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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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郜泊崇的许诺,汪稚心情大好,天天容光焕发地去上表演课。
他终于有了家长认可,不用没名没分的和郜风鸣在一起了!
这可是免死金牌,就算郜风鸣想反悔也没用了,毕竟,郜风鸣怎么敢不听郜泊崇的!
汪稚再一次认识到了,抱对大腿的重要性,认定自己走的道路非常正确。
韩老师还调侃他:“怎么,遇到什么好事了?”
汪稚笑嘻嘻说:“您真是我的福星,和您学了几节课,感觉自己演技好了不少。”
韩老师敲他一下:“不许骄傲。”
汪稚束手做乖巧状,韩老师忍不住又敲他一下,然后给他递了张名片:“这是我朋友,最近他们有部片子要拍,缺个男二号。”
汪稚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韩老师,你对我真好!”
韩老师嫌他腻歪,却也忍不住笑了:“不是什么大制作,就是个小文艺片。但我觉得这个角色不错,深挖一下很有表演空间,正好适合你练练手。”
除了那种天生的演技天才之外,很多人的演技其实就是靠大量的演出堆出来的,汪稚之前走的就是薄利多销路线,只要不算太离谱的角色,他都愿意去接。
韩老师也看过一些他的镜头,觉得他并不是没有天赋,只是心思一直没有彻底投入进来。
像是浮萍。
飘飘荡荡,心神不宁。
但是这段时间,他的状态却不一样了,像是有了主心骨,沉稳了起来,演技自然是突飞猛进。
韩老师喜欢这样漂亮又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也愿意给他机会,才会主动把自己的资源和人脉给他。
汪稚很懂感恩,谢了又谢,又缠着韩老师要请她吃饭。
韩老师笑道:“饭可以请,留着试镜之后吧。不过有一点,试镜之前,你还是去找个造型师。”
汪稚今天来上课,又是T恤运动鞋,看起来清清爽爽,一副男大模样,演校园剧情很合适,但韩老师给他推荐的这个剧组,拍的却是九十年代的商战背景,汪稚这样过去,就显得有点稚嫩青涩了。
如果是大牌明星,戏里戏外风格差别大也无所谓,但汪稚这样的小演员,是没有搞反差的资格的,大部分时间,试镜都是一眼定生死,如果第一眼就让导演出戏了,印象分也就没了。
汪稚知道,这笔钱是注定不能省了,虽然心在滴血,还是乖乖道:“我记下啦。”
他还在思考,要去找哪家造型工作室,郜风鸣忽然发来消息,约他晚上出去吃饭。
自从那晚差点被抓去局子,郜风鸣最近一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样子,朋友圈里发的全是他加班努力工作的文案。
什么“你见过早五点的阳光吗”、“财报上晕开的咖啡渍见证季度kpi的完成”,下面是他胡子拉碴的自拍照。
……
靠,学人精!
自己以前发那些励志朋友圈,他还嘲笑说什么努力是给自己看,不是向别人展示的。现在怎么也展示上了?
看来还是工作能够重塑人,把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也改造成了这样。
汪稚一时唏嘘,问郜风鸣:“那哥哥,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之前郜风鸣总带他去吃漂亮饭,就是那种人均四位数,装修豪华但难吃的店,每次汪稚回家都要再点外卖。
不过倒是很适合拍照装逼啦。
看看时间,汪稚打算回去换套衣服,郜风鸣的信息却回过来了:“你想吃什么?”
他居然会问自己想吃什么?
汪稚有些惊讶:“都可以呀。上次那家西班牙小馆味道就不错。”
郜风鸣沉默:“……那家太贵了。你想吃的话,等发了工资再带你去。”?
什么?
汪稚点开头像,确认了一下,和自己聊天的真的是郜风鸣,也无言了。
所以郜风鸣最近这么努力,是因为零花钱没了,只能靠工资维生?
汪稚有点同情他了:“那哥哥你想吃什么?这么久了,我还没请过你吃饭呢,这次我来请吧。”
郜风鸣原本有些郁猝。
因为他上次打架,大哥把他的卡全停了。之前看不上眼的那么一点工资,现在却成了他全部的生活费,别说带汪稚出去吃饭,就连车都养不起了,现在上下班,也学会了打滴滴。
他刚刚说不能带汪稚去想吃的餐厅,还以为汪稚会生气,没想到汪稚居然要请他吃饭。
汪稚真的很爱自己!
郜风鸣心底一阵熨帖,连打字都温柔了许多:“不用。请你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感觉惨惨的。
汪稚乖巧道:“哥哥对我真好。”
虽然不去吃漂亮饭,但汪稚很有职业道德,先去洗了澡,换了身郜风鸣会喜欢的文艺风造型——他最近搜了江叙白十年前的照片,偷偷抄袭了一些穿衣风格,尽职尽责地当好郜风鸣白月光的替身。
结果等到了约定时间,郜风鸣又打来电话,说自己晚上要加班,让汪稚来公司找他一趟。
……
唉,这就是社畜吧。
汪稚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明白打工人是没有资格反抗资本家的。
为了表示体贴,汪稚抓紧时间跑去麦当当打包了外卖和咖啡,一起拎着去找郜风鸣。
等他到了一会儿,郜风鸣才匆匆赶来,被工作折磨得眼睛都没光了,敷衍地抱了一下汪稚:“临时有工作,不是故意放你鸽子。”
汪稚懂事道:“没事哒哥哥,我知道你工作辛苦。”
又甜甜蜜蜜说,“好心疼你呀,加班这么辛苦。给你带了外卖和咖啡,哥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灰色的城市,夕阳的光已经坠入了高楼同地平线的罅隙,最后的一抹亮落下来,落在汪稚的身上,他穿着浅色的亚麻衬衫,白色的西裤,修长雪白的颈中,挂着一串纤细小巧的灰色珍珠项链,像是choker,但要更精致。
城市黯淡下去,他却依旧明亮动人,眉目在珍珠的氤氲下如同玉石生出光晕。正是下班时间,不少人走过时,都会转头看他。可他却只看向郜风鸣。
被他的目光凝望时,很容易感觉自己正被深深爱着。
郜风鸣自得于路人艳羡的眼神,接过汪稚手中拎着的外卖,终于想起一件正事:“对了,有件东西要给你,是咱们俩的订婚礼物。”
嗯?
汪稚耳朵竖起来,但是装作矜持道:“什么订婚呀?”
郜风鸣微微一笑:“当然是我们订婚。大哥已经答应了,挑个好时间,就可以举办仪式了。”
“真的?”汪稚装作惊喜道,“哥哥,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郜泊崇真是说到做到!
他要认郜泊崇当一辈子的好大哥!
他的喜悦之情那样真切,让原本心底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的郜风鸣也终于有了抉择。
江叙白只是年少轻狂时的梦,而汪稚却是要和他携手一生的恋人。
如果不能选择自己爱的,得到爱自己的,或许更好。
夕阳零落,郜风鸣心中伤怀,垂首靠近汪稚,想要用一个吻,来告别过去。
呃……干嘛?
还没订婚,就想占他便宜?
汪稚警觉地看了郜风鸣一眼,不等郜风鸣靠近,一头撞进他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防止他真的亲到自己。
郜风鸣被汪稚一勒,差点没喘过气来,无法克制地闷哼一声。
郜风鸣:……
郜风鸣刚要发火,就听到汪稚怯生生的声音:“……哥哥,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我们真的要订婚了吗?”
他果然还是太爱自己了,才会这么激动。
郜风鸣咳了一声,艰难又宠溺地说:“傻瓜,不是做梦。”
“那就好。”汪稚惊喜的表情演得入木三分——想象自己中了彩票就行了,但是有点饿了,所以飞速岔开话题,“哥哥,你要给我的东西呢?”
郜风鸣还没从两人温存的氛围里回过神来,闻言愣了一下,才把手里拿着的文件袋递给汪稚。
汪稚接过以后,体贴地催促郜风鸣赶快回去继续加班,而后敬业地目送郜风鸣面如死灰地离开。
等郜风鸣走后,汪稚拿出手机看了一下附近的路况。
全红。
打车软件也都在排队,预计要一个小时才能轮到他。
好不想挤晚高峰的地铁啊……
可谁让只有市中心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才配得上鼎禹的地位。汪稚舍不得加小费插队打车,打算找个地方先吃顿饭,等过了高峰期再回去。
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路旁一辆停了许久的迈巴赫齐柏林终于启动,而后缓缓在他面前停下。
汪稚早就看到了这辆车,刚刚还在好奇,这么贵的车,车主是何方神圣,没想到车子就开到了自己面前。
汪稚生出不妙的预感,就见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冷色调的半框金丝眼镜,高挺冷峻的眉目,看向他时,似是爆起一簇火光,却又极快地掩饰在了上位者那冷淡审视的目光之中。
郜泊崇怎么会在这里!
汪稚一瞬间大脑宕机,只能呆呆地看着郜泊崇。
郜泊崇看他的表情,想到刚刚他对着郜风鸣又是落泪撒娇又是投怀送抱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到他皱眉,汪稚就更紧张了,手一抖,文件袋掉在了地上。袋口没有系紧,里面雪白的合同纸滑落出来,被风一卷,像是百合花瓣簌簌地抖。
汪稚眼疾手快,连忙弯腰去捡,衬衫往上揪起,露出半寸柔韧清瘦的腰肢,却还是有几张被风吹得远了。
汪稚还没来得及去追,车门已经打开,郜泊崇高大的身形下车,走过去将纸捡起,递到他的面前。
汪稚还半蹲在那里,仰头看向郜泊崇。
夜幕已经降临,成串的路灯同频闪烁一瞬,而后在同样的时刻亮起。高楼之上,硕大的屏幕流光溢彩,霓虹沸腾。
汪稚的面目雪白,在灯红酒绿的CBD丛林里,似是一泓皎洁明亮的月亮,颈中的珍珠柔美冰凉,令人联想到他雪白整洁的齿,咬住指尖时,留下细微的痕迹。
郜泊崇居高临下地看他,看他仰着头,漆黑的眼睛水润,像是什么很乖巧的小动物。
让人很想亲一亲他——
又或者,不止亲他。
汪稚被郜泊崇看得有点紧张,慢慢地站起身来,然后歪了一下。
蹲久了,腿有点麻。
其实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但郜泊崇已经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汪稚又尴尬起来,道了一声谢,把纸张匆忙地塞回到文件袋里。
郜泊崇这才放开手,语气淡淡问:“风鸣怎么没陪你一起?”
刚刚不是在车里看了半天,怎么还问。
汪稚在心里偷偷吐槽:“风鸣回去加班了。大哥,他好辛苦。”
这是在替郜风鸣诉苦,怪自己给他未婚夫安排的工作太多?
郜泊崇冷声道:“他不闲着,才不会出去惹是生非。”
确实。
还是艰苦的打工人身份适合郜风鸣。
看起来老实多了。
汪稚很想点头附和,但还是克制住了,装作心疼:“我看他都累瘦了。”
郜泊崇不想听这些:“去哪?”
郜泊崇要送自己?
不用挤地铁,汪稚眼睛一亮,嘴上客套说:“太麻烦大哥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郜泊崇正在拉开车门,闻言转头看他一眼。
这一眼有些眼熟,汪稚突然回忆起,第一次见面,自己说不要见面礼的时候,郜泊崇也是这样的眼神看他。
……然后就把他的见面礼没收了!
此人面前决不能客套!
汪稚立刻改口:“但既然大哥开口了,我还是上车吧。”
然后迅速绕过郜泊崇,从另一侧自己拉开车门上了车。
还把安全带系上了。
郜泊崇:……
郜泊崇呵了一声,汪稚装没听到,低头看手里的袋子。
他刚刚捡的时候,隐约看到,好像是什么合约。
旁边郜泊崇问:“不拆开看看?”
汪稚抖了一下。
郜泊崇突然说话好吓人。
而且当着他的面拆开,不管是什么,自己都得表演看到惊喜的激动情绪,也太辛苦了。
汪稚装天真,恋爱脑发言:“风鸣说是送我的订婚礼物,我想回家认真看。”
余光看到郜泊崇的脸色有些奇怪,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又憋了回去。
他不会也好奇郜风鸣送了自己什么吧?
郜泊崇有这么八卦吗?
汪稚在“好累啊不想演了”和“这是大腿”之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抱大腿的念头占了上风:“有点等不及了,还是现在就看吧。”
他很识时务,市侩谄媚得浅显。
但……不让人厌烦。
郜泊崇翘起一点唇角,凝视他拿出文件,垂着眼睛认真地逐字去看。
当他不言不语的时候,其实表情很冷淡,就像是对这世界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厌倦,漂亮柔软的玉石,也就成了冷而剔透的冰。
他身上的矛盾太多,郜泊崇很想知道,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我靠——”
汪稚震惊到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郜风鸣从哪搞来一个S+的经纪约给他?!不会是把他的上司给暗杀了吧!
什么玉石,什么坚冰,全都烟消云散,郜泊崇揉了揉额角,问他:“怎么了?”
不小心爆了粗口,汪稚回过神来:“大哥……这份合约……?”
其实话一出口,汪稚就知道自己误会了郜风鸣。
他虽然是个草包富二代,但是绝对没有权力在公司乱搞。
所以这份合约,与其说是郜风鸣送他的订婚礼物,不如说是郜泊崇的意思。
果然,汪稚这样问了,郜泊崇丝毫没有疑惑的样子,只淡淡道:“不喜欢吗?”
“不!”汪稚下意识反驳,却又反应过来这样说会有歧义,连忙解释,“我当然喜欢,但大哥,这可是S+合约啊……”
那可是鼎禹传媒啊,整个娱乐圈里说一不二的存在,里面天皇巨星影帝影后不知道签了多少,每年造出的新星,一大半都是鼎禹捧出来的。
而他,一个三线小演员,何德何能加入鼎禹,甚至还是S+合约?!
汪稚第一次感觉到天上掉的馅饼太大,很怕把自己一口噎死。
汪稚虚弱道:“我不能收。”
话是这么说,他的手却死死抓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用力有些大了,白嫩的手背上青色的脉络微微凸起。
呜呜,为什么要这样考验他?他只是一个意志力很不坚定的普通人而已qaq
郜泊崇看出他的言不由衷,依旧语气平淡:“一点小礼物而已。你和风鸣订婚之后,落在你身上的目光肯定会比现在更多,与其任由你在其他公司,不如收归到自家旗下更好管理。”
汪稚一愣。
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和郜风鸣在一起之后,他确实被小报报道过不少次,都说他是拜金男撞金山,走大运捞到郜公子,但没有一家媒体看好他能和郜风鸣走到最后。
包括汪稚自己,也一直抱着能捞多少是多少的心态,借着郜风鸣真真假假的宠爱,在剧组里狐假虎威——
甚至不敢做一点点显得猖狂的事!
不然宋然那个傻x也不能那么欺负他。
可订婚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订婚就说明,他正式和郜家绑定在了一起。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要接近他,而后从他身上攫取机会来讨好郜家。
想清楚了这一点,汪稚对这张合约不再那么敬畏了:“我明白了。大哥,我不会给郜家添麻烦,但S+还是有些太超格了……”
“谁说你会给郜家添麻烦?”郜泊崇却忽然打断他,语气冷硬,似乎对他的措辞十分不满,“我说这些的意思是,这都只是小事而已,无论你来不来,S+还是不入流,对我来说,都无关痛痒。”
看着汪稚谨小慎微,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的样子,郜泊崇就莫名心气不顺。
自己真的那么凶吗,让他怕自己怕成这样,宁可贬低自己不要这张合约,也不敢接自己的东西。
在郜风鸣面前,不是很会撒娇,很会用眼泪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如果是之前,郜泊崇或许会出言讽刺汪稚,明明想捞,可胆子却这么小,真给一点好处,就吓得要逃。
……但他已经决定,要把自己放在大哥的位置,而汪稚只是弟媳,那他胆子大还是小,和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汪稚……”郜泊崇到底将那些多余的话咽下,只冷冷道,“签或者不签,你自己选。”-
所以郜泊崇给他这张合约的意思,是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以为和郜风鸣订婚就真的飞上枝头,以后还需要继续夹着尾巴做人?
……谁会给出一张S+的超豪华合约,只为了嘲讽警告别人?
这和白白给钱来羞辱人有什么区别?
什么傻多速行为!
但想到郜泊崇看他的目光,冷色的眸在镜片后,带着一种猛兽般肆无忌惮的阴冷和淡淡的嘲弄,汪稚就觉得脊背一冷,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再看看被他小心翼翼摆在桌上的合约,汪稚有点纠结。
到底要不要签?
签的坏处有很多,比如从此以后,他就落在郜泊崇眼皮子下面了,无论干什么都有人通风报信,万一以后真和郜风鸣分手,绝对要被穿小鞋。而且拿着S+这样的合约进去,别人会用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他。而他演技一般,长得一般,肯定要被嘲是“皇族”了。说不定还会多出很多觉得他德不配位的黑粉,骂他挤占了她们哥哥姐姐的资源……
坏处好多好多。
但好处却有最大的一个——
他想得到。
他真的好想签这个合约啊!就算被骂也好,被嘲资源咖也好,或者说他吃软饭拜金捞男都无所谓。
他想换个公司,想要往更高的地方走,他抱上郜风鸣大腿,不就是为了有靠山,可以活的更好吗?
但他真的可以拿S+?如果是B,甚至A级合约,他都不会这么纠结。可是S+实在太夸张了,是奔着把他培养成天皇巨星去的。
郜泊崇怎么想的?他真觉得自己有这个潜力?
……
把资源全给自己人,他不会想当昏君吧?
汪稚正在对郜泊崇的专业素养产生怀疑,手机却震了一下。汪稚条件反射要跳起来,还好看到发来消息的不是郜泊崇。
奇怪,明明郜泊崇对自己挺好的,又是答应让自己和郜风鸣订婚,又是送来合约,还亲自送自己回家,但自己怎么反倒更怕他了?
就像是有什么趋利避害的本能一样,在郜泊崇状似毫不在意的表象下,似乎潜藏着什么更深层的目的……
自己有什么能被郜泊崇觊觎的地方吗?
总不会是自己的才华吧。
汪稚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手机,看到发信人和发来的消息内容,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杨哥】:“小稚,睡了吗?”?
经纪人还是第一次这么喊他……还挺恶心的。
汪稚有点无语,想要装没看到,但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了,万一经纪人找他有什么正事呢?
汪稚不情不愿地回复。
【禾隹】:“杨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哥】:“哈哈,没什么正事。最近没你的通告,几天没看到你,还挺想的。”
……
哇。
真的好恶心。
【禾隹】:“哥,那我睡了,明天还得上课呢。”
汪稚现在是真的不怕经纪人了——
哼哼,他可是有靠山了。而且他的靠山超大!
他态度冷淡,经纪人急了:“别别别,小稚,哥是有事问你。你真要和郜公子订婚了?”
他怎么知道?
汪稚若有所思,语气故意越发轻慢:“哪有的事,哥,你别瞎说啊,风鸣生气了,我可保不了你。”
可他越是这样,经纪人反倒确信了。
汪稚果然要飞上枝头,和郜大少订婚了!
经纪人简直后悔死了,自己过去对汪稚太过冷落,现在想要套套近乎都没有什么事能说,总不能说自己把没什么油水的角色都丢给了汪稚,每个剧组到处打转演配角还人情吧?
这个汪稚,能勾上郜家,怎么还天天那么低调,害得他看走了眼!
经纪人卑躬屈膝:“是哥不好,胡说八道的。就是小稚,还有个事……你是要去鼎禹了?”
汪稚刚刚是故意那么说话,就是想看看经纪人到底知道多少,现在看经纪人连他可能去鼎禹都知道,也就没必要再装了。
【禾隹】:“你怎么知道的?”
【杨哥】:“这几天鼎禹的人来了,咱们老总亲自接待的,让我把你的资料全都整理好送给人家了。”
原来自己已经被送出去了。
那郜泊崇还说什么签不签随他,假民主!
汪稚微微鼓了一下腮,不大高兴地切出去,盯着郜泊崇的头像看了三秒。
他扎郜泊崇小人的时候,经纪人被他冷暴力得受不了,终于说出了目的。
【杨哥】:“稚啊,哥也带你这么久了。你马上飞黄腾达了,能不能带哥一起走?哥知道自己以前对你不太好,但是哥保证,以后绝对以你马首是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汪稚看到了,轻轻一笑。
【禾隹】:“是啊哥,我入圈就是你带我的,你手下那么多艺人,真是公司顶梁柱。”
【禾隹】:“所以婉拒了哈。”
【禾隹】:“好晚了,我要睡了。熬出黑眼圈风鸣会生气的^^”
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也不管经纪人怎么在那里苦苦哀求他了。
好爽!
