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傅揉云执意要报答岑雪。
虽然岑雪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报答这个高度。
但看着他一双恳求的圆眼,像是黑豆一样的眸子,就不自觉心软。
傅揉云:“哥哥,你留我一个电话吧,下次我来找你。”
岑雪:“……”
好会套近乎。
这才一碗面的付出,赚了个便宜弟弟回来。
因为要上晚课,他背了书和笔,但又是选修水课,没有带笔记本,可也舍不得撕书。
发觉岑雪的犹豫,傅揉云道:“写我手掌……袖子上吧!”
他一扯袖子,盖住手腕,伸到岑雪面前。
岑雪:“不心疼?”
“写在手上会花掉,”傅揉云有自己的心思,“洗个笔迹而已,很容易。”
错了,以后这件衣服都不会洗了。
这件连帽衫,将会挂在衣柜最受保护的位置,作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纪念,等到时候在一起时,他才再拿出来和岑雪共同回忆这浪漫时刻。
想到这里,傅揉云脸上的笑都有些收不住。
岑雪错过他给点脑补就灿烂的神情,拿出笔,一手握住傅揉云控制别乱动,一边认真地写下一串号码。
衣料有些薄,每一次笔划不仅留下黑色的字迹,其中的力道透过这层布传递到手腕内侧的皮肤,隔靴搔痒,让人心生浮躁,却找不到确切的痒处。
和愈浓的桃子甜味一起,像是有无形的羽毛在扫弄傅揉云的心脏。
“写好了……嗯?”
岑雪抬头,“你很热?”
胡乱抽了三张纸擦了把脸,红通通的傅揉云逞能:“不热。”
街边小店都是小本经营,供应的纸都是薄薄一张,还带了奇怪的颗粒纹路。
傅揉云匆忙间又用了很大的力气,纸沾上一点点汗,就留在了上面。
岑雪噗嗤一声没憋住,帮他摘了下来。
纸片黏在他的指尖,轻轻一吹气,就飘走了。
岑雪:“你要是到家就给我发个消息,我好放心。”
傅揉云目睹这一吹气,仿佛他的心也附在上面,被吹得飘飘然。
痴痴地回应:“……好。”
真的,不能对他太好的。
完蛋的预告升起,傅揉云躺在喜欢岑雪的坑底竖白旗,再也爬不出来了。
*
被接回家后,他妈看他笑话。
傅总:“哟,咱家要出个徒步专家啦。”
从高中走到近郊大学城,一共跨越快二十多公里。
被这么一调侃,傅揉云才感觉到疲惫和腿疼。
傅总:“或者你比较喜欢竞走这个项目吗?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一个教练,但的确没出过运动员的好苗子。”
傅揉云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停”的手势。
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质变了。
要成为一个成熟的人,傅揉云的思想发生翻天覆地的觉醒!
傅总:“?”
傅揉云:“妈,对不起,抽烟是我的错。”
傅总:“……?”
谁还记得刚才是他们冷战至今的第一句话来着?
傅揉云:“而且你说得对,离家出走是个幼稚的行为。”
傅总::“……??”
她说了吗?
叛逆期少年突如其来的醒悟,效果堪比被陨石正中头顶。
傅总石化了,下巴也收不回去了。
他继续琢磨道:“嗯,爸现在还有一米八,你一米七,我遗传你们的优良基因,怎么着也能长到一米八几,中彩票的话能到一米九。”
估算出满意的答案,傅揉云挺直了背,昂首挺胸地回到自己房间。
留下凌乱的傅总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动了起来,扒拉着自家亲爱的肩膀去阳台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西边儿出来。
傅揉云才不管爹妈有多震撼。
他当然不止一个手机,回到卧室随手拿了一个继承云数据,把衣服脱下,对袖子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得保存到手机里。
从前往后检查了三次。
从后往前检查了四次。
最新联系人上排列“岑雪”两个字,真好听。
傅揉云赶紧发消息:[哥哥,我回家了。今天谢谢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一下好不好>_<]
大概是等到下课才有空,岑雪的回复姗姗来迟。
岑雪:[我最近忙毕业,算了吧,举手之劳的事,不用谢。]
好的,被婉拒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内,傅揉云闭眼,告诉自己事情远不到绝望的地步,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他没想到,转机来得这么快。
还没编出好的借口,傅揉云与岑雪的第二次相遇,是在傅家别墅一楼。
恰逢秋招,傅家新招了一些佣人管理岗。
今天是终面,被选上的几位佼佼者在一楼客厅集合,等待管家安排。
而他心心念念的岑雪,竟就站在中间。
哪怕不是排头的位置,在一干甲乙丙丁面前他依然气质出众,把简单平价的黑色西装撑了起来,让人觉得他不该站在佣人里——
而是主人并肩的身旁。
主人旁边的人,当然还是主人。
*
傅揉云藏在二楼偷窥。
岑雪怎么会在这里?!
他搜索过岑雪的学校——那天岑雪背的帆布包上有个校徽——是本市最TOP1的重点,在全国也赫赫有名。
这样的高材生,毕业期不应该是穿着西装游走在各大精英企业之间吗?
现在衣服是对了,可怎么地点出错了呢?!
不应该啊。
“你很喜欢中间的那个?他很能博眼缘嘛。”
傅揉云吓了一跳,原来是傅总站在他身后。
中间那个,不就是岑雪。
傅总摸摸下巴,喃喃自语:“本来不打算招他的。”
傅揉云:“为什么!”
这下轮到傅总被吓到,等瞪了好大儿一眼:“他学历太高了,来做佣人干什么?”
那应该是没希望了,傅揉云还没来得及心碎,就听见他妈继续道:“可惜,家里挺可怜的。像他这种一面就提出要预支一年工资的,这辈子我还没见过——公司副董都不敢这么跟我讲话。”
傅揉云好紧张:“那他出现在这里……”
“哦,我同意了。”
霸总散发着人形光辉:“这孩子长得就一副招人疼的样子,不给他打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横竖发工资也是打钱,那还不如把人招进来。
培养培养,正好接管家的班。
傅总是有点信玄学的,但也不讲逻辑,主打一个自我感受。
她书房里养了一圈儿发财树,一摸,全是塑料假盆栽,纯为了叠多金buff,某种意义上也是永生发财树了,商业间谍根本浇不死。
思索间,傅揉云做下一个决定。
“妈,那个预支的薪水,我跟你商量下。”
全部从他名下的基金分红里出。
但每月工资还是照常发。
傅揉云坚信,他们之间是有命运的缘分的。
否则为什么在岑雪如此需要钱的时候,刚好他们相遇了,而他刚好有能帮助他的能力?
而且陆雁昔和颜沛也不在他身边。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
岑雪入职后,因为学历和实力,实际上和普通的佣人不是一个培养路子,更像是给傅揉云这个继承人准备的亲信手下。
少爷陪玩这调侃也从中而来。
但傅总没想到,只不过是心软了一下——反正预支工资也不是她出的,岑雪进入傅家的效果能这么好!
傅揉云完全转性子了!
谁家孩子叛逆期是断崖式结清的?傅总现在可以自豪地说,她家就是。
所有的转变都来自于岑雪,傅总夫妻爱屋及乌,对他也多另眼相待。
甚至有时明明能和傅揉云本人说的事,他们都懒得找,直接对接岑雪,因为只要是岑雪来,就没有傅揉云完成不了的目标。
是的,就是这么放心和信任。
三年时间,傅揉云从朽木进化到了栋梁的边角料。
傅总不打算给他出国,就算傅家再有钱,也逃不了统一考试。
高考结束后傅揉云的成人礼,他们并没有对外举办宴会,而是邀请傅家上下所有的佣人来参加,作为成人礼的主角,感谢他们为家里的付出。
傅家从上而下都是一个氛围,叫到岑雪的名字时,欢呼声最大。
没有人不喜欢岑雪。
傅揉云看到平日滴酒不沾的他竟多喝好几杯,皮肤从脸红到手背,顿时不放心,一直关注他的动态。
见岑雪飘似的从众人间离开,傅揉云赶紧跟上。
一路到了屋顶。
傅家有两个最顶层,一个是露天泳池,另一个是用来看星星的,常年驻扎一套望远设备。
傅揉云小心翼翼跟上时,岑雪在摆弄望远镜,寻找星星。
“哥?”
岑雪没转身,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他只好走到跟前,企图让岑雪发现自己。
却刚好目睹岑雪低下头揉揉眼睛——一滴泪珠滑落,刚好砸在他的鞋面。
看到视野里多出来一双鞋,岑雪懵了一下,毫无防备地转头。
“哥,你怎么哭了。”
傅揉云摸索身上个遍,也没找到一张纸。
岑雪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傅揉云就好慌,今天明明是值得高兴的日子——他的生日!
“到底怎么了?因为太高兴?还是今晚他们起哄太感人?”
傅揉云追问着,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岑雪的神情微醺,看似在认真听,可一句回应也没有。
直到傅揉云说:“——难道是舍不得我要去上大学,不想离开我?”
岑雪终于:“是么。”
傅揉云:“这个‘是么’到底在‘是’哪个啦!”
蓦地,岑雪忍不住用指尖触碰上他的脸。
“生日快乐。”
他应该是完全醉了,说话的调子莫名绵软,拖长的尾音像是在撒娇,与平日里温和淡然的样子完全不同。
从傅揉云来到这之后,他就没再落下第二滴泪,那些可怜的晶莹点点就在眼里续着,眨眼时打湿了睫毛,几分细微的闪烁。
傅揉云想,要望远镜干什么,明明星星就在他眼睛上。
刚准备接过这句祝福,可偏偏喝醉的人的节奏是最无法掌控的。
很快,岑雪又继续说:“我不知道我待在傅家还有什么意义……你现在也不需要我补习了,再做回佣人?可我来到这,一次佣人该做的活都没干过。”
人有自知之明,这是岑雪要表达的意思。
傅揉云本能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他想说不是的——
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没有你,我的人生只会更糟,大家早就把你当成家人朋友,至于职务老妈也早就有安排——
然后就听见岑雪说: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辞职比较好。”
“可是一看见你,就又开始舍不得……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像一个人?”
第32章
“特别是眼睛。”
指尖温柔地勾勒过他的眉眼,岑雪叹息。
他已经完全醉了。
醉到把最不该说秘密,告诉了最不应该知道的那个人。
岑雪身上的酒味并不重,与以前不同,桃子的味道被另一种取而代之。
那是糜烂到骨子里的葡萄味,像是剥开它的皮,再用手指一点点碾碎,汁水浸入皮肤,指甲也染上颜色,甜到逐渐发腥,令人头晕目眩。
傅揉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此而无法思考,还是因为他说的话。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因成人礼而飘飘然的灵魂蓦地有了重意。
原来如此。傅揉云想。
记忆蓦地回到三年前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声——
‘同学,你是在排队吗?’
‘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肚子饿了吧,我先请你吃碗面。’
怪说不得会主动搭话、怪说不得被跟踪了也不生气、怪说不得那么体贴地帮忙,原来一切都情有可原。
因为自己长得跟他重要的人很像。
“唔。”
似乎是突然头疼,岑雪摇晃了一下,傅揉云连忙扶住他。
动作间,银瓶项链打在他锁骨上,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
“……除此之外呢?”
风中,他终于找回了声音,傅揉云听见自己干涩又僵硬地问。
岑雪抓住银瓶的吊坠,“什么?”
“我说,除了眼睛以外,还有什么地方像他?”
这个问题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彻底沉底了。
傅揉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趁一个人不清醒时,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挖掘他最大的秘密。
趁人之危?
可是——傅揉云憋住酸意。
他也很委屈啊。
喝醉的人变得迟钝,只剩下本能。
岑雪忽然笑了,有几分被诓骗的天真,他晃晃银瓶吊坠,里面有像小石子一样的颗粒滚动碰撞的声音。
傅揉云知道这个项链的存在。
从岑雪到傅家的第一天起,他就戴着这枚项链从未取下来过。
这类人要么是喜欢用首饰装饰自己,要么就是具有非凡的纪念意义,那他肯定就是后者了。
和岑雪相处时,他的项链老是发出像刚才一样的声音。
对于喜欢的对象,傅揉云的好奇心无法停止,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知道掌握岑雪的全部。当然,他也很会利用自己年下无害的便利,询问很多充满了探究的问题。
岑雪从来不会不耐烦,有问必答。
虽然现在看来也找到了为什么的答案了。
傅揉云还记得他当时问:小瓶子里装了什么?怎么老是发出动静,听起来也不像铃铛的设计。
岑雪的回答是——
“那时候我告诉你,里面是两颗白色的,像是小石子一样的被打磨过的北极熊的牙齿。”
岑雪捧着银瓶吊坠,扭开到一半,又旋紧。
“你真信了,还专门送了个北极熊的玩偶送我。”
这个玩偶现在躺在岑雪枕头旁边。
就在傅揉云以为他要说“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只是随口一说糊弄你”时——
他突然抿了抿嘴角,泪水争先恐后堂皇落下。
喝醉的人是这样,情绪起伏不定。
他说:“他送我的时候也是这么骗我的,我也信了。”
这一下像是开了闸,或者汹涌的决堤,岑雪忽然激动,他控制不住哽咽,捂住自己的脸在旁边椅子坐下。
这是傅揉云第一次见岑雪哭。
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哭竟然没有声音,至多几声短暂的哽咽。
岑雪捂住脸,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去,指缝渐渐变得湿润,有逃脱出来的泪珠顺着侧脸流入鬓发中,然后挂在耳骨那道弯上。
他的痛楚、伤心一瞬有了实物的衡量,那道弯蓄起来的小小水洼就是证据。
傅揉云听见岑雪哽咽着,像是小孩一样哭诉:“我好想他。”
他愣住一会儿,看似冷眼旁观,实际脑中进行着天人交战的轰炸。
攻击来攻击去,最后抵不过这句“我好想他”!
四个字,所有的防御垮塌成废墟,他把矛头折断,把刚才还在委屈愤怒的自己埋在最下面。
——算了。
傅揉云最终还是塌下肩膀,单膝跪在岑雪腿边。
他晃晃岑雪的胳膊,仿佛对待什么易碎品。
傅揉云哄着说:“你想他的话,那就多看看我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是什么性格?应该会很爱笑,”傅揉云挤出一个笑来,“不是说我眼睛最像他了嘛。”
“……我不要。”
岑雪掉落出几个字的音节。
声音沙哑破碎,如同口袋里的玻璃珠落下,磕在地上有了伤痕。
他抽噎地说:“——我不能欠你更多了。”
酒后吐真言,傅揉云相信岑雪说的都是真话。
于是傅揉云再也说不出话来。
强迫自己那样祈求,已经是往自己心脏上插过一刀,现在岑雪把那把刀往更深的地方摁进去。
我也不想要,傅揉云想,我宁愿你一直欠我。
欠得越多越好,直到算不清,然后一笔划过销账,再也不分开。
可他还是什么也没说,静静等待岑雪的眼泪流干,哽咽渐渐平息,等酒意完全上去,岑雪的手一松,他接住哭累了睡着的岑雪,把他抱起来送到卧室。
中间遇到其他佣人。
“哎呀,小岑是怎么啦?”
