虽然那书院算是他一力支持才招的女学生，范柳明想到，也是非常不高兴。
不过再之后，他就沉思了下来，这书……他们男子不喜欢，女子……也不见得就完全喜欢。
一般女子也许无所谓，或者说哪怕不喜欢呢，也不会反对，可那些儿子、孙子大不一样的女子呢？
比如，二姑娘？
范柳明非常清楚，自己这心腹不见得像他嘴上说的那么忠心——早先也许是真的忠心，现在，还真不好说，但他现在的处境，的确是非常不好了，这么下去，他就只能完全依靠林怀！
今日林怀不翻脸，他还是范相公，明日林怀冲他翻脸……他立刻就没了性命！
早先范柳明是想着只要能保着活着时的荣华富贵就好，可照这么下去，真不好说！
不过这事……他要好好算计。
范柳明在这边算计，兰海那边则见到了一个熟人——郑亮。
因为身体不适，兰海最近是真闲。
她倒是能耐得住性子就在屋里练字，可兰岚等人还担心。
是的，兰岚。
蜀山要做这么大的事，虽然有锦衣卫并林怀这边的人手，真要出面，还都是蜀山的，所以谷斐着实调了不少蜀山的人过来。
他们现在背靠林怀，最主要的还是脚踩四重天，那是有一种天下都可去得的自信。
就像高长老说的那样——“大不了，就杀出去！”
嗯，不能说高长老孟浪，其实这还是大大的克制了，其实他们私底下说的是，大不了，就换个皇帝来！
天宝帝的爹是只生了他这一个不错，可他爹却是有兄弟的，那些兄弟有的还真是多子多孙子，这天宝帝也不是什么圣人明君，不找他们的麻烦也就罢了，真要置他们于死地，过去他们还要跑，现在，更说不得了！
当然，蜀山还是留了一些看家的，不过女儿在这里，兰岚自然是要过来的。
一来，就是各种伤心难过，虽然都说这是晋升四重天的后遗症，兰岚也不愿意女儿吐血，哪怕兰海同她说吐着吐着就好了，她也是不信的。
见女儿每日还殷勤练字，就不愿意——在这一点上，倒同林怀结成了同盟。
林怀不敢说兰海，就经常来送补品，兰岚见了，哪怕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人，也觉得他是真心关心自家女儿的。
兰海对此也是无奈。
亲娘在这边絮叨，林怀在那边忧心，兰海只有从赵尚的府里溜达出来，正好，也是更多的体会一把古代生活，下一站，不定要到什么地方呢。
这一日她从书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熟人——郑亮！
后者在离赵尚府邸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来回徘徊，他做的倒也不明显，还背了一串糖葫芦，但兰海什么样的眼力，一眼就认了出来，当下就笑了，她就说要再找这人，这不就巧了吗？
兰海对郑亮绝对印象深刻，虽然后来万家两个姑娘都改了执念，但那是经过了各种铺垫，而这郑亮……那是一天之内变了三个！
绝对的郑三变。
当下她就走了过去，郑亮看到她先是一怔，刚想转头的时候，兰海就冲他一笑，郑亮一呆，就僵在了那儿。
“又、又变了……”二师兄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叹，“他的执念，竟又变了！”
98第九十八章
今天兰海穿了见掐绿色的罗裙。
她还住在赵尚这里。
蜀山现在是在帝都置办了一个宅院, 她也跟着买了个小院子，本来林怀说送他们两套的，但蜀山那边是不用说了, 就是兰海这里, 也不用林怀送。
不过赵尚不放她走，若若也留：“妹妹若走了, 我是真没意思了。”
林怀也跟着劝, 本来同他是没什么关系的，但他担心啊, 一担心兰海的身体, 二担心自己不方便过去。
兰海其实也有点无所谓, 她住在赵尚这里, 也有自己的小院子, 赵尚和若若对她也没什么要求, 现在大家都觉得她不用搬, 那就不搬好了, 正好还能躲躲兰岚。
兰岚也是能住进来的，但她觉得不方便, 到底就同谷斐等人住在了一起, 兰海一开始无所谓，现在就觉察到其中的妙处了。
谷斐等人担心她, 轻易不会表露出来，连带赵尚等人都是如此, 哪怕她这边吐一口血出来呢，其他人也就是送她一杯茶漱口, 兰岚那是各种唉声叹气心事重重，闹不好还要红个眼圈掉两行泪。
要说不触动, 那也不是，兰岚毕竟是真的担心她。
但她，毕竟不真的是兰岚的孩子，在她的感觉离，兰岚最多是姐妹，却不是真娘。
这种关怀就有些吃不消。
所以现在兰海倒是真在这里住下了。