终于能把这个经纪人给甩开了。
汪稚出道的时候,其实条件不错,如果好好运作,未必不能慢慢磨炼演技走一条更稳妥的路。
但他跟的这个经纪人太过急功近利,根本没有把他们小演员当一回事,只当做可以拿来做人情的耗材罢了,甚至他当初差点被送到投资人床上,背后也有经纪人的一份功劳。
自己只是礼貌地拒绝他,已经很善良了!
还特意用上了他从网上新学的“三明治拒绝法”呢^^
善良的汪稚一夜好眠,第二天给郜风鸣发了消息,说自己愿意签约。郜风鸣忙得飞起,半天才回他:“那你来公司吧。”
汪稚打车到了鼎禹,正好遇到另一个小艺人,也是来签约的。
小艺人很活泼,问汪稚:“我看你有点眼熟,是不是已经出道了?”
其实他已经出道一年多了。
汪稚咳了一声:“演过一点小角色。”
“那你演技一定很好!”小艺人艳羡道,“签我的周哥说,鼎禹要么只签大腕,要么就从零培养,我就是选秀的时候被周哥看上了,直接替我出了违约金,不再参赛,等着来鼎禹培训之后再出道。你已经出道了还被签来,肯定是演技太好被破格录取了,说不定签约合同能有A呢!”
汪稚越发心虚了,默默把手里的文件袋往下放了放。
两人正在问前台该去几层签约,电梯间里,就有人匆匆地赶了出来:“汪稚?”
汪稚下意识回头:“是我。”
那人西装革履,有点秃顶,肚子圆圆胖胖,脸也圆圆胖胖:“总算等到你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李云,以后就是我带你了。”
汪稚没想到鼎禹的待遇这么好,来签约居然是经纪人亲自迎到门口,连忙鞠了个躬:“李哥好!”
李云冷汗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这可是郜总亲自点名要签的小祖宗,居然对他鞠躬行礼?
李云立刻也还了一躬:“你也好你也好,咱们先上楼吧?”
汪稚应好,走的时候看到小艺人站在那里没动,像是呆住了。
汪稚想到了自己,在郜泊崇面前也是这么呆呆的,一时有点感同身受,默默地冲着小艺人挥了挥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等他们上了电梯,小艺人才惊呼一声:“那是李云?!”
李云不是鼎禹经纪部一哥,只带S级艺人吗?他居然亲自来接一个还没签约的艺人,态度还那么好!
刚刚的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
汪稚被领着去正式签约的时候,郜泊崇正在开视频会议。
上次他亲自去硅谷挖人,挖来的孙望东已经正式进入了团队,开始对“天问”进行第一轮优化。
郜泊崇听完他们的工作进程,难得露出个笑脸:“我就知道,找你来是正确的选择。”
孙望东离开了伯恩哈德,也有种重获新生之感:“都是团队的功劳。”
他不居功自傲,郜泊崇十分满意,又勉励了他几句,这才结束了通话。
宁劝梧作为全程跟进的律师,也出席了会议,闲着无聊拿文件叠纸飞机到处乱丢:“待会儿去打壁球?”
郜泊崇说:“不感兴趣。”
“干嘛。”宁劝梧问,“还有工作?你真就没一点私人生活啊?”
郜泊崇只淡淡道:“和你打壁球太无聊了。”
宁劝梧怒了。
他不就是肌肉大一点,个头高一点,打得比自己好一点吗,有必要这么嚣张吗!
宁劝梧气道:“连你弟弟都要订婚了,老郜,你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一直是个孤家寡人?”
郜泊崇忽然看过来,目光冷冷地落在宁劝梧身上。宁劝梧被他看得一冷,却听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宁劝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郜泊崇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一直是个孤家寡人。
宁劝梧:……
宁劝梧有点无语:“这还用问吗?谁会喜欢一个天天冷着脸,一点生活情丨趣都没有的男人。而且你还那么高,和你站在一起都要有压力。老郜,你就不能多笑笑?”
郜泊崇不语,脸色丝毫未变,心里却在想宁劝梧说的话。
自己天天冷着脸吗?只是没什么值得笑的地方。郜风鸣和汪稚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总是冷着脸。所以这和表情没什么关系。
生活情丨趣?
什么情丨趣?
郜风鸣比他有情丨趣?
郜泊崇脸色阴晴不定,连宁劝梧都发现,他最近情绪比起以前,要外露许多,有种初中生第一次搞暗恋的失控感。
有点不对。
宁劝梧聪明的大脑动了动,想起上次郜泊崇买来珠宝手表送人,有点震惊:“你有喜欢的人了?!”
郜泊崇居然会喜欢人类?!
郜泊崇将他丢过来的纸飞机丢了回来,精准地戳中宁劝梧脑门。
宁劝梧“哎呦”一声捂住了脸:“真的假的?老郜,要不要我来替你出谋划策?”
什么出谋划策,他只是自己的弟媳而已,没必要多费心思。
郜泊崇冷着脸起身:“不用。”
手机上,秘书发来消息,十几分钟前,汪稚已经到了鼎禹,成功签约。
这样就可以了,作为郜家的一份子,该给他的,自己自然会给,这和自己的私心无关,只是不愿汪稚觉得郜家寡情。
郜泊崇刚要吩咐秘书,之后关于汪稚的事,不用特意来告知自己。
旁边宁劝梧忽然凑过来看了一眼:“盯着手机看这么久,什么事啊?呦,你那个漂亮弟媳,也要签鼎禹了?可以啊老郜,这还是你第一次假公济私呢,看来你挺喜欢这个弟媳,怎么不过去给他撑撑场子哈哈哈——”
宁劝梧觉得自己说了个很有意思的笑话,笑了半天,看郜泊崇非但不笑,脸色还越来越差,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宁劝梧:……
宁劝梧默默地闭嘴,听到郜泊崇冷哼了一声。
老郜又要训人了,唉。宁劝梧觉得很无助,合理怀疑郜泊崇是不是性丨压抑,不然怎么这么阴晴不定的?没有稳定性丨生活的老男人真的好可怕。
可半天,郜泊崇都没训他。
宁劝梧很吃惊,郜泊崇却已经转身向外走去,宁劝梧嘴贱,又问了一句:“去哪?”
郜泊崇似是想到什么,转头看他一眼,上下打量之后,露出一点微妙的满意表情:“不是要去鼎禹?正好有空,带你去看看。”
宁劝梧:?
谁说要去鼎禹了?!
而且,郜泊崇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他没看出来,郜泊崇满意是觉得自己抢不了他的风头!
自己又不是他情敌,他这么攀比干什么?
郜泊崇并不是把宁劝梧当做情敌——他不是那种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人,怎么可能把所有男人都当做自己的情敌——不过他觉得,宁劝梧确实身高长相都不如自己,不会是汪稚喜欢的类型。
郜风鸣和汪稚快要订婚了,他不希望两人之间又平添什么风波。
郜泊崇这样想,心里翻涌的一些情绪就又压了下去,似乎他来鼎禹,是完完全全出于公心,丝毫没有个人的情绪导向在里面。
到了鼎禹,秘书早就打探好了情报,打算领着郜泊崇直接前往汪稚所在的楼层,郜泊崇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去顶层。”
顶层是总裁办公室。
秘书有些意外,他以为郜总是特意来看汪先生的,去顶层干什么?今天没有关于鼎禹的工作项目啊。
宁劝梧也奇怪道:“去你办公室干什么?”
郜泊崇这才语气古怪问:“你这么急着去见我弟媳?”
宁劝梧闻言,立刻道:“我没有!”
怎么像是他垂涎郜泊崇弟媳一样。
可郜泊崇却说:“来者是客,既然你说了,那就先去看看他吧。”
一幅淡淡的,全都依你的模样。
宁劝梧:……
宁劝梧觉得有点憋屈,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憋屈,只好含泪默认。
果然还是要去见汪先生。
秘书已经看透了一切,默默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抵达造型部,一路上,郜泊崇都没有开口,他一直在想,汪稚之前不上镜,现在来了鼎禹,有了最好的设计师为他设计造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还能变得更好看?
郜泊崇想象不出,因为汪稚的美丽已经足够吸引眼球,如果更美,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模样?
最后一间,秘书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轻快的声音:“请进。”
是汪稚在说话。
郜泊崇停顿一下,落在后面,宁劝梧奇怪地看他一眼,郜泊崇这才若无其事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中,数面巨大的镜子,连贯地面和天花板,如万花筒般,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必须凝神之后,才会看到,在无数光芒的中央,正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雪白的丝绸衬衫,柔软的领口处,缀满了华丽繁复的蕾丝,层层叠叠,似是蝴蝶翅膀,只需要一点轻微的呼吸,便轻轻地拂动。
布料之下,是修长纤细的颈,再往上,则是尖尖的、小巧的、似是月亮一样姣美的下颌,漆黑的发向后梳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秀丽的眼,再无半分遮挡,正在镜中,向着郜泊崇看了过来。
他们对望,隔着旁人和光影。
在无数镜中,交错唯一视线。
在看到汪稚的那个瞬间,郜泊崇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真的很美。
完完全全,每一寸肌肤发丝,都长在了自己的审美上。
可他竟然,不属于自己。
房间中漂浮着轻柔香甜的气息,但郜泊崇莫名嗅到水汽和草木清冽辛辣的气息,仿佛一场大雨正在酝酿,又好像有什么庞大炽热的力量,无法触摸,却又无处不在,急切地寻觅可供破开的出口。
郜泊崇沉默的时间太长,汪稚先惊讶地喊了一声:“郜总,您怎么来了?”
汪稚今天签约之后,和李云说了自己手里这个试镜,本来以为李云会像之前的经纪人一样,只允许他接公司给的试镜,可没想到李云很好说话,问清是哪个剧组之后,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而后就带着他来造型部设计造型了。
这就是鼎禹啊,效率好高。
要是以前的公司,经纪人肯定先问他片酬能拿多少。
汪稚被李哥的专业折服了,快快乐乐地换上造型师拿来的衣服,原本还在开心地照镜子,可现在,被郜泊崇的视线聚焦,汪稚有点不自然,就像是被图钉固定住的蝴蝶,下意识想要避开。
是自己看起来很奇怪吗?
汪稚又在镜子里照了照,心虚地偷偷去看郜泊崇。
察觉到他的视线,郜泊崇心底忽然一漾。
汪稚的眼睛像是有钩子一样,看过来就能把人勾住,当他看别人的时候,郜泊崇总觉得心里有没办法细思的火气。
可当他用这种湿漉漉又清澈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那种火气,就变成了别的东西。
他这样看自己,是有话要说?
郜泊崇莫名心情转晴,刚要开口,旁边的宁劝梧已经吹了个口哨:“老郜,你弟媳长得真带劲!风鸣那个臭小子,倒是福气不浅啊!”
郜泊崇:……
第24章
24
宁劝梧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室内太静,汪稚一下子就听到了。
他不认识宁劝梧,看宁劝梧和郜泊崇一起进来,对着宁劝梧礼貌地笑了笑,露出腮边一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甜的要命。
宁劝梧最喜欢又乖又甜的白幼瘦,虽然汪稚有些高,但是长得实在是漂亮,穿在层层叠叠的蕾丝里面,简直像是只被包裹得精致撩人的小蛋糕。
宁劝梧一下子就忘了汪稚已经名花有主:“嗨。”
汪稚礼貌道:“嗨。”
宁劝梧还要再说话,余光看到,郜泊崇正阴森森地站在自己背后,像是一座沉默但是能砸死人的大山。
宁劝梧:……
宁劝梧闭麦了。
汪稚也看到了,郜泊崇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又是沉着的。
好像郜泊崇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汪稚猜不透郜泊崇的心思,有点怯生生地也对着他笑了笑。郜泊崇却转开眼去,态度十分冷淡。
还好宁劝梧打破了尴尬:“哎呀,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弟媳真人,有点激动。”
汪稚耳朵一动。
郜泊崇和他朋友说自己是他弟媳?
汪稚心里美滋滋的,感觉有种得到了盖章认可的正式感,郜泊崇的心情却忽上忽下。从刚刚看到汪稚时的惊艳,到被提醒汪稚已经和自己弟弟在一起,情绪的拉扯,令他有些不想说话。
他站在一边,沉沉地听汪稚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哥的朋友,我叫汪稚。”
宁劝梧说:“我知道,老郜和我提过你。”
汪稚笑了起来,声音很甜,语气轻松又自然:“大哥最疼我啦。”
然后微微侧头,看着郜泊崇笑,想要郜泊崇体会到他话中真诚浓厚的感激之情。
可惜郜泊崇并没看他。
汪稚只好遗憾地转过头来,又和宁劝梧聊了几句,然后被造型师叫进去继续做造型了。
他转身时,郜泊崇依旧望着另一边,但眼睛余光看向镜中,看到汪稚被收得很紧很紧的腰,几乎只有窄窄一握,胯至臀的弧度却格外的柔软丰润。
他的屁股很翘,腿也长。
如果背对着自己跪在面前……
“老郜,想什么呢?”
郜泊崇扯断那些不可告人的思绪:“没什么。”
等汪稚做好造型出来,惊讶的发现,郜泊崇居然还没走。汪稚疑惑道:“大哥,你怎么还在?”
问完有些后悔。
完蛋,郜泊崇不会觉得自己过河拆桥,刚签完约就赶他走吧。
汪稚紧张起来,郜泊崇却起身说:“跟我来。”
语气淡淡,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汪稚跟在他身后,想要问去哪又不敢,只好亦步亦趋。
每次和郜泊崇在一起,无论是单独相处还是大庭广众,汪稚都觉得压力很大。
难道是自己和郜泊崇气场不和?
大概是钞能力大佬和拜金捞男天生就不兼容吧。
汪稚很快就找好了理由。
鸿鹄安知燕雀之志嘛。
好在很快,他就知道郜泊崇要干什么了——郜泊崇居然带着他,各个部门转了一圈!
以郜泊崇的身份,无论到哪,都是各部门的负责人出来接见的,汪稚跟在后面,虽然没有被特意介绍,但是也露了脸,不知道被夸了多少句“必成大器”。
汪稚被夸的有点晕晕乎乎,自己都觉得自己未来可期,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汪稚很快就从糖衣炮弹里回过神来,明白那些人夸自己,纯粹就是看在郜泊崇的面子上。
现在全公司都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他以后怎么可能不未来可期。
郜泊崇是特意来给他撑腰的?
汪稚有点不敢相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但是也不好直接去问,正好助理端了咖啡过来,汪稚连忙借花献佛,很殷勤地亲自递到郜泊崇手边。
郜泊崇正在看公务,伸手去接时,手指碰在汪稚手背上。
汪稚的体温比他要低,被他碰到后,像是被烫到一样。汪稚手轻轻缩了一下,但是怕咖啡会洒,还是努力保持稳重:“大哥,喝杯咖啡吧。”
郜泊崇这才抬眼,没有和他有什么多余的眼神交流,只是接过咖啡。
如果是之前,汪稚肯定要偷偷嘴他高冷什么,可郜泊崇刚刚才特意抽空替他撑腰,所以汪稚懂了。
郜泊崇根本就是面冷心热嘛!
不但把他保送进鼎禹,还带他面见全公司的管理层,他简直比皇族还皇族。
对着自己冷淡一点又怎么了?
汪稚很懂事地露出一个微笑,旁边郜泊崇不易察觉扫他一眼,觉得他有点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又在偷偷开心什么。
但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很漂亮。
郜泊崇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宁劝梧说了句什么,郜泊崇走了神没听清:“……什么?”
宁劝梧重复一遍:“待会儿我带小稚出去玩吧。”
然后不等郜泊崇回答,就自顾自和汪稚说,“你今天刚签约,也没什么工作。哥带你去赛车怎么样?”
宁劝梧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虽然和郜泊崇是朋友,但是活泼得不像是一辈人。汪稚本身也不是个怕生的性格,点头开朗道:“好啊好啊……”
说完觉得后背一冷。
他转头去看,就见郜泊崇正慢慢地收回视线,但刚刚扫过来的一眼,却仍感知分明地冻在汪稚后脊。
……
汪稚顿了一下,自然地改口:“但是我想了想,刚签约还是留在公司比较好。宁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差点忘了,郜泊崇的疑心超重,天天怀疑自己会给郜风鸣戴绿帽子,自己怎么敢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出去玩。
印象分又要被扣了。
汪稚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看着郜泊崇。
郜泊崇却忽然问:“之前玩过赛车吗?”
诶,不批评他?
汪稚说:“玩过跑跑卡丁车。”
宁劝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汪稚却很理直气壮。
干嘛,他又不是有钱人,跑跑卡丁车还是跑去网吧玩的。
郜泊崇没笑,只说:“走吧。”
又去哪?
结果就被带去了赛车场。
汪稚原本以为宁劝梧说的赛车是卡丁车,当他看到宁劝梧开出了一辆迈凯伦的时候,忍不住瞪大了眼:“宁哥,你说的车是这个啊?”
宁劝梧戴着墨镜,半倚在他紫色的超跑上,十分骚包:“总不能真带你去玩跑跑卡丁车。我说小稚,你玩的游戏也太怀旧了吧?”
汪稚看着迈凯伦流线型的车身,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宁劝梧看出他喜欢,特意一按车钥匙,迈凯伦标志性的蝴蝶车门缓缓扬起,拉风至极。
汪稚“哇”了一声:“好帅!和宁哥一样帅!”
宁劝梧被他吹捧得浑身舒爽:“上去试试?”
汪稚跃跃欲试,蹦蹦跳跳刚要上车,却又犹豫起来:“宁哥,我不会开。”
宁劝梧哈哈笑道:“怎么还有男人不会开车?去副驾坐着,你宁哥之前可是只载美女的。”
汪稚其实会开车,只是没开过这么贵的,万一失手擦碰到,补个漆都不知道要几个零,所以他向往地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只笑笑:“麻烦宁哥给我当司机啦。”
宁劝梧当然很乐意给他当司机,一踩油门轰了出去,推背感十足。
汪稚手蠢蠢欲动,很想掏出手机自拍两张,但还是有一点偶像包袱在的,到底克制住了,认真地沉浸式感受百万超跑的魅力。
宁劝梧忽然“诶?”了一声,汪稚抬眼,就见车后远处环山赛道上,忽然驶出一辆通体漆黑的跑车。
汪稚不懂车,但是这辆车把低调的奢华写满了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流线型车身,每一寸都是金钱的气息,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瞬间,便已经迫近了两人。
汪稚不明就里:“是嫌我们挡路了?”
宁劝梧不爽:“懂不懂先来后到!”
而后猛踩油门,想要将这辆车甩开。
可无论宁劝梧提速多少,这辆车都死死咬在后面,似是盯上猎物的鲨鱼,轻松阴狠地缀在猎物身后,直待猎物无力后,再一口吞入腹中。
汪稚紧紧攥住安全带,感觉心跳加快,像是食草动物,被肉食的猛兽追逐。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却见那辆车忽然提速,似乎厌倦了同他们的追逐游戏,轻而易举地自右侧追赶上来。
蜿蜒山道上,两辆车并驾齐驱,那辆车靠得很近,迫近时压迫感极强,像是随时会重重撞过来。
这样的山路,这样的举动象征着挑衅与危险。
汪稚有些紧张,喊宁劝梧:“宁哥……”
宁劝梧犹豫一下,到底认输,放慢了速度,任由那辆车超过他们,掠过山道不见了踪影。
汪稚这才放松下来:“那辆车看起来好贵。”
“布加迪,确实贵。”宁劝梧其实也很眼热,“应该是改装过了,靠,马力真足。”
汪稚不懂他们有钱人的改装乐趣,小小拍了宁劝梧一记马屁:“他车比咱们好,胜之不武,宁哥已经很厉害了。”
宁劝梧高兴起来:“谁说不是。”
两人有说有笑,开到终点时,看到刚刚那辆布加迪也停在那里,宁劝梧将车开过去的时候,布加迪的车门缓缓抬起,郜泊崇从里面走了下来。
宁劝梧:……
汪稚:……
所以,刚刚和他们山道飙车的,居然是郜泊崇?
汪稚刚要开口,就听郜泊崇语气平淡地说:“还以为要再等你们十分钟。”
……
汪稚把吹捧的话咽了回去。
郜泊崇原来也这么幼稚,赛车赢了还丢嘲讽!