“他太高兴了,喝醉了!”傅揉云强打起精神把他们糊弄过去。
好在他们也醉得不清。
这恐怕是傅家清醒人数最少的一天了。
把岑雪放到床上,简单擦洗一下脸,他眼下因为洇过太多泪水,有些发红发皴,傅揉云觉得不行,在洗漱台找到一盒面霜,挖了两坨厚敷上去。
……有点可爱。
不是,都这样了还能觉得可爱,傅揉云唾弃自己,怕不是个m吧。
那能怎么办呢,哪怕知道自己是个替身,看见他还是会好喜欢,完蛋啦。
傅揉云看见岑雪床头那个北极熊玩偶。
他真的以为岑雪很喜欢北极熊呢。
把玩偶拿来在手里残忍地揉搓,陆雁昔一头撞了上去,无事发生。
一下不解气,他把玩偶抵在墙上,疯狂撞墙。
然后暗自哼了一声,把扁扁的北极熊搓回圆圆的,放回原位。
成人礼的那一晚,傅揉云没有睡着。
他躺在床上,姿势板正地像是木乃伊,他觉得额头痛死了,一定是刚才撞北极熊玩偶的时候被硌到哪里,一抹脸,把即将要奔出的没骨气的零星泪珠抹去。
真的是额头痛吗?他也不知道了。
也许心脏也在疼,明天开始吃保健品吧。
傅揉云想,没有比这更特别的成人礼了。
*
第二天,岑雪像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傅揉云试探过很多次,他的神情都毫无异样,原来昨晚已经是醉到断片的地步。
他把一切都藏得严严实实。
就像从未发生过。
看着岑雪疑惑地摸摸自己脸:“奇怪,明明还不是很干燥的天气,怎么感觉有些紧绷……”眼睛也好累。
傅揉云扬起若无其事的神色:“那绝对是宿醉的原因,哥你的酒量太差了。”
岑雪犹疑:“真的很差吗?”
“真的,”傅揉云认真道,“哥,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喝酒啦。”
成人礼后过了不久,一个论坛出现了一则未来的热帖——
【怎样才能留下家教老师?他好像要辞职了qaq】
再到现在刷新的话,楼主最新回复是:
452l[楼主]
老师很重要的项链链子断了。
老实说,虽然很心疼因为它而伤心的老师,但我觉得是个好机会。
我买了新的链子:)正打算找个好时机送出去。
在替身暗自发酵的今天,项链的含义之于傅揉云发生了变化。
某种意义上讲,也许让岑雪换上他送的项链,比岑雪戴上他的戒指要更令人兴奋和有意义。
迟早有一天他要换掉那个人的痕迹,取而代之。
这是傅揉云自成人礼以来的新的野望。
新的项链其实退出选秀后他就买好了,只是岑雪养伤更重要一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银瓶项链断掉后就被收纳进首饰盒里,迄今为止,傅揉云仍未得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总之绝不会是北极熊的牙齿。
如果真是的话,希望那个人被北极熊吃掉。
不爱护动物的混蛋。
傅揉云胡乱地诅咒着。
至于和两个前任么,话不投机半句多。“幸福的原生家庭”一出,攻击效果非凡,嫉妒使人变形,傅揉云把对那个人的恶毒全转移到了对手身上。
反正也不亏。
一壶茶很快见了底,把电话纸条扔给陆雁昔和颜沛,傅揉云完成任务,准备要走。
颜沛却突然道:“我要去查他瞒我的事。”
这个他,当然指的岑雪。
“他不会喜欢的。”陆雁昔说。
颜沛:“现在倒是挺会说好话,刚才人在的时候怎么不挣表现呐?”
陆雁昔:“至少我不会用他讨厌的方式,而你,倒一定做得出来。”
“那你等吧,”颜沛嗤道,“看他会不会告诉你,希望不会是五十年后。”
眼镜、口罩、帽子一戴,颜沛甩身走人。
走时还在呸呸呸嘴里的茶叶。
傅揉云已经不在意他们两个的交锋,他满脑子都在想,要怎样送出新的项链。
等颜沛走远,他也错开时间走了。
回到暂住的房子里,打开门还是一片漆黑——岑雪没有回来。
意料之内,毕竟去年这个时候岑雪请假了三天,那在今年外面过夜也不是没有可能。
傅揉云忍住失望,努力克制不去细思岑雪去干了什么,快步到卧室,从衣柜里一件外套的口袋翻找出首饰盒。
坐在床边,他打开盒子。
他选的款式有自带吊坠。
那是一个小行星的设计,上面镶嵌碎钻,而在行星的中心,包裹着一颗天然紫水晶。
他想成为岑雪那晚找不到的那颗星星。
不过今晚大概送不出去了。
叹气,关上它,就在傅揉云重新藏回衣服里时——
玄关传来门锁的动静。
……岑雪回来了!
来不及放回去,傅揉云抓着首饰盒跑向玄关。
“哥!”
他开心迎接,好意外道:“你不在外面过夜么?”
“我也没说要在外面过夜吧,”岑雪奇怪,“而且我们住在一起,回不回家当然要和你说。”
也就是说,没提过的话,那一定会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简直要完全洗清傅揉云身心的阴暗。
岑雪说这是他们两个的家。
虽然知道并非本意,但他还是听得一阵荡漾。
岑雪放下随身的包:“怎么不开灯?”
因为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是黑的。
但傅揉云是不会告诉他实话的,正要说因为打算睡觉时,啪的一声,岑雪把灯打开。
视野猛地敞亮,傅揉云晃神几秒。
看见了——
岑雪颈间那条陌生的素链。
……他有了新的项链。
是什么时候?
傅揉云下意识的反应,是把自己手里的那个首饰盒藏在身后。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确认岑雪脖子上有没有出现新的项链,以防错过率先送他项链的时机。
至少在昨天,他的脖子还是空落落的。
在茶馆的时候,也没有看见。
结果不过一个晚上——就出现了新的。
到底是谁……?!
犬齿那颗尖牙几乎把口腔内壁磨得生疼,傅揉云竭尽全力压下怒意和嫉妒,首饰盒的尖角快把手掌刻出血红的痕迹。
不用点力克制的话,他怕自己的质问语气会吓到岑雪。
像是选秀第一晚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傅揉云开始寻找赠送项链的人选。
一定……一定是那个人。
傅揉云想,只有那个人,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岑雪换上新的项链。
这就像是旧衣服,穿是不想穿,扔又不准扔,好不容易千等万等它因时间太久布料坏掉,有了个正大光明扔掉的理由,第二天你妈跟你说——哦,那衣服给你换了块新布,千万别丢啊。
所有的犹豫、期待、挣扎还有小鹿乱撞,全部前功尽弃。
看着那条素链在眼前晃来晃去,傅揉云蓦地感到被嘲讽了一样——
嘲笑他纠结担心了那么久,别人却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好热,连空调也没开呀。”
岑雪用手扇风越过他,去客厅打开空调。
“我先洗个澡,你洗过没?”
傅揉云过了会儿才回:“没有。”
“唔,你们在茶馆待了那么久?”
岑雪人已经进了洗手间。
这房子的洗手间门有一层磨砂玻璃。
亮起灯,能看见里面人模糊的影子。
傅揉云走近,到门一边的死角,一边看着他的动作,脱掉了短袖,然后——双手绕向脖子后面解开素链锁扣,放进洗衣机上的脏衣篮里。
他转回头背靠在门上,首饰盒在两只手之间扔来扔去:“哥,他们看起来对你一点也不好。”
岑雪动作一顿。
虽然陆雁昔极力声称他和颜沛之于岑雪只是朋友关系。
但傅揉云本来就知道颜沛的事,加之茶馆里那样夹枪带炮的样子,陆雁昔的身份立场也基本明了。
“别瞎猜。”
含糊留下一句,岑雪拉上浴帘。
水声渐起。
与赤身的岑雪一墙之隔,本该是引人遐想的暧昧,可傅揉云无心荡漾。
脑中闪过许多恶劣的想法,直到里面传来岑雪的唤声:
“能不能帮我那一下睡衣和毛巾?”
“好——”
傅揉云机械地应声,拿上毛巾敲敲门:“我进来了,哥。”
进来也看不到什么。
水汽模糊了眼睛,干湿分离的浴帘也全部挡住了光景。
“哥,我放在脏衣篓旁边的架子上了。”
把睡衣毛巾放好,傅揉云却没有马上出去。
他不经意间目光一扫,停留在脏衣篓上。
那条素链就放在最上面。
傅揉云拎起一头,链子在空中晃荡,他怎么会看不出这链子是个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但是——
现在他干什么,岑雪都不会注意到的。
趁他洗澡的时候扔下楼怎么样?
或者混进厨房垃圾里。
最快的话,他看向洗手指,也能把它扔进下水道,然后冲掉。
但总觉得只是简单扔掉,那也太便宜那个人了。
傅揉云放任嫉妒滋生,洗手间的镜子被雾气覆盖,他侧身只能看见自己好模糊的脸,像是没有五官的恐怖片。
但表情……肯定会很恶毒丑陋吧。
傅揉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可怜。
这副样子被岑雪看到的话一定会被讨厌的。
……
“咦,”岑雪鬼使神差地,“揉云你是还在么?”
他关掉水,扯出浴帘支出脑袋。
东张西望,没发现傅揉云的身影,只是脏衣篓旁边的架子上多出睡衣和毛巾。
奇怪,刚才总觉得外面有人。
岑雪摇摇头,拿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正要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看见最上面的素链,顿了顿。
下午的时候傅揉云和颜沛来的太突然,就这样稀里糊涂收下了陆雁昔的礼物。
他今天穿的短袖衣领有些高,加上链子比较长,一动,链子就被遮住了。
晚上是严子佼送他回的家。
如果没记错的话,严子佼本来的安排是要在s市谈生意,岑雪按下对这矛盾的疑问,多余的一句也没问。
回程路上他又睡着了。
连严子佼都忍不住:“这么累的么?”
“不知道……”岑雪搓搓脸,“可能是吧。”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因为只有在严子佼的车上,才会有那种特别的……安全感。
这是不太好的依赖,岑雪对自己的感受很清楚,他并非对严子佼有什么想法。
但别的,他不会主动做更多的探究。
严子佼等他醒神缓过来,打开车灯,“如果后面有你的一些舆论……”
“没事的,严先生,”岑雪道,“你不用去额外费心什么。”
如果次次都要人家来摆平,那也太跨过某些限度。
严子佼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不过至少能第一时间通知你。”
岑雪开玩笑:“那订阅这个服务就够了。”
“你这个项链,”严子佼指了指,“是新买的?”
岑雪低头,原来是整理衣领头发时把里面的素链翻了出来。
“新买的,”他顺着严子佼的话说,“毕竟之前的那根断了,总得换换。”
“是么……”严子佼的食指叩叩方向盘,看似不经意道,“看来我晚了一步。”
岑雪装傻:“怎么会晚,我可是看到了,事发那天晚上网友就觉得颜沛打人打得好,黑粉的声音全被淹没了。”
很难说放出的那条颜沛打人视频,其中有没有严子佼传播的手笔。
严子佼:“如果你是说最后亲手把自己的表弟,送上必吃榜第一这个结果的话。”
岑雪:“……这应该是附带的意外吧。”
岑雪蓦地想起,颜沛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们坐在茶馆里时,他的表兄,严子佼就在外面等着接走自己。
带着微妙报复的畅快感,岑雪找由头和严子佼道别,下了车。
谁知道回家傅揉云一不开空调二不开灯。
黑灯瞎火的,真是要累死了。
一次性应付了四个男人的岑雪终于在一天的结尾,如释重负。
陆雁昔的这根素链他不打算戴。
总觉得会不清不楚。
可要还回去,等于又要和他见面。
或者趁这个机会去看看陆泡芙也行,岑雪盘算着,但对具体日期就没奢望了,毕竟顶流日理万机,睡觉都是奢侈。
带着水汽出来,岑雪没看见傅揉云。
他房间门是关上的,底下有光漏出来。
敲敲门,岑雪留下一句:“我洗好了哦。”
就回到自己卧室里去。
*
躺在床上,周遭安静,岑雪抱着枕头,揪住枕套的一角。
这时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
实际上,严子佼不是第一个问他今后打算的人。
早在住院的时候——
他所谓的粉丝后援会组织申请,想来探病。
岑雪总是不太能拒绝他人的好意,他同意了。
来的是后援会的几个管理者,站姐徐文文也在其中,岑雪对她还有印象,看到她时特意笑了笑。
几个小姑娘围着他嘘寒问暖。
受伤情况?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医院还住的习惯吧?
伤势不严重真是太好了,虽然大家都很遗憾小咪你不能出道,但不管你怎么样大家都开心哦!对了,可不可以写探病的repo呀?
岑雪:“re……repo是什么?”
她们七嘴八舌,总之是类似于活动感想反馈之类的。
岑雪哭笑不得,原来给自己探病也算一种组织活动。
到这,该聊的都聊完了,原本热闹的单人病房出现一丝空档,然后其中一个女孩说——
“小咪,你以后还会继续做偶像……明星吗?”
语气忐忑极了,甚至有些哭腔。
岑雪一愣,有几分被戳中的心虚。
她们是怎么估摸出来的?这也太敏锐了吧?
其实岑雪要自己也追星的话,就能完全明白了。在粉丝的视角里,岑雪本来疑似在傅家公司有正经工作,而节目第一期过后,他的镜头戏份就光速减少,明显不受主捧。
最大的破绽,是他没有签约任何公司。
没有签约,就代表没有意向。
所以刚才的问题不过是委婉了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还残存点奢望,等岑雪的最后通牒。
气氛一时僵硬起来,徐文文深吸一口气,挡住问问题的女生。
“小咪,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语气坚定。
“能够再看见你,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她们走后,岑雪开设了个人官方账号。
他还是心软了,不忍心辜负粉丝的期待——原来做明星,要承担这么多的牵挂,他开了账号,答应她们以后就算不混圈,也会多分享日常生活。
新号一开,傅揉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互关。
不过很快陆雁昔和颜沛就闻讯而来,成为岑雪的第二个和第三个粉丝。
由于他们的关注,cp粉“优典”“意思”嗅到磕糖的味道,和“揉揉雪饼”一起怒战三天三夜,纷争结束于岑雪迅速扩大的关注列表——
选秀导师、开设了账号的练习生、主持人、冠名广告商……
总之,能关注的,全都关注了。
这样前三位就不再是唯一,自然也没什么好争的。
不过由于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小小练习生能同时有三个大势cp——
两个顶流不说了,其中一位还“怒发冲冠为红颜”,差点上法制频道。
真得要命。
他家口号就是:你家1为你家0冲锋陷阵过吗?我家有哦!
剩下一个揉揉雪饼,更是以多金著称,凡是上面两家有的,他们家不仅也要有,还要翻倍!搞出不少现象级额度转发抽奖,引无数路人转发。
由于不知内情的人太多,最后转发格式都变成统一的:
[发生什么了?只认定揉揉雪饼!]
——岑雪的名字,还是在许多人心中留下了痕迹,不明觉厉。
他甚至有个还未广泛相传的外号:那个腥风血雨的男人。
话又说回来,虽然岑雪看着对娱乐圈已是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按理说等病假一销,就能回到平静生活。
但他本人,意愿并不太强烈。
岑雪始终觉得自己亏欠傅家太多了。
第一年完全预支薪水——财务借口说同步发的每月工资算是分期年终,他起初还会信,后面就觉得不对,再到因为傅揉云而受到的种种优待,亏欠太多,反过来的实话就是占得便宜太多。
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温水煮青蛙,得寸进尺。
人性,他也不敢掌握。
依靠傅家丰厚的待遇,岑雪不仅解决了第一年亲人救急的医药费,还在s市买了一块墓地,他这三年的存款,前段时间也拿去给妈妈和外婆换了个新房子。
更别提在傅揉云身上,他得到的慰藉更多。
理智提醒他,这样是不对的。
岑雪躺在床上,是否离开傅家的念头反复纠葛,最终他稀里糊涂斜睡在床的一角,就这样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梦中,他依稀看到了向日葵。
就好像有谁也挂念着他,来到了他的梦里。
*
另一边,茶馆。
已经过了营业时间,几个服务员闭店,开始确认营业额和后勤整理。
有个新来的女孩看着还亮起灯的包厢,好奇问领班道:“那位陆先生不走么?”
