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岸的第31天


    要想主持校庆晚会,具有知识和文化素养是第一要素,吸引观众情绪并有效传递信息是第二要素,能够稳住场面则是第三要素。


    作为救场主持人,知识和文化有待加强,这一点,对于诞生于深海,并非纯种人类的棠溪生来说,没办法迅速提升。


    不过,鲛人的嗓音与生俱来,就算他并非专业主持人,发挥一下种族优势,暂时化身魅惑人心的海妖,也足以让观众沉溺其中……吧?


    稳住场面不在话下,听起来只是需要挑战自我。


    ——或者,彻底放飞自我!


    棠溪生握紧拳头,小声的嘿嘿嘿,给自己打气,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了雕像屁股上那排简单明了的小字,以及齐思筠发的那个表情包——


    紫腚行。


    没错,他啃腚可以做到!


    “谢谢你,阿生,”赵清舒终于填上一个主持人的空缺,给好几个人分别发送了消息,再抬头时险些飙泪,“稿子等下有人送过来,另一个替补主持人由我们主席负责联系,现在我带你去挑衣服,我们快走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跑。


    棠溪生快步跟了上去。


    ///


    齐思筠回复完一个猫猫表情包,再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猜想棠溪生应该已经坐在图书馆某一处角落,安安静静地看上书了。


    他总算放下心来。


    江兴大学是国内顶尖的综合类大学,一共有两个校区,这个主校区占地七千多亩,大得离谱,如果一对情侣分别在不同的校区上课,那么将会谈上一场足不出市的异地恋。


    人总不能,至少不应该……在社死以后,一转身就遇上恋爱合约对象吧?


    那不是霉到家了吗?


    齐思筠皱着眉头,脑海里飞速掠过一些有的没的,比如要追的新番,要打的游戏,下次准备和棠溪生一起出的cp角色……一直想到嘴角上扬,他才终于舍得替自己作主,将尴尬的一页彻底翻了篇。


    得赶在齐思雅回家之前,尽量维持在棠溪生面前的良好形象。


    不然兴许下周就彻底崩塌了呢:D


    刚刚童老师强行留住人,结果接了个电话,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这会儿徒留齐思筠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他还没来得及拆开桌上外卖的塑料包装,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


    齐思筠看着屏幕上那串没有备注的数字,尾音朝下一沉,“……喂?”


    “齐师兄,打扰了,我是孙成礼,听说你今天回来参加校友交流会了,这会儿应该中场休息了,请问你现在有事吗?”


    “现在没事,怎么了?”


    留任校学生会主席的孙成礼试探道:“师兄,是这样的,我们校庆晚会的两名男主持人出了点意外,都没法上台了,其他播音专业的、能上台的同学都没返校……你之前不是当过好几次主持人吗,我就说想来问问你,能不能帮忙救个场啊?”


    孙成礼。


    齐思筠默默回忆着这个名字,一些大学时期的记忆碎片浮现。


    这位师弟貌似和他同一个专业,只不过小了三届,二人参加活动时有过几次交集,连微信都没加,所以对方想要联系上他,就只能打电话。


    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应该不至于拉他这个毕业三年的老古董来撑场子。


    齐思筠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答应下来,“可以,那你不用再跟老师上报人员调度了,我去就行。”


    孙成礼立刻高兴地惊呼:“谢谢师兄,师兄万岁!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师兄?”


    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棠溪生的脸。


    齐思筠莫名有些不放心,“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你先加我微信,把主持稿发给我,等我吃完饭再去调试设备,走场定点,这样ok吗?”


    他当年不仅担任了主持人一职,还是大小活动的总策划。


    这些活动的流程大差不差,即使是救场,也能安排得游刃有余。


    “okok,太棒了,师兄办事,我放一万个心!”电话那头传来高低不一的欢呼声,应该是孙成礼告诉了其他负责人这一好消息,“我加你了师兄。”


    好友瞬间验证通过。


    齐思筠久违地感受到独属于大学生的、因ddl按时完成而爆发的活人气息。


    一时间,社畜味都被冲淡了不少。


    孙成礼一拍脑袋,嘱咐道:“师兄,你等下记得先到大礼堂后台去挑衣服,不合适的话,请务必马上告诉我!”


    说的好像真能调来合身的衣服似的。


    这师弟说话还挺天真。


    齐思筠听笑了。


    江兴大学的学生会比起其他大学好不少,但在拉赞助、租用设备和衣服等方面,是一脉相承的勤俭节约、精打细算。


    这就导致了礼服虽多,却没几件合适主持人,更别提上身好看。


    齐思筠都不好意思承认这股“勤俭风”是自己变相带起来的,因为当年是他不乐意穿自己带人去租用的衣服。


    每次一有主持活动,他就会提前询问另外一男两女的尺码,进行定制,等彩排时再把衣服送过来。


    这些礼服基本都是高定。


    正式活动结束,下台后齐思筠就直接把衣服送给主持人们了。


    但一件事经过众人之口,越传越离谱,从“齐师兄该省省该花花,用最少的钱拿下最重要的礼服”,到“噫吁嚱,齐师兄不花一分钱就解决了活动礼服”。*


    后辈们纷纷效仿。


    不论大小型活动都减少非必要性开支,从此成了江兴大学不成文的规定。


    直到齐思筠毕业以后,再也没有人替主办方宠爱全体活动的主持人,于是以前需要亲自试衣服的流程复活了。


    晚会在即。


    这一费神的环节实在没必要。


    定制肯定来不及了,但没关系,他可以请许叔和保姆们当家里衣柜的搬运工,总有适合其他三位主持人的。


    齐思筠直言道:“不用麻烦了,衣服的话我喊人送过来,你提前准备个大点的空间,让另外三个人去挑就行。”


    “好的师兄,没问题,”孙成礼前一刻钟还因为找不到人而泄气,眼下开心得没法言说,“对了师兄,你要去见见另外一个替补主持人吗?他好像没有主持经验,但人特别好看,声音也好听——我这里有张新鲜的照片,你要看看吗?”