宁劝梧惊呼一声扑到车边:“老郜,这就是你让红牛做的那台车?终于交货了?”
郜泊崇淡淡道:“半年前交付,一直没时间试车。”
汪稚有点没听懂,红牛不是卖饮料的吗?
宁劝梧解释说:“老郜之前对F1有兴趣,投了红牛的车队,红牛和布加迪投桃报李,就替他设计了一款车。啧啧,全世界就这么一台,有钱真好。”
有钱人上面还有更有钱的,而郜泊崇,毫无疑问站在了金字塔尖,只是随便玩玩赛车,就能让F1的战队替他设计。
汪稚鲜明地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还有他和郜泊崇之间的差距,那不是努力就可以抹平的东西……
郜泊崇忽然走到他身边,问他:“刚刚怎么没试试宁劝梧的车?”
汪稚回过神来,将心底那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失落丢开:“我开的不好,怕把宁哥的车弄坏了。”
郜泊崇问:“试试我的?”
宁劝梧的车他都不敢开,更何况郜泊崇这辆。
卖了他都赔不起。
汪稚不想让人看出他这种小家子气的心思,所以云淡风轻说:“我喜欢坐副驾,更能心无旁骛地感受飞驰的魅力。”
郜泊崇笑了一下,把钥匙丢给他:“上车。”
汪稚手忙脚乱接过钥匙,郜泊崇已经转身上了副驾,汪稚不敢不听他的,只好坐进了驾驶位。
从外面看的时候,这辆车已经足够酷炫,但当汪稚真正进入之后,闻着小羊皮特有的皮革气息,触摸到碳纤维的车身,再看到极富科技感的中控面板时,汪稚整个人都眩晕了一下。
感觉被金钱包围了。
驾驶位是根据郜泊崇的身材调整,座位与方向盘之间的空隙很大,汪稚坐进去感觉空空荡荡。他想调整一下,又不太敢乱动,旁边郜泊崇已经伸臂过来,越过汪稚,按下座位左侧的调控键,将座位整体前移。
车里本来空间就很狭窄,郜泊崇的身量很高,凑过来的时候,强悍的手臂肌肉直接凑到了汪稚眼前,不由得汪稚不去注意。
汪稚下意识连呼吸都止住,却还是能闻到郜泊崇身上,很淡的古龙水味道,有点像是雪后的松林,凉薄而又禁欲。
郜泊崇又拉下安全带,替汪稚系上。汪稚还穿着那套极为繁琐的衣服,蕾丝垂下来,有些遮住了安全带的扣眼,郜泊崇摸索着扣上时,手指触碰到汪稚的腰身。
汪稚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怕痒,腰身那么敏丨感,明明隔着布料,却也感知到郜泊崇手指的温度,几乎一下子就绷紧后缩,要不是在车里,大概会直接跳开。
郜泊崇看他一眼,汪稚才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尴尬又有点震惊地结巴道:“……谢谢郜总。”
郜泊崇自然地收回手:“这辆车设计的时候没考虑太多舒适性,整辆车都为了速度而生,有些控制键放置的位置不好找到。”
原来如此。
怪不得郜泊崇亲自替他调整,是觉得和他说不清楚不想多费口舌吧。
汪稚刻意地忽略掉刚刚那种被压制的感觉,座位被郜泊崇调整的很舒服,他将手搭上方向盘后,有点雀跃地想,自己也是开过顶级超跑的人了!
旁边郜泊崇提示:“你还没点火。”
汪稚:“……哦。”
一时激动忘了嘛。
汪稚老老实实点火启动,这辆起步只需要零点几秒的跑车,缓缓地、平稳地滑了出去。
在外面伸着脖子看的宁劝梧差点摔倒。
不是吧,老郜现在这么小气,让人试车,还不给跑起来?
车内,汪稚操控着这辆V12发动机的性能怪兽,在山道上龟速前进,雪白的手指紧紧握在方向盘上,又紧张又兴奋。
感觉好丝滑,豪车就是不一样。
旁边郜泊崇问:“不开快点?”
汪稚:“好啊。”
然后踩下了一丢丢油门。
……
郜泊崇问:“不喜欢开快车?”
喜欢啊,他在游戏里跑得超快。
汪稚嘴巴上装老实:“安全第一。”
郜泊崇似乎笑了一声,汪稚也分不清他笑是什么意思,反正不是冷笑就是嘲笑,汪稚习以为常,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郜泊崇没再说话,汪稚就按照自己的速度前进,但还是有点紧张,根本没心情享受开豪车的快乐。
还不如刚刚坐在副驾驶上,一点负担都没有。
汪稚开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了,开始走神,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踩油门。”
汪稚下意识踩下去,车身猛地向前一蹿,汪稚被吓得回过神来,刚要松脚,郜泊崇却已经扶住他的手,换挡提速。
他的掌心温度很高,按在汪稚手背上,仿佛能把人灼伤,汪稚像是被狮子咬住的小鹿,整个人都僵住了。
郜泊崇又说:“加速。”
汪稚下意识按照他的指示,将油门狠狠一踩,他们所在的正好是一段直道,发动机咆哮起来,终于轰出了应有的速度,窗外的景色如同拉长的丝缕,被飞速地抛到身后,汪稚紧握方向盘,却不是刚刚的百无聊赖,在速度的迸发中,肾上腺素飙升,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失重。
推背感太重,汪稚被压在座位上,像是被人狠狠地拥抱,可他的眼睛很亮,不是那种讨好时谄媚的光,而是一种兴奋混杂着紧张与激动的锋芒。
直道变弯,汪稚转动方向盘,转的太急,车身有些颠簸,郜泊崇却坐的很稳,视线一直凝在汪稚的脸上,看着他像是在发光一样的脸,忽然莫名其妙想,好像这样的汪稚,才更加真实。
不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汪稚。
是对一切都抱有向往,勇于探索,永远闪闪发光的汪稚。
郜泊崇的手收紧,将汪稚的手紧紧抓在掌心,汪稚觉得有点疼,但激动过头时,根本觉察不到,任由郜泊崇的手指,从手背挤入了自己的指缝,像是和自己十指相扣。
他只觉得兴奋。
心脏砰砰的跳动,这一刻,在速度的飙升中,汪稚久违地感受到了那种激动。
就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
碧绿的树影如同丝绸,又像是百万光年外星尘投来的影,风与尘埃席卷,百里山道空旷,唯有他们,似是一叶舟,在惊涛的浪中向前,绝不回头。
“还能再快。”
他听到有人说。
汪稚想,原来还能再快。
就像他的人生,以为永远只能走向下坡路,可原来还可以继续前行向上。
油门踩到了底,轰鸣的气浪和发动机的咆哮交织,汪稚直视前方时,郜泊崇却始望向他的方向。
山顶处,汪稚从车上下来,感觉腿软脚软。
兴奋过头了。
不过,山顶居然有便利店?
汪稚跑过去,买了冷饮回来,看到郜泊崇也下了车,正站在路边向下眺望。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西落,蔚蓝的天空上,渐渐染上了潋滟的虾子红,更远处的群青、橙黄、翡绿……浓郁明艳到似是将要滴落。
郜泊崇一向梳得整齐的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可身上那种难以接近的高高在上,却也淡了不少。
汪稚走过去,轻快地喊了一声:“郜总。”
郜泊崇看过来,汪稚摊开手,将抓着的两瓶饮料递到郜泊崇面前,“喝哪个?”
一瓶葡萄汁,一瓶橘子汁。
郜泊崇视线在橘子汁上停顿一下,觉察到汪稚小小地收紧了一下手指,知道他想喝这个,于是接过葡萄汁:“谢谢。”
果汁刚从冷柜里取出,易拉罐瓶身上凝出细小的水珠,柔软的凉,像是汪稚肌肤的温度。汪稚雪白的面颊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似乎还没从刚刚的速度与激情里回过神来,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橘子汁,忍不住眯起眼睛:“爽!”
好喜欢橘子汁。
郜泊崇居然选了葡萄汁,好奇怪的口味。
橘子汁只剩一瓶,汪稚只好拿葡萄汁凑数,还好郜泊崇没选。
他心里很满足,也顺着郜泊崇的视线向下看去。
一到山上,人间就离得远了,远方的城市道路,都成了朦胧的影子,更远处的江流婉转,如同腾蛇,蜿蜒过千百年来凝固沉默的大地。
汪稚说:“好高啊。上山的时候没有发现,原来开了这么远。”
郜泊崇笑笑:“好玩吗?”
汪稚眼睛亮闪闪的:“好玩。”
郜泊崇说:“下次有时间,再带你来。”
“真的?”汪稚很高兴,却又有点扭捏,“是不是太麻烦大哥了。”
郜泊崇发现,汪稚想和他拉开距离的时候,就喊他郜总,这种半推半就的时候,才会喊他大哥。
郜泊崇觉得他巧言令色、身段柔软,可想到身段柔软四个字,又想起他被抓着脚踝,举过头顶,腿和腰身拉出夸张又令人血脉喷张的形状……
汪稚手撑在围栏上,向下探身,衣摆被风吹得轻轻飘起来,露出一段柔韧的腰肢,在暮色里,白得像是云捏雪揉。他整个人也很轻,手腕纤细,在山风里,像是随时会消失不见。
郜泊崇皱眉,下意识要去抓他,他却已经落回来,笑盈盈说:“好美的风景。大哥,咱们回去吧?”
看着汪稚的笑脸,在风声里,郜泊崇似乎听到了心跳声。
无人知晓,震耳欲聋。
第25章
25
汪稚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看到郜泊崇正仰起头喝下果汁,喉结滚动,格外分明。
好大!
汪稚视线在郜泊崇喉结上停了一下,莫名其妙也摸了摸自己的喉结,有点不理解。
为什么郜泊崇哪里都比自己大?
不过今天的郜泊崇,感觉和平常不太一样,好像更好说话一点。
还会带着自己来玩跑车,也不怕自己把他的车弄坏了。
虽然知道,一辆车对于郜泊崇来说不算什么,但汪稚觉得,是不能这样去想的,不可以因为这件东西对别人来说不值一提,就不去珍惜。
所以……
“大哥,”汪稚忍痛道,“晚上我请你和宁哥吃顿饭吧。”
郜泊崇问:“吃什么?”
汪稚说:“上次风鸣带我吃了一家法国菜,我觉得很好吃,离这里也不算远。”
呜呜,那家店好贵。
汪稚抱着下血本的心态,很认真地介绍了一家那家餐厅。
郜泊崇听了之后,看不出什么感兴趣的样子,只说:“风鸣经常带你去这种地方?”
汪稚点点头,郜泊崇又问:“喜欢?”
其实汪稚不太喜欢吃外国菜,他是货真价实的中国胃,但这种店拍照很好看,他拍了好多发朋友圈。
汪稚含蓄道:“还好啦。”
郜泊崇说:“今天算了,下次。”
汪稚滴血的心一下子不滴血了。
不用自己请客了?
但汪稚还是客气了一下:“大哥是不喜欢这家吗,不然大哥选一家嘛。”
“不是。”郜泊崇淡淡道,“宁劝梧什么都没干,不用请他吃。”
……
居然是为了不让宁哥蹭饭,才要改日再让自己请客吗?
汪稚有点震撼,因为没想到除了自己,郜泊崇也这么抠……这么节俭。
第一次这么生动形象理解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汪稚看郜泊崇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察觉到他的注视,郜泊崇读不懂他目光里的含义,但是能感觉出汪稚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很微妙的情绪。
郜泊崇克制住自己回望的冲动,不想让汪稚觉得,自己对他有超出大哥对弟媳应有的关注。
回郜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郜泊崇从车上下来时,刚好看到郜风鸣沿着山道走了上来。
郜风鸣加班到现在,打不到车,又因为已经月底,实在囊中羞涩,不舍得加小费插队,最后硬生生赶末班地铁回来,从地铁站走到山脚,又从山脚爬上了半山,第一次这么恨自己住在山上。
郜泊崇和他对视一眼,郜风鸣累得面无人色,只能虚弱地喊了一声:“大哥。”
郜泊崇想起汪稚说的,郜风鸣加班很辛苦,问郜风鸣:“又加班?能吃得消吗?”
大哥终于发现,他工作实在太辛苦了吗?
郜风鸣哽咽说:“还好……”
他们这对小情侣,都爱说“还好”。
郜泊崇“嗯”了一声,没再理郜风鸣,转身进了房门。
郜风鸣:?
怎么只“嗯”一声?大哥不勉励他两句吗?就算不表扬,起码给他点零花钱啊QAQ
这个时间,佣人已经回了裙楼的下人房里,郜泊崇没再打扰他们,自己热了两片面包,又到了一杯牛奶,随意吃完后,给助理发了消息,让助理通知布加迪那边,再替自己作一台车出来。
助理知道他上一台车提了半年,都没去试驾,以为他是有什么新的要求:“是上一台哪里需要修改吗?”
郜泊崇说:“不用,和上一台一样就行。”
沉吟片刻又说,“颜色改一下。”
汪稚应该不喜欢那么沉闷的黑色。
但开车的时候,看他那么兴奋,送他一台应该会很开心,自己不是那种闲着没事乱送东西的人,就当……就当是订婚礼物了。
郜泊崇忽然没了胃口,将吃剩一般的面包放下,起身回房。
临睡前,郜泊崇习惯性地打开汪稚的朋友圈,却见他没有发新的内容。
开了迈凯伦和布加迪,怎么不发朋友圈,不是偷偷和车子自拍了半天?
……是怕郜风鸣看到,他和自己单独出去了?
要是汪稚知道郜泊崇的想法,肯定要喊冤枉。
那怎么是单独出去的呢,宁劝梧是空气吗?
宁劝梧就这么被无视了,郜泊崇的心情又难以自控地起伏起来,他坐在那里,沉默地控制了一下,只是效果不是很好。
手机振动,消息提示音响起,郜泊崇切回界面,就看到汪稚发来了消息。
【禾隹】:“大哥,今天好开心呀。”
【禾隹】:“谢谢大哥带我出去玩。大哥,我可以把照片发朋友圈吗[对手指]”
他不发朋友圈,是怕自己不允许?
皱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郜泊崇回复消息:“可以。”
【禾隹】:“好耶!谢谢大哥。”
汪稚语气轻松,配的小表情和颜文字都很可爱。
郜泊崇没忍住,问他:“原来是怕我会生气?”
【禾隹】:“是呀,大哥的车子不是限量一台?我怕随便发出去会泄密><”
其实不是限量一台了。
等他新订购的那台送来,就有两台。
他和汪稚,一人一台。
郜泊崇想要给汪稚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只是回答说:“我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真的吗?
汪稚趴在床上,两只脚翘在身后,漫不经心地晃,看到郜泊崇的回答,偷偷吐槽。
那怎么不让宁哥蹭饭?
虽然帮自己省钱了。
……
自己是不是有点过河拆桥?
汪稚反省了自己一下,嘴巴更甜了:“我知道的,大哥最好啦,呜呜呜好羡慕风鸣哦,有这么好的大哥。不过还好,以后大哥也是我的了^^”
汪稚仗着是打字聊天,口无遮拦,郜泊崇的心却被他轻描淡写几个字又提了起来。
什么叫做“以后大哥也是我的了”,他是郜风鸣的,却想要自己是他的?
手悬在屏幕上,字打上去又删掉,到底,郜泊崇只当做没有看到,忽略了汪稚最后那句话:“他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也是哦。
汪稚默默切到和郜风鸣的聊天窗口。
往日里惜字如金的大少爷,现在正在滔滔不绝地吐槽傻逼上司和客户,用词之丰富,情绪之饱满,令汪稚叹为观止。
而且汪稚根本就不用回他什么,只需要在他吐槽的间隙,回上几句“真的吗”、“太过分了吧”、“摸摸哥哥”等无意义的词句,郜风鸣就会把他引为知音了。
郜泊崇真是帮了大忙。
感觉自己和郜风鸣感情越来越稳定了呢^^
郜泊崇还不知道,自己给郜风鸣安排的工作,间接促进了两人的关系稳定,等了一会儿,看汪稚没有回复自己消息,就切到了朋友圈,果然看到汪稚新发的一组照片。
不像郜泊崇想象的那样,全是超跑的照片,反倒大部分都是风景照,拍了傍晚的烟霞,两瓶并排放着壁上满是水珠的果汁,路边尾巴翘得很高的小猫,山景的角落里,才能隐约看到两辆超跑静静停在那里。
配文则很文艺:群山是静默,而静默是快乐的边界。
静默是快乐的边界。
郜泊崇反复咀嚼这一句话,明知道这只是汪稚随手放上去的一句文案,却还是不由自主想,汪稚话里的“边界”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们两人相处,应当有边界感,才能让彼此都快乐?
汪稚发完朋友圈,不到几分钟,就有了好几个点赞,前经纪人还在下面问:“小汪,签新公司还习惯吗?哥想你了[流泪][流泪][流泪]”
……
汪稚默默地转开眼睛,当做没看到。
但他发的这句文案好文艺啊!
这可是他特意化用莎士比亚《无事生非》里的句子。
汪稚又自我欣赏了一会儿,在有人问他“这是去哪了”的评论里,不经意透露:“新签了鼎禹,大boss正好来巡视,就蹭着一起去山道赛车了。”
然后果不其然,收获了一大片震惊和羡慕:“你签鼎禹了?!鼎禹传媒!天呐!你居然还能和大boss一起去赛车!苟富贵,勿相忘啊!!!”
好爽。
汪稚矜持地晃了晃脚。
自己人设立得真的好好。
他又不是什么暴发户,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个小演员,如果发自己和超跑的合影,别人只会觉得他不知道又去哪里蹭到了。但现在,不但轻描淡写表达了自己签了鼎禹未来可期,更是超绝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和大boss关系很好——
好不好另说,反正郜泊崇也不可能冲出来辟谣,说两人根本就不熟。
……他们算是熟起来了吧?
汪稚有点不确定,想了想,决定再拉进一下关系,于是翻出自己特意偷拍的照片,发给了郜泊崇。
照片远方,是一片连绵的山,松涛林海,被风吹了,荡开碧绿的涟漪,天空的晚霞绚丽,而近处,是郜泊崇侧脸,眉目硬朗冷厉,英俊而难以接近,在风中,背脊宽阔,窄腰长腿,衬衫下包裹着的手臂线条,看起来极富爆发力。
虽然是偷拍,但汪稚时机抓得很好,拍出的郜泊崇背脊笔挺,身形优越,表情冷然而沉郁,也似连绵的山,充斥着成熟男人的风情。
自己真的好会拍。
发送之后,汪稚又自我欣赏了一下,因为不是直面郜泊崇,反倒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郜泊崇的英俊。
浑身都石更邦邦的。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公丨狗腰?
视线落在郜泊崇的肌肉,还有那有力的腰身,汪稚思维微妙地跑偏,视线情不自禁地下移,去看郜泊崇小腹偏下的位置。
还好郜泊崇回的很快,打断了汪稚的思路:“什么时候拍的?”
汪稚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眼神,谄媚打字:“买饮料回来的时候,角度刚好就偷偷拍啦。大哥好帅[心]”
又是这样,前一秒写要有边界,后一秒又发来这样的话。
郜泊崇冷淡自持地想,汪稚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还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习惯性地对每一个人都这样不清不楚。
郜泊崇没有回复,他盯着汪稚为自己拍的那张照片,像是想从二维的画面里,读出汪稚的心。
可汪稚发来了消息。
【禾隹】:“不早啦,大哥也早点睡~”
【禾隹】:“晚安[小猫盖被子.gif]”
他们的聊天,告一段落。
在隔了这么久之后,汪稚又和他说晚安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失而复得,却又莫名令人有些烦躁。
郜泊崇原本不想回复,把手机放到一边,却又突然想到。
如果自己不回,他是不是又有理由不再给自己发“早安”“晚安”,然后把全部的时间都用在讨好郜风鸣身上?
郜泊崇冷冷一笑。
他重新拿回手机,冰冷地回复了两个字。
“晚安。”-
汪稚发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之前不发,是因为他在生郜泊崇的气,但是郜泊崇又是送他礼物,又是安排他签约,还带他去赛车玩,如果他再生气的话,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而且郜泊崇现在不但是他未婚夫的大哥,更是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他不抱紧大腿,难道等着被穿小鞋?