女孩这时脸还红扑扑的。
她才来上班第一天,没人说在茶馆当服务员能看见陆雁昔和颜沛呀!
不追选秀的她,理所应当地把傅揉云和岑雪略过了。
领班瞧了一眼,解释:“那是咱们二老板。”
“他有时来店里就会在这待到很晚,横竖包厢是固定留给他的,我们闭店就不用管那边。”
不过今天有客人,该收拾的还是得收拾。
领班交代新人工作,走去包厢。
“陆先生,这些我收走了。”
指的是颜沛几人留下来的茶具。
领班问:“需要给您再续上这一壶么?”
陆雁昔看着苦茶的茶壶,抽抽嘴角。
他虽然能喝这味道,但不代表他喜欢啊。
不过——
先指了指颜沛的茶具:“这个麻烦洗了过后,帮忙送到我家里。”
领班其实在陆家当过厨师。
由于明星不经常回家,她拿着薪水觉得过意不去,干脆经介绍转业到了茶馆,从此过上满意且丰富的职场生活。
所以陆家的情况,还有陆家的其他帮工,她都还认识,能直接处理一些事。
领班还没应答,就听陆雁昔说:“给泡芙用。”
领班:“……泡芙?”
唉,今天跟阿雪说顺嘴了。
陆雁昔揉揉眉头,带着一丝心累道:“陆成刚。”
“了解。”早说嘛,说陆成刚她就知道是那只猫了。
但陆雁昔还没完,又指指傅揉云用过的:“这套,给陆成铁用。”
是的,陆家除了有两个叫成刚的成员,同时还有个叫成铁的。
但成铁和人形成刚没关系,反而和猫形成刚有恩怨。
陆成铁,就是泡芙当年跑出去抓瞎的那只狗。
猫好,给陆雁昔一个猫狗双全的机会,人也好,把狗儿收养了。
眨眼间,成刚成铁两兄弟就多了两套茶具作为餐碗,领班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好奇一只狗狗要怎么用巴菲玻璃杯来吃饭喝水。
可能这就是明星的格调吧。
虽然有仇的可能性比较大。
领班动作麻利收好,有预感般等待第三个指示。
果然紧接着陆雁昔指向岑雪的:“这一套也送回家。”
一秒、两秒、三秒。
领班提问:“给谁用?”
陆雁昔闭眼:“……给我用。放我收藏柜里。”
经过大风大浪、冷静的领班:“了解。”
陆雁昔:“你快出去吧。”
领班:“已经很快了。”
等包厢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陆雁昔松了口气。
他正打算展开电话纸条——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
“雁昔,你接档进组的电影出了点问题。”
来电人是经纪人张岩。
现在陆雁昔工作通告成熟,张岩把几个助理都跟在他身边,自己则把重心放在公司事务上。
现在陆雁昔工作的公司,他爸陆逢均混圈几十年将其收入囊中,相当于自家产业。
之前他的律师角色已经杀青,在紧凑的行程中,很快要进下一个电影的组。
电影是个比较特殊的分类,但笼统来说,能算作武侠电影。
陆雁昔饰演主角,是个所谓功成名就的大侠。
“原本带资进组的那个哑男角色,那演员不干了,跑去演了个爆米花偶像剧的男四。”
说到这,张岩轻蔑地哼了声。
只是因为哑男的造型没有偶像剧精致——就放弃了上荧幕的机会,更别提电影的本子是他们千挑万选的,只会更火,真是鼠目寸光。
但问题在于,不干了就算了,一部分投资也跟着走了。
张岩头疼道:“这下要出大问题,资金跟不上,虽然说能省出来,但肯定效果会大打折扣……虽然实在不行,我们公司补上也行,但承担了更大的风险,而且哑男这个角色还要重新找演员……”
抱怨了几句,张岩继续叮嘱。
“剧组的进组日期估计会延后,后面的工作也全都重新安排,我整理好发潘潘手机,你记得确认。”
“还有,你现在在哪里?位置给我一下。”
“……喂?”
经纪人疑惑重复:“雁昔,你在听吗?”
“没事吧?回个话。”
陆雁昔延迟几秒,才回复:“……没事。”
张岩松了口气:“你要吓死我了。”
她以为陆雁昔是把那几句抱怨听进去了,连忙道:“说有问题,问题也不大,你别担心,有我处理。你安心演戏就好。”
“好,”陆雁昔敷衍,“我在茶馆。”
张岩:“茶馆?你真得少去了,今天有个小艺人被拍路透,我看背景就是茶馆外面那条街,还好你没被拍到。不然又被七十六线蹭热度,公关都嫌多余。”
知道所谓小艺人是谁的陆雁昔:“……”
张岩是个很周到的经纪人。
但有一点,他是张岩看着长大的,她虽然不是陆雁昔的母亲,但身份早已不是单纯经纪人那么简单。
所以每次沟通,总会夹杂更多工作分外的内容。
像是长辈的叮嘱唠叨。
陆雁昔应付几句,他实在没那心情,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
什么电影进组延后、通告调整、投资出问题,全部丝滑从他左耳溜至右耳,半点没进心里。
他满眼都是手中的纸条。
为了确认,他还调出手机里那个“未知联系人”——选秀期间岑雪使用的手机号仔细查看对比。
……不管怎么看,两个号码都完全对不上。
本来今天那句留个电话约着看泡芙的话,只是为了刺激在场另外两位。
他本来就有联系方式,只不过是还没过明面,陆雁昔想。
但现在他拿到了第二个号码,这就很有问题了。
敏锐如他,立马就察觉到“未知联系人”这个号码并非岑雪官方联系方式。
也就是说——
我们之间的秘密仍然存在。
太好了,陆雁昔的心跳逐渐加快,背德的禁制枷锁又牢固几分。
就算只是单纯的“朋友”。
他们还是可以背着现任……联系。
原来做个破坏感情的第三者也能这么幸福,他感叹着,难道这就是特殊感带来的优越性吗?
他逐渐开始理解了。
第33章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如果岑雪在场,肯定会当场叫他删掉未知联系人的号码,叫他不要再继续理解了。
因为那个号码连带手机都是严子佼借的,他已经全部格式化还了回去。
不过么,倒也不用太担心发生严子佼收到陆雁昔的消息的乌龙。
一来手机多半不会再开机。
二来……
做感情破坏者的精髓,就是要让现任发现才行啊。
傅揉云路过客厅,岑雪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消息预览功能足够让他看到全部。
[未知联系人]
[阿雪,我是陆雁昔。什么时候来看看泡芙?]
呵。
拿起手机,傅揉云回头看岑雪还在卧室收拾行李——
再过两天,他们就要退租回去傅家。
长按消息条,摁下删除。
结果就在摁之前岑雪的声音传来:“你有多的盒子么?”
傅揉云手一抖,删除变成了已读。
还因为误触人脸识别失败,弹出输入密码界面。
该死!心里暗骂,傅揉云把手机放回原位,若无其事走过去:“什么盒子?”
“唔……小一点的,首饰盒之类的。”
岑雪给他示意手里的素链,“总得找个保存的地方。”
傅揉云准确捕捉到他脖子的空档——等等。
怎么只是过去一晚,他就取了下来。
还要找盒子保存收纳——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经常戴了……?
一定是。
必须是。
得出答案,傅揉云心情诡异地变好起来。
他完全忘记昨晚自己是怎么被嫉妒与憎厌的情绪驱使,差点做出破绽百出的坏事的,转眼间连音调都雀跃了几个度:“有啊!你等等!”
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啪的一声跳回来,一惊一乍之间,一个盒子放在眼前,岑雪吓得一缩,怪道:“这么激动干什么?”
傅揉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没呀,要回家了我开心呢。”
是吗,今早上听见要搬走后拉着一张脸的人是谁。
可能年轻人就是这样吧,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像龙卷风,岑雪打量盒子:“你从哪找来的,好新。”
不管从质量、还是从设计来看,都不是一般的精致。
他接着打量傅揉云,没见这人身上有戴首饰的习惯嘛。
被岑雪的目光扫过,所经之处有种控制不住的酥麻,傅揉云随口道:“在选秀以防万一就装在行李里了。”
骗人的,实际上是就地取材。
在傅揉云的口袋里,正新躺了根小行星设计、用钻石和紫水晶镶嵌的吊坠项链,因为被粗鲁地塞进去,链子纠缠在一起。
就在几秒前,这条项链安放的首饰盒被无情征用,现在正在岑雪手中。
无所谓了,只要岑雪不戴那个人——不管是谁送的项链,委屈一下自己准备的礼物又能怎样。
只可惜不知道确切的是谁,不能精准打击。
……但可以广撒网试探。
岑雪并未过多奇怪,装好素链就把首饰盒放在一边,趁他忙活衣柜里的东西,傅揉云眼疾手快打开给拍了一张。
五分钟后,认证号发出新博。
傅揉云V:
哥@岑雪V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家啦~
有时候东西多也很苦恼呢,找个首饰盒收纳都得找半天
[首饰盒半开露出素链.jpg]
懂点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在弯弯绕绕暗示岑雪不会戴这条项链。
这条博文就像是巧克力,人吃了好甜,狗吃会死。
揉揉雪饼已经把它加入新课件美美开吃,而随手一刷新就看到新博文的陆雁昔:“……”
某种意义上来说,傅揉云也算是通过错误的解题过程,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只要报复范围够广,必然不会放过真正的对手。
陆雁昔::)
*
这边傅揉云和陆雁昔互相伤害。
而另一边,颜沛又去骚扰了那个心理医生朋友。
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主要他诊疗室那个疗愈床躺着实在舒服。
朋友办公桌上立着医生简介,张嘉泽三个大字清清楚楚,履历精美,在海外知名大学进修过。
他和颜沛的友谊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建立的。
那时候他家破产断供,而颜沛则是还在记恨严子佼和严格菲,说什么也不接受家里的钱。
“大哥,你好有骨气!”看着他卡里的余额张嘉泽都要哭出来了,他就差跪下,“你不要的话把它送我行不行,我要啊!”
“没出息。”
颜沛嘲讽着,躺在张嘉泽的租的小房间里。
因为太高,房间太小,几乎斜跨整个空间分割开来,有几分局促。
张嘉泽眼红到骂骂咧咧:“你有出息,家里给的别墅不住来我家,咱俩换换,说不定我是你家失散已久的真少爷。”
家里给的别墅有机器监控,还有一个保姆人形监控。
颜沛才不愿回去。
“德行,”颜沛不屑于顾,他戴上耳机拒绝骚扰,“不就是钱,有什么不好搞的。”
几日后,颜沛顺利卖掉了几首歌。
钱款一到账他就给张嘉泽划去一半当房租,那时张嘉泽还在学校里,据说看到到账消息时差点在教室里飙泪,素有人文关怀的外国人以为他出大事,教授为了缓解气氛给他平时分加了五个点。
张嘉泽哭得更凶了。
回来后就差认颜沛做爹。
父子情谊总是令人难忘,所以回国后两个人也保持了联系。
尽管现在他们父子关系已经破裂——
“我跟你讲得很清楚,”张嘉泽处理病例,一点儿眼神也不给他,“我这是心理咨询,不是什么恋爱频道,除非你有花痴症,我给你电疗。”
颜沛没理。
过一会儿,他窸窸窣窣地翻身,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他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张嘉泽:“……”
张嘉泽崩溃:“哪句话?哪句话!你复盘的每一句话我听过五遍了!”
颜沛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茶馆的经过。
他复盘的是拍摄《衣柜》封面那天从头到尾。
颜沛自言自语:“我到底想要他什么呢?”
“你到底是要耽误我下一个病人的时间了,”张嘉泽敲敲桌面上的计时器,“速速请起。”
颜沛啧了声,“还有十几分钟你急个屁。”
下一秒,张嘉泽的手机发出到账的提示音。
张嘉泽:“哦那好说哦。”
钞能力到位,他终于舍得把工作抛到一边,认真道:“哥们,你真觉得他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
“抱么抱过了,亲也亲过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前还谈过,这不是门清么。”
智者不入爱河,但旁观者清,张嘉泽叹气:“我就说一句,你要追回他,明面上说过没?”
“……”颜沛一挑眉毛,“还需要特意说?”
张嘉泽一拍巴掌,看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
“他点你呢,”张嘉泽恨铁不成钢,堂堂个大明星怎么这么不开窍,“你在拽什么?要追回前任的人有什么资格拽?人就差没把‘我需要一个正式的承认’写脸上了!”
不表明行为,光装好脾气有屁用,憋到半截又反噬,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建议颜沛去扫雷,一踩一个准。
而且有些事,他作为朋友不好说。
既然是前任,那肯定是当时有解决不了的矛盾才分手,要复合的话表心态还不够,面对过去才是大问题,不然还得继续分手。
他只能从侧面旁敲侧击一下。
张嘉泽:“他什么时候跟你说这句话的?”
颜沛:“把项链给他以后。”
“那不就对了,”张嘉泽颇有经验道,“你反复品一下当时想要把项链还给他的心情,以后就按这个状态来对他——”
“简言之对他好,那也是他喜欢的好才行。”
“你懂吗,要不是有项链,你差点就没机会了。”
拍拍颜沛胳膊,张嘉泽语重心长:“同志,仍需继续努力啊。”
颜沛一时间没回答。
不过张嘉泽本就话多,没人回应也能自嗨,他继续道:“唉,要投其所好其实也不难。谁小时候没给爹妈爷奶嘴巴甜过,什么我最喜欢爸爸妈妈了,爷爷奶奶做的饭我最爱吃,谁听了不高兴啊。”
“你追人的时候嘴巴甜点,宝贝宝贝我喜欢你,我一直没忘记你,多少人想跟我拍拖我看都不看一眼,就为了七年后这轮转的相遇……哎呀,说得我都觉得好浪漫。”
张嘉泽肉麻地怀抱住自己。
直到颜沛蓦地:“没有。”
张嘉泽:“什么没有?”
颜沛冷硬道:“我小时候就没有过。我和保姆长大的。”
咔哒。
手里的笔落在桌上。
这是限量发行的一款钢笔,张嘉泽来不及心疼,张张嘴摆正了脸色。
此时很难形容他的状态。
一半是职业素养带来的理性,一半是面对挚友情况的担心,纠结在一起,表现出来就很局促。
最后他抠抠额头,谨慎道:“我觉得现在这个走向……有点超出我们友谊的限度。”
“再往下谈就是比较私人的话题了,你确定要和我深入讨论吗?”
张嘉泽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感知是很敏锐的。
从业经验让他很快就明白颜沛出师不利的原因——
你不能要求一个从未表达过爱的人,主动去对另一个人告白。
无异于让他推翻自己的全部概念。
表达是颜沛童年缺失的课程,所谓脾气直不会好好说话只是浅层表现。
以张嘉泽的建议是速速下单一个疗程,先解决一下原生家庭的问题……但不是在他这里,朋友是要避嫌的。
“你有病吧,”颜沛翻翻白眼:“我拒绝。”
“呼——”张嘉泽一拍桌子松下一口气,“那就没事了!”