    怎么想的,居然敢让没有主持经验的人上台?而且听这意思,似乎还期待他去带一带这位新人?


    逮着他一只羊可劲儿薅毛,当他速成培训班呢?


    “看什么看,这么好看的话,要不要干脆把人做成标本,在学校里巡回展出?正好最近几天多的是优秀作品展,”齐思筠眉峰一拢,声线微沉,“就算人再好看,声音再好听,也不能不筛选就盲目用人,孙成礼,你是想毁了这个校……”


    孙成礼没敢说话,但他手一抖,照片已经发到齐思筠微信对话窗了。


    还是原图。


    暖暖的,很贴心。


    “……笑看红尘多情,思量堪头白,浮世如春梦哉。”齐思筠看着屏幕上的长发背影,目光呆滞,两瓣嘴皮子一碰,紧急给锁上发声的大门。*


    ——怎么会是棠溪生?!


    齐思筠骨节分明的右手微微颤抖,将照片先放大后缩小,两眼发直,他嘴角上抬了0.5个像素点,而后下弯,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可恶。


    ……他都没给小生拍过照。


    齐思筠像是被一个窜天猴崩成了哑巴,他默默点击原图,下载了这张521兆的照片,甚至没忘记长按标记一个心,添加个人收藏。


    今天真是个悲喜交加的好日子:D


    “这位是我们部门其他人找的,”孙成礼没见过齐思筠生气的模样,顿时爆发出尖锐的哀嚎,“师兄你千万别生气啊,不是,你怎么都开嗓唱歌了?”


    就算对新人再不满,也没必要折腾自己的嗓子吧?!


    孙成礼目露悲壮的死意,“师兄你消消气,多喝热水,保护好嗓子,晚点还要上台呢,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


    齐思筠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没听出来孙成礼的决绝之意,此刻简直想生吞手机,“我不气,我精挺好神的——你们部门谁找的人?挺会找。”


    完了。


    这明显是气迷糊了!


    孙成礼进行了简单的中译中,还是没听懂这句到底是正话还是反话,瑟瑟发抖,“是赵清舒找的人,他是咱们隔壁数学专业的,比我还小一级……他挺不容易的师兄,你别生他气啊。”


    齐思筠心平气和地说:“成礼,我真没生气,不信你晚上活动结束了别走,我亲自补偿你,好吗?”


    孙成礼战战兢兢地回:“师兄,我真不相信,晚上活动结束我立刻就滚,peaceandlove,抱歉。”


    “我真没生气,”齐思筠嘴角上扬又下弯,简直哭笑不得,“赵清舒是吧?真挺会搬救兵的,我甘拜下风,自愧不如——我记住他了。”


    言语间开启了淡淡的自嘲模式。


    电孙成礼心中拉响警报,一个头两个大,再也不敢胡乱开腔,生怕火上浇油,“哎哟好忙啊忽然好多老师叫我师兄那你记得吃完饭直接来大礼堂啊不来也行我先去忙了拜拜!”


    他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


    齐思筠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压根儿不是找了个零经验的救场主持人,也不是什么该巡回展出的标本,更不可能毁了这个校庆晚会……


    这是一步到位,请了他祖宗:D


    第32章 上岸的第32天


    大礼堂,后台。


    试衣间空荡荡的,顶光灯像是被一个哑炮崩成了三级残疾,半死不活地闪烁着,稀稀拉拉的冷光洒下,落在两道距离不近不远的身影上。


    “阿生,你想不想喝奶茶?我正好有点儿渴了,我去帮你买一杯!”赵清舒搓手搓脚,说话时主语混乱。


    棠溪生有礼貌地小幅度摇头,“不喝,谢谢你呀清舒。”


    “阿生,你想不想吃苹果?我室友正好要路过礼堂,我喊他送过来!”赵清舒视线乱飘,忽然想强人所难。


    棠溪生很有礼貌地大幅度摇头,“不吃,谢谢你呀清舒。”


    “阿生,”赵清舒看着棠溪生,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了,“你要不要——”


    他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不要,王炸,要不起,”棠溪生撤回了最后一丝礼貌,头摇得像拨浪鼓,看向面前瑟瑟发抖的赵清舒,“没关系的清舒,只是上一次台,主持一个小小的晚会而已,你千万不要紧张呀。”


    他第一次打断别人说话,居然是出于安慰的目的。


    但这样好像还是很没有礼貌TvT


    “对对对,主持一个小晚会而已,我相信你肯定十拿九稳的,”赵清舒双手互相搓了搓,又用手揉揉脸,下一秒愣在原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概、也许、好像……是我拜托你上台主持的来着?”


    怎么现在本该紧张的替补主持人,反而在安慰他这个工作人员?