所以汪稚又开始了每天按时请安,中间悄悄插入自己在公司努力工作的内容,希望郜泊崇可以读懂他是多么勤奋敬业的一个人。
但汪稚总觉得,郜泊崇有点奇怪……也不能说是奇怪吧。
之前他都不怎么回自己消息的,可现在,自己不管发什么,他都会给出回应,虽然不是秒回,但无论放置多久,自己后面又多发了多少内容,他都会从未读的第一条开始,逐条回复,有时候还会解释一下,自己刚刚去干什么了,所以才这么久没回。
汪稚有点忐忑。
郜泊崇为什么突然这么平易近人,自己做对什么了吗?
感觉也没有啊。
自己为了凑数,甚至连外卖的时候抽中了免单券这种事都发给郜泊崇了,而郜泊崇似乎不太理解抽中免单券有什么好高兴的,却也回了他一句“恭喜”。
就像是自己在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
汪稚心里默念了一下“恕罪”,又拍了一张自己等电梯的照片发过去——
他好奇心上来了,想知道郜泊崇到底能忍他到什么程度。
电梯门开启,汪稚扬起笑脸,正是上班时间,经纪部里人人都很忙碌,但看到他时,都会和他笑着打个招呼,汪稚也含笑回应,而后走到最大的那间办公室,敲了敲门。
门内,李云应道:“进来。”
汪稚推门进去:“李哥,早上好。”
“早上好,还以为你得过会儿再来。”
汪稚笑眯眯说:“我怕迟到,就坐地铁来的。”
李云笑起来:“咱们工作没那么严格,时间弹性一点也无所谓。”
汪稚还是混过职场的,知道这只是客套话,所以乖乖表示,自己就是一个很守时的人。
李云对他很满意。
原本因为他是大老板塞进来的,李云已经做好了带一个狂傲不听话关系户的准备,没想到汪稚却很是乖巧,长得也漂亮,那天做完造型拍的几组照片都十分亮眼。一个又乖又漂亮的小艺人,就算演技没那么出色,李云也有信心能把他捧红。
李云自信起来:“之前你说的那个剧组,我已经看过剧本了,剧情不错,就是你那个角色,我有点想法。”
哇。
汪稚都没看过完整的剧本,只看了自己要试镜的那个角色的部分内容,没想到经纪人这么神通广大:“李哥你说。”
李云笑笑:“我看过原作,你那个角色原本戏份占比更多,人物设定也更讨喜。现在改编之后,反而有点陪衬了。”
毕竟只是个男二,做陪衬也很正常。
汪稚倒是接受良好,以为李云是要建议他不去试镜这个本子。
汪稚有点遗憾,毕竟这几天,他一直在练习表演,觉得自己刚刚摸到了一点精髓。
所以他还是想争取一下:“但按照我目前的演技来看,我觉得戏份少未必是坏处。”
李云“哦?”了一声:“怎么说?”
“我的演技一般,戏份少不容易暴露短板,如果戏份太多,后继无力,很容易被观众看出来。”汪稚撒娇说,“哥,我还挺喜欢这个角色的,你就让我去试试吧。”
他脸漂亮声音甜,这么软软地说话,李云也招架不住:“没说不让你演。剧组原定的男主自带投资进组,把你那个角色的高光戏份全改自己身上了。我的意思是,必须要把那些戏份给改回来。”
汪稚眼睛一亮,又有点怀疑:“可人家自带投资。”
有钱的说了算嘛。
李云问:“签约的时候,合同你认真读了吗?”
汪稚默默摇头。
李云呵呵道:“你是S+艺人,你看中的本子,公司是会给与一定比例的投资,来保证你的话语权的。如果你喜欢男主角,咱们能直接把原本那个演员给挤出去。比投资,谁能跟咱们鼎禹比?”
汪稚被经纪人的霸气给镇住了。
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吗?
原来这么凉快!
“不过……”李云又说,“你说的演技确实是个问题。你上次说自己报了表演班?”
汪稚:“这个角色就是老师推给我的。”
李云很懂娱乐圈,知道就算汪稚讨人喜欢,但他的表演老师也不会给他推无法驾驭的角色,这种戏份少惊鸿一瞥的角色,确实最适合现在的汪稚。
汪稚小声问:“哥,是不是我演技拖后腿了?”
李云笑道:“小事情,等着吧,李哥这两天就把这件事给你解决了。”
李云说到做到,不到一周,就拿回了新的剧本,汪稚翻看之后,发现剧本改动不大,只是戏份的转移而已,之前男一号从他这个角色上抢走的高光,现在全都还了回去,但相对应的,之前那些没什么意思的垃圾戏份,则全都删掉了。
这样一来,男二号的角色弧光更足,虽然戏份少了,给人的印象却更深刻。
汪稚再一次被李云的专业素养折服:“李哥,你是我的神!”
李云笑呵呵道:“去好好磨磨演技。你签了鼎禹的第一部戏,也不想被说是硬捧资源咖吧。”
汪稚应是:“那李哥,万一我试镜没通过呢?”
李云给他一个眼神:“说什么傻话。”
汪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说了傻话。
剧组为了他,把剧本都给改了,他就算试镜时候抽导演耳光……这个不行,他就算抽副导演耳光,也肯定能过。
他终于小人得志了!
汪稚攥紧拳头,无声地欢呼了一下。
但他确实不想被说是硬捧的资源咖,被人觉得是软饭男就算了,说不定还要连累郜泊崇也被说识人不清。
还是要继续努力磨炼演技!
汪稚下定决心之后,习惯性掏出手机,给剧本拍了张照片,顺手发给了郜泊崇——
是的,他还在测试,郜泊崇究竟什么时候会对他的骚扰厌烦。
目前的测试结果是,无论他发什么,郜泊崇都接受良好。
比如现在。
【郜泊崇】:“新剧本?”
嘿嘿。
汪稚笑了起来:“还是之前的那个剧组,李哥让剧组把本子改了。”
【郜泊崇】:“戏份多了?”
【禾隹】:“没有哦。”
【禾隹】:“恰恰相反,还少了一部分:D”
他现在和郜泊崇说话随意多了,卖了个小关子,刚想解谜,郜泊崇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郜泊崇】:“删了那些廉价时间?”
【郜泊崇】:“小而精的一点刺激,比长而无效的镜头记忆更深。”
汪稚没想到郜泊崇这么敏锐,似乎和他说什么,他都了解,然后第一时间给出回应,而且观点和自己不谋而合。
以前只觉得他很难接近,现在却有种博学多识的可靠大哥哥的感觉……
汪稚觉得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丢到一边。
【禾隹】:“大哥,我去继续努力啦。”
【禾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丢你的脸哒[努力]”
看到消息,郜泊崇微微一笑,似乎透过那些横平竖直的汉字,看到了汪稚充满活力的笑容。
“老郜,你真的没在偷偷谈恋爱?”宁劝梧狐疑道,“你又在盯着手机笑了!”
……
有吗?
郜泊崇收回笑容,冷冷道:“你看错了。”
宁劝梧说:“怎么可能!你到底喜欢上谁了?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怎么连我都瞒着。”
他很聒噪。
郜泊崇问:“美国发来的合同你都审核好了吗?”
宁劝梧说:“当然,小case。嘿嘿,我熬夜干完了,今天和小稚约好,晚上去看球赛。”
他是什么人啊,就算郜泊崇这个扒皮鬼给他布置那么多工作,他照样能按时完成,还能和汪稚约好一起出去玩。
堪称工作娱乐两不误第一人。
郜泊崇看他一眼:“你和汪稚关系不错?”
宁劝梧:“那是。”
郜泊崇没想到,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汪稚和自己的朋友已经打成一片,甚至私下约定去看球赛。
——汪稚从没有单独约自己出去过。
镜片后的眼闪了闪,郜泊崇淡淡道:“既然如此,法国分部的合同也交给你了,辛苦你今晚加班,处理一下。”
宁劝梧:“啊?”
郜泊崇:“就这样。”
郜泊崇说完起身,不给宁劝梧丝毫反抗的机会。
助理赶来,要向他汇报工作,却听郜泊崇说:“今晚的球赛,替我买两张票。”
助理愣了一下,因为跟了郜泊崇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他有这样的娱乐需求:“是,郜总。”
会议室中,宁劝梧的哀嚎声传来。
郜泊崇翘起唇角,心情不错:“接下来的工作都推掉,去鼎禹一趟。”
宁劝梧给了他灵感。
是啊,人与人的关系,不是只有爱情一条路可走,亲情、友情都弥足珍贵,也值得彼此去维护。自己想要靠近汪稚,未必一定要和他有什么,他是自己的弟媳,往后就是一家人,自己关心他,和他接触,以后家庭和睦不是更好?
今晚的球赛,宁劝梧要加班不能陪他去看,自己和他一起,也算是尽了长辈的一份责任。
郜泊崇这样想着,最近一段时间,和汪稚接触时矛盾挣扎的情绪,终于被理顺,难得轻松下来,可以心无旁骛,单纯地享受和汪稚在一起时的快乐。
但不到一小时之后,这些情绪,却将化作更为浓重的火,几乎一瞬间,就到达了燃点。
将要沸腾着,将郜泊崇的理智灼烧殆尽。
尸骨无存。
第26章
26
郜泊崇提前从公司离开,先回家中换了一套衣服。
去看球赛,总不能还穿得西装革履。
郜泊崇高中在英国读书,也经常飞美国去看nba的比赛,后来工作之后,就没了这样的闲心。
他坐在车上还在想,不知道汪稚支持哪支球队。
下车时,助理忽然抱来一捧鲜花,郜泊崇看他一眼,助理解释说:“购票时,球队老板知道您要去,特意安排了中场献花环节,可以上场和喜欢的球员合影。”
如果是之前,这样的事助理肯定直接回绝。
开玩笑,boss怎么可能跑去给别人献花?他喜欢哪个球员,直接买下不就好了。
可现在的boss变了……不但会看球赛,还会早退回家,特意换套衣服。
好可怕,简直像是在谈恋爱一样!
所以助理不但接受了球队老板的示好,还特意提前挑选了一束花。
果然,郜泊崇听完助理的话,并没有立刻拒绝,沉吟片刻,算是默许了。
助理说:“那我把花放在车上……”
“给我吧。”郜泊崇伸手接过,语气很淡,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我直接拿上去。”
……
老板,你听清了没有啊,是给球员献花,你现在拿上去,要送给谁?
助理很聪明地没有把话说出口,将花递给郜泊崇。
花束极大,助理抱着时,几乎挡去大半上身,抱在郜泊崇宽大的怀中,却大小适宜。
虽然郜泊崇脸上表情未变,但助理跟他多年,自然能看出他心情上佳,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原来boss以前一直板着脸,是因为没有谈恋爱。
助理心道。
希望老板娘能和boss长长久久。这样,他们这些打工人也能轻松不少。
怀揣着美好心愿,助理目送郜泊崇上楼,而后功成身退,难得一次,提早下班回家。
郜泊崇抱着花,闻到淡淡香气,心情确实不错。
他将这种情绪归结于球赛,自己多年未看,现在难得有兴趣重新观赏,令郜泊崇不期然想起了少年时。只是那时,他大多独来独往,课业繁重,与同学之间,也不过泛泛之交,每年夏季,看球赛时,是他难得可以放松的时刻。
现在,和他一起去看球赛的,却多了一个人。
往后,他们也会是一家人。
想起这一点,郜泊崇的心情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闷,因为他发觉,成为一家人,就意味着汪稚永远和郜家绑定在了一起。
这是一种独属关系。
汪稚属于郜家,而非别的男人。
郜泊崇下意识忽视了郜风鸣的存在,坐着电梯上到汪稚所在的楼层。
汪稚正在琴房,似乎是将要出演的角色需要会弹奏钢琴。
虽然对汪稚的第一印象是个靠着美色傍上男人的捞男,但他很多时候呈现出来的努力和专注,却又证明了,他不只想要依靠别人上位。
一个拜金的捞男,很多时候,却更选择靠自己的努力来得到想要的东西。
很矛盾。
让人很想一层层剥开他的伪装,去看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或者,剥开他的衣服。
……
自己又在想这种事情了,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太不合适,也不够尊重。
太过……亵渎了。
哪怕他曾经这样做过。
但郜泊崇既然将彼此的关系定格在大哥和弟媳,那就不会再放纵自己。
汪稚喜欢的是郜风鸣,那是他的弟弟,也是汪稚自己的选择。
君子不夺人之好,于公于私,他都该恪守自己的身份。
长长的走廊中,传来隐约的琴声,悠扬婉转,郜泊崇侧耳去听,没想到汪稚居然弹得一手好琴。
但他这么漂亮,擅长弹琴也是理所应当。
走廊尽头的琴房门没有关严,露了半条细缝,金红色的日光和琴声从门缝中流淌而出,蜜糖似的淌满了整条走廊,郜泊崇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极温和地说:“你很有天赋。”
这不是汪稚的声音。
郜泊崇皱了一下眉,没想到琴房中还有别人。
但……但这也是正常的事情,汪稚既然说要练琴,公司肯定会安排专人替他辅导。只是这名钢琴老师的声音,郜泊崇总觉得有些耳熟。
“以前也有音乐老师这么说,说我手指长,适合弹琴。”
汪稚语气轻快,似乎很是放松。
看来和这名钢琴老师相处不错。郜泊崇想,公司那么多专业课老师,为什么不派一名女老师?
但这种想法太不专业,也过分情绪化。
郜泊崇用力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听到钢琴老师笑道:“你的乐感也不错,再弹一曲试试吗?”
汪稚应下,琴声又响了起来。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量,郜泊崇没有立刻推门进去,反倒上前一步,缓缓站在门前。
琴房很大,一整面的落地窗外,云霞争流,空旷的房间正中,摆着一架三角钢琴,琴前,汪稚坐在那里,钢琴老师站在他的身后,正含笑凝视着他。
汪稚弹得不算娴熟,琴声有些断续,钢琴老师忽然俯身,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从郜泊崇的角度看去,两人的手指,契合地贴在一起,几乎完全融为一体。
“这里弹错了。”
郜泊崇听到钢琴老师笑着说。
而汪稚,被他不小心碰到手指都会僵住,系安全带时更是恨不得整个人弹开,永远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的汪稚。
却也含笑回应:“我好笨啊,怎么又弹错了。”
汪稚的声音柔软,带着撒娇,毫无嫌隙。
同手机里,与他聊天时的语气,如出一辙。
琴声也渐渐变得旖旎婉转,两人弹奏一首曲子,却也默契十足。
汪稚笑着仰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男人,夕阳在他雪白面颊上勾勒出潋滟的细影,他眉目秀丽,漆黑的眼睛缱绻深邃,望人时,情浓如同深爱,不带半分阴霾。
金色的光芒中,两人身影重叠。
郜泊崇站在那里,目光一寸寸冰冷。
他认出来了。
汪稚的钢琴老师,居然是江叙白。
手中的花握得太紧,其中一朵不堪重负,自指尖落在地上,轻微的一点声响,滑入郜泊崇耳中,却如同雷鸣般刺耳。
是他误会了。
什么不夺人之好,根本就不存在。
或许汪稚是真心喜欢郜风鸣,但这不影响他同时和另一个男人牵扯不清。
自己怎么会觉得,一个捞男,有了真心,就会收手?
洗手台前奉上的香皂,钢琴前默契暧昧的四手联弹。
他喜欢江叙白吗?
未必,或许只是习惯性将每个男人的目光,都牢牢吸在自己的身上。
他那样轻松地利用自己的美貌,让每个男人都为他魂牵梦萦。
郜泊崇沉默地看着汪稚,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颈中挂着一条简单的铂金素链,细细长长,荡在锁骨中间,那小巧精致的凹痕中,日光落下,照出裹在布料中的腰身,那么细,细得一手可以掐住。
郜泊崇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既然汪稚可以同时引诱撩拨两个男人。
第二个男人,又为什么,不是自己?-
汪稚没想到自己会在鼎禹遇到江叙白。
郜风鸣居然同意江叙白来鼎禹?
不是光看到江叙白海报,他都会发疯吗?
汪稚发散了一下思维,没打算上去打招呼。可江叙白却看到了他,主动过来和他闲谈,汪稚这才知道,原来江叙白归国后的巡回钢琴演出,全权交由鼎禹筹划安排。
江叙白还开玩笑说:“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汪稚还挺喜欢江叙白,在他身上,总能看到熟悉的影子,像是以前关照过他的老师。所以,在江叙白知道他要为了角色去练琴,主动提出指点他一下的时候,汪稚并没有拒绝。
果然,这种气质的人都很好心。
在江叙白的指点下,汪稚自觉自己的琴技进步了不少,虽然江叙白把手放在他手上的时候有点尴尬,但还是维持住了专心。
等一曲弹完,江叙白已经起身,手指极快地从汪稚的手上抽离,将距离重新拉回安全线内,反倒显得刚刚汪稚的尴尬有点疑心太重。
……
自己一定是被郜泊崇传染了。
怎么可能每个男人都对自己图谋不轨?
汪稚一日三省,江叙白忽然问:“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意大利菜。晚上一起去尝尝吗?”
不愧是郜风鸣喜欢的男人。
两个人选的餐厅如出一辙,都这么爱外国菜系。
汪稚礼貌道:“不好意思江先生,我晚上约了人去看球赛。”
江叙白倒不勉强,就像是刚刚只是随口一提:“那就算了。我只是刚刚回国,除了你,就没有什么朋友了。”
汪稚连忙说:“那我们下次再约。”
“好。”江叙白这才笑了起来,“加个微信?”
两人互换微信,出门时,汪稚脚下踩到什么,低头去看,却见是一朵落下的玫瑰。
汪稚奇怪道:“哪里来的玫瑰?”
出门之后,江叙白又戴上了墨镜,闻言俯身,将玫瑰拾起,若有所思。
这是一朵奥斯汀玫瑰,英国产地,价格高昂。
是谁会在这里遗落了这样一朵玫瑰?
汪稚还在感叹:“好漂亮的花,可惜被我踩了一脚,也不知道踩疼了没有。”
他很可爱。
江叙白笑了笑,温柔说:“我在英国有一个庄园,也种了玫瑰,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
那一定很贵吧——
他说庄园。
汪稚有点理解郜风鸣为什么喜欢江叙白了。
他也喜欢有钱人!
汪稚含蓄道:“好呀,江先生种的花一定特别漂亮。”
江叙白说:“这个称呼是不是太生疏了点?”
汪稚笑起来:“那我喊你江老师?”
他笑得很甜,比手心里的玫瑰更要香艳。
江叙白心念微动,刚要说话,汪稚却忽然停住脚步。江叙白沿着他的视线去看,就见大门前,郜泊崇正站在那里,身后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钢琴烤漆面光可鉴人,车头金色的飞天神女像一尘不染。
硕大磅礴的城市森林中,他身形高大,光从身后落下,面孔半掩在影中,看过来的眼神,冷得骇人。
江叙白下意识也停了下来,但也只是一瞬间,郜泊崇就已经转开了视线,因为汪稚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郜总,你怎么来了?”
郜泊崇笑了笑,语气温和:“宁劝梧今天加班,让我陪你去看球赛。”
汪稚“哇”了一声:“宁哥这么辛苦。”
想想不对。
宁劝梧老板不就是郜泊崇吗?
果然,资本家会剥削每个人,连朋友都不放过。
汪稚不疑有他,不好意思说:“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去看也可以啦,还麻烦郜总你陪我。”
郜泊崇笑笑,忽然抬手,很亲昵地替他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发。汪稚吓了一跳,刚想后退,郜泊崇却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了回来:“小心。”
有外卖员骑着自衡车路过,虽然离汪稚还有一段距离,但汪稚还是乖乖站定不动。
郜泊崇这才看向江叙白。
刚刚那恶意而冰冷的目光就像是幻觉,现在的郜泊崇,表情虽然称不上热络,但还是文雅有礼地说:“江先生,又见面了。”
江叙白的情绪藏在墨镜后,也微笑道:“郜总,我现在已经是您公司旗下的一员了。”
“是吗?”郜泊崇淡淡道,“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从语气到表情,再到说出的话,全都冷静从容,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江叙白从小视力不好,反倒格外能感知到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变化。
郜泊崇对自己……有敌意?