太好了,兄弟还是那个兄弟。
计时器结束的声音适时响起。
颜沛懒散地从疗愈床上坐起来,戴上伪装,以免和下一个病人面对面掉马。
他伸了个懒腰,最后评价道:“也没见过你谈恋爱,没想到理论倒不错。”
张嘉泽嗻了声:“谢谢您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
张嘉泽虽然废话多,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颜沛又不是傻到答案放眼前都不懂得抄。
他只是觉得……
表达爱?
细思七年前,他也从未对岑雪说过啊。
当年行,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颜沛试想了一下,自己对岑雪深情表白……不,哪怕只是“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当下就忍不住抖了个激灵,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甚至有点恶心难受。
在小时候父母还没彻底分居时,颜沛曾见过父亲对母亲说我爱你。
但当时的情景是——
他还记得,母亲严格菲把八卦报纸扔在父亲颜生脸上,报纸上的图案他记得,那是自家产业的。
没错,早些年纸媒时代,颜家就是做的明星八卦生意。
“我不是你的妻子么?不是你的家人么?”严格菲歇斯底里,“你拿我莫须有的绯闻去做头版?!颜生,你有没有心!”
颜生只道:“生意是生意,你看那么重干什么?我知道是假的不就好了?”
严格菲:“那你要外人怎么看我!水性杨花?!”
“唉,不要想那么多。”
颜生叹气,好似他才是更烦恼的那个,张开双臂要去拥抱她,“格菲,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是爱你的啊。”
那时颜沛就觉得,虽然听不懂父母的争吵,但“我爱你”这三个字真的好恶心。
他下意识地干呕。
后来父母的矛盾没办法调和,颜生是做起生意来六亲不认的人,只要有看点,差点连亲生儿子也要爆,在无休止的争吵后,他们分居了。
不离婚是因为严格菲有注资,她早年太爱这个男人,几乎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婚后财产难以分割,除非自伤八百。
她精神上出了些问题,回到老家,隐退疗养。
因为颜沛和颜生长得像,有段时间她甚至不能和颜沛接触,否则就会发病。
而颜生也不回家,直接住在公司。
没人在意颜沛会怎样,就像保姆只管吃喝拉撒,不在意他睡不睡得着,晚上怕不怕。
他爹妈也算是经典的怨侣了。
后来可能是年纪大了爱感悟,颜生自觉对严格菲有几分亏欠吧,主动让她娘家的孩子严子佼进入公司。
至于颜沛自己,也不稀罕父母的产业。
可这告白……一定要说吗,难道就不能默认么,这么想着,颜沛钻进保姆车里打开手机。
“颜哥,”助理小心翼翼道,“你看看热搜。”
颜沛投来一个问号的眼神,点进热搜,一眼看到重点。
#傅揉云压榨
#岑雪真实身份
#现实版豪门剧情
#现代社会还会有佣人吗
……这什么东西?!
第34章
助理道:“颜哥你上回让我们注意岑雪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就有热搜了。”
经纪人刘平不在,这个助理又刚入职,对颜沛私事知道的比较少,多少有些被网上说法影响。
他玩笑道:“没想到有钱人过得这么舒服,佣人捧着就算了,还要陪玩。”
“这个岑雪有点像卡戴珊那个路子嘛,什么大小姐跟班的翻版,他该不会是看着有点名气了就故意买营销号翻身吧……这少爷也无妄之灾了,还要被拉踩是封建大地主——”
戛然而止。
助理惊恐地看向颜沛:“颜、颜哥,怎么了……?”
颜沛攥着他的衣领,粗鲁地往上提了提。
“管好你的嘴,”颜沛警告道,“之后你不用来了,结工资找刘平。”
“现在,你给我滚下车!”
车里终于清净了。
司机和后座有挡板,哪怕听到点什么,也学乖了不说话。
颜沛烦躁地点开各种词条,一时间没找到源头——没赶上热搜刚上来的时候是这样的,他就像套娃似的,一层一层翻进去,终于找到最早的起因。
【没想到以前拍到的帅哥现在去参加选秀了!!!】
当时在菜市场买菜,看到两个好帅的小哥偷偷拍下来了~
今年选秀总觉得看着好眼熟,原来不就是这两个本人吗!转头一看年轻一点的弟弟那时候全身就是名牌高奢了,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给力][给力]
@岑雪和@傅揉云,名字也挺好听的呢[捂嘴笑]
配图1背景是人多嘈杂的菜市场,看起来还有些青涩的黑发傅揉云和岑雪站在一个小摊前,傅揉云已经比岑雪高了一个头,距离亲近,虽然角度不好看不清脸,但很突出二人修长优越的身形。
配图2换了个角度,这次有正脸,前者正在后者指挥下拿取摊贩给的塑料袋。
接下来还有零星几张图,是两个选秀的公式照、舞台截图等等。
发博的应该是圈外人,完全不懂得粉圈避开大名的隐形规定,直接带上正主大名。
在平台智能推荐下,不仅带上《闪光革命》超话,连花名马里奥的超话也带上了。
前面的没什么,要知道后面可是……每天高强度活跃群体!
颜沛皱眉,把图放大仔细看岑雪的脸,反复几次后才点开评论和转发区。
已经是一团乱麻,高楼四起了。
【少爷黑发也这么帅吗,一身高奢感觉和菜市场格格不入谁懂……】
【看他满脸茫然的样子,确认过眼神,估计从来没去过菜市场这样俺们庶民才去的地方】
【他全身的价格能把整个菜市场都买下不开玩笑】
【呔!!我恨天龙人!!!】
【吸吸没人觉得图里好好嗑吗,代一口小情侣买菜日常,小傅超级有男友力,买的东西都是他拿着的!】
【我超是傅雪姐大家可以跑了】
【啊啊啊揉揉雪饼打过来了!有点意思救我救我】
【???什么情况???人家嗑个cp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只认定揉揉雪饼家!】
【你不懂吧傅雪姐会霸道地在每一个路过的人的口袋里塞满红包抽奖然后逼你说傅雪99】
【其实是让别人走了自己独吞的意思】
【发生什么了!只认定揉揉雪饼家!】
【不就是祝99,傅雪99,我说了】
【红包已到账,请查收~】此条来自揉揉雪饼后援会。
【可恶傅雪姐这招实在是太狠了,傅雪99999999】
【姐妹我看你主页半小时之前还是嗑颜雪的……】
【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jpg】
颜沛:“……”
草了。
这一瞬间他的胜负欲让他很想下场,用大号广发红包让每个人都评论颜雪99。
不就是钱吗?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好在总算翻到评论风向的转折点——
【不是,就没人注意到他们旁边那个人吗?这年头普通人也太惨了,只是颜值一般就自动被踢出行列了,那个人明明穿得衣服和岑雪是同款啊。】
颜沛:“?”
老实说,他也没发现。
返回去重看,这才看到岑雪另一边的确有个和他穿同款的大叔。
【小声,其实我也很在意……结果大家都在嗑糖完全插不进去嘴】
【你们不觉得大叔和岑雪的衣服像什么职业装吗】
【所以这张图的分界线应该是这样的吧[一条红线把岑雪和大叔归纳一起,傅揉云被分开.jpg]】
【这下对了,傅揉云在这本来就更p上去的一样,太优越了】
【呃,好像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我发现,我就住在这菜市场附近……经常会碰见穿这个衣服的人……有次好奇就去问了是什么单位吗,结果说是在附近别墅区某一家当班的……】
【?什么意思?保姆保洁啊?】
【这是你们说的不是我说的】
【啊?那穿着这个衣服的岑雪不就是……?】
【层主很有钱吧,我看那一带房价很恐怖】
【反正我没见过岑雪和他们一起,这图也不是我拍的……我家是有点小钱……但还不配给别墅区里的老总提鞋……】
【不可能啊,小咪这么年轻还是重本大学的,怎么会去做佣】
【黑贴吧,小咪说过自己是在公司上班的[选秀单采截图.jpg]】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撒谎呢?】
【在傅家做佣人→在傅家上班,好像也没毛病哈】
【所以这波真相是岑雪借傅家名头给自己贴金搞人设?劳动人民很光荣啊,他看不起???】
……
当有一个质疑的声音被看到,那么风向几乎就无法逆转了。
从这条博文开始,评论区陷入混战。
落井下石的黑粉、看热闹的乐子人、维护岑雪的真爱粉、还有揉揉雪饼cp姐全员开战。
里面还夹杂了披皮黑的cp对家,甚至有嗑傅雪但只偏爱傅揉云的人。
颜沛觉得,把他们全做成菜能上满汉全席。
因为路人随手发的两张图,一群网友推理出所谓真相——
原来岑雪只是傅家的佣人,选秀时说谎给自己贴金,如今终于露出马脚,人设崩塌!
傅揉云的少爷身份有天然的便利,许多人还心疼他给岑雪出镜的机会结果惨遭吸血。
也有持反对意见的。
人人平等,就算是佣人也不丢脸。再者岑雪有颜有实力,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佣人才埋没他好吧!
而且大清早亡了,现在还在搞仆人服侍主人那一套?那恐怕岑雪也不是自愿去选秀的,牛马都反抗不了老板,更别说反抗资本阶级大地主了!
哦还有夹缝捡糖的:哇少爷x仆人,甘愿为仆人脚踏菜市场还主动拿东西,嗑了。
准确来说吵到现在,重点可能已经不在岑雪和傅揉云两个正主上面。
颜沛看得眼睛疼。
他退出去,拨出一个电话。
“cindy,现在有关岑雪的那个热搜——”
“颜先生?”电话那头有些吃惊,很快反应过来,“岑雪的事我们已经在引导处理了,您放心。”
cindy,严子佼的秘书。
听她意外的语气就知道与颜沛来往之少,包括前几次查东西颜沛宁愿自己放慢进度,也不愿意求助严子佼,可见二人关系僵硬。
但为了岑雪,颜沛竟然连犹豫也没有,直接联系对方。
……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在着手了。
也是,这么大的热度,不分杯羹岂不是浪费。
三言两语挂掉电话,颜沛刷了刷最新动向,的确能看得出引导的痕迹,但是——
还不够。
他烦躁地皱眉,手指一连串敲击屏幕,等做完一切再给刘平发了个消息。
[颜沛]
[我要做什么别管我]
刘平秒回“????!!!!”惊恐的问号感叹号。
几分钟后,炸裂词条空降文娱榜第一——
#颜沛:岑雪是我的灵感来源
……以及第二——
#陆雁昔:有邀请岑雪二次合作的意向
“艹,”颜沛看到陆雁昔的名字,暗骂一声,“装死不就好了,非得这时候和我撞?!”
一瞬间全网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然后众多衍生词条疯狂地、喷井式刷新。
这就是两个圈层顶流的含金量!
为了挽救风评,而选择爆出更重量级的新闻,这是围魏救赵的常见操作。
可是到这网友就有些不懂了……
岑雪不就是个佣人吗?和影帝充其量就七年前搭过戏吧,客串一集的小龙套而已!
他有这么大能耐,能让陆雁昔和颜沛主动牺牲自己给他贴金?!!
岑雪,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在身上?
混乱中,不知道谁崩溃地评论了五个字,很快沉默且凌乱的大众齐齐点赞,把这条评论推到热搜广场最前面。
那五个字是——
【卧槽,魅魔啊!】
*
而另一边风暴的中心,岑雪却无心查看最新的动向。
他当然看见了最开始那些热搜,没想到就算是素人,也会被拍。
甚至图里那天他还记得——
他一般是不用穿佣人统一的制服的。
那天是衣服被弄脏了,才换的备用衣服。又刚好厨师大叔说菜市场有个摊子卖的土鸡不错,想着给妈妈买一只拿去炖,岑雪就拜托大叔带自己去菜市场。
而傅揉云粘他粘得要命,怎么说也要跟着去。
这才有了被拍的那一幕。
不过自己本来就是以佣人的身份聘进来的……
岑雪看着粉丝吵架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揉云从背后看见岑雪屏幕时,后者刚好停留在——
【我看就是少爷压榨强拖他来的!小咪要是想进娱乐圈,和影帝拍戏时就能进,哪还用等几年的现在?】
【突然感觉揉揉雪饼有点血糖……嗑不下去……】
【是的……如果节目里他表现对小傅那么包容温柔全建在这层雇佣压迫关系上的话……】
【sos幻视职权骚扰!!!】
傅揉云立马惶恐道:“哥,我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
他绕过沙发,啪叽一下竟然跪在上,要去把岑雪手机息屏:“他们他们都是过度解读……你千万不要信!”
手忙脚乱中,手机摔到茶几上。
傅揉云“啊啊啊”地去捡,误触屏幕好几下,结果再看时,已经跳转到另一条评论里了。
【呵呵我看岑雪也非常人,他明明是很拿捏少爷的】
【那可不吗叫傅揉云干什么傅揉云就干】
【把人养得跟训只狗似的那么听话】
【怀疑是故意拿捏好让对方离不开他,就能美美享受好待遇】
岑雪和傅揉云:“……”
这回轮到岑雪慌了,“你不要瞎看这些。”
两人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
听见对方的笑,彼此心里都放下担心,生怕被这次舆论风波影响。
可是等笑声渐弱,快趋近于完全的寂静时,傅揉云突然说:“其实他们讲的也没错。”
岑雪愣住:“……什么?”
“我的确离不开你了。”
傅揉云俯下身,趴在沙发上仰视岑雪。
“哥,如果我真的是你养的小狗该多好啊。”
岑雪:“……”
等等,这不对。
很难说这一瞬间他是否还有理智,岑雪蓦地感知异常清晰,并且十分敏感,敏感到……察觉到了傅揉云的言下之意。
“揉云,我也有个疑惑很久了。”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
“在选秀宿舍的时候,是你亲了我吗?”
傅揉云眨眨眼睛。
他从地上起来,坐在岑雪身边,距离是习惯的亲密,他们腿上的布料都贴在一起。
因为穿的是短裤,偶尔晃动之下皮肤也跟着摩擦,在冷气满满的室内,彼此的温度感应变得突出,又相交融。
他轻轻道:“是我。”
第35章
嗡——
一阵耳鸣。
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傅揉云和自己的相处距离怎么近?
浅热的鼻息轻轻扫过耳垂,岑雪不必回头,也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恐怕已经快要亲密无缝相贴。
傅揉云说:“哥,你还想骗自己多久?”
真是适时的会心一击。
完全戳中了。
手机慢慢放下,岑雪低垂着头,已经及肩的碎发遮挡住他的神情,也借机躲过耳朵屡屡被撩拨的热意。
沉默不知多久,他艰涩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揉云:“从我们见的第一面起。”
竟然是——这么早的时候啊。
岑雪心里好乱。
当把傅揉云对自己的心思摆在明面上时,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要逃避。
傅揉云从侧后方轻松怀抱住岑雪的肩膀,以他的身廓,能拥住一个岑雪还有余。
他像往常一样额头抵在岑雪的肩膀,但其中包含的意味完全扭转,只剩下属于两个成年人的暧昧在逐渐滋生。
这是一个对喜欢的人正大光明的撩拨与占有。
岑雪没有拒绝的动作,他以为自己的行为是被有准许和期待的。
就连傅揉云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带着些许撒娇的埋怨说:“原来那天你醒着,为什么不当时就拆穿我?”