若若同赵尚婚后也实在清闲，赵尚那是真·孤家寡人，这在古代其实是很少见的，哪怕没有父母祖辈，什么同宗同族也要有那
么一两个亲戚，他做到今天这样的位置，这些人也要来投奔一二。
但因为原著虽然是狗血言情，可到底算是武侠位面，于是赵尚也就和诸多大侠一样，没有宗族了。
当然，这里是有解释的——就是在赵尚少年时，家乡流行了瘟疫，那个地区的人都死了个七七八八，他半大小子一个，就出来参军，在军中认了个师父，学了个功夫吗，然后各种机缘巧合下，走到了今天。
总之，若若这不仅没有婆婆，更没有任何亲戚需要应付，生活那叫一个舒坦。
只是舒坦是真舒坦，无聊……也是真有那么点无聊的。
早先她还能上上街，现在帝都江湖人多，她又担心被认出来，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而赵尚又不可能天天陪着她，所以若若这大把时光，就都放在了兰海这里。
兰海对穿着没什么要求，早先需要装点，还会操操心，现在不需要了，就只要求实用性。
若若却觉得不能这样，于是每日想着法的给兰海配衣服、配首饰。
此时出现在郑亮面前的兰海，那就是一个粉嫩俏皮的小姑娘，而偏偏她又气质沉稳，往那里一站，只让人觉得人间美好，郑亮就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厉害。
兰海一开始还没想明白，她是听到了郑亮的心跳，但她闹不准是因为什么，直到二师兄在她脑中感叹。
“又……改了？”
“改了！他这是第四次改了，现在他又喜欢你了，就想呆在你身边！”
兰海忍着，嘴角没有抽动。
“郑师兄？”兰海开口，郑亮啊啊了两声，最后叹了口气，一抱拳，“兰师妹！”
“郑师兄好像不是太愿意见到我。”
郑亮一僵，一时说不出话。
“他乡遇故知，难得在这里同郑师兄相遇，不如到我那里，去喝杯茶？”
郑亮想拒绝，但兰海这么看着他，那个不字就说不出口，最后晕晕乎乎的，就跟着兰海进了赵尚的府邸，他人一进去，脑子就清醒了几分，正想找借口离开，兰海就吐了口血。
“你……”郑亮一惊。
兰海熟练的擦了下嘴：“没事，早先受了点小伤。”
郑亮看着她，兰海笑了笑，正要说点什么，郑亮就道：“严重吗？不……你不要告诉我……你……”
他站起来，来回的在屋里走着，残存的思想能量告诉他不能乱说话，他在街口卖糖葫芦，就是为了看蜀山要做什么，他们同蜀山……就不算仇人，那也是竞争对手！
随着蜀山的崛起，最难受的，就是他们青城，或者说，他们早就开始难受了。
从那一次找蜀山去问究竟开始。
他们大张旗鼓的过去，连掌门都出动了，结果蜀山冒出一个又一个的三重天，他们这边的脸被打的啪啪响，别说江湖上了，巴蜀地区一般的老百姓也知道他们青城镇不如蜀山了！
这次过年，那些镖局、商行的孝敬明显的，就有减弱，一说，就有去投奔了蜀山的！
过去他们两个门派就是按地域划分，这些同江湖有关的行当，都知道要投靠哪个门派，现在好了，恨不得他们青城山下的人都要去蜀山了，这一次蜀山又搞出什么英雄大会，还是在帝都！
这蜀山，一定就是投奔了朝廷啊！
无耻！
丢脸！
这就是他们江湖之耻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听闻此事的门派也不是太在乎，有说还不一定，有说就算如此，也要来看看。
这些都是废话！
最关键的，就是这些人，都想着四重天！
别说什么名门正派，江湖名宿，在四重天面前，什么都不是！
嗯，他连二重天都不是，本身并没有这么大的执念，别说四重天了，他这辈子连三重天都难，这些都是他师父绝云子早先在门中的咆哮，他听的多了，也觉得的确如此。
他们青城上下虽然觉得蜀山要开了这个大会对他们更是不利，但一时也阻止不了，就想看看蜀山到底要做什么——最好是能找出蜀山的确勾结朝廷要危害武林的证据。
他因为家中经商，最不像武林中人，就被派到了赵尚这边，来之前，还做了一番装扮——应该说，现在的郑亮和早先是大不一样的，他现在一身短打，还特意贴了个胡子，脸上海有个狗皮膏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现在说三四十也不会有人怀疑。
本以为没关系的，哪知道就被兰海一眼给认了出来！