江叙白并不觉得这是错觉,只是无法寻觅,这种敌意的来源。
面前的郜泊崇却已经转开脸去,不再看他,将手虚虚护在汪稚后腰,示意汪稚说:“上车吧。”
他的手明明没有触碰到汪稚,只是虚扶在那里,但汪稚却似乎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
汪稚有点不自然。
郜泊崇今天怎么总对他动手动脚的。
……虽然没有碰到啦。
汪稚坐上了车,想要和车外的江叙白告别,郜泊崇却已经坐了进来。
视线被郜泊崇尽数填满,汪稚连忙向这一边的位置让了让,也就错过了和江叙白说话的机会。
车门关闭,车内成了密闭的空间,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汪稚默默抱住手臂,觉得有些尴尬,想要说点什么,可莫名不敢开口,余光看到副驾上摆着一束鲜花,汪稚总算找到话题:“郜总,这是你买的花吗?”
郜泊崇“嗯”了一声:“喜欢吗?”
“喜欢,好漂亮。”汪稚说,“我刚刚在琴房门口捡到了一朵花,和你这束看起来好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这束里面掉出来的。”
郜泊崇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汪稚。
车子驶入隧道,一瞬间光阴沉浮,无数纷乱的影划过郜泊崇面庞,最终沉积在他冷色阴鸷的眸底,那样的目光太重,落下来时,压得汪稚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像是什么隐忍了许久的巨兽,终于决定破开伪装。
汪稚莫名有些怯怯,向后靠去,背脊抵在座椅上,避无可避,只能小声喊郜泊崇:“……郜总?”
隧道内灯光骤亮,光影褪去,郜泊崇笑着说:“这么巧吗?原本是打算让你中场休息的时候,找喜欢的球员献花,既然你喜欢,不如留下?”
郜泊崇今日难得换下西装,白色的短袖polo衫外,套了一件浅灰色的针织羊绒背心,下身是同色系的灰色西裤,整个人闲适俊朗,看到都觉得眼前一亮,现在一笑,让人更是觉得如沐春风。
可刚刚那种阴冷冰凉的触觉还残留在汪稚身上,似乎连尾椎骨都酥麻,汪稚不敢乱动,勉强也笑了笑:“既然安排好了要献花,我就不要了吧……”
郜泊崇并不勉强,比之前还要更好说话:“这束不够好,下次送你更好的。”
这还不够好啊?
汪稚看看那些一眼就很昂贵的花材,不太理解,郜泊崇眼里到底什么才算是“好”。
要求好严格……
汪稚默默低头,也不敢玩手机,只能盯着脚尖发呆。
宁哥也真是的,自己不能来就算了,干嘛让郜泊崇来陪他。
压力好大qwq
旁边郜泊崇却忽然说:“喜欢篮球?”
汪稚连忙回答:“也不是特别喜欢。我不太擅长运动,只看个热闹。”
郜泊崇说:“我高中时经常去看球赛。等明年,带你去看NBA总决赛。”
他一下把时间线扯到了明年,跨度太久,汪稚反倒没了实感——
他不大确定,自己和郜风鸣的关系是否能维持到明年。
但汪稚很捧场说:“好呀,我还没去过美国呢,也不知道签证好不好通过。”
汪稚说完就后悔了。
郜泊崇怎么可能知道签证好不好通过。
他根本不可能被拒签吧!
郜泊崇却说:“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大使馆。”
汪稚一愣,有点结巴:“那……那也太麻烦你了。”
郜泊崇只说:“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他好的有点不像话了,汪稚总觉得自己在做梦,直到坐到了赛场上,还有点懵懵的。
旁边郜泊崇忽然递给他什么,汪稚无意识地接过来之后,被沉得往下一坠,汪稚这才回过神来,紧紧抓住,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一袋子应援周边。
吉祥物玩偶、手环、球衣、帽子和应援棒。
两支队伍的,全在里面。
汪稚惊讶道:“送我的?”
郜泊崇说:“不知道你喜欢哪支队伍,就全买了。”
汪稚对这些其实不感兴趣,要不是宁劝梧提议来看,他自己根本不可能特意买票。
汪稚虚情假意说:“票已经是你买的,这些还花你的钱不好吧?”
郜泊崇没理他,问他:“喝不喝饮料?”
“……”汪稚思路被打断,老老实实说,“……喝。”
郜泊崇又起身,去买饮料,汪稚自己抱着一大袋子周边纪念品,余光看到不少人腕上都戴着手环,拿玩偶的却很少。
汪稚拿出一只玩偶,翻了翻标签,看到价格的时候,瞪了一下眼睛。
这么贵!
他偷偷拍了一张,拿去二手网站识图,一下子从梦游状态里清醒过来,因为看到郜泊崇买的玩偶居然是限量款!并且已经被炒到了天价。
而现在,这些天价周边,就这么堆在袋子里,各种款式,应有尽有,全部都属于他了。
等郜泊崇回来,发现汪稚对他更殷勤了,看到他就站起身,跑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饮料杯子:“郜总辛苦了。”
郜泊崇没去问他怎么了,只是坐下后说:“在外面就不用喊我郜总了。”
汪稚拿人手短,很腼腆地喊了一声:“好的,大哥。”
他很乖,郜泊崇额外多看他一眼,汪稚对着郜泊崇露出一个文雅秀气的笑容,优雅地喝了一口饮料……
汪稚低头确认了一下。
感觉有点像啤酒,不确定,再喝一口。
饮料冰爽甜美,带着浓郁的橘子气息,气泡丰盈,汪稚一不小心就喝了大半杯,还是不太确定,问郜泊崇:“大哥,这不是果汁啊?”
郜泊崇看着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微微笑了一下:“这是特色精酿啤酒。”
哦哦,他记得。
汪稚刚刚翻周边的时候看到了,果汁精酿也是球队特色,还是限量呢,每人一杯。
自己刚刚已经喝了那么多了,汪稚觉得有点浪费,剩下的半杯小口小口珍惜地喝。
他唇很红,唇瓣莹润饱满,被果汁润过,湿漉漉亮晶晶的,小巧的舌尖一闪而过,像是鲜红柔滑的小鱼,用指去掐的话,只会被洇得满手都是黏月贰的津氵夜。
郜泊崇将自己那杯递过去,汪稚眨眨眼,郜泊崇说:“先喝我的,喜欢的话,等球赛结束,带你去庆功宴上喝。”
汪稚惊讶:“我们可以去庆功宴?”
郜泊崇笑笑:“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没有我不能带你去的。”
好霸气的一句话。
汪稚被震住了。
趁他愣神的时候,郜泊崇把空了的啤酒杯拿走,将自己的塞到他手里。
汪稚不好意思起来,矜持地抿了抿唇,还好球赛终于正式开始,汪稚捧着杯子,心无旁骛地看球。
这一场对战极为激烈,两支强队争夺八强的最后名额,场上欢呼声、加油声沸腾,汪稚也被氛围感染,疯狂叫好,不知不觉又喝了一大杯啤酒。两人坐在最好的位置,还能听到教练给球员布置战术,汪稚好奇地伸头去看,郜泊崇问:“想好送谁花了吗?”
花就摆在两人旁边——
是的,郜泊崇买了四个人的位置,两人左右两旁都空着。
其实这里也有VIP包厢,不知道郜泊崇处于什么样的考量,并没有选择。汪稚有些庆幸,因为如果两人单独在包厢里,他肯定不好意思这么肆无忌惮地欢呼尖叫。
汪稚灵光一闪,把花捧过来,递到郜泊崇面前:“球员我都不熟,就借花献佛,送给大哥吧。”
花放得久了,却仍旧鲜活,花瓣上露珠滚动,落下来,恰好落在郜泊崇腕上。
一点点轻微的凉,在沸腾的尖叫声里,像是一片轻盈的雪。
而汪稚的笑容明亮,喝了酒,眼尾微微发红,凝视他时,漆黑的眼底,映出他的身影。
郜泊崇很难描述,这一刻他在想什么,但他的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
他只是说:“花是要送给场上你最喜欢的人。”
汪稚毫不犹豫:“大哥就是我最喜欢的。”
一袋子周边沉甸甸地靠在脚边,满满都是金钱的重量。
所以这句话,汪稚说得真诚极了。
郜泊崇长久地看着他,像是笑了,可那个笑容很短很模糊,下一刻,郜泊崇接过了花,不冷不热地说:“谢谢。”
汪稚反倒安心了。
郜泊崇对他好,他坐立难安,现在对他不咸不淡,反而像是回到了舒适区。
……
不是自己喜欢被虐,只是郜泊崇实在太难懂了,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球赛结束,郜泊崇真的带着汪稚去了庆功宴,汪稚惊奇地发现,特色的精酿啤酒不仅不限量,更是多了好几种口味,每一种都甜甜的,混着冰块和气泡,喝起来极为爽口。
而郜泊崇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汪稚一杯一杯喝下去,没有去提示他,这种啤酒的度数,并不算低。
第27章
27
酒很好喝,小甜水一样。
汪稚把每一种口味都尝了一遍,最喜欢的还是橘子味道,庆功宴上人很多,他都不认识,也不乱跑,自己站在打酒的地方等着郜泊崇。
郜泊崇应酬回来时,就看到汪稚自己一个人站着,双手捧着一个硕大的玻璃啤酒杯,看起来很文雅,但是很豪迈地又干掉了一瓶啤酒。
等他喝完,负责打啤酒的侍应生就立刻又递过去一杯。
不远处,有几名球员,怀里搂着衣着火辣性感的男孩女孩,正对着汪稚的方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明显是故意让侍应生一直给汪稚灌酒,想把他灌醉了带走。
这种事情庆功宴上很多,那些漂亮的小网红,故意混进来,就是想和球员们春风一度。而汪稚因为太漂亮,所以也被当成了这种人,球员们现在正在商量,究竟谁把他带走。
余光忽然感觉到有人正看向他们,领头的球员痞里痞气地看过去,和郜泊崇对视的时候却一愣。郜泊崇身上上位者的气场太足,身量也高,球员们都是一米九多两米的身高,可气势上却被郜泊崇压制得死死的。
球员知道自己惹不起,讨好地笑笑,一群人落荒而逃。
郜泊崇这才走上前去,站到了汪稚身边,汪稚看到他,立刻仰着头对着他笑:“郜总。”
汪稚还以为自己很清醒,但其实因为酒意,声音变得又软又黏,雪白的面颊上晕着两团潮红,似是高烧的艳帜,玫瑰样鲜活,他以为自己是正常看人,其实眼睛里水光流转,潋滟得像是有钩子。
郜泊崇的目光沉了一点,汪稚又撒娇说:“大哥,我喝不下了。”
郜泊崇说:“那我们回去。”
汪稚点了点头,走路时有点歪歪的,他下意识伸出手来,胡乱抓在郜泊崇的手臂上,然后瞪大眼睛,很惊讶地说:“大哥,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大?”
郜泊崇确定,汪稚已经喝醉了。
但他喝醉之后酒品很好,并不发疯,让他跟着自己,他就乖乖地扶着郜泊崇往前走,只是走得很慢,时不时就站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郜泊崇耐心地等着他追上自己,他却忽然蹲下身去。
郜泊崇问:“怎么了?”
汪稚抬着头,傻乎乎地对着郜泊崇笑:“头晕晕的,走不动了。”
郜泊崇没想到喝醉的汪稚这么爱撒娇,无奈道:“我扶着你。”
“谢谢大哥!”汪稚蹦蹦跳跳地扑到郜泊崇身上,从背后一下子搂住了郜泊崇的腰,“大哥背我走。”
郜泊崇猛地僵住。
两个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汪稚身上的酒味很重,但是并不难闻,纤细高挑的身体在他的身后蹭来蹭去,像是撒娇的猫,几乎一瞬间,就把火气给点了起来。
可他浑然不觉,还在摸来摸去,像是想找个扶手:“大哥,你怎么不背我?”
郜泊崇抓住他的手说:“你别乱动。”
汪稚“哦”了一声,收回了手,结果没有保持住平衡,差点摔倒,郜泊崇连忙扶住他,他整个人倒过来,八爪鱼一样缠在了郜泊崇身上。
他浑身都是软的,郜泊崇搂住他的腰,手指按在腰身上,能清晰感觉到汪稚腰肢和小腹那种单薄而又柔韧的触感。
这么薄。
一下子就能捅穿。
汪稚还嘻嘻哈哈地扭来扭去:“痒……大哥……哥哥,别碰我的腰。”
郜泊崇手狠狠地抓了一下,汪稚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不敢再扭了,只能挂在郜泊崇的手臂里,像是什么很柔弱无害的小动物,面对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的捕食者,驯顺地翻出肚皮示弱。
他趴在那里,圆润的屁股很翘,T恤往上卷着,雪白的、未见天光的雪白腰肢,就那样暴露出来。
郜泊崇没有再动,两人像是僵持在那里,汪稚还不知死活地扬起脑袋,对着郜泊崇天真地笑:“大哥,你怎么这么烫?”
郜泊崇终于忍无可忍。
汪稚感觉自己被扛了起来。他像是被甩在了一艘船上,失重腾空,而后落下,船舱很宽,抓起来很有弹性,汪稚被颠得有些头晕,“呜”了一声,屁股上忽然一痛。
汪稚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原来有人打了他屁股一巴掌,让他别乱摸。
汪稚有点委屈。
船怎么还会打人。
汪稚不敢乱动了,乖乖地挂在那里,他朦胧地知道,自己好像喝醉了,所以紧紧地闭着嘴,生怕自己会吐出来。
郜……郜泊崇还在。
自己要是吐出来,很难看,会被讨厌的。
汪稚面颊绯红,咬着唇,像是在用力地忍耐什么。终于,船停了下来,他被丢进了座位里面,汪稚闻到小羊皮那象征着金钱的气息,立刻开心地滚了过去,却又被人抓住脚踝,拽了回来。
小羊皮没了,贴紧他的,变成了滚烫的怀抱。
汪稚想逃,撅着屁股爬了两下,又被打了一下屁股。
汪稚老实了,不再乱动,缩在那个怀抱里,还把脸贴在上面蹭了蹭。粗大的手指掐住他的下颌,把他的脸掰向另一个方向,汪稚顺从地转过头去,没有焦距地笑了笑。
他的舌尖在雪白的齿间若隐若现,眼睛半眯着,微微挑起的眼尾处,泛着鲜艳的红,像是被人狠狠地用指腹蹂躏擦拭过一样。
掐住他下颌的手渐渐松开,沿着他的面颊重重地抚摸。汪稚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掌心并不温润,指腹掌心都有长期健身打靶留下的痕迹,摩挲过汪稚时,在肌肤上留下微微刺痛的触感。
可那种刺痛却又化作了浅浅的酥麻,沿着被触碰过的地方,沸腾起很薄的火焰。
汪稚仰起头来,想要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去怎么要。
手指从他的脖颈划到耳后,又自耳根细致耐心地抚下,薄薄的火焰,就慢慢地被点燃壮大,连尾椎骨都酥软起来。
汪稚听到自己的唇边溢出了小小的声音,像是猫在叫,听得他自己心脏都怦怦地跳,想要捂住嘴巴,不再发出这样让人难堪的声音。
可有人拉住他的手,不许他捂住嘴。
汪稚有些不高兴,于是在那只手划过他的嘴角时,忽然侧过头去,用力地咬了一口。头顶响起“嘶”的一声,似乎被咬痛了,抓在他腰上的手重重收紧。汪稚也觉得痛,又有点害怕,好像是惊扰了什么东西一样。
他连忙松开了嘴,谄媚地在刚刚喓过的指上舌忝了舌忝。
而后,他听到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汪稚怯生生地摇了摇头,被酒精搅得一塌糊涂的脑子里,终于有了点聪明劲,讨好地说:“只要你喜欢我,一直陪着我,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那个声音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问:“……喜欢你,陪着你就可以吗?”
汪稚突然莫名有些伤心,因为从没有人一直一直陪着他,他好像总是一个人去面对一切。
但一个人也可以的,他不是成功抱上了大腿吗?再也不会有人敢莫名其妙看他不顺眼,欺负他、排挤他了。
汪稚下意识地又往身下的怀里缩了缩,长长的腿也努力地盘在上面,免得被人给扯下来:“别不要我……我会乖的。”
粗重的呼吸声,终于像是火山一样爆发,汪稚感觉到有只手掐在颈上,有些重,让他呼吸得不太顺畅。
汪稚努力地瞪大醉眼惺忪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双眼睛,被高挺的鼻梁和眉骨夹出的影沉沉笼着,充斥着再难以压抑克制,浓重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望。
汪稚似乎清醒了一点,又好像没有,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忽然抬起手,用手指去触摸男人的眼睛。
男人闭上眼睛,汪稚的指尖就落在了他薄薄的眼皮上,能感觉到眼皮之下,眼球微微地转动。
那种可怕的占有欲,被遮挡了起来。
汪稚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看不到,就不存在了。
他就不会害怕了。
可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所以努力地想了想之后,又凑了过去。
男人隐忍地凝视着他,似乎要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汪稚得意地翘起唇角,低下头,在男人震惊的视线里,亲吻男人的额头。
亲一亲就不生气啦。
掐在他颈中的手终于松开,像是被他的行为吓到了。
脸颊烫得要命,汪稚又难受起来,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嘴巴,腰肢扭动,想要从那个比他还要热的怀抱里逃开。
他确实做到了。
宽大的汽车后座中,汪稚手脚并用地爬向另一侧,腰肢塌着,屁股高高地尧羽起,挣扎时,腰带松了,露出后背的腰窝,和一痕浅浅的,向下延伸至腰带深处的凹陷……
看起来就很欠懆。
可他浑然不觉,还在洋洋得意,自己终于逃了出来。
下一刻,已经被狠狠地重新拽了回去。
宽大有力的手掌掐着他的两腮,逼迫着他将嘴张开,米且丨大的舌头抵开他的齿,就那样肆无忌惮地侵入口腔,卷着汪稚的舌头,用力地允及,连同空气,都一起侵略霸占。
汪稚觉得无法呼吸,窒息似的发出细碎的呜咽,刚刚掐着他的手,现在却安抚似的,温柔缓慢地轻抚他的后颈和脊背,像是在摸一只不乖的、虚张声势的小猫。
口腔中鲜明的刺激,后颈处温柔的抚摸。
两种矛盾的触感,令汪稚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生理性的泪水从眼尾滑落,他软得像是没了骨头,只能哭泣着,蜷缩在男人的怀抱中。
“难受……”
他听到自己哭泣着说。
而后是男人的声音,低哑的,带着浓重的欲丨望,问他:“哪里难受?”
“我不知道……”火焰被酒精助燃,沿着神经末梢,一路沸腾着,连同血液也滚烫,口腔被玩弄占据,鼻端充斥着雄性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汪稚的脑子昏昏沉沉,无意识地喊,“大哥——”
掐在他腰上的手忽然顿住。
昏暗的车厢内,汪稚跨坐在郜泊崇身上,T恤已经被扯开了,领口松松垮垮,露出大半雪白的肩膀,精致秀丽的锁骨像是倒扣的玉碗。
他的眼睛发红,满脸都是泪痕,唇被啃咬得红肿,这样被狠狠蹂躏过的样子,像是开到了最盛的玫瑰,充斥着靡艳晦涩的气息。
两人的腰带都半松着,郜泊崇被内裤箍着,应的生疼,怀里的汪稚还在动来动去,每扭一下,都让郜泊崇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更加危险。
但……
郜泊崇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他从后面,用力地抱住汪稚,紧到微微发抖,听到汪稚被挤得发出一声娇软短促的气音,才缓缓地放松。
他很清醒。
这一晚,他滴酒未沾,所以清醒地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出自于本心。
他想得到汪稚。
琴房中看到的一幕只是导火索,给了他一个理由,去撕破原本划下的那道界限。
既然别人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况且,他们早就做过了。
半年前的酒店,汪稚突然出现,而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灰姑娘,留下一只水晶鞋。可惜郜泊崇从不相信童话故事,他派人去查明汪稚的身份,知道汪稚不是竞争对手派来的美人计,就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一个小明星而已,为了钱和权力,献出身体,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没有必要多费心思。
后来,汪稚傍上郜风鸣,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是个拜金捞男而已。
就算长相完美符合他的审美,就算两人的身体无限契合,郜泊崇也不过冷眼旁观。
可现在,郜泊崇发现,那些冷眼旁观不过自欺欺人。
他低估了肉丨体的吸引。
洁身自好这三十年,郜泊崇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被一个人的身体吸引,明明只是一晚,却已经记住了那种滋味,沉沦到重逢的一眼,郜泊崇就认出了他。
汪稚。
那个小明星。
也是他的……弟媳。
身体无法散去热意,紧绷着,像是将要断开的弓弦,只需要一点点契机,就会被洪水一样的欲丨望冲垮。
可郜泊崇的大脑却冷静下来。
他冷冷地看着怀中的汪稚,清醒地下了判断。
他要得到汪稚。
不是什么爱情,只是为了排遣身体的欲丨望而已。
但……不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得到。
那他成了什么人?汪稚背后的情人?