“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对你一见钟情,第二次见面简直是做梦一样的命中注定,我完全离不开你。”
“就算被他们说像条狗又怎么样,我是心甘情愿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几年不都这样——”
“……是我第一次见面时的态度,让你误会了吗?”
岑雪蓦地打断他,与他暗揣倾诉的蠢蠢欲动不同,是截然相反的冷淡。
“我当时那么主动关心,只是因为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弟弟。”
好,原来他透过自己想看的那个人,年龄也要小一些。
傅揉云神色一僵,他好不容易将替身这点忍下。
可他还要强撑道:“才不是,因为你就是这么好的人我才……”
岑雪:“当时不管你求助谁,都会帮忙的吧。”
傅揉云:“可你是主动问我的!”
岑雪:“那是因为你跟着我,没办法不在意,如果你是心生歹意的人,我要任由你跟我到回宿舍吗?”
傅揉云张了张嘴,无力辩驳。
他激动的心跳缓慢下来,更像是被拉锯着——另一头是岑雪婉转的拒绝。
最后他只能茫然道:“你知道我不会那样……”
“揉云,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傅揉云松开了些他,面露几分受伤。
这是岑雪第一次用这么严肃、训诫的语气跟他说话,犹如当头一棒,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的眼睛透不过那些该死的遮挡侧脸的鬓发,也就看不透岑雪的表情。
“……你听我说。”
意识到语气不对,岑雪重新放缓。
他的手指搅合在一起,焦虑地捏紧,手机在之间充当某种缓解压力的受力物,机械性地缓慢挪转,傅揉云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这只会让他的心更加焦灼。
酝酿下,岑雪终于说道:“可能是我含糊的态度,让你有了不该有的错觉。”
“我只是把你当做弟弟看,对不起,是我没意识到那样的距离是不合时宜的,毕竟你也是成年人了,以后我会多加注意。”
“一时冲动的喜欢——我想,只要认知够早,就还来得及。况且我们年龄差了好几岁,你不知道我的过去……揉云,你在听吗?”
傅揉云带着重重的鼻音道:“我不想听了。”
“除非你看着我,直接说‘我不喜欢你’,”他说,“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可怜地像是被关在家门外、被雨淋湿的小狗。
一分钟前他还在为主人的爱而兴奋,现在连这点甜头也没有了。
岑雪:“……我想没有这个的必要吧。”
“有。”
傅揉云斩钉截铁,“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你就不会找这么多借口。”
“刚才你在犹豫?你在考量?然后觉得我不合适,对吗,因为我是你的雇主的儿子,你对不起傅家。”
他紧紧攥着岑雪的小臂,不知是他手掌太大还是岑雪太过纤细,竟然能完全盖住,还多半指有余。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要比在选秀时期要好很多。
傅揉云低低看了一眼,岑雪的骨架实在太小了,软肉从指缝中挤出来,微微泛着粉红,这些——都是他这一个多月一来辛苦努力喂出来的。
现在他全心全意对待的一切,要将他抛弃了。
那是无法比拟的恐慌,他已经和岑雪习惯在一起,如果被远离,那还不如死了好。
眼睛、鼻子好酸,傅揉云试着把岑雪拽过来面对自己,可是很难。
岑雪在拒绝他。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天都要塌了!这几年岑雪对他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什么时候这么冷漠疏远过?
“你不能……!”
傅揉云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你不能给我希望又要避嫌,我以为你对我是有一点点喜欢的。”
他几乎是哀求说:“不要不说话,不要不看我。”
他再也无法克制,蓦地将岑雪扑到在沙发上,一阵天旋地转,身下的人的脸终于露出来,猝不及防的惊讶还未散去,傅揉云两手撑在他的耳朵旁边,把天花板顶灯的光晕全都遮住。
岑雪的天色暗下来了。
“看着我,”终于无所逃匿,傅揉云对他说,“岑雪,既然要拒绝,那就看着我把拒绝的话再说一次。”
岑雪艰难地:“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考虑得更多……如果只是冲动的话——”
傅揉云捉住他的手往斜下方一按:“这样你还觉得我只是一时冲动吗?”
冲动了,但不是那个冲动。
岑雪:“……!”
岑雪倒吸一口凉气:“……?!!”
傅揉云——他怎么敢的?!
岑雪居然有一瞬缺氧的眩晕,眼前发麻,脑子里蓦地又浮现邻居家的宠物——怎么还是那只该死的狗,经过无比可爱的赏味奶崽期,现在站起来恐怕能把他扑倒。
像这样的动物,就很喜欢叼木棍。
木棍要越大越好,越长越好,找到就不松口了,要带木棍去炫耀,去求人的夸奖。
岑雪有一次就是这样,它追着他要他去看神圣又雄伟的木棍、或是木棒,岑雪不理的话就会一直在他脚边跑来跑去直到被绊倒。
而随着体型与日俱增,木棍也会越来越大。
岑雪不得不握住它,但夸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有了幻觉,怎么还在变大。
夏天的衣料薄,幻觉加剧,能感受到几处微妙的跳动,木头也会有血管么?也会跳动么?岑雪不知道了。
他挣扎中要奔脱傅揉云的钳制,但不知道碰到哪里,傅揉云闷哼一声,低头埋进岑雪的肩窝。
岑雪……岑雪不敢动了。
闷哼后是难忍的叹息,惹人心跳。
反而是傅揉云先一步放手。
他沙哑着嗓音道:“这样足够证明了吧?”
岑雪望着天花板,灯晃得他眼花。
他闭上眼,有些无力,脸红得要滴血:“我的事,还有很多你不了解。”
“我以前不懂事,谈过两次恋爱。”
——说出来的时候,似乎有股憋在心底已久的气被吐净,岑雪这才发觉这是他第一次跟别人谈起过往,他忍得太久了。
“第一次和陆雁昔,第二次和颜沛,中间相差还不到一个星期,我当年就是太冲动了,所以自讨苦吃……”
傅揉云打断他:“那我是活该吗?”
岑雪哑然:“什么?”
“我晚生几年,年纪小几岁,就活该不成熟、不周到、考虑得不够多?”
他质问着,因为还埋在岑雪肩窝,声音被堵得发闷。
“我就活该比他们晚来么?”
嫉妒的控诉。
岑雪突然有几分哭笑不得:“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可傅揉云说:“如果当年和你恋爱的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难过。”
年轻的赤诚是最有利的武器,他把他所有的几乎都要先给对方了,连当年的责任也要包揽。
岑雪是最好的,竟然会有人不珍惜。
他把自己撑起来,露出被泪模糊的眼睛,“我恨不得他们去死!”
堪称最诚挚的问候。
这诡异地讨好了岑雪,他紧锁的眉头松活几分,还有些无奈的、带着气声的低笑。
岑雪叹气。
陌生的疏离终于消失了。
傅揉云吸吸鼻子,继续道:“所以我说用我吧,我很好用的——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借口和挡箭牌,前面几次难道不是我带你脱离他们制造的问题之中么?之前我可以,之后我也能行,哥,我想提供给你更大的价值——”
那样无声无息的哭泣,他不想让它出现在岑雪身上第三次了。
“……我能做到更多的,哥。”
“只是想让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真的就这么难么?”
急切地表功过后,傅揉云难过地低下头。
可怜又委屈,可似乎又留了几个心眼观察对方的反应。
但是没有比这些价值更珍贵、热烈的投名状了。
岑雪也不过二十多岁,过往遭遇只是让他沉寂下来,很难被打动,而不是绝无可能。
至少要像傅揉云这样做到把自己浑然抛在泥地里,全心全意地将他捧起的程度才行。
僵持的时间过去,岑雪还是软化了态度。
“好吧,”他叹息说,“我会试试看……”
傅揉云惊喜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下一秒就再也控制不住,他哽咽几下,像是不愿意让岑雪目睹这么丢脸又失态的时候,重新俯下身抱住他,深深埋进他一侧的脖子旁。
潮湿又欣喜的眼泪滑进岑雪的锁骨,然后到衣服里面。
这么紧紧贴着,连空调的冷气也没了作用,岑雪没好气地拍拍他的肩膀,推了推,推不动。
他故意道:“‘成熟的男人’会这样吗?嗯?”
傅揉云的回答是把他抱得更紧了。
“唔。”岑雪发出本能的一声喘息,就像是玩偶被挤压时,会发出“啾啾”的叫声。
刚才傅揉云把他扑倒时太过急切,他还没来得及调整自己的姿势。
现在他是右腿曲起,靠在沙发一边,而左腿则垂在沙发外的边缘。
傅揉云简直是用自己的身体把他两腿强制分开。
好在岑雪的柔韧性足够好。
只是左腿的膝盖刚好没有支撑,使不上力气,只能保持一个角度,但他的比例很好,这样脚尖也能触及地面,却无法踩实。
于是脚背下意识地绷紧了。
傅揉云动了动,就会连带他空悬的小腿也在微微晃动。
岑雪:“好了,适可而止。”
刚这么说完,头顶传来一阵震动,把二人吓了一跳。
傅揉云贴得更紧了些。
岑雪一吓,他感知又没出错。
大腿上被抵着,不是,还没冷静下去?
还没来得及细思,岑雪下意识找到震动的来源并且解决——有人给他打电话。
接通时,岑雪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貌似不太合适。
但已经晚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好,哪位?”
“阿雪,是我。”
……陆雁昔?
很快陆雁昔继续道:“我之前给你发过短信,还以为你存过我的号码。”
“是吗?”岑雪狐疑,他完全不知道这条讯息被傅揉云看过,变成了已读,“可能是错过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看到了热搜。”
陆雁昔道,“刚才有些着急,想着转移一下重点,就在直播采访上提了你的名字——”
他似乎是来道歉的。
又有些试探。
然而岑雪此时完全无法处理这话里有话的信息。
可能是离得太近了,而电话听筒音量又有些大,傅揉云也听见对面的声音,认出来是谁——现在他能正大光明的说,他的情敌。
喜欢的人被自己抱着,还能有余力去接别的男人电话,这怎么行?
如果有七宗罪,嫉妒绝对会是傅揉云的桂冠,他咬牙吞咽了一下,实施了报复。
岑雪忽然“嘶”了一声。
傅揉云……竟然在咬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甚至那个位置和方向,和颜沛那天留下吻痕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想要避开,却被傅揉云桎梏住,与其说是拒绝,后者的紧追不舍让这更像是乐在其中的拉扯。
同时——深处,被微妙地摩挲着。
裤子的布料堆叠起来了。
再近一些的话,连自己的也会被碰到。
岑雪的脸红了,差点忘记他还在接电话。
陆雁昔疑惑的声音把他几乎惊醒:“阿雪,怎么了?”
岑雪:“没什么——啊……!”
“我……是不是打扰你在忙?”
陆雁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第36章
“……我等你忙完打过来。”
陆雁昔实在忍不下去,挂掉电话。
他盯着屏幕显示的这一通去电发愣,无力的深呼吸几下。
早该知道的,他能发讯息过去挑衅,傅揉云也能有办法提前截下来。
不管是被删除还是提前被已读,加上刚才电话里发生的一切——这一招,他输得彻彻底底。
然而现实不给陆雁昔放松的机会,很快张岩的电话打过来。
陆雁昔接通。
“你刚才在直播是怎么回事?!”
张岩质问:“别人问你真答了,你懂不懂自己的身份,组里唯一挑大梁的主演,随口一说也会被当真的!”
陆雁昔眉头紧锁,没有搭话。
“我看你就是趁你爸在疗养,心野了,”张岩苦口婆心,“几年前那事还不够你反省吗?为什么还要再跟他搭上关系呢!是不是觉得潘潘管不住你就……”
陆雁昔让她别再说下去了:“岩姨。”
张岩一愣。
这两个字像冰山压过,把她的怒火强行辗灭。
陆雁昔压低声音说:“别说了,我背上好疼。”
张岩彻底没了脾气。
陆雁昔永远知道怎么让一个看着他长大的人心生理亏。
她听得出来陆雁昔不是在作假,语气里的低落也并非演技,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所以,哑男空出来的角色你有推荐的演员没有?”
“刚才直播不是说了么,”陆雁昔道,“我期待和岑雪有二搭的机会。”
……
“比较期待的演员吗?”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有能和岑雪二搭的机会,对……一起演过《青春期》的岑雪,当年和他演戏时很愉快……啊,是问《大侠正月初十》的演员?——唔,那肯定是饰演……”
直播的切片出来很快。
岑雪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陆雁昔崭新的发言。
这是他下部电影《大侠正月初十》演员连麦直播,算进组前的预热活动。
以陆雁昔的情商,必不可能在这个情景下真的不懂似的,把毫无关系的人挂在嘴边,评论区也同岑雪抱有一样的想法——他绝对是故意的!
一脸无辜,此地无银三百两!
岑雪这人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这句话还没看完,岑雪被撞了一下,手机拿不稳,差点掉出去。
“……”
岑雪扬起下巴,右眼微眯,想要缩起肩膀,却被身上的人按住。
小而清脆的轻吻,附赠若即若离的吮吸,一路从颈侧上移,越来越放肆,恨不得张大嘴把他整个人的都吃了。
“唔……停下!”
岑雪好不容易抬起手,一巴掌止在傅揉云脸上,结果这人变本加厉,舔了舔他的手掌心。
“……傅揉云,电话我也挂了,”岑雪叫出大名,“有点分寸,再不听话小心我踹你。”
说完,他就提起左腿——
傅揉云一下抱住他的腿将左右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危险的姿势。
可嘴巴上说:“哥你好凶,这腿才好呢,小心别踹疼了。”
看似委屈,实则得意。
岑雪觉得他一直在挑衅。
怎么,告白摊牌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恰好傅揉云也在想,怎么告白之后反而没有以前那样能为所欲为了呢?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说的也是,对待弟弟和对待男人可不能是同一个标准啊!
所以这一踹的警告,其实是奖励吧。
傅揉云完全明白了,对身份转变适应得非常快。
见惹得人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傅揉云才放过他——既能正式上桌,又能报复情敌,顺便还尝到甜头——
有点感谢刚才冲动告白的自己了,一箭三雕啊!
一脸餍足地起身,傅揉云坏心眼地作势要脱掉上衣。
岑雪一急:“傅揉云!”
“吓你的,”傅揉云展示完腹肌就把衣角放回去了,“我就不打扰你打电话啦。”
磨蹭着站起来,岑雪的视线跟着上移,碍于站位,他不能往下看一点。
年轻人都这么持久吗?
傅揉云也有些苦恼:“我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岑雪:“……这个你不用告诉我。”
“主要还是想问问哥,”傅揉云一脸纯良,“等会儿可以想着你么?”
岑雪真急了:“这个也不用特地告诉我!滚!”
随手抓一个抱枕砸过去。
傅揉云挨得结结实实。
不能躲,躲了他会更生气,傅揉云深谙讨巧之道,做出一副被打得好疼的样子退下,把客厅这个空间留给岑雪独自消化。
岑雪……喘着些粗气。
一身狼狈从沙发爬起来——这沙发有点老,铺了沙发巾,现在已经是凌乱不堪了,岑雪都不想从手机屏幕倒影里看到自己,他怕他比沙发巾还见不得人。
摸着脖子,他那块儿是和人有仇么?