    简直倒反天罡。


    “是呀,是我上台,”棠溪生眉眼弯弯,那双桃花眼里像有星星在闪烁,“所以你完全不用紧张的,清舒。”


    话语平静而随和,带着不易察觉的、蛊惑人心的力量,就像水手在航行过程中,遇到了正在唱安魂曲的海妖。


    轻而易举就令人沉溺于歌声之中,放松了一根根紧绷的心弦。


    赵清舒终于反应过来二人的身份,脸瞬间涨成了红苹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阿生,我只是——”


    他只是很害怕。


    棠溪生略微偏头,疑惑不解地看着赵清舒,反问道:“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形势已经很明朗了。


    目前这一立方米的空气里,只有他一条鱼要在晚上登台工作。


    ——分明一点都不可怕嘛!


    “我怕舞台突然出现事故,怕观众不满意今晚大家精心策划的表演,怕部长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最主要的是,你是我找来的救兵,我怕连累你跟我一起挨骂……”赵清舒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发现需要担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比这几天要赶的due更多。


    他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棠溪生对上赵清舒那双光芒骤然熄灭的眼睛,认真道:“可你都说了是‘精心策划‘的表演,这意味着你们部门投入了很多心血去准备……我相信,就算有一小部分人不喜欢,总有更多人会喜欢的。”


    话语平铺直叙,却无端鼓舞人心。


    “你说的对,总有人会欣赏这次活动,肯定我们的付出,”赵清舒点点头,捏紧了拳头,目光炽热地望向棠溪生,“阿生,你觉得你身上这套衣服怎么样?”


    话题一变,隐隐透露出期待的意味。


    棠溪生听到赵清舒如此问,这才机械地垂下眼眸,视线定格在试穿的纯黑西装上,他轻轻抿唇,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件衣服。


    原因无他,唯三点尔——*


    首先,衣服尺寸偏大,穿在他身上像披了一个大麻袋;其次,衣服该挺拔的地方线条极软,该好好做的地方偷工减料;最后,线头如流苏般整齐垂下,在看不见的地方攻击棠溪生的腰窝……


    总而言之,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版型。


    比齐思筠上次带他去那家店里的设计还要可怕!


    那家店的衣服好歹穿起来舒服呀。


    棠溪生不想看到赵清舒用那张脸露出失望的神情,勉强提了提唇角,“嘿嘿。”


    笑一下算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懂了,”赵清舒郑重地一颔首,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了礼堂试衣间,“阿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哦,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好一个无师自通。


    等等。


    ……这是懂什么了啊?!


    棠溪生默默放下了抬到半空的手,在0.01秒内打定主意,不去追赵清舒,他偏过头,把柔顺的头发抓在掌心轻轻抚摸,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正常人类似乎都是满头黑发。


    但他记得听爹娘提起过,人类的发质不像他们鲛人这么统一、柔顺,有些人的黑发里会夹杂着一根白(银)头发和一根黄(金)头发……


    还有一根超级粗的、歪歪扭扭的黑发,被称作“发王”,如果拔掉它,可能会影响发质,变成细软塌那一类。


    但这种说法其实没有科学依据,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人类还真是有意思,好想抓几只人类进海里研究研究!


    棠溪生脑海里浮现有关人类的小知识,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头发,试图从中找到特殊的存在,他手法像是撸猫的熟练工,偏偏还没有撸鱼的自觉。


    因为鱼是他自己。


    静谧的五分钟偷偷溜走。


    棠溪生看了眼手机,屏幕大亮,添加了两个人的微信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消息提示,他想了想,给齐思筠和赵清舒分别发了一条消息。


    [用户098741]:齐思筠,你在干嘛?^o^


    [用户098741]:清舒,我没有出去,你还没有打完电话吗?TvT


    消息发送成功,秒针转动,很快就转满了三圈,然而赵清舒还是没有回来。


    两条消息石沉大海。


    “在这里等……”棠溪生念叨着赵清舒临走时说的话,在试衣间里转了两圈,眉头微皱,“马上就回来?”


    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


    试衣间在礼堂后台,总体面积不算大,两边打造成普通衣柜的模样,不仅存放着租借的衣服,还堆放着各种杂物。


    柜子塞得满满当当,锁都锁不上。


    晚上即将举办大型活动,此刻却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在礼堂后台调试设备,安排相关事宜,安静得过于诡异了,棠溪生就像被全世界遗忘在了这个角落。


    “滴滴。”


    握在掌心的金属疙瘩连续发出振动,唤回棠溪生的思绪,与此同时,轰的一声巨响传来,试衣间的门被风狠狠摔上了。


    棠溪生霎时呆立在原地。


    他没有钥匙,清舒还没回来。


    ——这可怎么办?


    第33章 上岸的第33天


    棠溪生盯着顶端不停转的圈圈,以及“收取中…”的提示,心中没缘由的有些烦躁,他抓起旁边桌上没喝完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半瓶。


    头顶的灯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躁意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清晰,如同附骨之疽般爬满整个脊背。


    白皙修长的五指瞬间收紧。


    棠溪生将塑料瓶捏成了螺旋状的待回收废品,一层薄薄的冷汗在掌心蔓延开来,他上下唇瓣轻碰,心跳如鼓点般加速,视线一瞬模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很想一拳直接把门给捣碎。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棠溪生呼吸越发急促,双腿止不住发软,他扶着衣柜和墙壁,慢吞吞地向门边挪动。


    好想、好想出去。


    ……别让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棠溪生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双眼失焦地看向那扇铝合金大门,试着转动把手,那东西却纹丝不动——


    门是单向反锁的。


    没有钥匙,根本不可能从里面打开。


    棠溪生计算着一拳打破大门的可能性,转而担忧起这样会被人发现鲛人的身份,他脑中思绪飘散,理智宛如胸腔里的空气,一丝丝挤压剥离,直至完全丧失。


    软了。


    他那刚刚抡起的、沙包大的拳头,彻底软了。


    “请问有、有人在外面吗?”棠溪生光洁的额头上覆盖着一层汗水,背靠着门,慢慢滑落到地面,气若游丝,“不管是谁都好……”


    他好像快要窒息了。


    ——谁能来救救他?