他这身份暴露是不说了，更让他们青城落了口舌，不过现在郑亮一时就对这些进账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担心这个，但此时此刻，他就记得兰海的这一口血。
“你、你要小心！”最后他一咬牙，对兰海道。
兰海歪了下头。
“阿丑师兄也进入三重天了！”
他说着，蓦的从怀里抽搐一把刀，就向自己的手上扎去。
兰海完全惊住了，在郑亮说阿丑进入三重天的时候，她只是稍稍的有那么点惊讶。
怎么说，阿丑也是原著中的重要人物，按照一些玄学的说法来说，就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虽然在原著中，他到了后期基本就没再出来过，但在这里，受了刺激，成了三重天，也说得过去。
倒是郑亮忽的拿出匕首，她有些吃惊。
这是……要刺杀她？
这也太小看她了……
不过她立刻就发觉不对。
也就是兰海了！
这时候换谷斐来可能都不行，郑亮速度极快，兰海又稍稍有些愣神，真是不到一秒，郑亮的匕首就要到自己手上了，不过在这时候，他就觉得一股力量到了自己右手腕处，再之后，右手一酸，那匕首就拿不住了。
啪的一声，他那匕首掉到了地上，他怔了怔，整个人也软着腿跪到了那里。
兰海看着他，叹了口气，二师兄在她脑中发出了三连咦……
兰海没有理他，来武侠位面这么久如果还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的话，那就是智商真有点问题了。
刚才那话，郑亮显然是不能同她说的，不过他说了，这就觉得对不住自己门派，那要做点什么，而至于郑亮为什么要同她说……这执念不都变了吗？
执念的威力……她可是太清楚了。
不过知道是知道，该走的形势还是要走的，当下就皱起了眉：“郑师兄你这是……”
郑亮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嘴唇哆嗦，只是摇头。
“郑师兄……”
“我已经……不算是你师兄了……刚才那话，我实是不该说的……”说到这里，他闭上了眼，说的时候他并不后悔，现在也不能说后悔，只是免不了要有几分茫然。
这以后，他又要何去何从？
“郑师兄……”
郑亮摇摇头：“不关你的事，就是、就是……阿丑师兄……阿丑师兄真的……总之就是我不对！你小心就是了……莫、莫要再受伤了……”
他说着转过身就要离开，但还没抬脚，就被兰海拦住了，郑亮苦涩一笑：“兰……你不要这样，我在青城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知道的事情也不多，现在……更没有可能了。我、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就是不想你受伤。只是我既然都说出那话了，也不可能再在青城呆了，这以后……”
说到这里，他再次茫然的停了下来，怔了一会儿摇摇头，正要再次离开，兰海抿了下嘴：“郑师兄可愿意经商吗？”
郑亮一怔，随即摇头，正要说蜀山的生意他是绝对不会做的时候，兰海就又道：“出海经商。”
99第九十九章
郑亮有些呆滞的看着兰海, 后者在他眼中那是光明圣洁，美丽耀眼。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少会想到兰海, 哪怕是想到那次的蜀山行——他不想也没办法, 他们青城，实在是太有这个环境了！
不过他想的更多的还是那生死一刻, 命悬一线, 每每想到，都会更加卖力的练习一番。
他天赋一般, 过去在练武上也没有费太大的心力——他过去就是想做生意, 想把自家生意发扬光大, 但他父亲说, 他们这样没什么根基的家庭, 必须要有后台
, 他到蜀山习武, 也是为了生意。
他来了。
哪怕不愿意。
因为他是庶子, 留在家中，对谁都不好, 但心中总有做生意这个念头。但那一次之后, 他很是在练武上下了番功夫，说就要突破二重天那当然是开玩笑, 但很是有了一番进步——这次能来京，同这也有一些关系。
但是刚才看到兰海, 他就觉得生死都不重要了，明明不该, 还是把阿丑突破三重天的事情说了，而且,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后面的意味兰海一定是知道的！
哪怕她自己不知道，蜀山其他人也一定会知道！