屡次遭殃。
岑雪叹了好长一口气,靠着继续翻评论,终于能把那句看完了。
【岑雪这人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啊!!】
【大哥你看清楚这里是哪里……算了这个男人肯定满脑子都是和老婆再续前缘了】
【嘿嘿小咪被欺负了就马上来撑场子啦,宝贝自有人珍惜】
【陆雁昔你睁大眼睛看看其他人吧,他们为了拐回主题就差没给你作揖了】
【其他演员:好刺激,玩了一场眼色游戏】
【导演复杂喝茶截图.jpg自家主角都胳膊肘往外拐,没救了】
【为什么这场直播没有可意哥哥?欺人太甚】
【李可意不是昨天才有路透吗,你家哥哥跑路了,去隔壁校园偶像剧赚了个f4】
【怪说不得,我还在奇怪呢,之前开机仪式还看到他了,结果直播没见人】
【李可意新一代跑路咖】
【说着就来气我家陆老师带他上荧幕,蹭了波红利就跑了!】
【据说是嫌造型不好……因为背景在大漠……他嫌不能光鲜亮丽还要整天喝风吃土……肯定没有隔壁偶像剧坐豪车装富少舒服咯】
【等等我有个猜想】
【我也是】
【该不会在预告什么吧……比如岑雪来顶这个角色??我乱猜的不要信啊】
【老实说的确是有点离谱的,一个男四男五番位的配角用得着让影帝来预热吗?结合现在的热搜来看,我的结论是岑雪纯魅魔】
【那很有道理了】
岑雪:“……”
不对劲,这走向有点奇怪。
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退去看热搜榜,明白了一切。
怎么颜沛也在上面?!
还说他是灵感来源?什么毛病?
点进去就是颜沛本人发的博——
【新歌正在准备,别催,灵感来源还不错。】
附图是选秀一公《衣柜》舞台截图,刚好是岑雪part的背影。
似乎又为了遮掩一下,放了几张工作室的图和自拍。
热评第一是:【老公你说句话啊,意思是灵感来源是我老婆吗?】
id小咪今天出现了没。
颜沛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个赞。
非常——有含金量的赞。
老实说这句评论光伦理逻辑岑雪都要整理一下。
剩下的评论区要比陆雁昔那边更复杂热闹,毕竟直播切片还有别的演员在,颜沛这就更能畅所欲言了。
岑雪的头有点疼。
好了,现在的确没人关心他真实的职业身份了。
——因为所有人都在关心他和三个男人的关系!
幸好岑雪还没有看过cp超话。
那里更是第一战场。
原本摇摇欲坠的揉揉雪饼因为对家正主往嘴里塞糖,空前危机下重新虐了一波粉,又变得团结起来,俗话说的好,一致对外。
现在三家正在打赌,岑雪下一次现身会回应谁。
像是岑雪第一个点谁的名,谁的名分就要重点似的。
*
同时很关系这个问题的还有陆雁昔。
他刷新无数次界面,浑身散发焦灼。
直播已经结束好一会儿了,他做过简单妆造,现在还没去卸妆换衣服。
那是一种很凝重、可怜的等待,潘潘不敢打扰他,因为她从陆雁昔身上读出了望夫石的味道。
救命,为什么对一个男人会有这个属性出现呢?
前段时间聊的热络的秘密对象也不见了,潘潘对自家老板的状态表示非常担心啊。
难道说被秘密对象甩了,太过伤心导致性向断头式逆转?!
接着潘潘就目睹了——手机铃声响起来不到一下就秒接,望夫石的阴暗气息全部褪去,洋溢着仿佛能开花的愉悦的陆雁昔。
陆雁昔甚至柔情似水、颇为理解地:“阿雪,你忙完了。”
甘愿等待的样子,似乎再等三百年也没关系。
然而实际上接电话前一秒人丧得都要原地化作墓碑了。
阿雪,岑雪。
完蛋了。
潘潘头顶上的天线亮起,那是属于弯仔码头的荣誉标志,她认识的异性,十男九gay,没想到终于还是祸害到了陆雁昔身上。
老板……老板……你的儿子是gay……
她心里萦绕着这句话,久久不能散去。
不过还是自觉地关门,留给陆雁昔隐私空间。
……
陆雁昔没余力注意身边助理的狂风暴雨,害怕再被打断,他先仔细凝神听了一下对面的背景环境,没有上一通电话出现的情况,就迫不急切道:
“我想要和你第二次合作的话是真的。”
“接档电影有个带资进组的演员罢演,现在找不到人,剧组又亏损了很多钱,恐怕开机都有困难。”
他故意说得有些凄惨,实际上并非完全没有办法,“那个角色设定是不会说话的少年,所以得学习手语,被问到人选时我一下就想到了你。”
“你还记得七年前吗,那一集的戏份我们几乎是一条过的。”
“阿雪,你很有天分,当年不也说过喜欢演戏的感觉么,帮帮我吧。”
第37章
这话岑雪确实说过。
陆雁昔也没失智到胡编乱造捧惹他开心。
岑雪天生就有种融入新环境的天赋。
或者指……迅速适应某种准则?
比如选秀,第一天对镜头和练习生身份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在一周内的就能做到完全适应,升等评级,还能跟上李慕的要求——
《衣柜》的舞台直拍,至今都是全选秀总直拍播放量第一。
而同期有些训练几年的练习生都还不能保持镜头前的表情管理。
这完全是快速适应偶像生存环境规则的成果。
要记得最开始主题曲学习,他虽然在D班,但脑子已经完全记住了,只是体力的客观条件跟不上而已。
当年拍摄《青春期》也一样。
为了效果真实,群演学生都是正儿八经的同龄人,当大部分还在镜头前不自然时,他已经先一步适应剧组的运转中。
多一集的戏份,对他而言只是多了要背的台词而已。
刚好又是个底色相近的角色,拍摄时很少NG,那几天下戏都比平时早一个钟。
连导演心情都超级好,看岑雪眼神特别慈眉善目。
而张岩就是在在这时捕捉到了岑雪在演戏上的天分——
他长相和陆雁昔不是同一款,也不用担心资源相争的问题,很快她就向岑雪表达了想要长期签约的意向。
这对素人来说相当于从天而降的大饼。
那天下戏后岑雪和陆雁昔喂泡芙,提起了这件事。
“真的?”陆雁昔惊喜道,“那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演更多的戏了!”
岑雪哦了一声,尴尬地说:“我没答应。”
“啊……我能问问原因吗?”
陆雁昔被教得很好,哪怕事与愿违,也没有露出不满的讯号,只是下意识觉得对方有自己的考虑。
“没什么原因,”岑雪低头看泡芙吃猫粮,它吃相不好,每次嘴巴都张到最大,像是挖掘机,“我有些害怕,而且家里也不会同意的。”
毕竟只是个上大学的事情就闹到快回不了家。
而且对于一个少年来说,那些合同条款如同天书,比数学题还难理解。
仿佛签得太随意,就会导致第二天小怪兽入侵地球、世界毁灭,变成罪魁祸首。
陆雁昔也去摸摸泡芙,过了一会儿,他一本正经道:“其实我第一次去片场也觉得很害怕。”
岑雪被逗笑:“倒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地找例子吧……!”
……
所以天知道陆雁昔多么期待时隔七年的共演机会——
不管从哪来看,哑人少年都是为岑雪量身定做的角色!
出现的时机和加上筹码的时机都刚刚好。
他有一大半信心,坚信岑雪会答应他。
事实的确如此。
演戏的感觉很顺畅很不错——但也不一定有再接触这个圈子的必要。就像人擅长做某事,并非一辈子就绑定它,况且七年前不过意外之举,岑雪没有太多执念,只当成特别的夏立营体验。
他看中的,是接下这个角色后带来的影响。
岑雪转头看去洗手间的方向,里面花洒水流声音不断,他这通电话打了多久,傅揉云就在里面待了多久。
这是一个拉开距离的机会。
“我会去的。”岑雪说。
电话对面的男人在他答应的那一秒几乎忍不住惊喜,不过岑雪没被他的节奏带跑,三言两语问了问关键,暂定下来合同洽谈的时间。
陆雁昔道:“如果可以,还是由张岩——七年前我的经纪人授权代理合同,怎么样?”
当年新增一集的戏份是要重新签合同的,还好他那时户口上已经过了十八岁,不用监护人签字。但为了以防万一不被坑,在陆雁昔的拜托下张岩出面搞了代理合同,收取的委托费几乎为零。
已经是十分照顾。
不过现在应该不行了。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
当然,直接签约他的公司更好,但眼下不是一个好商量的时机。
“麻烦了,替我捎句问候,”岑雪注意到水流声停了下来,“我还有事,先挂了。”
陆雁昔一声再见还没出口,耳边就是冷漠的电子音。
该死,他的欣喜被浇灭一部分,面无表情地注视这次通话时长,如果他不知道岑雪此时可能和谁待在一起就好了。
难道他还要感谢对方给岑雪留出时间,来对付自己么?
不过没关系,剧组几乎是封闭的环境,谁也不好打扰。
——这一刻,陆雁昔和岑雪的某些想法殊途同归。
谁说陆雁昔的无攻击性占不到好处呢?
当岑雪想要避开什么时,他就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陆雁昔的嘴角勾了勾,表情缓和。
而潘潘则隔了一堵墙心想:哇,恋爱求而不得的男人的情绪真可怕。
*
这边。
岑雪:“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傅家了。”
傅揉云解决完私事、洗完澡回来,就是遭当头一棒。
他的神色又抹上不安,但强撑着说:“想去旅游吗?也可以呀。”
“不是旅游,是进组,”岑雪敲敲手机,他注意到傅揉云把手机带进了浴室,“你应该也看到了热搜,关于陆雁昔的部分,刚才我答应他帮忙接演一个角色。”
“……”傅揉云有些磨牙,“是我洗澡的时候么?”
岑雪:“是的。”
傅揉云:“我就知道。”
他的语气像是被小三抓了空子的绝望丈夫。
岑雪已经不会再很惯着他:“难道你希望我在你面前同意吗?”
傅揉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脑补什么戏份:“哥,你千万别再去打一个电话给颜沛。”
他的话证实岑雪的推测,没少偷偷上网。
说不定还开小号冲锋陷阵呢。
不知道傅揉云在暗中注资二人cp应援会的岑雪无奈道:“我不会联系他,你放开我,我要去洗澡。”
他同样也需要一个清爽的状态。
“里面还很热,等……等换气扇工作一会儿吧!”
傅揉云现在最怕的是岑雪不在跟前,万一那些前任又趁虚而入怎么办?
他快豁出去了:“而且——而且里面的味道,我怕沐浴露的香氛盖不住,我会很害羞的,哥。”
味道,什么味道。
岑雪花了五秒反应过来,“……这个也不需要报备给我!”
他要去拿换洗衣服和浴巾,傅揉云一直纠缠,没有办法,岑雪只好啪的一声捧住他的脸。
傅揉云明显的喉结在不安又期待地滑动。
永远都在期待奖励。
岑雪见状,简直好笑得有些没脾气。
但今天傅揉云得失望了,想要转换身份也不是净赚便宜,至少岑雪并不会对追求者、或者说是喜欢搅局拱火的追求者更多包容。
“一定要我说的很清楚么?揉云,我们应该保持距离一段时间,思考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
岑雪尽力委婉,“至少我们之间不能是雇主的儿子和佣人。”
傅揉云眼底的光暗了几分:“那我成为雇主呢?”
岑雪:“……傅总身体健康,应该还能和几十颗发财树一起叱咤风云几十年。你不要总把答案搞得很刺激。”
就算不出今天这事,岑雪也思考很久了。
在傅家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以他的学历来说,应聘佣人并非合理的职业规划。
事实上那时他正要和一家大厂签三方协议,然而外婆突发重病,为了治疗只能选择工资丰厚的职业。
现在危机已经过去,新的危机(比如死遁掉马)也进入平缓期,岑雪就要好好想想今后——
他和傅揉云这样不健康,不管是从身份上转变讲,还是从……个人的角度。
透过傅揉云看到他人的影子,来汲取些微满足情绪的价值,这对傅揉云不太公平。
岑雪希望在完全上瘾沉沦之前断舍离。
他不想再多一段扭曲的关系。
而且三年的相处也不是假的,最近发生的意外太多,傅揉云像那个人的次数也增加,但果然更令人在意的是——
他们之间不一样的地方也越来越突出了。
逐渐与记忆中偏差,提醒岑雪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不管是你和我,都得认真想想今后该怎么办,”岑雪发现他的受伤,宽慰他,“你也不想我道德上有亏欠吧,比如说掰弯了雇主家的儿子?我也不想以后傅总甩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她的儿子远一点。”
傅揉云:“我居然只值五百万!”
“那你是无价的,”岑雪补充,“你能抓一下重点么?”
“好吧,好吧。”
傅揉云思考着什么,似乎有些艰难地寻找某一种等式的另一端,从他的概念里、认知里,直到灵光一现的刹那: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想和我有全新的关系?取代以前的?”
岑雪不知道他的逻辑,但不影响回答:“也可以这么说。”
然后他就看见傅揉云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大喜、狂喜,甚至绝处逢生的光芒。
岑雪:“?”
只是拉开距离审视态度而已,怎么傅揉云表现得像是死而复生一样?
只能说,吃代餐的不懂代餐的悲。
傅揉云刚才天都快塌了——他完全清楚并且纵容岑雪吃代餐这事,要结束现在的关系,和宣布“已经不再需要你”有什么区别!
那可是他能够在岑雪心中占一席之地的筹码啊。
他甚至虚空索敌,思考最近有没有新人比起他,更合岑雪的口味。
还好没有,目前看来只是几个该死的前任而已。
但是岑雪说,想和他建立新的关系。
新、的、关、系。
四舍五入,傅揉云身上有了其他能供给价值的地方。
而且是来源于他本身。
搞不好这一下加把劲,真能替身上位!
傅揉云史无前例地兴奋了。
他抱住岑雪——忽视后者“我身上还有汗!”的挣扎,美妙地感叹:“哥,你说得对,我也有该做的事。”
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岑雪狐疑:“不闹了?”
“不闹……那怎么能算闹呢!那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生交织且哲学的探讨啊!”
傅揉云松开,握住他的手。
刚才有多愁云漫步,现在就有多喜笑颜开。
“……”岑雪试探,“我可是要去剧组拍戏至少两个月哦。”
言下之意,你不担心我和陆雁昔共处?
“不担心,”傅揉云心有灵犀,“‘选择他’和‘为了我选择他’是两码事。”
岑雪决定不拆穿他某些给自己贴金的形容词汇。
傅揉云紧接着抱狼虎之词:“而且我想过了,沙发上时哥也不是完全对我没反应,说明我是有爱的号码牌的。”
岑雪开始找之前扔出去的那个抱枕。
欠收拾。
那样都没反应,那他得是阳痿。
没找到抱枕,岑雪笑了一声,决定公布另一个决定好的事。
“忘记告诉你,因为约好由陆雁昔公司代理经济合同,我得去他家签字。”
“因为距离进组日期不远,所以会直接住在他家,然后一起进组。”
傅揉云:“……”
傅揉云:“?!!”
第38章
很快就到了商议合同的约定时间。
陆雁昔住在一个保密性很好的小区,里面有几个同行的邻居。
岑雪没问s市老房子的事,敲门后,陆雁昔很快就来迎接,看样子是一直守在门口。
陆雁昔:“早上好。”
这么近距离,免不了上下扫视一番。
岑雪发现他在家似乎也打扮过,衣服和上次在茶馆一样休闲……甚至清纯男大的感觉,发型更是恰到好处的碎发,有几缕稍微遮住眼睛,透气又无害。
岑雪:“……早上好。”
现在他能确定陆雁昔是故意的了。
今天造型师没藏好马脚,陆雁昔的头发有夹板的痕迹。
陆雁昔被盯得时间有些长了,脸上出现含蓄的意味。
岑雪:“不请我进去吗?”