    耳畔的嗡鸣声不断放大,心跳加速,鲛人冰冷的体温不断升高,棠溪生喃喃道:“爹,娘……”


    好难受。


    他好像生病了。


    这就是他不听话,偷偷上岸的惩罚吗?


    生了病却没办法痊愈,所以爹、娘和其他朋友们才会选择抛弃他,一起消失不见吗?


    可他分明记得,他们是爱他的。


    棠溪生神智不清,眼神迷离,双臂抱着膝盖蜷作一团,冰凉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骨碌碌滚到了房间角落。


    试衣间里只有短促起伏的呼吸声。


    棠溪生绝望地阖眼,时间于这一刻无限拉长,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宣告故事的终结。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猛然响起,重重敲醒了几乎要沉睡的心灵,棠溪生感受到了背部细微的颤动。


    他茫然地抬起头。


    “小生,你在里面吗?”门外人嗓音听起来异常焦急,伴随着锁孔咔哒咔哒转动声,从试衣间门外传来,“这扇门年久失修了,常用钥匙有点儿难开,我喊人去拿备用的钥匙了——你在里面的话,吱个声儿好不好?”


    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


    是谁?


    难道是齐思筠来救他了吗?


    隔了厚厚的一扇门,加上头脑不大清醒,即使鲛人的耳力出众,也无法辨认出门的那边是谁。


    “吱。”棠溪生唰的睁开眼,将耳朵贴在门上,不可置信地喊道:“……齐思筠?”


    如果按照齐思筠之前所说的,不可能出现在江兴大学图书馆负二层报告厅,现在又怎么会在大礼堂后台呢?


    莫非是他精神失常,产生了错觉?


    “对,是我,我在,”齐思筠听到棠溪生微弱的声音,心头一紧,“小生,你怎么样?”


    棠溪生抚摸着胸腔,仿佛要把所有新鲜空气都吸进体内,但还是控制不了本能的生理反应,呼吸困难,“齐思筠,我呼吸不上来,心跳特别快,我好难受。”


    幽闭恐惧症。


    齐思筠瞬间想到了这种病症的学名,双眉拧成死结,“小生,你别急,别担心,调整呼吸……你稍微往门后面退一点,我想办法救你出去。”


    “好。”棠溪生回复的声音微不可闻。


    齐思筠接着说:“小生,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一个人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待了这么久,真的要出事!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分散棠溪生的注意力,顺便尝试破门。


    “好,”棠溪生再次乖巧地应了一声,往房间里挪动几步,声音比刚才大了些,“齐思筠,你想听我说什么呀?”


    怎么半天时间没见,连嗓子都哑了?


    “随便说什么都行,比如你来我们学校里,看了什么书,”齐思筠咬紧了牙关,抬脚踹在门把手上,奈何防盗门纹丝不动,怒火顿时蹿得老高,“……什么破烂玩意儿?!”


    捐这么多栋楼有什么用。


    早知道他就直接出资翻修礼堂了!


    棠溪生使出积攒的些许力气,走回门前,“好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看书学习——齐思筠,你是想开门吗?”


    齐思筠沉声道:“嗯,开门。”


    齐思筠看了眼走廊尽头,见迟迟没有人送来备用钥匙,视线掠过不远处的消防设备,最终转回漆黑的门上,他从鼻腔中抖落出一声冷哼。


    开什么开,措辞还是太客气了。


    他恨不得把这扇门直接拆了!


    齐思筠在手机上噼里啪啦连发好几串信息,奈何信号差得离谱,不管发什么都只能转圈,电话也拨不出去。


    他掐了掐眉心,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若是出去求助,就意味着要让棠溪生一个人继续留在这里;但若是不出去求助,棠溪生会一直被困……


    齐思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时间说不出话。


    棠溪生轻轻咬着下唇,抢先一步问道:“如果开门的时候,门坏了,怎么办?”


    门哪里有人重要?


    齐思筠:“坏就坏了,管它的,又不是赔不起。”


    棠溪生追问道:“弄坏了,真的没事吗?”


    这扇门看起来好贵。


    把他卖了都赔不起TvT


    齐思筠肯定道:“真的没事,别怕。”


    棠溪生点点头,“也对,这个门莫名其妙把我关起来,本来就很坏,那我不给它留情面了!”


    语气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齐思筠听到这一番话,不合时宜地觉得棠溪生可爱极了,同时哭笑不得,“小生,你……”


    “砰!”


    大门蓦地朝外面弹开。


    齐思筠吓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回过头时,欣喜还未攀上眉眼,瞳孔便骤然缩小,“小生,你的手!”


    棠溪生漂亮的右手此刻鲜血淋漓,宛如一朵朵妖艳的玫瑰在上方绽放,凸起的青筋还未放松,仍然是刚才施力的模样。


    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门把手。


    “手?没关系的,”棠溪生跨出门外,朝着齐思筠扬起下巴一笑,“我出来啦,轻轻松松。”


    哼哼。


    区区一扇门,根本不可能关住勇敢的小鱼!