他，是青城的叛徒了！
他不能再在青城呆了。
他不知道兰海会不会出卖他，大概率是不会，但他也不能再在青城了，否则，他可能还会出卖青城。
郑亮当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在这个武侠位面，他还是一个三观比较正常的武林人士，一时间就有那么点忠义不能两全的纠结——虽然这个义更多的是美色，但纠结是真纠结……就想着自己这么一走了之，从此远离江湖！
当然，这闹不好会被青城追杀，可，谁让他先错在先呢？
再想不到兰海会冒出这么一句。
兰海一笑：“郑大哥的情谊我记下了，但我这里有一个出海的生意，正缺帮手，还望郑大哥能帮我一把。”
郑亮还在那里发愣，二师兄不太愿意了：“他的执念是要跟在你身边！跟在你身边啊！”
兰海没有理他。
“虽然他就是一个边角料的人物，执念也一变再变，想来也不会有多少能量，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咱们现在……”
他突然一停，兰海倒是有些不习惯。
二师兄讪笑了两声。
“……有能量了？”
二师兄继续讪笑。
“多少？”
“倒也没多少……6、6个……”
“六个啊……”
二师兄继续嘿笑，比起他们最近收到的那些能量，6G绝对不多，但也不能说少了，就像二师兄早先说的，郑亮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仅在原著中出场次数不多，而且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在这里可以做一个对比，就是谷斐。
在原著中，谷掌门那也就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掌门大人一直用心钻研四重天，从始至终就活在了蜀山上下的嘴中。
但，这绝对是个大佬！
而郑亮呢？
是阿丑的师兄弟，可也就是这样了。谷斐要有个什么震动武林，郑亮要有个什么，八成青城派都震动不了。
就这还能提供6个G的能量，怎也不能说少了。
兰海挑了下眉，二师兄嘿笑着不再多言。
“郑大哥就留下来帮帮我吧！”
“我、我……”
“明日就有一个商队离开帝都，郑大哥正巧可以同那商队一起。”
郑亮想拒绝的，但在兰海的目光中，就有点拒绝不了。而且商队这两个字也不由得令他向往。
还有出海。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真正的大商人，都是做海贸的！他这，也要去经营这个吗？
当然这么想着的时候，郑亮不由得又充满了愧疚，如此一来，他不仅是背叛了青城，其实，也算是背叛了家族，可是……他已经背叛了啊！在他说出阿丑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背叛了。
他本来是想随便找个地方窝着的，但现在兰海提出让他出海做生意……这是有点不好，但好像，也没不好到什么地方？
郑亮的纠结没能坚持太长时间就结束了，二师兄那里又收到了一份能量，虽然只有3G，可这算是连续性的，让二师兄好一阵稀罕：“他这到底是满足了什么执念啊，这改过的执念还能提供能量吗？”
兰海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是吗？可是……”
“想想兰岚。”
二师兄卡住了，兰岚早先想的是同万老爷一心一意，夫妻同心，后来万老爷是对她有点不一样，可也没有半点能量产生。
“那这是为什么啊。”
“也许……是他认为自己也算是完成了执念。”
二师兄卡了一下，然后道：“他觉得……这留在你这里经商，也算是留在了你身边？还能这样吗？那、那……”
“好好想想你的道吧。”
二师兄彻底卡住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根基不稳，道法不显！
郑亮突然消失不见，让青城上下好一番疑惑，他们也怀疑过蜀山，可实在没有证据。
他们倒是也找人打听过，但郑亮早先的装扮就是个卖糖葫芦的，他这样的，偌大的帝都没有三百个也要有两百个，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而且，让青城自己，都说不清蜀山要拿住郑亮做什么，哪怕他暴露了，最该做的，不是来找他们问罪吗？再没有突然把人给杀了藏了的可能——这要换成阿丑，倒有几分可能了。