身居高位多年,郜泊崇根本不可能去接受这样的关系,哪怕他再被汪稚的身体吸引,也不会放下自己的尊严。
视线落在汪稚的耳后,那一片肌肤娇嫩至极,被漆黑的发丝掩盖,幼白得像是未经沾染的雪。
郜泊崇的指尖轻轻拨开发丝,而后俯下身去,在汪稚耳后咬了一口。汪稚吃痛,哭泣着挣扎,却被郜泊崇轻而易举地按住。
那片隐蔽的肌肤上,多了一枚鲜红的齿痕。
如同为猎物烙下的专属印迹。
他不会当插足的第三者。
他会解决这个问题。
而后,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得到汪稚-
汪稚觉得头好痛。
他再也不喝酒了!
化妆间里,汪稚有些萎靡不振,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掐着他的下颌,这动作莫名熟悉,汪稚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像是之前,也曾被人这样强制性地对待过。
只是那只手要更宽大,也更强势,被掐着的时候,就像是永远都无法逃开……
“想什么呢?”化妆师挑剔地凝视汪稚的脸,“你昨晚去哪通宵了,怎么这么大黑眼圈?”
汪稚蔫蔫地回答:“去看球的时候,多喝了两杯啤酒。”
“啤酒弄成这样?”化妆师抓过一只硕大的冰袋,按在汪稚脸上,“拿着,去消消肿再来化妆。”
汪稚被冰得彻底清醒过来,乖乖捂着冰袋,又给自己灌冰美式,从里到外透心凉,宿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
昨晚,他居然喝醉了。
最后清晰的记忆是他和被郜泊崇领着往车子的方向走,走到一半,他好像有些不舒服,蹲了下去,和郜泊崇耍赖说自己走不动,让郜泊崇背他走,然后,被郜泊崇给扛了起来……
啊啊啊!
汪稚无声地尖叫,在心里扭曲成一副呐喊。
自己怎么敢在郜泊崇面前耍酒疯啊!
后面的事情,就像是一片纸,在酒精燃烧到最高点的时候,被烧的一干二净。
汪稚叼着吸管,忽然“嘶”了一声,对着镜子看了看,看到嘴唇又红又肿,上面还留有细小的伤口,就像是被什么大型动物啃过一样。
难道是自己喝醉的时候,摔倒碰伤的?
汪稚实在是想不起来,也不敢去问郜泊崇——
郜泊崇没把他丢在路边,还替他开了间酒店房间,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要不是今天被李云的夺命连环call给振醒,汪稚说不定能一口气睡到晚上。
难得可以免费睡五星级大酒店,退房的时候应该把那些洗护用品一起带走的……
汪稚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又老老实实冰敷了一会儿,终于得到了化妆师的认可,可以开始化妆了。
今天汪稚终于要去试镜了。
这是部小说改编的电影,汪稚试镜的人物是男二号。
出身香港,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少爷,突然家道中落,走投无路之下,跟着男主一起倒卖水货到大陆,人物落差很大,可供表演挖掘的地方也很多,是个有“戏眼”在身上的角色。
昨天汪稚特意练习弹钢琴,就是因为原作中提过,男二号小时候被送去学钢琴时,第一次遇到了男主。
既然角色学过弹琴,自己练习一下,说不定哪个情节就用上了呢。
这算不算给自己加戏?
汪稚不确定,因为从来没有带资进组过,不知道可以嚣张到什么地步。
化妆师拿着刷子在他脸上刷来刷去,忽然问他:“脖子上是什么?”
“什么?”汪稚仰着头去看镜子,果然看到脖子上泛着一片红痕,猛地一看,倒像是指痕一样,汪稚不以为然,随口说,“蚊子咬的吧。秋蚊子还挺厉害的。”
化妆师脸色有点微妙,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替汪稚往脖子上也上了遮瑕。
一切准备就绪,汪稚情绪饱满地上了保姆车,前往剧组。
李云陪他一起,笑眯眯让他别紧张,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汪稚本来没听懂李云的意思,快到剧组的时候,李云打了个电话,下车之后,就有人站在路边,李云笑着迎上去,两个人称兄道弟半天,然后李云向汪稚介绍说:“来认认,这就是你们导演,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跟他混了。”
汪稚:=口=
汪稚懂了,怪不得李云让他别紧张。
李哥连导演都搞定了,自己还紧张什么?
汪稚嗓子有些沙哑,但还是老老实实喊:“导演好。”
导演是个中年男人,大光头,戴了一串金链子,比起拍艺术片的导演,更像是给片子投资的煤老板,说起话来也很豪爽:“这就是小汪啊。不错,长得漂亮,白净,一看就是个小少爷。就是这个嗓子怎么哑了?”
汪稚也纳闷呢。
自己又没哭没喊,嗓子为什么哑了?
大概是喝酒喝太多了吧。
汪稚含蓄道:“有点着凉。”
不过嗓子哑不影响试镜,汪稚还小心机地选了后期的剧情: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为了利益走到了对立面,两人在公海上最后一次对饮,而后诀别。
剧情冲突与张力很强,关键是,声音沙哑,更能凸显出人物那种悲壮沉郁的心境。
根本难不倒他:D
汪稚演完之后,悄悄去看李云和导演的脸色,看到两人都是带着笑连连点头,就知道自己稳了——
虽然李哥说自己带资进组不用怕,但有钱的演技派和单纯有钱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导演这次开口,语气就比刚刚更加货真价实的和颜悦色了:“小汪,演得不错,一看就是私下练过。”
汪稚谦虚地微笑说:“笨鸟先飞而已。”
气氛很和睦,汪稚突然听到一声冷笑。
因为郜泊崇经常冷笑,汪稚现在对类似的声音特别敏感,一下子就精准定位到了发出声音的人。
发笑的人大概也没想到,汪稚会听到自己的声音,脸色有点不好,却又冷冷地又笑了一声:“老成,你可真是越老越慈祥了。”
他一句话,把全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成导皱了下眉,还是乐呵呵说:“孙制片这是什么话?”
原来是制片人。
不怪汪稚没认出来,印象里的制片人好像都是八面玲珑西装革履的,可这位孙制片却穿得极为休闲文艺,手上脖子里都挂满了波西米亚风的首饰。
看起来像是文青中年版。
孙制片看了一眼李云,最后把视线落在汪稚身上,挑剔地看了一会儿,高高扬起下颌:“我觉得他胜任不了这个角色。”
第28章
28
这话一出,导演的脸色就变了:“老孙,你说什么呢。”
老孙——孙制片最烦别人这么喊他,就像是一次次提醒他,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可恨成可移这个粗汉根本不懂,孙制片优雅地伸手,指着汪稚:“你自己看看,他除了年轻漂亮之外,还有别的优势吗?带资进组,还把小冷的戏份给抢了,也太霸道了吧。”
小冷又是谁?
汪稚没跟上他们的八卦速度,用力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小冷原来是男一号冷讷言,是个人如其名走酷哥路线的新人,本来孙制片说别的也就算了,可他说带资进组,汪稚就不高兴了。
最早带资进剧改剧本的不就是冷讷言吗?
现在带的资金比不过自己,就开始抨击这种行为了?
汪稚微微一笑,刚要反击,李云却已经一拍桌子:“孙涵,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有别的优势吗,我话就放在这里,年轻漂亮,就是最大的优势。你不要自己年纪大了,就看不惯人家年轻人,自己泡个小明星,替他出钱加戏,我们鼎禹S+艺人,真想仗势欺人,男一抢也就抢了!”
李云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样子,汪稚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飙,他每一句都砸在了孙制片的痛处,气得孙制片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汪稚星星眼看李云。
李哥好帅!
之前那个经纪人,遇到事情只会让他忍忍算了,人家怎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所以汪稚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现在猛地有人替他开口,汪稚感动得要命。
还是成导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为了剧组,都有资金投入,说两句算了,别真伤了和气。”
李云呵呵一笑:“老成,我给你这个面子。但我们出钱出力,可不是为了送艺人来组里受委屈的。”
鼎禹带资进组,那个“资”可不光是资金。
成可移的电影一向是走小众精品路线,文艺片,曲高和寡,能拿奖,但是拿不到票房,基本上宣传路线是先小众点映,等网络口碑发酵,再慢慢上院线,但排片也不算多。
但现在鼎禹介入之后,合约上清清楚楚写了,等电影上映,会在鼎禹旗下所有的连锁影院中,拿到一个非常好的排片数量,之后的一系列宣传营销,鼎禹也会大力支持。
孰轻孰重,成可移还是分的很清楚的:“老李,我话就放在这里,剧组有我一天,小汪就绝对不会受一点委屈。”
李云本来就不是针对他,闻言笑道:“咱们兄弟,我还不放心你?”
他俩言笑晏晏,孙制片只觉得自己受到了霸凌,被排挤得没有地方站。但形势比人强,他到底咽下这口气,冷冷哼了一声也就作罢了。
等正式开拍,能给汪稚下绊子的地方多了。
孙制片看起来斯文,其实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现在看着汪稚,觉得他不过是靠脸搭上了郜风鸣,这才能进鼎禹拿S+合约,等过两年,年老色衰,说不定会被丢到哪里去,自己就算给他下绊子,又能怎么样?
他正想的开心,李云突然又站了起来。
一惊一乍。
孙制片被吓了一跳,不满地翻个白眼。
却见李云不知道和成可移说了什么,成可移也猛地站了起来。
孙制片疑惑道:“又怎么了?”
李云却没理他,已经出去了,成可移跟在后面,到底低声说:“跟我出来。”
汪稚乖乖坐在位置上,看到屋内三个说了算的人慌慌张张地出去,有点好奇。
不会要出去打架吧?
不过李哥人高马大,孙制片肯定打不过他。
汪稚放下心来,无聊地翻动剧本。
过了一会儿,孙制片跌跌撞撞回来,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汪稚扫了一眼,没看到李云,有点惊讶。
李哥被ko了?
汪稚正在犹豫,要不要出门找李云,却听到孙制片说:“小汪啊,还在看剧本。”
汪稚还以为孙制片又要嘲讽他,只淡淡道:“嗯。”
他态度冷淡,孙制片却像变了个人:“怪不得老成一眼相中你当男二号,这么认真又用功,剧组有你,我也放心了。”?
汪稚认真看了孙制片一眼。
是本人没错。
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汪稚心里狐疑,面上笑笑,腼腆道:“嗯。”
想夸就夸吧,总不可能要潜规则自己。
他这么油盐不进,孙制片嘴角抽了抽,但又有些急迫:“我刚刚说话不好听,你不要往心里去。小汪,其实我是很看好你的……”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汪稚注意力被吸走,视线从孙制片身上瞟向门口。
房间空空荡荡,汪稚坐在高脚椅上,一条腿随意地伸长,另一条蜷起,裤腿微微向上,露出半寸被雪白棉袜包裹的脚踝,纤细修长。
为了试镜,他化了淡妆,原本很清冷的眉目,多了一点颜色的修饰,就显出了浓烈的艳,只是坐在那里,脸就发出了熠熠的光,抬眼看去时,眼睛瞪圆了,又黑又亮。
像猫。
大门处,一行人正走了过来,李云和成可移一左一右簇拥着最前方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西装革履,胸口纯金质地的鸢尾徽章冰冷华贵,眸光冰冷锐利地扫来,落在了汪稚身上。
精准、冷鸷,势在必得。
那是看猎物的,捕食者的目光。
汪稚莫名觉得后脊一麻,郜泊崇却已经走了进来。
汪稚连忙从高脚椅上跳下来:“郜总。”
郜泊崇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在想,汪稚的嘴唇好像肿了。
昨天,被他亲肿的。
汪稚很忐忑。
郜泊崇怎么来了?不会是昨天自己喝醉之后发酒疯,对他做了什么,他来兴师问罪的吧?
郜泊崇有这么小心眼吗?
汪稚想了想,绝望地发现,郜泊崇就是这么小心眼。
“郜总……”旁边孙制片的声音响起,强笑着打招呼,“没想到您突然来了。”
汪稚忽然发现,更绝望的另有其人。
怪不得孙制片刚刚突然表演变脸,原来是因为郜泊崇要来!
郜泊崇语气平淡:“正好在附近,知道稚稚试镜,就来看看,没打扰你们吧?”
稚稚。
像是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掐住他的脖颈,指腹的肌肤炽热滚烫,透过单薄的皮肤、血液,及至骨骼,耳后某块肌肤隐隐发热,微微的酥痒和痛,如同被打上烙印,只是靠近,就会被激发。
汪稚觉得有些口干,孙制片也汗流浃背地说:“不打扰不打扰。郜总能来,简直是蓬荜生辉。”
郜泊崇笑了一下,看向汪稚:“稚稚,试镜结果怎么样?”
汪稚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整个人都被郜泊崇嘴里的“稚稚”震住了。
郜泊崇冷色的眼睛还凝在他身上,汪稚结结巴巴说:“郜……郜总好,我试镜应该……成功了吧?”
“那可未必哦。”李云忽然阴阳怪气说,“咱们孙制片还没发话呢。”
郜泊崇问:“是吗?”
孙制片简直恨死了李云,被郜泊崇的视线扫过,感觉自己像是被机枪扫射一样:“成功了成功了,汪先生表演得特别好,怎么可能不成功?”
李云微笑说:“孙制片别勉强。”
李云我草你x!
孙制片艰难微笑:“不勉强。”
“如果稚稚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郜泊崇说着,向着汪稚伸出手来,汪稚下意识走到他身边,就被郜泊崇揽住肩膀,搂入了怀中,“我这个做大哥的,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搭在肩上的手不重,似乎只要稍一挣扎,就能挣脱。可所有人都在看,汪稚只能僵硬地待在原地,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像是被车灯照到的小兔子。
很可怜。
郜泊崇想,如果自己突然吻他,他会被吓得瑟瑟发抖吗?
那就更可爱了。
郜泊崇微笑,收紧了手指,隔着布料,似是握住汪稚的心脏。
孙制片松了一口气,以为郜泊崇不知道自己刁难汪稚的事,可李云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郜总,还有件事——”
孙制片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李云偏偏压低了声音,很小声在郜泊崇耳边说了什么。孙制片心忽上忽下,良久,听到郜泊崇的声音,很冷,淡淡地问:“胜任不了?”
完了——
孙制片心重重地落了下去,郜泊崇这个人太有名了,孙制片下意识想到了圈中对郜泊崇的评价:手段狠戾,不留余地,睚眦必报,只要是惹到他,让他看不顺眼的人,好的在圈中销声匿迹,倒霉的,现在还在监狱里服刑,堪称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早知道汪稚的靠山是郜泊崇,而不是郜风鸣,自己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白脸,去刁难他?
汪稚,你害惨我了!
“咚”的一声重响,汪稚吓了一跳,就见孙制片一头栽在地上。
但因为郜泊崇在这里,居然没人敢去扶他,孙制片就这么凄惨地倒在那里,看起来柔弱无助至极。
肩膀忽然被人上下握了握,像是知道他被吓到,在温柔地安抚他。
汪稚睫毛颤了颤,悄悄余光去看,郜泊崇脸色淡然:“看来孙制片身体不好。这部电影换个制片,让他好好休息吧。”
似乎察觉到汪稚视线,他忽然低下头来,笑着问汪稚:“你觉得呢?”
……
郜泊崇刚刚说了什么?
汪稚一点都没听进去,只能红着脸点了点头。郜泊崇笑了一声,也没为难他,三言两语就把孙制片给踢出了局,而后婉拒了成导吃饭的邀约,只说待会儿还有工作要处理。
汪稚和大家一起把郜泊崇送到车边,还在想,郜泊崇来这一趟,难道真是顺路看他?
郜泊崇忽然转头,看向他说:“和导演说再见。”
汪稚下意识说:“成导再见。”
……
汪稚回过神来。
郜泊崇怎么像是接小朋友放学,让小朋友和老师告别一样。
自己还傻傻地听话了!
导演哈哈笑了一声:“再见再见,小汪,期待正式开拍和你合作。”
汪稚尴尬地维持着冷静的表情,没去想郜泊崇为什么让他和导演说再见,手腕忽然被人拉了一下,汪稚正在放空,猝不及防地往前走了两步,恰好撞进了郜泊崇怀中。
好硬……
他说胸肌。
汪稚捂着被撞的发酸的鼻子,有点泪眼惺忪地看着郜泊崇,却见郜泊崇皱着眉,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撞进来。
汪稚小声说:“不好意思郜总。”
郜泊崇拉开车门:“上车。”
太尴尬了,汪稚弯腰钻进车里,总算松了口气——松早了,因为郜泊崇也坐上了车。
宽敞的车厢中,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汪稚紧紧贴在自己的位置,尽力把自己缩得小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这么紧张干什么,但郜泊崇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来看他试镜,还喊他稚稚。
一想到郜泊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亲昵地喊他“稚稚”,汪稚心底,不安的情绪就漫了上来。
郜泊崇到底想干什么?
“今天试镜,孙涵刁难你了?”
郜泊崇突然问。
“嗯?嗯……”汪稚慢了半拍,“也还好啦,就是说了我两句而已。”
郜泊崇:“怎么不告诉我?”
其实汪稚根本没把孙制片的酸言酸语放在心上,之前他听过的难听话多了,多得是比这更直接露骨的,刚开始汪稚还会难过,自己晚上偷偷掉眼泪,后来习惯了,也就知道,有些人其实根本不是特别针对自己,只是自己是个没背景的小演员,欺负也就欺负了,所以顺便踩一脚而已。
就像是踩蚂蚁,蚂蚁也没有惹到谁。
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懂了为什么人人都踩低拜高,也就知道,抱一条大腿有多重要。
汪稚想了想,含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小事,怎么能拿来打扰大哥。”
没错!他现在已经有大腿了。
小蚂蚁出了头,终于可以站得高一点。
可郜泊崇看着他,锐利的眼睛寸寸扫过,就像是在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在这样的注视下,心底藏着的情绪似乎无所遁形,汪稚下意识要落下眼去,躲避这样的对视,可又硬生生地止住,只是对着郜泊崇露出一个灿烂明亮的笑容。
郜泊崇皱了一下眉,条件反射要说点什么。
汪稚有些紧张,可郜泊崇顿了一下,只说:“确实是小事。”
汪稚松了口气。
他不想去和郜泊崇争辩这些到底算不算大事,因为如果真的算是大事,就会显得过去的他……
很可怜。
所以,这样就很好,大家都轻拿轻放,就把这些当做是灰尘一样的小事,可以轻轻一拂,就又轻轻松松地继续向前。
而且现在的结果不是也很好吗?讨厌他的孙涵被赶出了剧组……
“但小事也可以告诉我。”
……
汪稚错愕的转头看去,郜泊崇却没有看他,正拿出手机,处理收到的公务。
刚刚那句话,就像是幻觉,让汪稚有点不确定,究竟是郜泊崇真的说了,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外面下了雨,打湿了十字街口铅灰色的地面。
城市之外,云层之下。
人流涌过是,撑开的伞像是开出的花,盛放在了黑白色调的城市之中。
像是察觉到汪稚正在看着自己,郜泊崇挑了一下眉,也看过来:“之前不是很会给我发消息吗?喝咖啡看到小猫都要告诉我,现在怎么不说了。”
汪稚嘴巴动了动,到底只说:“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郜泊崇笑笑,淡淡道,“在我眼里,都是小事。”
好……
好装啊!
汪稚忍不住想。
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说出这么装的话来?
但他莫名放松下去,不再那么紧绷,还有了余力撒娇:“我不好意思打扰大哥嘛。”
郜泊崇却问:“不打扰我,想打扰谁?”
……?
汪稚默默地在心里打出一个问号。
总觉得这句话是死亡陷阱。
汪稚聪明地转开话题:“谢谢大哥今天来给我撑腰。大哥,这次宁哥不在,我请你吃饭吧。”
汪稚自觉这个话题很安全。毕竟上次,郜泊崇为了省钱,不让他请宁劝梧吃饭,这次只有他们两个,郜泊崇还特意把他赶上车,是不是在暗示自己,该请客了?