    不过片刻,棠溪生身上的症状就消失了,眼睛如平常一般明亮,仿佛刚才虚弱到无法呼吸的人不是他。


    齐思筠目瞪口呆。


    齐思筠大脑宕机了。


    齐思筠终于重拾理智,冲进试衣间。


    他好一通翻找,终于在衣柜一角找到了之前特意存放在这里的医药箱,等确认完碘伏、酒精等药物没有过期以后,朝门口的棠溪生招了招手。


    棠溪生用身体挡着门,以防刚才的悲剧再次发生,回了个wink,“怎么了?”


    那只右手滴滴答答朝下淌着血,无法忽视,这句话和这一动作,反倒带有一种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色彩。


    但仔细一想,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就像是不知道受伤有多痛,也不知道受伤以后要及时处理伤口,否则会感染,情况恶化还可能导致截肢……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齐思筠紧紧盯着棠溪生右手的血,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和棠溪生初见的场景,当时棠溪生脖子上有伤,也像这般浑然不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毫不在意。


    ……真的有这么不在意、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吗?


    到底是遭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才会拥有这样自暴自弃的倾向?


    甚至连破门而出时,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门坏了,还要小心翼翼地反复确认。


    齐思筠刻意忽略了那股单手破门的异常力量,却不敢深入猜测那是怎样一个家庭,给棠溪生带来了何种程度的伤害。


    万幸。


    现在陪在棠溪生身边的人是他。


    齐思筠喉间干涩,甩甩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小生,过来一下。”


    棠溪生没看到齐思筠手里的药箱,他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门把手断了,那么这扇坏门再也不能把他们两个人关在里面,没必要再守门了——


    门关鱼,门坏。


    鱼开门,鱼好。


    棠溪生理清思路,为自己戴上“清汤大老爷”的无形高帽,放心地进了屋,走到齐思筠身边,“然后呢?”


    齐思筠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棠溪生,“把手给我。”


    这要求也太奇怪了?


    “啊……”棠溪生身形微怔,愣愣地回看齐思筠,神情堪称无辜,“可是我还没有处理好它呀,就这么把它递给你,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齐思筠只觉有一股无名火在体内四处乱窜,瞬间急得掐起了人中,又没办法冲着懵然的棠溪生发火,“我说——把手给我。”


    “我说不过你,既然你这么想要它的话,”棠溪生了然地点点头,唇角弯出一道善解人意的弧度,“……那好吧。”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刚刚不小心拆下来的、沾满鲜血的门把手,塞到了齐思筠手里,继而飞快后退了几步,仿佛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棠溪生望着齐思筠,睫毛扑闪了几下,笑容无比真诚,“给你了哦。”


    第34章 上岸的第34天


    齐思筠抽出纸巾擦去了把手上的血迹,将把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忍不住扶额叹息,“不是这个‘把手’,我的意思是别管那个该死的把手了,把你的爪子给我,好吗?”


    爪子。


    什么爪子?


    ……是他哪天没有藏好蹼爪,被齐思筠发现了异常吗?!


    棠溪生低头看了眼还在流血的手掌,瞬间炸毛,视线锁定齐思筠,把右手别到身后,像一只弓起脊背的猫,“不给!”


    不准看。


    他这么聪明,才不会给齐思筠质疑他人类身份的机会!


    齐思筠望着棠溪生那双瞪圆的桃花眼,第一次体会到鸡同鸭讲的滋味。


    崩如溃。


    但棠溪生几缕呆毛微微翘起,龇牙咧嘴,往日过分精致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凌乱和鲜活气息,不显得突兀,反倒毫不费劲就产生了别样的美感,见到这一幕的人肯定都会忍不住想伸手抚摸。


    抚摸那毛茸茸的、炸毛的发顶。


    齐思筠垂眸低头,眼神紧紧锁定医药箱,故作镇定,抽出一根全新的棉签,那些莫名侵入他脑海的想法,随着心底隐秘一角的揭开而变得更加清晰。


    小猫就是小猫。


    小猫意识不到自己有多么吸引人。


    哪怕眼前这一位小猫只是无意识地甩甩尾巴,舔舔爪子,趴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或者单纯的呼吸空气,柔软的肚皮一起一伏,都必然会让围观者爆发出一阵阵类似于返祖的惊呼声。


    而他就是目前唯一的围观者。


    好可爱。


    ……看起来就很好摸。


    不合时宜的想法在脑子里大摇大摆蹦起了迪,齐思筠凸起的喉结轻轻一滚,试图克制住交织的欲望,可惜没有半点用处,此时此刻,更多汇聚在他心头并且不断翻滚、沸腾着的情绪,名为“心疼”。


    他不想看到他捡回家养的小猫受伤。


    如果他只是想摸摸那颗小猫脑袋,安慰一下小猫的话,应该不会构成犯法吧?


    反正小猫不是未成年。


    更没有被哪个无良的人类抓去绝育。


    奇怪的想法层出不穷,如同13站的弹幕一般,飞快掠过齐思筠的脑海,令他捣鼓医药箱的动作看上去迟缓了不少,但心里话分明一句都没有少说。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可以是第一个进行摸头这个大动作的人。


    摸头对象当然是面前的小猫。


    齐思筠左手抓着一瓶生理盐水,右手握着一根棉签,眉梢微微上挑,是个“邀请您尽情享受人工医疗服务”的姿态,暂时无言,眼神却如同有小钩子般,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


    这模样不像是觉察到有鱼露馅了。


    反倒像是想吃鱼。


    “齐思筠,你非要看我爪子的话,也不是不行,”棠溪生盯着齐思筠,缓慢而又认真地眨了两下眼,从鼻腔挤出一声暖哼,“但是你知道的,做我们手模这一行的,最忌讳爱上客——咳咳,反正我干的可是收费工作哦!”