回应岑雪的是一声狗叫。
闻声低头。
“哇哦,”岑雪棒读,“你也早上好?”
“抱歉……!”
陆雁昔弯腰低头开始和这位意外来客纠缠,看起来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害怕它跑出去,他下意识要关门,又想起岑雪还在外面,顿时关也不是开也不是。
他试着解决,但动物实在闹腾,最后只好抱起来对岑雪道:“你先进来吧。”
高度统一,岑雪和一只漆黑的中华田园犬面面相觑。
“你不要跟我说泡芙不止名字性别变了,连品种也变了?”
“……说来话长,拖鞋在这里,”陆雁昔后退让岑雪进来,“这是泡芙之前跑出去打伤的小狗,我医好它干脆就收养了。”
其实不是小狗。
这应该算中型犬。
养宠物的就是会这样的滤镜,岑雪理解。
陆雁昔抱着它,大半个上半身都被遮住,它应该不止一次这样,熟练地找好了搭脚的位置,又极力扭过脖子哈哧哈哧着气望着岑雪。
伤口位置很明显,右边儿眼睛上有一道疤。
岑雪猜测:“叫海盗?”
“不是。”
陆雁昔又有些难以启齿了,他的手臂在狗的毛色衬托下,用力而绷紧的肌肉与青筋额外赏心悦目,感觉狗儿屁股要蹭下去,暗中使劲又把它抬了一下。
他说:“叫成铁。”
紧跟泡芙大哥的传统,钢铁是一家。
岑雪:“……”
狗听见自己的名字,又响亮地应了一声。
在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陆雁昔急忙解释:“可能因为泡芙,它只认这个名字……”
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糟糕的取名癖好!
岑雪很难说,把它和揍了它一顿的猫共处一室算不算一种高压环境——
不过等真的目睹久违的长毛大白猫从深处踱步出来时,黑狗挣扎着要跳下去,陆雁昔把它放走,它就撒欢地扑向白猫,兴奋在左右蹦跳,直到被白猫高高抬起的爪子镇住,就老实地窝在地上,变成一个狗狗甜甜圈。
猫高贵地在它肚子上踩了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尾巴一扫一扫,不经意地望过来,审视岑雪。
好吧,岑雪想,已经是个十足的舔狗……不是,小弟了。
行李被放在一边,岑雪小心地靠近。
怎么还有点莫名的近乡情怯。
大白猫丝毫不动,示岑雪的隐隐激动为无物,仿佛接见他是猫猫老大日理万机的一部分。
递出自己的手腕,岑雪和它保持了安全距离。
“你说我叫它原来的名字,它会应吗?”
他不需要陆雁昔回答,只是在紧张地自言自语,结果还是用在心里练习过无数次又很难以启齿的新名字轻轻呼唤:“陆……陆成刚?”
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由于和猫的前两字相同,直到“刚”出现前,狗的耳朵兴奋竖起,出现后又缩回去了。
然而白猫只是做出嗅闻的动作,别的没反应。
这和岑雪记忆中的泡芙不一样,七年前它是个撒娇怪,又能认人,很聪明,招招手就会扑通一声躺在地上碰瓷,喵嗷嗷地让人类给撸。
他害怕这是年纪大了,生命力渐去的表现。
更怕是——把他忘了。
顿时有些无措,岑雪转头看向陆雁昔:“他不理我。”
陆雁昔也是满头雾水,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主子昨天还在冰箱和橱柜上跑酷!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jpg
一对上岑雪,他也有些慌了,也跟着蹲下来,想要检查猫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顿时什么招都使上了,猫还是半搭不理的样子,到最后陆雁昔已经无奈到:“泡芙,你真不认识……”
白猫:“咪。”
陆雁昔和岑雪对视:“?!”
搞什么,原来这个名字得双解锁才行?
岑雪反应很快:“泡芙?泡芙!”
泡芙:“嗷嗷嗷!”
很难说,竟然能从猫的脸上看到情绪的变化。
不过这时候应该是人比猫反应大。
岑雪心安了,他大胆把泡芙抱起来——同七年前一样,先拎起两只前腿,猫猫变成长长猫条晃荡,岑雪后知后觉自己的力气已经比那时大了许多,已经不用这样迂回地转换姿势了。
泡芙的眼睛里,有因为年龄大了而生出的花纹。
岑雪这才有了时间流逝的实感,一瞬间,他似乎忘掉七年前发生的所有事,回到刚认识泡芙的那个下午。
他把没吃完的盒饭放在地上,结果被这大白猫偷走半个鸡腿。
埋进泡芙暴毛绵密的胸膛里,岑雪有些止不住鼻子的酸意,心里闪过一句无意间刷到过的meme:人,你永远可以在猫宽广的胸怀哭泣。
于是变成了哭笑不得。
“太好了,它还认得你。”
两人坐在地板上难掩高兴,陆雁昔也恍若隔世,似乎一切停留在短暂同居的那段时间,后来的很长一段时期,每当坚持不下去时就靠的是这部分记忆来作为自己精神状态的锚点。
他忍不住探向岑雪,呼吸渐热——
“咳咳。”
虚幻美好的一幕被打碎了。
猝不及防,他们抬头,书房门口站着个自带气势的人。
“咱们还是早些把事情谈完比较好?”
是张岩。
岑雪正式和她打交道不过两次,但她精明强干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岁月在她的外貌上留下痕迹,能看见白发,但精神上似乎更如出锋利剑,与她对视,岑雪下意识有些后缩,在无人的陆家中等待四天的那一幕浮上眼前,很快他又意识到时过境迁,她的脸上不再有针对。
那些情绪像是在岁月中磨平了棱角。
对她而言,一切都过去了。
岑雪读出来写安定的气息。
陆雁昔站起来介绍:“这是我的经纪人,你们应该见过一次。”
一次?
岑雪放下猫,泡芙和狗在他脚边黏黏糊糊打转,注意到细节上的矛盾。
“你好,好久不见。”张岩说。
“……好久不见。”
岑雪与她握手。
张岩带他们进书房:“不好意思,因为公司人员出了些变动,我等会得去解决一下。”
毕竟是自家公司,陆雁昔也有了解:“周航还是要走吗?”
然后对岑雪小声解释:“一个经纪人,不知道被谁挖走了,要跳槽。”
“那边给的太多了。”
张岩有些不屑,没办法,谁都想赚更多的钱,超高待遇是一招不要脸的明牌,因为彼此都知道老东家不会为了他再给更多,那么跳槽也是天经地义。
“他负责男团那条线,很多东西需要对接,而且有些成员不服管教,要找个能压得住他们的也不简单。”
张岩cue流程道:“不说了,我们开始吧。岑先生,你看看这份合同。”
“岑先生”。
印象中颇具压迫力的长辈这么称呼自己,岑雪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拿过合同认真翻阅,期间张岩抱歉地打了很多个电话。
她真的很忙。
和七年前一样,岑雪的思绪有一缕开了小差,和她面对面时,她似乎总有要事缠身。
……
“雁昔和他爸爸去外地工作了,这边房子需要打扫。”
“……打扫的意思是?”
“意思是,他不会回来了,至少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
岑雪懵住,一时间不太能消化她的意思。
而他也不能直接问和陆雁昔接吻的事,他还没蠢到把不太被接纳的性向告诉别人。
似乎是看穿他的防备,当时的张岩有些叹气,紧锁眉头越过他来到客厅一角。
然后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正对沙发的方向。
“隐藏式摄像头,防小偷和跟踪粉丝用的,”张岩说得很委婉,“你搬进来第一天我们就知道了,但我们没想过阻止,除了那天。”
那天,不用猜也是他们接吻的那一天。
监控正对着他们,拍下了一切,
岑雪的血液在她的声音下,几近冻结。
泡芙在他不自觉松手后落在地上,又害怕生人,喵喵地逃进卧室。
这时岑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猫,这样就可以同样不用面对眼前。
“我……”他僵硬地下巴开开合合,甚至听到弹响,“对不起、我,我——”
张岩没把话说太死:“你方便收拾一下东西吗?两个小时后保洁来。”
“……好。”岑雪机械式地听从命令。
他去卧室找出包,泡芙不明白状况,还以为要他一起玩,老是跳进去。
“别闹。”
岑雪把猫掏出来,话一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沙哑得像是高烧三天滴水未进,一摸脸,冷汗也出透了,但也许是已经惊骇到极致,远超出他能处理和承担的范围,他陷入一种诡异的冷静中。
摸摸眼睛,没有哭。
收拾好东西,张岩说开车送他,问家在哪里。
岑雪只说了个公交车站。
陆家距离车站有一刻钟左右的车程,岑雪坐在车上,怀里抱着双肩包,看车窗外景色飞驰而过。
沉默地听张岩接起无数电话。
她很忙。
给她打电话的人除了公司可能还有些打探消息的记者狗仔。
张岩不客气、严厉的怒斥攻击岑雪的耳膜:“他们那是在放屁!说风就是雨,几张剧组的照片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的公关呢!”
“……你是xx报的吧?我警告你,不要骚扰我了,小心我报警。”
“你管我是不是他妈?陆逢均身边任何一个距离近的女人都是你们猜测的对象吗?陆雁昔的母亲是谁我无可奉告!”
“什么叫‘拿素人来遮掩真实关系’,我看你们脑子坏掉了……!”
车在公交车站前停下。
张岩被电话那头的骚扰气得不行,看到岑雪没有血色的脸,才缓和几分道:“抱歉,我太忙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要把那些告诉外面。”
岑雪避开她:“我不会说的。”
二人之间出现几秒的寂静。
然后岑雪听见张岩蓦地道:“你也觉得我是他的生母吗?”
好巧不巧,岑雪知道点谣传。
在学校剧组的时候,他听见场务八卦,说陆雁昔的生母不详,依他们看就是张岩生的,她和陆家父子挨那么近,大的是从二十多岁一路奋斗过来的,小的是从刚出生就在照看的,这下一起拍戏,对陆雁昔也和亲儿子没什么区别嘛。
岑雪在张岩面前莫名地老实:“我只是听说过……”
张岩疲惫地叹气。
她说:“我只是想对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好一些,有什么错?”
“没有错。”
岑雪回答很快。
张岩意外:“什么?”
“你没有错。”
岑雪想打开车门,第一下不成功,是车内的自动锁,第二下开了,他解开安全带,对张岩道:“只是对一个人好而已。”
“……我也不是亲生的,”他放低声音,“我妈对我也很好。”
岑雪下车,对张岩郑重地道谢:“谢谢您。”
“如果可以,能代我向陆雁昔问声好吗?”
“……几乎不太可能了,”张岩回过神,“你知道的。”
岑雪:“嗯。”
他又低了低头,背起双肩包,朝远边街道的小路过去了。
张岩不知道为什么,在后视镜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才重新启动车辆,她脑子里全是岑雪像是宽慰……是宽慰吧?——的那几句话。
生母疑云是纠缠已久的新闻。
不止是她,许多女星都被狙击过是否是“隐姓埋名为陆逢均生下孩子”的人选。
只是到头来受过最多怀疑抨击的还是她。
几天前陆雁昔下戏,张岩依据陆逢均的吩咐把他接过去,口头上说是有些戏要谈,然而陆雁昔对真正要迎接什么,一无所知。
他下车时还在安慰张岩:“岩姨,那些人的话你不要听,我们自己的情分他们怎么知道呢?”
可她把自己视如己出的孩子,亲手送到暴怒的父亲面前。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张岩几乎和陆逢均决裂,二人生疏远离,但共事太久,他们在公司都有股份已经没办法避开,到现在只能评价为商业合作的伙伴,早已回不到从前那么信任亲密。
直到七年后的现在。
那个本该长眠的孩子,重新出现在大众面前。
张岩总是纠结的,她一边不想陆雁昔重蹈覆辙,一边那天岑雪的话——
又一次次回响在耳边。
“主要注意这几个点,”张岩挂断工作电话,给岑雪指示合同重要部分,“片酬、工作时间、代理费用……对了,我们这边会分配一个助理给你,方便剧组工作。”
岑雪一一看过,不得不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
他提笔签字,张岩看了看日期,“还有半个月时间进组。”
她深吸一口气——
“住酒店也不方便,不如就住雁昔家里吧。”
张岩早就变了。
心早就偏了。
就像之前警告陆雁昔:不要以为陆逢均正在疗养管不了,就可以放肆。
但她现在觉得,这句话说得对。
此话一出,陆雁昔和岑雪吃惊地看向她,前者反应更快,马上抓住机会:“住我家吧,阿雪,你还可以和泡芙多待几天。”
“虽然我很愿意,但是……”
岑雪尴尬地指指楼下的方向。
“事实上,我租好了楼下的房子,等会就打算搬过去。”
别问,问就是傅揉云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分开住就要发誓做纠缠岑雪三生三世的鬼,什么脚踢陆雁昔家拳打剧组的耍赖全用上了。
楼下的房子也是傅揉云准备的。
“啧。”
张岩瞪了陆雁昔一眼。
白忙活了。
第39章
岑雪暂时成为了陆雁昔的邻居。
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要帮忙去,说是租房子开荒会很累,然而等他们打开门时,里面早已清洁完毕,各项井井有条。
玄关甚至装饰了欢迎入住的彩带。
据陆雁昔所知,他们这的物业没有这项服务。
“……”岑雪默默道,“我想应该不用帮忙了。”
陆雁昔:“他对你很好。”
岑雪:“没办法,我怎么也拒绝不了。”
他指不答应的话,傅揉云会更加难缠。
显然陆雁昔丝滑代入另一层意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点头:“是么。”
是么,原来是已经爱到拒绝不了的程度了……!
鸡同鸭讲还在继续。不管怎么说,人是实打实站在自己面前的,陆雁昔暗吸一口气,再接再厉:“阿雪,我家的密码是……”
“等等,”岑雪制止,“不用告诉我。”
大概是心理阴影,或者“家”这个代表了私人领域的范畴,得到门禁密码,就代表了能随意侵入他人的隐私,岑雪暂时还不想获得这个“特权”。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索求。
陆雁昔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难道没有期待得到岑雪家门的密码吗?
岑雪不信。
然而陆雁昔总会有办法。
隔一天下午,岑雪收到他的消息——为了方便两人加了微信,打头阵的先是一段视频,然后是文字:泡芙饿了。
视频点开,黑白的红外线模式,家用摄像头对准陆雁昔家里的客厅,然后一阵咔咔哒哒的敲打扒拉声,摄像头被迫转移角度,对上一张好大好白的猫脸。
泡芙老大把食碗推到前面,用猫猫拳殴打摄像头。
邦!邦!邦!
表情很不屑一顾。
哐哧眼睛闪出两大灯就攻击过来了。
如果猫能说话,它的意思大概是:人,放饭!