郑亮毕竟不是什么大人物，青城找不到人，闹腾一阵也就过了，而那边兰海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虽然郑亮这个事儿有点稀罕，可也就是稀罕了。能量撑破天了，也没多少，与二师兄的道也没……嗯，起码目前没看到什么帮助。
现在她的关注点，还在英雄大会上。
随着日子的临近，各门派都来了人，甚至武当的掌门都来了！
于是连带的，二师兄这边的能量也开始多了起来。嗯，虽然关于四重天的奥秘不能在现在说出，但一些风声是要先放出来了，而这风声立刻被有心人捕获，再之后，就有了反馈。
就像他们早先想的那样，但凡武林中人，多多少少都对四重天有那么点执念，而且，往往功夫越深的人越有。
现在他们是还没有说出四重天是怎么回事，但他们的路是对的，这就让那些认真的看到了希望！
二师兄收到能量，是他们执念的反馈，而谷斐等人，则就收获了一批直面的声望了。
谷斐等人虽然一心求道，对蜀山也是有真感情，此时面对一大波吹捧，也是觉得无愧自己蜀山人的身份了。其他蜀山弟子更是与有荣焉，走在路上都是抬头挺胸的。
于是兰海这里就又多了一份能量。
这种欣欣向荣的局面一直维持到英雄大会的头一天，林怀脸色难看的来道赵尚这里。
“这一位最近看到了一本书。”林怀比了个二的手势，赵尚一怔，“书？”
林怀看了看他：“唐姑娘弄得书。”
赵尚哦了一声。
“这书，你没看过吗？”林怀带了几分不满，他鲜少情绪外露，赵尚立刻就觉得不对了，想了想道，“倒是看过一些，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说到后面他自己也不是太自信了，林怀没有说话，赵尚想了想道：“这一位对此很有反应？”
林怀叹了口气：“不知谁给她说了些什么，很是发了顿脾气呢，现在虽然暂时安抚下来了，但这后面……有人在她面前提了兰谷娘！”
赵尚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怎么提的？”
“还能是怎么提的，自然说这书同兰谷娘有很大关系，这一位还找我问了话……”
赵尚想了想：“可是还有什么后遗症？”
既然这话是问到林怀这里的，好像也就不用操心了。林怀在天宝帝那里有脸面，在太后那里更有脸面——深受皇恩，这话不是说笑的。
毕竟是一本书的事，还是武林中人写的，按说太后不该太在意，就算在意了，有林怀分说也该过去了，可现在林怀还是这个样子……
“这事，就奇怪在太后找了我。太后是知道我同兰谷娘的关系的，早先，就是我推荐蜀山过来的，若太后想要做什么，大可不必来问我，她来问，定是知道我会为兰谷娘说好话，可还是来了……”
说到这里，再次摇了摇头。
赵尚一时也顾不上去感叹林怀这明明和门派结交，还和锦衣卫也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能
让宫里人放心的政治手段了。
他被林怀这么一说，也觉得是有那么点怪异了。
“太后是就不问朝政了……”赵尚慢慢地道，分析着可能，那边林怀猛地脸色一变，“太后，有可能召兰谷娘进宫！”
赵尚身体一僵，林怀，缓慢但肯定的点头。
兰海在听到自己有可能被招进宫的时候也有些懵了：“让我，去做宫女？”
100第一百章
檀香袅袅。
妇人身穿一身藕色衣袍缓缓的在纸上抄着书, 一般妇人会抄佛经、道经这样的经书之类的宗教典籍，她却抄的是《周易》。
“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把最后一个也字写完, 她收了手, 旁边立刻有宫女跪着顶上来一个铜盆，她洗了两把手, 又有宫女过来给擦干, 抹上油脂。
是的，宫女, 妇人正是天宝帝的生母, 当今的孝端皇太后。
“太后要听什么书？”一个宫女上前问道。
“早先那书果真念完了？”
“果真……”宫女回答着, 面上又有点迟疑, 皇太后向她看去, 她一咬牙, “还有一些, 却是荒淫不堪了, 说那书中的人物都……都有那男女之事，我找人打听了一些, 却是那书早先流传的时候, 有一些破落户跟风，把那书给……糟践了。”
“破落户？”