    他仍然不明所以,却惊觉刚刚的声音确实大了点。


    而后棠溪生终于想起来,在网上冲浪的时候了解到:人类可以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模特,于是着急忙慌地找了补,竭力缓解尴尬。


    嚣张的气焰维持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就如退潮般自行消散了。


    灭了个干净。


    棠溪生忽然朝齐思筠张开完好无损的左手五指,下巴微抬,很过分地大声命令道:“v我50!”


    每周的固定节目,总是离不开大名鼎鼎的"Dochickenright"。


    齐思筠灵光一闪,灵机一动,总算明白了棠溪生在闹什么别扭——


    大概是饿了。


    每次棠溪生莫名其妙发火,差不多都在饭点,更何况刚刚折腾半天,浪费了许多力气,但吃进嘴里的一口没少……


    现在应该是想吃某家的鸡了?


    齐思筠看着面前晃动的修长手指,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合理,他战术性抛弃了碘伏和棉签,一把握住了棠溪生的五根指头,将那只左手整个包裹住。


    突然袭来的灼热令棠溪生僵在原地,一秒丧失了语言功能,发出了天生克星的声音,“喵?”


    “嗯,喵。”齐思筠严肃且配合地暂时舍弃了自己语言功能,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点开小程序,迅速订了餐,紧接着心里卷起滔天巨浪般的不爽情绪。


    原因很简单。


    他觉得棠溪生不够自觉。


    按照以往看的番剧和小说套路,合约对象都是非常上道的,一张口就恨不得要“50个达不溜”。


    更有甚者,可能会期冀钟慕仙女士亲自登门拜访,把填满无数个零的支票甩在他们脸上,狠狠践踏他们的自尊。


    但棠溪生既不要他给的金支票,也不要他给的银支票,更不要他那张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空白支票……


    钟慕仙女士彻底失去了登台表演的机会,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齐思筠想得越深入,牙关咬得越紧。


    作为他名义上的男朋友,棠溪生只要区区五十?!


    这么点钱,连买份全家桶都不够。


    出来玩之前宁愿等平台又臭又长的提现手续,也不肯收他的转账……


    到底凭什么不愿意花他的钱?


    是因为没看过家里的资产证明,觉得他很穷吗?


    ——看不起谁呢?!


    齐思筠眉峰微微蹙起,已然决定开始生气了,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某条猫猫鱼无情打断施法。


    “齐思筠,你一定要这么抓着我的左手吗?”棠溪生略微歪头,表情十分无辜,指尖动了动,像单独在给齐思筠的掌心肉挠痒痒,“虽然这样子很好玩,还挺温暖的,但是有点儿累——我动了,你不痒吗?”


    很好玩。


    挺温暖的。


    齐思筠心头那点火苗还没来得及燃烧,就已经被勾起怒火的正主本人熄灭了,他唇线控制不住地上下波动,差点露出那颗小虎牙——


    实在是情感过于复杂,憋不住笑。


    小猫并不是凶巴巴。


    小猫也不是真的想伤害和虐待自己。


    所有看似不合理的行为背后,都拥有更深层次的、合理的原因。


    ——只可能和家庭有关。


    部分不太成熟的家长,通常会打着“爱”的名号,在孩子受伤或者做错事的时候,采用暴怒的方式来表达担忧之情,但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导致不健康的自虐行为变本加厉。


    齐思筠半是担忧,半是无奈,重新抬眸看向棠溪生,触电似的放开了手,“没事,我不怕痒。”


    怎么可能痒呢?


    他甚至止不住的暗爽。


    第35章 上岸的第35天


    棠溪生轻轻哦了一声,没再接话,他那只受伤的右手放在身侧,自然垂落,人倒是悄无声息地后撤了好几步。


    齐思筠看着棠溪生这逃避一般的举动,眸光逐渐沉了下去。


    如果小猫从不知道伤害自身是一件坏事,是会令旁人担心的事,他要做的必然不能是责怪小猫不懂事……


    而是要教会小猫如何自爱。


    当然。


    必须得一板一眼地用心去教、去引导,给予正确的示范和足够正面的情感,小猫才会真正理解“爱自己”的含义。


    齐思筠推测了有关棠溪生家庭的无数种可能性,从一开始“真假少爷引发伦理大战”的狗血剧本,到现在“美强惨被囚禁剥夺自由”的悲苦剧本,他不仅觉得这些剧本合情合理,还给自己安排了新任务,越想越觉得合理。


    就像是被八条腿的骏马套住了颈脖,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齐思筠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已然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


    齐思筠感觉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暗中挺起了胸膛,同时,他清晰认识到一件事:他可能真的很需要从棠溪生的身上汲取某一类……不,甚至是好几种情绪。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不仅仅只满足于“合约对象”和“假男朋友”这个身份了。


    他想要的更多、更特殊。


    并且具有唯一性。


    “别闹了,听话,”齐思筠无声叹息,声线柔和了不少,循循善诱,“你的手被划伤了,是会疼的,又出了那么多血,不及时处理伤口的话,会感染的。”


    棠溪生愣住了。


    “感染”这个词听起来就很坏。


    是能送人类去世的那种坏。


    “那我不要感染,”棠溪生用力地摇摇头,摇到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掷地有声,“我要处理伤口!”