不到几秒陆成铁这只黑狗也来凑热闹,随着猫猫拳的节奏仰天长啸。
……该说不说,虽然画面是黑白的,但对它们本来的毛色完全没影响啊。
岑雪看着黑白双煞陷入沉思。
很快陆雁昔的消息又发过来。
[能拜托你帮个忙么?我本来以为可以按时回去,就没有叫人帮忙上门,结果活动超时了……]
岑雪:[说重点。]
陆雁昔:[成铁饿饿没事,泡芙年纪大了得吃补剂,和猫粮一起放在橱柜上,门禁密码是145987。]
原来这波是苦肉计。
还有,给随便饿饿也没事的成铁道歉。
结果到头来还是得到了陆雁昔家的门禁,岑雪有些没脾气了,这是明谋,你知我知,但也都知道有泡芙这个猫质在手,一出招便有胜负。
岑雪:[知道了。]
等去了陆雁昔家,发现橱柜上早就贴好补剂猫粮各种配比,他果然是早有预谋。
“臭猫,谁叫我没办法放下心你。”
岑雪报复地捏捏泡芙的大脸盘子,它发腮得很厉害,原始袋快垮到地板砖,也不知道是饿在哪儿了,随时都是一副“已经十分钟没吃过饭”的样子。
不过令他有点意外的是,陆成铁很亲他。
只是第二次见面,这只黑色的大狗就喜欢跟随在他腿边,一低头就能和两颗黑洞似的眼睛对上,很难不让人去摸摸狗头。
但是岑雪摸了的话,狗会被猫打。
暴揍。
岑雪:“……”
真是特别的生态关系啊。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总有几次陆雁昔没能即时回家,都是岑雪去帮忙喂食,渐渐他穿的那双拖鞋也固定放在玄关。
而除了上门铲屎喂养猫狗之外,他还有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新安排的助理。
“岑哥你好,我是陆哥的助理,叫我潘潘就好。”
女孩把提着大包小包的男生往前一推,“这是公司给您配的助理小达,有什么事都能吩咐他去做哒!”
小达体格不错,就是有些不善言辞。
他的内向几乎写在脸上:“岑哥好。”
“你好你好,”岑雪下意识要去接他手里的包,被躲过了,“这个……包里的是什么?”
潘潘:“是过几天进组要用的,因为在戈壁影视基地,气候温差大,什么随形椅啊风扇啊毯子补水喷雾冰宝宝的,都得准备好呢。”
潘潘一边招呼小达放东西对接工作,一边暗中打量岑雪。
——让她老板甘愿放下身段的男人。
嚯,虽然之前看舞台直拍的时候就很惊艳了,怎么面对面正脸的冲击力还翻倍了——
岑雪今天穿得随意,同色系的宽松短袖半裤,头发方便做造型,没剪,扎了个小揪,层次高的碎发搭在脸颊,身上白色和黑色的猫毛狗毛很明显。
就……很居家。
这个一说到家啊,就想到了……人妻。
为了钻研岑雪是何方神圣,潘潘可是把他有关的热搜帖子全都逛了个遍,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某贴楼中四个大字:有、股、母、性。
救命了。
再看下去要加推了!
潘潘猛地摇头,睁眼岑雪的脸放大在眼前,十分关切:“没事吧,是不是中暑了?”
如果是她妈妈的话,下句话一定会是:喝点藿香正气液。
岑雪:“要喝点藿香正气液吗?”
潘潘倒吸一口气:“——!”
对不起陆哥,是我太小看此人的魅力了。
她幸福地悔过,被岑雪迷住,也是人之常情吧。
见面不过半小时,潘潘的心态就实现了“那个男的”到“情有可原”的转变。
“不用了不用了!”潘潘锤锤自己胸口,“我很强壮。”
“不好意思岑哥,我可能有点需要,”旁边伸出来一只肤色较黑的胳膊,“我好像有点……不行了……”
一看小达的脸,怎么黑里透红。
不是,肤色深到看不出异样就算了,人性格居然内向到中暑也能忍么?
潘潘:“啊啊啊!快躺下!”
小达虚脱地:“那也不至于……”
一个外向跳脱但老手。
一个内向抗压但新手。
某种意义上这对潘达熊猫组合也算非常互补了。
给小达找来藿香正气液,岑雪有一种预感,等真到了剧组,谁是谁的助理还不一定呢,怎么看都是混合分工比较强吧……?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剧本。
“岑哥,这是装订好的纸质版,不过刘导喜欢现场飞页,你就看个大概,咱们主要还是以线上版本为主,随时查看更新。”
潘潘干事利索,三两下给岑雪安排妥当。
《大侠正月初十》是个时间回溯流的武侠片,有点玄幻元素在里头。
武林第一大侠盛天阙练就一身独门功法,无人能敌,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功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剩下最后一招可用,一旦出招,必定筋脉皆毁,就此变成任人宰割的普通人。
为了活下去,他找遍各家秘门都无用,直到一个高人告诉他,要在正月初十抵达西北的尽头,就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此时,他身处东南的最角落。
活命的一线生机,远在天边。
要在正月初十前抵达高人指的地点,即使直线距离也需要数半年之久,事不宜迟,盛天阙当即动身。
然而不知谁走漏他命不久矣的消息,一路上无数仇敌前来索命。
盛天阙无法,被逼出招,本以为命丧于求生半途,谁知道两眼一睁,时间竟回溯到他将将出发的时候!
虽然行走路线不可更改,但他依照前一世的记忆,避开了上一世的死因,但因为蝴蝶效应,总会有新的意外发生。
于是他就这样被迫轮回一次又一次。
正月初十这个日期,反而成为盛天阙永远不能抵达的时间。
越往后,轮回次数越多,此时盛天阙全是执念,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抵达目的地找到求生之法而走下去,还是为了“通关”一路上的各种挑战而继续坚持了。
剧情上设定,主角行走线路必经一片大漠,盛天阙每次轮回不仅会遇上仇敌,也会遇上固定的角色碰撞出新的故事或支线。
岑雪饰演的哑人少年就是这些固定NPC之一。
哑人少年没有名字,在大漠身处一家客栈帮佣,他没有台词,主要就起到每次轮回露脸的锚点作用。
没什么高光挑大梁的关键剧情,但胜在是个经验必刷点(噫),起到一个标点符号的作用,镜头比较集中。
要背下每一次轮回不同的手语台词,才是难处。
不过这点对岑雪来说毫无困难,毕竟他因为岑晶自小就会手语。
进组前的余下时间,岑雪都在练习台词的连贯性,但久而久之他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角色着墨太少,最简单的地方也变成要攻克的难题。
他有些拿捏不准呈现的样子是不是导演想要的。
似乎是少了点能体现角色特征上的东西。
对此他只好询问陆雁昔,陆雁昔正在清扫因进组时间调整而堆积的工作,整天不见人影,发出的消息到晚上才有了回复。
陆雁昔:[抱歉阿雪,你直接上来我家吧。]
可能是心中有点焦虑,岑雪没想太多,像往常喂养猫狗一样用他给的密码打开了门。
换上拖鞋,岑雪抬头寻找陆雁昔的身影,在对视上的一瞬间——
短短几天不见,陆雁昔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
他并没有瘦太多,也没有生过病,但面色上有一股从内向外的虚弱与疲惫,而五官神情又异常坚定,透着与之相反的执着。
体态也变得更加挺拔,但由于太过挺拔,让人觉得不过是由强悍的精神所支撑起来的一副生硬的躯壳,散发着岌岌可危的意味。
像是只需逼他出一招,就能使他完全垮塌。
这分明是——
命不久矣、踏上求生之路的武林第一,盛天阙!
岑雪被这冲击所愣住,一瞬间心中那点迷雾竟然也清晰起来。
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被陆雁昔带入戏了。
一般人或许没那么快,但岑雪只要是给他相应的环境,就能迅速融入的那种人。
陆雁昔不愧是影帝,只需要他一个人,就足够给予岑雪这样的氛围。
看到岑雪,陆雁昔原本沉浸的状态有几分摇摆,再一闭眼睁眼,刚才身上颓靡但抖擞的矛盾之势尽数消失,重新回到那个温润的陆雁昔。
“……我最近在找角色的感觉,”陆雁昔后知后觉解释,“阿雪,如果后面我语气变了或是怎么,你别太吓到。”
陆雁昔是体验派。
一旦代入,效果好到空前绝后,但也有坏处。
随着越来越与角色合二为一,到拍摄后期,出戏就越难。
骨裂住院时岑雪浏览了些娱乐圈相关信息,特别是关于两个前任的动态,有一则就提到过陆雁昔因出戏难被拍到去心理诊室。
由于没有图,他的粉丝坚持是在造谣。
但现在岑雪有些相信可能是真的了。
“没事。”
一瞬间他竟然下意识要抬起手用手语回答,而后才反应过来他不是那个哑人少年,岑雪有些啼笑皆非,没想到角色演绎问题在见到陆雁昔的第一面就自动解决了。
他说:“你真的很厉害,一定钻研得很刻苦。”
陆雁昔脸上闪过几分不可置信,将激动强压下去。
不过是一句夸奖,他居然像是得到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不、不对,陆雁昔心脏的血液加速走向全身,他只是从岑雪那几个字里读出了微妙的可怜。
可怜,就代表了在意。
他在意我。
陆雁昔找到了甜头。
第40章
不过来都来了,岑雪还是问了剧本矛盾的问题。
“……的确,”陆雁昔有些吃惊,岑雪比他预料中的更加敏锐,遂而说出真相,“因为这个是阉割版。”
准确来说,是在李可意撤资退组后紧急修改的暂行减缩预算版。
除了保留主角盛天阙的人物弧光,把能删的都先删一遍交差,反正刘导刘贺是出了名的喜欢改剧本,现场飞页乃常规操作,于是打算等到正式开拍,再依据具体情况调度戏份。
要得就是要灵感的一刹那,神来之笔。
岑雪听完:“那我算不算帮你们一个大忙?”
陆雁昔:“算,肯定算。”
要找一个符合心意的演员不容易。
找一个便宜、还符合心意的演员更不容易。
虽然岑雪的片酬比起傅家的合同,已经优渥不少,对齐业内平均水平还是稍低了些。
现在就剩解决资金的问题了,公司那边还在评估有没有跟进的必要。
因为陆逢均向来喜欢公平做派,不偏心自家人,给自己儿子投资本是件很正常的事,在他眼里就得避嫌,张岩私底下没少骂过老东西道貌岸然。
倒也不是没有解法。
再找下一个老板投钱,或者……
陆雁昔偷偷瞥向和泡芙玩逗猫棒的岑雪。
如果是以老带新、培养新人的名义的话——
那就很名正言顺了。
但他不想让岑雪与陆逢均扯上关系。
更因为有颜沛在前,陆雁昔对待这件事上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岑雪万一误解是要困住他要挟他怎么办?
陆雁昔总是习惯性地用最坏的设想对待所有问题。
不过,可能是因为刚才岑雪的夸赞让他有些飘飘然,让他心中多了些贪婪的念头,陆雁昔试着邀请更多。
他说:“要一起对戏试试看吗?”
他看过完整剧本,能给岑雪最大便利。
“好啊。”
只要有人体会过被陆雁昔带进戏,就很难拒绝那样丝滑无碍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来说,陆雁昔足够强,强到能撑起一整场戏的关键与脊骨,岑雪乐得有机会精进一下演技,也好在进组前调整状态。
岑雪问:“第一次轮回第一幕?”
*
盛天阙初入客栈,便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客栈,看似喝酒作乐的客人也不是普通人,但他只不过是想在这歇脚填补肚子的饥饿,无意挑起事端。
找一处角落坐下,盛天阙眉毛一挑,反身往后一指!
他很克制,毕竟浑身只剩一招的功力。
这一招可以只伤一点敌人皮毛,也可以将整座客栈毁天灭地,但无论如何,只有一招,一次的机会。
就算没用内力,一指的罡风也浮动来人的鬓发。
“……!”
一声被吓到而倒吸一口的急速喘息,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声音。
盛天阙回头,被他一手指在脖子要害处的不速之客,竟然只是个少年。
不会说话的少年。
他看起来慌张极了,嘴巴无措地张张合合,手上比着杂乱无章的动作。
半途才反应过来盛天阙看不懂手语,比划了个吃面的架势。
像是在说:‘吃不吃面?’
盛天阙的指尖又往前探几分,刻进脖颈毫无防备的动脉旁,然后顺着脉络上移,卡在他尚不明显的喉结下面,按了按。
盛天阙:“不会说话?”
少年点头,猛烈颔首的动作将喉结处的不适更深挤压,咳嗽的动静引来其他店小二。
“他是哑奴,不会说话——”店小二讨笑道,把哑奴往身后推,“这位客人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
陆雁昔缓缓放下手。
他指甲处理光滑圆润,看起来干净利落,但刚才不免带了点入戏的力道,岑雪的脖子上留下暂红的指印。
眼里闪过惊艳,陆雁昔没想到岑雪这么有灵性。
从手语到字面意义的比划,过度自然,仓皇无措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僵硬和用力过度。
岑雪活动活动脖子,“你用的不是阉割版的剧本吧……?”
陆雁昔赞叹:“对,但你还是和我对下去了。”
阉割版没有这么多前情,直接是盛天阙警惕回头,哑奴手语没划一半就被店小二赶走了。
就算如此,岑雪还是没有丝毫落下气势。
足以可见陆雁昔的欣赏并非虚假。
越是这样,陆雁昔越是觉得原本被删掉的剧本可惜,岑雪本有机会有更多高光时刻——
一阵震动从茶几传来。
两人同一时间从角色的余韵中脱离,看向破坏气氛的罪魁祸首。
是岑雪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来电人显示的名字是……傅揉云。
心头渐起的惺惺相惜的火焰被捻灭,陆雁昔的神色冷淡下来,岑雪理所应当地伸手去拿——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仅仅是几下来电的震动,他就只留给我一个侧影,连眼神都不再放到自己身上。
明明是面对面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因为这一通电话,刹那间两人就变远了。
不可以。
那一瞬间陆雁昔浑身的气质变化了,他变得可怜,失落,如同被雨淋湿的狗。
上一次茶馆岑雪故意挑拨刺痛他的话还回绕在耳边:‘陆雁昔,你这副隐忍愧疚的样子,也是在演给我看吗?’
……现在是了。
陆雁昔拉住岑雪的手,后者回头。
“——别接电话。”
素以哭戏出名的他熟练掌握各种落泪的办法,控制泪水半掉不掉,微微濡湿眼尾只是最基础的一种,一眼看过去,会先以为那是灯折射的光点,然后再在心中怀疑动摇,到底是不是泪水。
陆雁昔恳求道:
“至少和我一起……在我家的时候,不要接别人的电话,好不好?”
他们心知肚明,这个“别人”是谁。
陆雁昔继续说:“阿雪,我还想和你再聊聊——”
岑雪收回手。
就在他正要说什么是时,震动戛然而止。
泡芙跳上了桌,一爪子拍到屏幕上,还刨了刨。
听筒里依稀传来傅揉云疑惑的音调:“哥?喂、喂喂?你在听吗?”
陆雁昔:“……”
他决定下次把泡芙、不,陆成刚关禁闭。
岑雪无奈,接都接通了,不然还能怎样?
他拿起手机走到客厅另一边阳台。
“喂?”
傅揉云的声音还是很有活力:“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干嘛?”
傅揉云已经回傅家了。岑雪和他保持联系,不过一般是他主动发消息电话,频率比想象中的低——
毕竟岑雪以为,凭傅揉云的粘人程度,怕不是早中晚各来一套。
然而事实上是电话隔天一次,消息么另算。
岑雪怀疑傅揉云在悄悄搞事,但他没有证据。
听见电话对面这么问,岑雪的眼神往斜后瞟了瞟。
他竟然下意识想说谎。
岑雪张口:“刚刚在做打扫,手机不在身边,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事实上,也的确这么做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