“嗯, 一些早先考不上共鸣，又没什么出息的, 说是文人，实是糟践了这两个字！”
孝端一抬眼, 然后就笑了，那宫女被她笑的有些迷茫：“太后？”
“那你有没有详细查查, 那些□□不堪的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出了多少本？”
“太详细的倒还没有固定时间，只是听说没过多长时间就出来了，多少本……好像挺多本的……太后？”
说到后面她也觉得有些不对了，再见孝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她立刻恍然，不过随即就瞪大了眼：“太后，这、这莫不是蜀山那人……自己做的？”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宫女一脸纠结，孝端笑道：“在你想来，蜀山那位兰谷娘今天还不到十六，就算不是天真无邪也必然不通男女之事。这么想倒也没错，但她若真是如此，又怎么能做下这么一番事业？”
宫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孝端慢慢地拨弄了一下烛心：“那林怀可是好打交道的？就是哀家……也是要提起心的，但在她这里，一个照面就不一样了。还有那赵尚……说是少年时的情分，什么情分？赵尚是雁北人士，她出身卞东，过去的生活从未有过交集，也是一个照面，就认了做兄妹，珠儿，你是个聪明的，可能做到这一点？”
“若说取的好感，是可以的，但兄妹……”珠儿想着摇摇头，其他人也就罢了，赵尚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哪怕是在几年前也不太可能一句话就认了亲。
“但太后一定可以的。”
孝端看了她一眼，她一脸憨厚天真，带着无比信任，虽然知道这八成是装的，但她装的真，孝端也不愿意去追究，当下又摇了摇头：“可以不可以，我就不知道了。真若我们在一处，这鹿死谁手是真不好说。但现在，我是太后……”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
皇后也许还有被废的可能，但太后……基本就没有了，特别是她这样有声誉名望的太后。
珠儿也笑了。
“这兰姑娘千样千好，唯有一样，不是太好。”
“太后说的是……”
“她是女子。”
珠儿一怔，孝端道：“若她是男子，那我真要担心有没有王莽之事，但她是女子……那她的对手就不仅是你我，也不仅是满朝文武，更是这全天下所有的舆论、观念。男子不会容她，女子也不会容她。她纵有千般计策万般能力，也只能在这被限定的范围内活动。”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唏嘘，那边珠儿也沉默了片刻。
是啊，女子……
她这般聪颖，典籍经典过目不忘，琴棋书画一学就会。若是男子，哪怕家境不好，也能苦读出来，可身为女子……最后还是被卖了出来，若不是有几分运气，现在已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了！
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作为孝端太后身边的红人，她在这宫里极有牌面，在天宝帝面前也能说上两句话，哪怕是林怀见了她也会笑着说一声“珠姑娘”。
但这样的生活……
“我一直担心皇帝，他不是个勤奋的，又心思太过纯净，我在的时候，固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这天底下，父母大多是先于子女走的，若他是个好命的，也许能早早的生下一个能干的，若不然……”
“太后是想让那兰谷娘……”珠儿彻底反应了过来，一时觉得理所应当，一时又觉得有些愕然。
别的不说，兰海可是正儿八经的武林人士！
而且听说功夫还不错！
“是不是能做到我这个位置，那就看她自己了，现在嘛……就先从一个妃子做起吧。”孝端皇后笑了笑，珠儿眨巴了下眼，“太后大气，只是……”
“你是怕她不愿意？”
“对一般女子来说能成为陛下的妃子自然是万千荣光，但这位兰谷娘……”她说的吞吞吐吐的，孝端一笑，“你是拿自己做类比吧。”
珠儿嘿嘿一笑：“人家是就想陪在太后身边。”