    “刚刚要我v你50个,这一点很棒,非常有作为男朋……合约对象的觉悟。”齐思筠假装不经意提高了报价,斟酌道:“剩下的,就当我借用你右手一次上药的时间,是你做手模的劳动所得——50不够的话,晚点我再打一笔到你卡里。”


    软硬兼施。


    语气简直像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


    被天降横财砸懵了的棠溪生唇瓣微微张开,下意识想反驳齐思筠,突然想起了自己正在伪装人类,以及之前的举动有多么不合理,“对不起,我只是不习惯处理伤口,家里没有人教过我要这么做。”


    神态活脱脱是一只漏了气的气球。


    棠溪生没有说谎。


    以前能在大海里畅游的时候,作为海中霸主,鲛人基本不会受伤,偶尔和海底凶兽搏斗,挂了彩,由于周身被水环绕包裹,通常也好得极快。


    鲛人一族天生不需要处理伤口。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泡到水里,没多久就可以自愈,如果一段时间不够的话,那就再来一段时间,总归死不了鱼的。


    可是他现在上岸了。


    他在伪装人类游戏中取得了“0个人识破”的惊人成绩。


    他还想继续玩这个游戏。


    棠溪生可怜兮兮地喊道:“齐思筠。”


    齐思筠对上这样一双澄澈的桃花眼,倏忽就释然了,“什么都别说了小生,你受苦了,我都懂。”


    棠溪生迈开小碎步,光明且健康地挪动,重新回到了齐思筠面前,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你都懂吗?”


    如果这么说的话,说不定齐思筠这个大好人又替他脑补好了一切……


    那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意思啦!


    齐思筠伸手摸了摸棠溪生的头,微微一笑,露出了那颗小虎牙,“真的,比我妈那棵纯手工打造的纯金招财树还真。”


    摸摸小猫头,万事不用愁。


    希望棠溪生永远喜乐无忧。


    差点活人微死的棠溪生听出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彻底放心了,而齐思筠意外达成了摸头的目标,更是暗爽到没法用言语描述。


    两个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无法同频共振的脑回路意外在这一秒相接,默契地在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茬算是彻底过去了。


    也许。


    棠溪生原本站在齐思筠面前,被动接受了突如其来的抚摸,思绪回笼时他非常懵然,双膝一阵阵发软,身子不受控制地朝下一缩——


    他不偏不倚摔到了齐思筠的两条大腿上,甚至稳稳当当落了座。


    ……要命!!


    臀部感受到属于另外一个人紧实的肌肉,齐思筠下意识把棠溪生圈得更紧,极其贴心地朝上一抖,稳住怀中人的身形。


    怕人在腿上坐不稳似的。


    棠溪生耳尖迅速爬上一层绯红,不过几秒钟时间,这点灼烧感便连带着白皙的后颈脖一起无声烧开了。


    明明没有水。


    但有一道名为“水煮鱼”的菜肴新鲜出锅了,嘿嘿TvT


    棠溪生这会儿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奈何腿沉得像灌了铅一样,没有办法从这个尴尬的位置上离开,他单手捂脸,开始进行深刻的自我反应。


    难道是刚刚情绪波动剧烈,用力过猛的报应吗?


    棠溪生灵魂出窍的时候,齐思筠没闲着,他伸长了手拿回闲置在一旁的棉签和生理盐水,伏下身,认真地检查那道伤口,进行清洗。


    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棠溪生偷偷抬眼去瞟,发现近在咫尺的人忽然变成了一副灵魂抽离的禁欲状态,他伸手戳了戳齐思筠。


    但是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经过训练的人类,大腿和腹部肌肉是挺……


    ——嗯?!


    棠溪生感受到了大腿根部某样不同寻常的东西,旁若无人似的举行起了升旗仪式,令他这个当事人难以忽视。


    鱼不懂。


    鱼大受震撼。


    棠溪生唰的扭头,看向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齐思筠将棠溪生那只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面不改色,嗓音沉沉,“别动,我给你上药。”


    检查完毕。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门砰的打开。


    “阿生,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合适的衣……”赵清舒看着椅子上两道交叠的身影,瞪圆了眼睛,“噫,齐——学长?!”


    门砰的关上。


    但并没有完全关上。


    因为门早就被棠溪生使用暴力破坏了,此刻还在嘎吱嘎吱乱叫,活似许多道半死不活的、破防的背景音,但其中夹杂着意义不明的水声……


    暧昧得难以言喻。


    “阿生原来你和学长认识哈哈,早说你们认识我和部长就不用这么客气当什么中间人了啊哈哈哈——”赵清舒瞬间用手捂住脸,跑回了后台通道,只撒下一串随风飘零的文字,“打扰了,你们继续!”


    第36章 上岸的第36天


    继续。


    继什么续,继续什么?


    低声些,这难道很光彩吗?!


    棠溪生来不及管赵清舒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多少,他摆摆腿,试图从齐思筠的大腿上逃离,还没能如愿扭头转身,就立刻觉察到一股阻力传来——


    他的脚踝被握住了。


    隔着薄薄的布料,骨节分明的五指狠狠施力,指腹重重摩挲了几下,简直就像在提醒着棠溪生什么似的,不用看都能知道:那块肉很快就要泛起红晕了。


    很明显。


    这是某某某不准他擅自离席的意思。


    棠溪生佯装扑腾了两下,忽然娇弱得宛如一朵风吹就倒的玫瑰,音量骤然拔高,“齐思筠,你、你快放开我!”