汪稚已经开始思考,附近哪家餐厅合适,完全没考虑过郜泊崇会拒绝。
可郜泊崇说:“改天吧。”
……又该天啊。
汪稚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失落的“啊?”。
郜泊崇看出来,却只是笑笑:“还有工作,我是临时赶来的。”
等汪稚下了车,忽然反应过来。
郜泊崇有工作,说明今天本来没打算看自己试镜,又为什么临时赶来?
一辆保姆车停下,李云跳了下来,撑开伞跑来,替汪稚打在头顶:“祖宗诶,怎么站在这儿淋雨,也不怕感冒啊?”
汪稚打起精神:“小雨而已啦。哥,你今天真是太帅了,把那个孙涵震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李云得意道,“咱们鼎禹的人,从来没有吃瘪的时候。我当时直接发消息给郜总告状,就是没想到,郜总会亲自过来。”
汪稚一怔,李云又说:“小汪啊,我算是看出来了,郜总是真的看重你,生怕你有一点闪失。哥也算是抱上大腿了,以后咱们哥俩,必定所向披靡!”
汪稚心不在焉地应和几句,脑中生出一个很荒唐的念头。
郜泊崇好像真是特意放下工作,跑来给他撑腰的。
……
汪稚后知后觉,之前郜泊崇也是特意来鼎禹为他撑腰造势,与这次如出一辙。
那天晚上,汪稚少见的失了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在想这件事。
郜泊崇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他不是觉得自己是个拜金捞男吗?
之前郜泊崇对他态度冷淡恶劣,汪稚反倒知道该怎么去应对,甚至觉得郜泊崇这样严防死守的样子有点好玩。
可现在,郜泊崇就像是放下了什么束缚,言行举止,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会被人魂穿了吧?
也不像是中邪了啊?
可自己说要请他吃饭,他又拒绝得那么快,简直像是生怕和自己关系太近,想要避嫌一样。
汪稚怎么都想不明白,翻身的时候,耳朵蹭在枕头上,原本柔滑的布料划过皮肤,却带来微微的刺痛,汪稚皱眉,抬手去摸,却好像在耳后摸到了什么痕迹……
像是牙印。
谁会咬他一口,还咬在这个位置。
汪稚觉得是自己摸错了,也懒得起来照镜子看,和脖子上的红痕一道,归咎于是被蚊子咬的。
郜泊崇难道是想让他放松警惕,等他以为万无一失,可以嫁入豪门的时候,再把他踢出局?!
……郜泊崇有那么无聊吗?
汪稚刹不住车,想象力极为丰富地在心里将郜泊崇想象成一个阴险冷酷,不留余地的大反派,但又觉得,也不是自己想得太多,而是郜泊崇就是这么一个人,对待敌人秋风般冰冷,对待自己人的话……
今天郜泊崇搂着他喊他稚稚。
汪稚觉得脸有点发烫,把手背贴在脸颊上。
这已经不是春风般温暖了。
更像是盛夏的烈日,是炙热的暴君,不在意沐浴在他温度里的人,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热意。
汪稚蜷缩在那里,渐渐睡着了。
只是梦里,似乎有身形高大的男人,从背后掐着他的后颈,炽热、滚烫的呼吸,粗重地洒在他光洁的背脊上,引发出一阵阵细微的战栗,如同往常的每一次梦境一样,汪稚感觉浑身发热,焦灼地期待着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可男人忽然停住。
汪稚想要回头——过去的每一次,他回过头,看到的都是一片模糊凌乱的光影——可这次,当他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冷色的、漆黑的眸,高挺冷峻的鼻梁,郜泊崇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健硕精练的麦色胸肌和腹肌上,全是汗水,似乎在用力地忍耐着什么。
汪稚被吓得呆住,他下意识想叫:“郜总……”
可那一声称呼还没有喊出声来,汪稚脑子就像是炸开了烟花,那些甜美炽热的火星,自心脏汹涌地蔓延至小腹,他尖叫着哭泣着,整个人在那一瞬间,陷入了一片沸腾的口口中。
……
清晨,汪稚冷着脸把床单扯下来,塞进了洗衣机里。
小腹后腰酸涩发软,他忍不住撑住后腰,觉得莫名其妙。
做春丨梦也就算了,自己怎么会梦到和郜泊崇?!
这么长时间,汪稚一直不敢去深思,自己和郜泊崇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汪稚不想发生任何变化。他宁愿做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也不想搞清楚,当初和自己一夜荒唐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郜泊崇。
如果不是,那皆大欢喜。可如果是的话……
他和郜泊崇?
汪稚不寒而栗。
一定不是的吧,如果是,按照郜泊崇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把柄把他赶走?
但郜泊崇之前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
汪稚脑子里乱成一团,被刻意忽视的烦恼,现在又涌了上来,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
直到李云通知他,给他安排了新工作,汪稚才慢了半拍问:“……开业剪彩,我吗?”
第29章
29
汪稚还没参加过这种线下业务——
咖位不够。
现在听李云提起,注意力被吸引过来:“那李哥,需要我表演什么才艺吗?可我不会啊。”
李云被他逗笑了:“自家产业,表演什么才艺,你就去露个脸,漂漂亮亮拍两张照片就好了。”
汪稚这才知道,原来开业是郜家名下的产业,鼎禹的艺人很多都要去,汪稚看了名单以后,发现自己塞在里面,简直像是一群星星里面混进去一只萤火虫,咖位小到几乎不存在。
李云还在说:“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剪裁,你就站在郜总旁边,正儿八经的C位,拍照出来,保证谁都能看到。”
汪稚不太好了。
他完全能想象出这么一张照片发到网上,能引发的血雨腥风。
他一定会被咖位癌的粉丝们给撕了的!
汪稚刚当资源咖,还不太熟悉这种没有实力硬上的感觉,这么紧张着,也就忘了胡思乱想。
剪彩放在明天,今晚会有个内部的晚宴,没工作的艺人就可以提前过去。
汪稚蹭公司的车一起,下楼之后,看到门口停了一串保姆车,不少鼎禹名下的艺人都在,星光灿烂到堪比某些大型颁奖典礼。
汪稚戴着棒球帽,默默站在角落里,免得不小心蹭到镜头。
“你怎么在这儿?”
汪稚抬头,和郜风鸣对视,顿了一下才想起。
哦对,这是他未婚夫。
太久没见,汪稚业务有点不熟练,尴尬地笑了笑:“哥哥,我去参加剪彩呀。”
“你怎么会在名单上?”郜风鸣抓狂地翻了翻手里的平板,“哪个傻逼又登记错了?!”
……
汪稚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总感觉郜风鸣已经被工作折磨疯了。
郜风鸣翻了半天,终于确认工作没有出现问题,汪稚确实在名单上,这才松了口气。
汪稚小声问:“哥哥,这次活动,你负责呀?”
郜风鸣一脸沧桑:“嗯。”
汪稚说:“好辛苦,哥哥,你都瘦了。”
是吗?
郜风鸣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情有点复杂说:“你看起来倒是脸色不错。”
那当然啦,他天天吃得好睡得好,还按时健身,脸色怎么可能不好。
汪稚虚情假意:“其实也没有啦,我好想哥哥,昨天还失眠了。你看,都有黑眼圈啦。”
他也不算是说谎了,昨天确实失眠了。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汪稚把脸凑近郜风鸣,郜风鸣下意识低下头来,目光里却只有汪稚莹白的肌肤,面颊上还泛着漂亮的红,看起来柔软冰凉,要很仔细去看,才能看到眼下淡淡的一痕黛色,却并不显得憔悴,反倒多了点香艳的遐思。
郜风鸣视线凝在他脸上,呼吸停了一下。
一段时间不见,汪稚反倒更加美丽,就像是被好好呵护过的玫瑰,绽开了最娇艳的颜色。
郜风鸣喉结滚动一下,压低声音:“今晚我好好陪你。”
汪稚没听懂他的意思,还以为郜风鸣是说,今晚工作时候摸鱼陪他。
汪稚仰起头来,星星眼:“那就太好啦,哥哥。”
可不可以举报他工作划水啊?
两人站在角落,喁喁私语,郜风鸣比汪稚高出一点,汪稚身形纤细,哪怕裹在宽松的T恤中,穿堂风吹来,布料被吹得裹紧腰身,棒球帽沿挡住半张面孔,只露尖尖下颌,还有耳垂上,小小一只钻石骨夹,莹蓝的光生出了刃,不必多余装饰,便已破开日影,艳光四照。
李云忽然过来,戳了汪稚一下:“郜总来了。”
汪稚闻言,立刻左顾右盼:“在哪?”
门前,郜泊崇正被一众高管簇拥,似乎并没有看到角落里的汪稚。
汪稚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招呼,郜风鸣却已经拖着他的手,往郜泊崇面前挤去。
郜风鸣早就想告状了!
他大哥可是郜泊崇!这群老东西居然在工作里给他下绊子穿小鞋,刁难得他天天半夜做噩梦!
汪稚其实不想过去,这么多同事在,他不想引人注意,而且……他有点怕郜泊崇又喊他“稚稚”。
还是当着郜风鸣的面。
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好,但汪稚就是莫名抗拒,似乎郜泊崇如果真的当众这样喊了,自己将会面对什么很可怕的场面。
……但郜风鸣力气好大。
汪稚悄悄挣扎了一下,一心想证明“莫欺少年穷”的郜风鸣完全没有察觉,硬是挤开了几名外围的领导:“大哥!”
汪稚默默低头,余光看到,郜泊崇闻声扫了过来,视线在他和郜风鸣紧紧牵着的手上定格,虽然只有一瞬,却也让汪稚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指尖轻跳一下,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汪稚却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还好郜泊崇已经收回视线,汪稚松口气,听郜风鸣激动地说:“大哥,你怎么来了?”
郜泊崇看他一眼:“来处理公务。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在这里干什么?”
“……”郜风鸣蔫了,因为看出,大哥不是来为自己撑腰,“……我负责现场调度。”
郜泊崇冷冷道:“我让你来公司,是来谈恋爱的?”
汪稚默默把手从郜风鸣掌心里抽出来,看郜风鸣被骂得背都弯下去,心里毫不同情。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郜风鸣从小就是富二代,天天挨骂也很正常。
——是的,他就是在仇富^^
但汪稚不忘在家长面前树立自己关心爱护未婚夫的形象,轻轻说:“是我不好,不该打扰风鸣工作,大哥你不要生风鸣的气。”
郜风鸣果然很感动。
汪稚居然在这种时刻挺身而出维护自己!
郜风鸣扪心自问,如果大哥训斥汪稚,自己一定没有这个胆子开口。但……但如果大哥现在骂汪稚,自己一定会帮他说话。
郜风鸣心底演了一场大戏,可郜泊崇只是淡淡看了两人一眼,便转身上了车。
……
郜风鸣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觉得难得自己想要为爱叛逆一次却落了空。平常这种时候,汪稚一定会看出他情绪变化安慰他,这次却始终沉默。
郜风鸣后知后觉看去,却见汪稚也一脸失落。
郜风鸣疑惑道:“怎么了?”
汪稚难不成和他心灵相通?
汪稚这才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郜泊崇已经驶远的豪车,听到郜风鸣的声音,他慢慢地回答:“没什么……”
只是有点奇怪。
郜泊崇明明看到他了,居然一句话都和他说。
……虽然不和他说话也正常。
但明明,昨天还喊他“稚稚”,怎么今天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难道真的想要避嫌和自己保持距离?
情绪翻涌,汪稚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正因为郜泊崇的冷淡而有些失落。
劳斯莱斯转弯驶入大路,车后的景色一变,再也看不到汪稚了。
郜泊崇转过头来,脑中还在想,刚刚汪稚同郜风鸣携手那一幕。
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为这样的场面不悦,而后告诉自己,只是因为不喜欢郜风鸣和一个捞男在一起。
但如今,郜泊崇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
他从不是因为汪稚是个捞男而生气,只是觉得汪稚的眼光很有问题,既然想捞,明明身边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一门心思,投在郜风鸣身上?
他连零用钱,都是自己在发。
不过也没关系。
汪稚的选择不那么聪明,那就由自己来拨乱反正。
所以,就算看到汪稚和郜风鸣亲密的姿态,自己也不会再有什么情绪波动,因为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很快的,汪稚携手的人,就会换成自己。
手机振动,郜泊崇接通视频电话。
那头,宁劝梧懒洋洋道:“hello啊老郜……你怎么又冷着脸,谁又惹你生气了?”
……
郜泊崇冷声道:“没事我挂了。”
“别别别。”宁劝梧连忙道,“还不是你,突然要把酒店开业,你知道自己的酒店是全世界连锁吗?我刚替你打点好,你就要过河拆桥?”
郜泊崇买下酒店之后,虽然进行了整修,却一直放在那里没有打算重新开启,临时起意之下,才最终下定决心。为此,手下员工已经加班了许久,连带宁劝梧,也忙得没空出去玩乐。
郜泊崇并不是那种不体恤员工的暴君,语气和缓道:“辛苦了。”
宁劝梧嘿嘿一笑:“那你把你那辆超跑借我,我带小稚去兜风……”
……
话音未落,视频那边,郜泊崇已经冷冷挂断-
“小汪,怎么不走了?”
酒店大门外,李云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突然停住脚步的汪稚。
汪稚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酒店大门那高大的水晶回转门,沉默许久,忽然说:“哥,我身体不舒服,可不可以请假?”
李云早就看出他心神不宁,防备他临阵脱逃,现在听他这么说,立刻押住他:“不准——公司给你们安排了客房,你不舒服就回房间睡觉,我给你喊大夫。”
汪稚没再说话,李云就拖住他的手臂,笑眯眯说:“别怕,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又压低声音,“这次剪彩名单,你的名字可是郜总特意吩咐加上去的,郜总亲自来替你撑腰,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这样,他才怕啊!
看着熟悉的酒店大门,汪稚欲哭无泪。
李云怎么没告诉他,今天开业的,是那家酒店——
就是那家,他春风一度把打桩机睡了就跑然后被人收购了的酒店!
早上还又酸又软的腰现在更是直不起来了,汪稚被李云硬拖进酒店后,看着装潢一新的大堂,心底的惊恐被他硬按了下去。
就算郜泊崇收购了这家酒店,也不能说明什么……
大堂里人不算少,各个明星的助理正在领取房卡,只有汪稚,是经纪人亲自领着来的。汪稚不好意思让李云替自己排队,老老实实排在最后,却被李云拦着:“走吧,我提前就拿到房卡了。”
要是平常,汪稚肯定要吹捧两句,可现在,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尤其是坐上电梯之后,那种熟悉的失重感,更是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令他无法控制地回忆起那晚,自己也是这样,跌跌撞撞地上了电梯,被一路载着,升至不可预期的方向……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大门缓缓开启。
李云还在介绍:“郜总买下酒店之后,全部翻新重改,虽然仍是五星级酒店,但是对标的可是六星级标准。给你分的这间,是顶层最豪华的房型……”
厚重的米色羊毛地毯踩上去落地无声,无数繁复线条延伸之上,蜿蜒成盛大的花朵图案,华丽的石膏线上,细密地涂着金粉,沉重的黑胡桃木家具,一件件安静地摆放在那里。这里,如同苏丹王金屋藏娇的宝窟,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汪稚踩在地毯上,明明理智上知道,自己并未来过,可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声音很轻地问:“李哥,这间套房没有重新装修吗?”
汪稚说完,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
酒店从头到尾翻新,怎么会特意留出一间维持原样?
李云没有听清他的问题:“什么?”
“没什么。”汪稚勉强恢复了冷静,“我就是觉得,最好的房间应该留给郜总。”
李云笑道:“放心吧,郜总的房间,就在你隔壁。”
……
更不放心了。
汪稚提心吊胆地坐在沙发上,总感觉浑身不自在。等李云离开后,他站起身来,想去洗手间看看,想了想又坐下。
视线在内间的大床上掠过,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是他半跪在床边,低着头,艰难地张大嘴,来不及吞咽的口水沿着嘴角滴落在地上,有人按着他的头顶,声音低哑地让他吐出来。
然后,口腔里似乎多了热流,汹涌地挤入喉管,呛得他眼泪都咳了出来……
汪稚忍不住又咳了两声,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却还是觉得嘴巴里怪怪的。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汪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逃难似的冲了出来。
然后被李云又给堵了回来。
李云带着一整支造型队伍,一脸“还好我回来得及时”的庆幸:“小祖宗,又要去哪?”
汪稚心虚:“想去透透气。”
李云说:“这个好办。”
坐在露台上化妆的汪稚,看着天边翻涌的流云,感觉有点忧郁。
……露台上有蚊子。
但是现在说这个太晚了,毕竟是他自己要出来透气。
离晚宴还剩不到半小时时,造型终于结束,服装师拎着一黑一白两套礼服,问李云:“哪套?”
李云眼皮也不抬:“什么牌子?”
“一套华伦天奴,一套YSL。”
“Noysl.”化妆师插嘴,“我有线报,影帝今天就穿ysl,小心撞衫。”
服装师干脆地把白色那套丢到一边:“OK,那就华伦天奴的当季高定,李哥,你也太有本事了,这也能借到啊。”
明星出席大场合时,大部分会选择穿高奢品牌,但除了那些大明星有品牌直接赞助,小艺人能借来一套过季成衣就已经很有本事了。按照汪稚的咖位,ysl已经算是高攀,可李云居然能弄来华伦天奴的高定!当季新款!
汪稚不太懂时尚,但是懂价格,悄悄搜了一下华伦天奴高定,发现看秀居然还要验资,自己的存款买件成衣都心如刀割。
衣服比人贵。
汪稚换装时轻手轻脚,非常虔诚地穿上衣服,等他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停下手头的工作看过来。
汪稚第一次穿这么昂贵的礼服,有点紧张:“怎么样?”
化妆师吹了个口哨:“宝贝,你今晚一定是全场焦点。”
是夸他的。
汪稚放下心来,被调戏了也不害羞,笑眯眯说:“那就好。我看你们不说话,还以为是不合适。”
“被你惊艳到了。”服装师知道汪稚的身份,开玩笑道,“今晚你未婚夫的眼睛,绝对不会离开你。”
是吗?
提到郜风鸣,汪稚心里没什么波动。
看看时间,晚宴就要开始,汪稚一行人坐电梯下楼,到了宴会厅,各路受邀者已经到场,汪稚进入时,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闪过惊艳的情绪。
汪稚目不斜视,唇边含着淡淡的微笑,自影中走入最盛大的亮光之中。
同一时刻,指挥挥动指挥棒,乐声响起。
汪稚被吓到,目光闪烁一下,似是星辰。有人向他打招呼,他笑着迎过去,黑色礼服在水晶灯下,包裹住修长高挑的身形,腰极细,腿极长。
二楼高台上,郜泊崇手中端着一杯香槟,静静看向他。
汪稚忽然回眸,不太明显地四处张望。
奇怪,怎么觉得有人在看他?
但场上人太多,礼服似是绽开的花朵,掩过视线,汪稚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汽水,旁边有人问他:“怎么不喝酒?”
他笑笑,很乖说:“凤鸣不喜欢我喝酒。”
果然,这么说了,就没人再劝酒,反倒夸他懂事,汪稚笑笑,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很意外的如鱼得水——
如鱼得水是因为,他背靠郜家,大家自然要给他三分薄面。
话说回来,郜风鸣不会还在加班吧?
社交了一会儿,汪稚累了,找个借口溜出人群,顺手给郜风鸣发了消息:“哥哥,还在工作吗?”
旁边房间内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恰好和汪稚发送时间吻合,汪稚不疑有他,无意识地转头去看,却见半开的房间中,郜风鸣正站在那里,情绪十分激动,而他对面站着的……
居然是江叙白。
哇塞哇塞!
汪稚一凛。
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不会是要旧情复燃了吧?
在转身离开装不知道,和冲进去抓奸当场之间,汪稚思考一下,选择了蹲在门外看戏……不是,监督,毕竟两个人只是站着说话而已,未必是偷情呢?
然后还没等汪稚听清两人在说什么,就见江叙白上前,一拳打在了郜风鸣脸上。
汪稚:=口=
眼见着两人扭打在一起,打的拳拳到肉,汪稚怕他们出事,只好推门进去,装作惊恐道:“哥哥!江老师,你们在干什么?!”
怎么在斗殴!
你们还不如偷情啊!
汪稚拉不动两人,还不知道被谁推开,一时怒向胆边生,偷偷一人踹了一脚:“别打了!”
他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郜风鸣一时被镇住停手,然后又被江叙白锤了一拳。
汪稚:……
汪稚没想到江叙白打人这么有劲,看着节节败退的郜风鸣,很怕他真的被打死,扑上去惊呼一声:“哥哥!”