孝端摇摇头，也不去点破她。她会留珠儿在身边也是因为她虽然非常聪明，却也没有太高远的志向。她其实早先是想过把珠儿指给天宝帝的，但刚流露出一点这样的意思，珠儿就哭了个稀里哗啦，她想了想，也就罢了。
难得有一个清净的人，何必非要让她到旋涡里？
自此，倒是对珠儿更放心了几分。
“她会的。”孝端太后道，“你是个没有想法，她却不一样。”
说到这里，她看向外面。
夕阳西下，晕红的颜色在青石上留下自己的身影，和春梅混为一体，她嘴角的笑意加深。
想要实现自己的理念吗？想要有所作为吗？这个世界上，哪还有比皇宫更好的地方？
一言出，万人随，只要你有能力，再荒诞的政令都能推广下去。
但你要是来到这里，也就会被裹挟，特别是当你有了孩子之后。
你的理念和孩子的江山相比，哪个更重要？
前者？有无限的荆棘，还有可能影响自己孩子的身份，后者，却是无上尊贵……
此时兰海还不知道孝端的想法，在听到林怀的话时，她差点呛出口血来……
虽然有所好转，但如果受到刺激，她还是能哇的一声来口血的，这让她自己也有些无语——她这又不是什么狗血人物，这血，不是白搭了吗？
其实太后招她进宫不是什么大事，她现在也算天宝帝面前的红人，那个据说很有能力的太后想见见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关键是林怀说这话的口气——虽然没说出来，可那意思已经表露了。
这就是要把她留到宫里啊！
赵尚立刻皱起了眉，谷斐也面色难看：“此事却是要慎重。”
“太后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赵尚毕竟在朝中，立刻就觉察出了不对。
是，兰海正值妙龄，又无婚配，太后想让她为妃也是一个很正常的想法……
才不正常！
如果是普通妇人也就罢了，这位太后那是斗赢了整个后宫成为最后大赢家的存在，兰海的一切她必是调查清楚才会有这个想法。
而宫中人对武林人士，总不是太有好感。
若是天宝帝自己愿意太后说不定还要阻止一下，再没有主动撮合的可能。
“说是太后最近经常听一本书。”林怀语气平稳，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而赵尚和谷斐的目光都则转
到了兰海脸上，同时，两人的面色更难看了一点。
林怀虽没有明说，他们却都知道是什么书，对于这个，两人都有点不以为然。
他们不是太能理解唐心若在这上面的坚持——也不是太能理解兰海在这上面的纵容。
当然后一点让他们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这时候他们的不满就都是对着唐心若去的，想着唐姑娘多少有点不务正业。
兰海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兰谷娘？”林怀看向她，兰海一笑，“无妨，也许太后很快就不会有这心思了。”
她说着看向谷斐：“掌门，我想，也许我们要加点东西到大会上了。”
“你想，展示出来？”
兰海笑了笑，谷斐皱了下眉。
“只是展示出来四重天的确可能。”
谷斐想了下，点了点头。
四月，桃花盛开。
帝都城郊的红山谷人山人海。
绝云子满脸不快的走在其中。
他本来就难看，如此丑着脸更是丑上几分，看到他的人莫不要躲着一些，而若是不幸看到他身边的阿丑，那是伤害翻倍。
阿丑面无表情，绝云子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讥讽，在又一个中年男子看到他转过目光后，他忍不住道：“这些世人，只会以貌取人！”
阿丑垂了下眼。
“抬起头，我怎么同你说的？他们越是觉得我们不好看，我们越要让他们好好看看！”
阿丑的头本来就没低下，此时经他这么一说，又扬了一点，绝云子点点头：“就这么让他们看！”
……
又拐了一个弯儿，人仿佛更多了，绝云子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一个男人，那人身穿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腰跨长剑，风姿俊朗，正是林西。【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