江叙白因为常年生病,看起来羸弱,却只是衣角未脏。郜风鸣却仰倒在沙发上,身上沾着汪稚踢出来的脚印,捂着流血的鼻子,看起来十分凄惨,
……郜风鸣好没用。
被白月光给打成这样。
汪稚悄悄腹诽,抽了张纸巾递给郜风鸣:“江老师,你们怎么在这儿打起来了?”
江叙白声音依旧温和,只是语气有些冷:“只是叙旧。”
哈哈。
江叙白好幽默啊。
汪稚忍住没笑,郜风鸣缓过劲来,怒道:“谁跟你叙旧!”
说话时,扯动受伤的嘴角,疼得掉了眼泪,只好闭嘴。
江叙白却懒得理他,只对汪稚说:“抱歉,把你未婚夫打破相了……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换个未婚夫了。”
郜风鸣大怒:“你说什么——”
又扯到嘴角,后继无力。
汪稚:……
吵架都吵不明白。
可谁让他是自己大腿的弟弟?汪稚只好柔柔弱弱地表示:“江老师,你为什么这样说?风鸣他人很好的。”
江叙白似是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汪稚也觉得,他先走比较好,免得两人又打起来。江叙白走后,汪稚示意郜风鸣松手:“哥哥,我看看你还流不流鼻血了。”
郜风鸣缓缓松开手,一条鼻血又沿着鼻孔缓缓落下。
……
噗嗤——
汪稚咳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在加班,怎么在和江老师打架?”
郜风鸣不语,半晌,才说:“他出言不逊。”
江叙白居然还会出言不逊?他看起来像是那种脏话都不会骂的人啊?
汪稚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脸上怀疑的神色很深。
其实连郜风鸣自己,都没想到江叙白现在会变成这样。
自己只是看到他在,想和他打个招呼,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就对自己冷嘲热讽,让自己珍惜眼前人,别在那里朝三暮四。
……谁朝三暮四了!自己就是……就是想和他叙叙旧而已!
尤其是他最后,还说如果自己不珍惜汪稚,就让自己滚开,别耽误汪稚,郜风鸣这才忍无可忍地出手。
结果还没打过。
郜风鸣又是委屈,又有点心虚,倚在汪稚怀中,无法接受自己的柔弱文艺白月光,现在已经能把自己揍得爬不起来了。
第30章
30
汪稚被他哭的有点烦,屋里又热,随手抓了桌上一杯饮料喝下去。
……好难喝。
汪稚默默放回去,怕郜风鸣把自己的高定哭脏了,柔声说:“哥哥,我去替你找找,有没有医疗箱。”
郜风鸣这才放开了汪稚,汪稚去前台要了医疗箱,回来看到郜风鸣正在借酒消愁,桌上摆了一大堆空酒杯,郜风鸣眼眶泛红,目光放空,似乎在追忆似水流年。
汪稚无语,刚要劝他,却见他手机响了一下,郜风鸣只看了一眼,就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我先走了。”
汪稚提着医疗箱:“哥哥,你去哪?”
郜风鸣头也不回:“回去加班。”
……
工作太了不起了,把目中无人的富二代改造成了喝醉了酒也要爬起来的五好打工人。
汪稚把医疗箱还回去,不太舒服地抬头看去。
这里的空调,制冷效果是不是有点差?-
“叙白——”经纪人问,“你跑哪去了?”
江叙白笑了笑:“在休息室里待了一会儿。”
经纪人压低声音:“还好你没出事。我刚刚知道,你那个叔叔派了人过来,想要搞事情。”
“不算有事。”
只是和郜风鸣打了一架。
想到刚刚郜风鸣说的话,还有汪稚关怀备至的面孔,江叙白忍不住对郜风鸣的厌恶更浓了一些。
江叙白说完,却又忽然顿住,经纪人奇怪道:“怎么了?”
江叙白却已经匆匆转身。
事情不对。
这次的开业典礼鼎禹极为重视,几乎派出了公司中全部的艺人来捧场,自己在列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这么大的会场,怎么偏偏那么巧,让自己和郜风鸣遇到单独相处。
那间休息室,是侍应生领自己去的。郜风鸣来的时候,似乎也很惊讶,没想到自己会在。
太多巧合就不是巧合。
身旁经纪人追得气喘吁吁,江叙白却无暇多顾,他现在只在担心,二叔没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会阴差阳错落在汪稚身上。
休息室大门紧闭,江叙白顾不上别的,将门一脚踹开:“汪稚——”
可房间内空空如也,只有凌乱的酒杯歪在那里,汪稚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的好热。
汪稚不易察觉地扯了扯领口,含笑站在人群里,听他们聊天。
空调真的没坏吗?
可看周围人的反应,明显只有他在不舒服,汪稚忍了一会儿,实在是有点受不了,想要回房间里去冲个冷水澡。
只是他刚一转身,就撞上了别人,汪稚连忙道:“抱歉——”
“道歉就有用了吗?”一个显得很尖利的声音道,“现在的后辈,到底懂不懂礼貌?”
汪稚勉强忍耐着不舒服,抬眼看去。
拦他的人看起来不怀好意,表情高高在上,原本还算清秀成熟的面孔,显出刻薄的纹路,正是那天刁难汪稚的孙制片。
他穿着一套白色的ysl,胸口处洇开一小片酒痕,现在正恶狠狠地看着汪稚。
就是他,害得自己被赶出了剧组!
他一个制片人,居然被一个男二号给逼走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孙制片见汪稚不说话,冷笑道:“怎么,现在没人给你撑腰,话都不会说了?”
其实汪稚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闻言又道了一次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在后面。”
——孙制片早就看到了汪稚,所以才故意凑过来。
现在有了借口,得理不饶人:“你是说我故意站在你后面?”
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胡搅蛮缠。
汪稚皱了皱眉,语气淡了一点:“那你想怎么样?”
周围人被两人的争执吸引了注意力,孙制片说:“总要敬我这个前辈酒。”
两人身边,就是一座珠光灿然的香槟塔,汪稚不想和他多纠缠,取下一杯酒一饮而尽。孙制片却误会了他的用意,以为他是心虚示弱,得意洋洋道:“我可没说是一杯,这座香槟塔,你起码喝一整层……啊——你干什么!”
汪稚收回手来,将泼空了的酒杯放在桌上。
受不了。
唧唧歪歪的。
看看被他泼了一脸酒的孙制片,汪稚笑了笑,语气很温和地说:“第一杯酒,尊敬你是圈中前辈。这一杯酒,是告诉你,别得寸进尺。”
汪稚转身离开,走到门前,终于听到了孙制片气急败坏又不可思议的尖叫声,似乎完全不敢相信,汪稚居然会这样对他。
自己凭什么不能这样对待他?
自己转身时动作并不大,正常的社交距离,绝对不会撞上,除非他是故意站在自己后面,就等着来找茬。
就算自己之前愿意息事宁人,可现在这么不舒服,也懒得再去顾忌那么多了。
况且……
他有靠山了。
被热意蒸得有些熏熏然的脑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汪稚莫名翘起唇角,感觉心底的火气被压下去了不少。
他就是有这样的把握,这件事就算告到郜泊崇面前,郜泊崇也绝对会站在自己这边。
回到房间,汪稚随手关上房门,去浴室放水泡澡时,他一直低着头,目不斜视,开了水龙头后立刻就退了出来。
这里真是越看越眼熟。
汪稚不敢胡思乱想,终于可以扯开领结,可手刚放上去,就又停住,而后小心翼翼地解开领带,端端正正地放到了一旁的衣帽间中。
这是高定。
好贵。
终究是金钱让人清醒。
汪稚顺手把外套也挂了起来,就听到外面,门被推开的声音。汪稚吓了一跳,出去看到郜风鸣正走进来。
汪稚诧异道:“你怎么来了?……我没锁门吗?”
“没有。”郜风鸣酒意似乎更浓,醉醺醺走进来,重重坐在沙发上,“我下班了……来,来陪陪你。”
谁要他陪了?
汪稚现在很没耐心,婉转而又直接道:“你没自己的房间吗?”
还好郜风鸣喝醉了,没听出他的不耐烦:“……双人间,我不要和同事住一起。”
汪稚嘴角抽了抽。
他也不要住双人间!
可郜风鸣醉成这样,自己也赶不走他,汪稚无奈,决定无视他。等晚上自己住里面的套间,让郜风鸣自己睡沙发算了。
汪稚体贴道:“那哥哥,我去给你拿床被子来哦。”
汪稚抱来被子,放在一边,郜风鸣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汪稚皱了下眉,还是不喜欢和郜风鸣接触的感觉:“怎么啦?”
“稚稚,”郜风鸣用力拽了一下,把没有防备的汪稚拉入怀中,“我好想你……”
郜风鸣的怀抱很烫,烫得几乎有些不正常。
汪稚被他包裹,整个人都僵住,下意识就用力把他推开,郜风鸣被推得歪倒,汪稚趁机钻出他的怀抱:“哥哥,你喝醉了。”
“我没有……”
郜风鸣其实知道,自己醉了,但酒精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自制力,他虽然谈过不少恋爱,一直游戏花丛,但从来没有和谁有过什么。
郜家家规严苛传统,这种事,一向是留到结婚之后,和自己的爱人一起。郜风鸣之前认定的爱人是江叙白,可今天发生的事,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江叙白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自己为了他,甚至一直没有碰过汪稚!
又是悲愤,又是伤心,又夹杂着说不清的热意,郜风鸣能闻得到汪稚身上的香气,带着淡淡的酒气,但是并不浓郁,反倒将更贴近肌肤的轻盈玫瑰香味衬托得更加旖旎。
郜风鸣站起身来,拦腰抱住汪稚,鼻尖胡乱地抵在汪稚颈中,贪婪地去闻那股让他流连忘返的味道:“稚稚……你不是也想我了吗?今晚,我会一直陪着你……”
被亲过的地方,冒起一串鸡皮疙瘩,却和之前那种酥麻的感觉不同,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滋味,就像是什么湿漉漉的虫子爬过,汪稚挣扎说:“你冷静一点!”
可郜风鸣根本听不进去。
他的手已经摸向了汪稚小腹,急切地想要扯开皮带,然后继续向下……
郜风鸣猛地一僵,迷茫的眼中浮现出诧异的神色,他怔怔看着汪稚,在汪稚紧张的注视里,终于干脆地倒了下去。
汪稚急促地呼吸着,手指有些颤抖地将被拉开的衬衫领口合拢。
还好他学过防身术,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人安全地昏过去,否则,一个喝醉酒的成年男人的力量,汪稚真的没有把握去抗衡。
甩了甩因为揍了郜风鸣一拳而微微发痛的手,汪稚知道,今晚,这间房间是不能呆了。
他抓着手机,用力地扯开房门——
郜风鸣这个傻x,进来的时候居然还记得锁门。
走廊上灯没有亮,汪稚踩着厚重的地毯,只觉得摇摇欲坠,身上的火被郜风鸣的触碰点燃,汪稚终于明白,今晚的热意,并不来源于坏了的空调。
他和郜风鸣一定是喝了什么不该喝的东西。
偏偏又是这家酒店……
走廊很长,灯都熄灭着,只有尽头的安全通道处,散发着一点幽兰光芒。
汪稚的衣衫单薄,领口凌乱,衣摆被从腰带中扯出大半,雪白的小腹和腰肢若隐若现,正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像是要逃跑,又好像是自投罗网。
身后传来一点声音,似是谁正拿着手机发出消息,汪稚不敢回头,摸索着向着电梯厅的方向走去,脚步声清浅,却又多了一道。
有人正跟在他身后,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汪稚悚然一惊,下一刻,已经被人拉入怀中。!
汪稚猛地挣扎,抬肘用力撞向身后,钳制他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却又似是笑了,抓住他的手腕,漫不经心地摩挲。
“稚稚。”他听到郜泊崇的声音,那样低沉,沙哑得近乎性感,贴近他的耳朵,温柔地喊他,“是我。”
还在挣扎的汪稚猛地停住,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郜泊崇单手拿着手机,屏幕亮着,映出他高挺冷峻的眉目,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在光线中安静而疯狂,望着他,如同望向猎物。
汪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那种被凝视盯上的感觉太浓,像是错觉,自己根本无法掌控接下来的命运。
“郜总……”汪稚声音颤抖,勉强维持冷静,“你先放开我。”
郜泊崇没有说话,汪稚心脏跳动很快,潜意识捕捉到了什么,还好,郜泊崇到底松开了手。
汪稚心头一松,刚直起身子,却双腿一软,重新跌入了郜泊崇的怀抱。
这一次跌得更深,整个人都埋在了郜泊崇怀中。
鼻端的酒气被大片冰冷的气息覆盖,如同高纬度雪原的清晨。
凛冽、洁净,永远高远,不可触碰。
那是郜泊崇身上的味道。
好不容易忽视的热度,又攀附着骨骼升腾翻涌,巨大的空虚感在这瞬间纠缠而至。
汪稚颤抖着抓住郜泊崇的手臂,惊恐地发现。
曾被狠狠qin如过的地方,在嗅到熟悉的气味后,无法克制地变得濡湿。
似乎在期待着,重新体验那透骨的口口。
不行……
汪稚勉强想着。
这是郜泊崇,是他未婚夫的大哥,是他要抱紧的大腿……
他该放开手,把郜泊崇推开。
“怎么了,稚稚?要我放开你吗?”
郜泊崇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温和过,似乎无论他怎么去选,都会毫不迟疑地执行。
自己应该离郜泊崇远一点。
汪稚这样想着,眼神迷离地抬头,看向郜泊崇。
他的眼尾发红,眸中洇着的水汽让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他自己都没察觉,他那纤细的腰肢一直在扭,像是难耐地寻求着什么。
像是一尾鱼,被困在了沙滩上,等待着有人能来拯救他。
但没有别人可以救他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郜泊崇耐心地等着,等着汪稚自己做出选择。
“大哥……”
他听到汪稚带着哭腔的声音。
郜泊崇没有动,但急速上升的体温和跃跃欲试的心跳骗不了人。
“抱抱我。”
心脏重重地落下,触底后,猛烈地向上跳动。
郜泊崇抱起汪稚,那样重,重到汪稚发出了啜泣的声音。
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他刚刚发出的消息,让助理不用送钥匙来了。
刚刚郜风鸣闯入汪稚房间时,郜泊崇就第一时间让人去取钥匙。他等在外面,耐心却又急躁。
这间套房是他特意让人留下没有进行改建,老旧的陈设,和上次没有丝毫变化。他等待着汪稚回想起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个夜晚,可没想到,却有了意外中的收获。
江家为了留下的那点家产勾心斗角,江叙白的二叔更是铤而走险,收买了酒店的侍应生,想要江叙白和郜风鸣酒后乱性,让江叙白颜面尽失。
可汪稚闯了进去。
那杯下了药的起泡酒,郜风鸣喝了,汪稚也喝了。
老旧的门板隔音效果不好,隐约能听到两人的对话,郜泊崇有一万次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将郜风鸣拦在门外,甚至已经打算直接闯进去。
还好,门被拉开,汪稚自己走了出来。
怀中的青年眼神有些涣散,唇微微张着,鲜艳的红色间,是一线雪白的齿。
郜泊崇很想用力地亲他,但到底忍住了,只是抱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浴缸里已经放好了热水,雪白的水汽漂浮着充斥了整间浴室,汪稚蜷缩在郜泊崇怀中,感受着郜泊崇强壮健硕的手臂,紧紧地揽在他的腰上。
汪稚有些害怕。
脑中昏昏沉沉,他甚至有点不记得自己刚刚选了什么,只知道郜泊崇抱着他,抱得很紧,却又很舒服,让汪稚忍不住想要张开嘴,发出一点声音。
但汪稚忍住了,他用力地咬住嘴唇,不愿意让郜泊崇发现。水汽沾湿他的头发,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下落,将要放入浴缸中。
高定礼服!
汪稚猛地挣扎一下:“不行!”
他原本软绵绵地躺在那里,突然挣扎,郜泊崇下意识抱紧了他,就听到他在怀里,声音带喘地说:“替我……把衣服脱了……”
借来的要还。
弄脏了要赔。
郜泊崇忍不住想笑,捏了捏汪稚小巧雪白的耳朵,汪稚的呼吸急促起来,从唇边溢出几声闷哼,却态度坚决至极。
郜泊崇将他放在了洗手台上,让他坐在大理石上,而后弯下腰去,拖鞋早在挣扎的时候就不翼而飞,只剩下雪白的棉袜包裹着他纤细的脚踝,郜泊崇替他将袜子脱掉,要去解开皮带的时候,却又停下手来。
汪稚半靠在身后的镜子上,眼睛紧紧闭着,没有一点表情,但发红的面颊、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郜泊崇笑了一下:“你自己来。”
汪稚睫毛颤抖得更厉害,有些震惊地睁开眼睛看着郜泊崇。
郜泊崇脸色平静,语气也很依旧淡然:“还是,要我帮你脱掉?”
自己在郜泊崇面前把衣服脱掉,或者,让郜泊崇把自己的衣服脱掉。
面上的飞红更浓,汪稚忍着羞耻,低声说:“我自己来。”
郜泊崇放开了手,看汪稚自己能坐稳,就后退了几步,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汪稚。
浴室的灯很亮,却又被水汽朦胧成了模糊的月光,汪稚在水汽里被蒸得越发难受,勉强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只剩下最后一颗,摇摇欲坠地挂着衣襟,可衣襟之下,大片雪白的胸口腰腹,已经无法遮挡,半遮半露得更像是欲拒还迎。
郜泊崇的视线落在镜中,看着汪稚的腰身和镜面拉开漂亮的一道缝隙,他的呼吸也重了起来,表情未变,可眼神几乎恶狠狠地盯着那不怎么见过天光的肌肤,像是想在上面狠狠咬下。
汪稚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感觉自己的面颊几乎烧了起来,手颤抖得厉害,试着解了几次皮带扣,都没有解开。
郜泊崇终于失去了耐心,上前说:“放手。”
汪稚手还抓在皮带上,像是在防备着他。
郜泊崇嗤笑一声,三下五除二就把皮带解开抽出来丢到了地上。
长裤沿着汪稚的腿滑落在地。
深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汪稚的皮肉紧致雪白,因为酒和药力,晕出一种不大自然却极为香艳的红,就像是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滴落蜜汁,必须要小心地去忝,才能保证那娇气柔软的肌肤不受到一点伤害。
郜泊崇紧盯着汪稚,汪稚却不敢看他,低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黑色的羽扇,在眼下投出一行漂亮的阴影,看起来好像很淡定,可郜泊崇不用碰他就能知道,他整个人都紧紧绷着。
郜泊崇低笑一声,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打横抱在了怀中:“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
汪稚一直在催眠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但他真的好紧张!
他想回到十多分钟前,去问问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让郜泊崇把自己抱进来!
当他做出那样的选择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但……
本能作用于理性至上。
他知道,他的身体在渴求什么。
汪稚口渴得厉害,声音哑得可怜:“脱过。”
郜泊崇没说话,手臂收紧一点,汪稚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气音说:“造型师替我化妆的时候,看着我脱唔……”
失重感瞬间淹没了他,他落入浴缸,被温热的水包裹。
猝不及防间,汪稚向下滑落,他摸索着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慌乱间,只触摸到一片平滑的瓷质浴缸边沿。
有人自身后抱住他,将他拖了出来,稳稳地抱在怀中。
汪稚微微呛咳,整个人都被打湿了,衬衫紧紧贴在身上,看起来狼狈,却又漂亮得惊人。
郜泊崇的下颌压在他的肩上,说话时,呼吸撞在耳后,一下一下,很温和地问他:“好点了吗?”
一个浴缸,挤了两个人,尤其是郜泊崇这样高大的身形,洗澡水向外溢出,哗啦啦地落在地上,汪稚泡在里面,有些失重,向上浮去,却又被按了回来。
他脸红得厉害,被这样一问,差点没有绷住,动了动,想要离郜泊崇远一点。
郜泊崇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别乱动。”
汪稚忽然呜咽了一声。
声音很轻,但是很娇。
泡在水中的肌肤反倒变得越发敏感,郜泊崇碰过的地方感觉太过强烈,就像是点燃的火信,正在飞快地蔓延。
“看来是没好。”郜泊崇笑了笑,但是语气里没有什么笑意,更像是一种催促,“还是我来吗?”
汪稚一僵,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的准备远远不够。【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