    齐思筠轻轻一挑眉,呼吸喷洒在棠溪生颈侧,“小生,我如果偏不放开呢?”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恶劣。


    虽然只是上个药而已,但这一刻,他就是不想放手,不想放开怀里的人。


    棠溪生作乖巧状,眼眶瞬间红了一圈,“不想放开可以呀,那你不要这样抓着我的腿,好难受的,我刚刚受了伤,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了……”


    原来可以不放手吗?


    齐思筠听到这饱含哀求语气的话,身形一愣,反倒缓缓松开手。


    棠溪生的嘴角微微一弯,眼里流转着一抹计谋得逞的狡黠之光,他伸长左手,揉了揉刚刚被齐思筠握住的地方。


    哼哼。


    小小人类,可笑可笑!


    上岸没多久,他的演技真是磨炼得越发精湛了,谁都识破不了。


    实际上棠溪生连十分之一的力气都没用到,不过是害怕挣扎过猛,可能一脚给小齐思筠给踹废了,他只能劝自己放弃反抗,狠狠蜷缩起脚趾。


    不知道清舒看到了多少,现在这情况,真是连脚趾都没法抠地。


    ……尴尬死鱼了!


    于是棠溪生无师自通地演了一出小戏,好在效果还不错,唯一的观众齐思筠被他成功骗到了。


    齐思筠对着那道伤口皱了皱眉,又紧紧握住棠溪生的右手,很有耐心地说:“乖乖把药上完,不然别想走。”


    乍一听挺温柔的。


    其实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棠溪生感觉自己像被人一网打尽的观赏锦鲤,被迫参加了“奶瓶喂鱼”项目,只能仰起头、张着嘴等待投喂,但落在他身上,投喂的饲料就灵活替换成了非上不可的消毒药。


    鱼好想逃,却逃不掉QAQ


    棠溪生干巴巴地说:“好吧,那你快一点,求求你了。”


    衣服没挑到合身的,还那么倒霉,被一扇破门关了这么久,明明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呢。


    万幸。


    这件衣服没有被他的血染脏。


    “不行,”齐思筠换了瓶碘伏消毒,手头的动作加快,对着空气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小生,你记住,男人千万不能用‘快’来形容。”


    棠溪生感觉手上火辣辣的,没忍住嘶了一声,接着从善如流,“好,全世界最慢的男人,加油哦。”


    齐思筠:“……?”


    话也不是句坏话,怎么从这张嘴里蹦出来就这么怪呢?


    齐思筠给棠溪生清洗完伤口,上好药,刚刚用纱布缠了几圈,打上一个花哨的蝴蝶结,就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门口探出了一颗毛茸茸的栗色脑袋。


    赵清舒两只手分别捂住左右眼,支支吾吾地说:“那个,阿生、学长,我刚刚过来大礼堂的路上,发现外面来了两拨人,应该是找你们的。”


    棠溪生清晰而完整地听到“学长”这一称呼,看了眼齐思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齐思筠所说的“母校”就是江兴大学。


    而那尊雕像,也不是什么撞脸的巧合,应该就是按照齐思筠本人的脸来雕刻的……


    要命。


    那岂不是尴尬中的尴尬王?!


    棠溪生赶紧从齐思筠身上蹦下来,走到旁边的角落去,他呼呼呼朝伤手吹气,像一只默默舔舐伤口的小猫。


    这会儿是真不敢说话了。


    听到那句“阿生”,齐思筠心里像生出一根刺,微妙的扎了一下,跟着棠溪生站起身来,“门外那位,我不知道你名字,总之你先把手放下来,我跟小生没干坏事,他刚刚被关在屋里,开门的时候手受伤了。”


    这一长串话解释完,齐思筠才反应过来,他其实可以直接告诉门外那个人:棠溪生是他的男朋友,不准喊“阿生”这么亲昵的称呼。


    因为双方对外承认彼此身份,本就是恋爱合约的一环。


    齐思筠鬼使神差般的说不出口,反倒因为这一想法而愣神,接上最后半句话,“……我在给他消毒。”


    赵清舒依言放下手,一眼就看到了棠溪生手上包着的纱布,一圈圈白色医用纱布下,隐约透露出血色。


    就连倒在一旁的生理盐水也无形中证明了二人的清白。


    棠溪生眼睫低垂。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安静,饱满的唇瓣本就是淡红色,眼下明显变得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那一点唇珠愈发明显,像娇嫩的花蕾。


    “怎么会这样?!”赵清舒急得捶了两下自己的脑袋,语气满是懊悔,“对不起阿生,刚你说衣服不太行,我就去联系人借衣服了,我不该去这么久的……”


    棠溪生轻轻摇头,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薄唇一张一合,“没事的,门是我开的,你不要自责,我马上就好啦。”


    确实。


    万一再早点碰到水,伤口就愈合了,指不定能把齐思筠吓晕过去。


    赵清舒啊了一声,只当棠溪生在安慰自己,表情越发愧疚,“抱歉阿生,真的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


    “真的没事呀,”棠溪生见状只好转移话题,求助似的看向齐思筠,“齐思筠,你们是不是要聊晚会的事?你们说,我听着呢。”


    他猜到另一个主持人由谁替补了。


    只可能是突然出现在这里,歪打正着帮他脱了困的齐思筠。


    齐思筠根据之前孙成礼透露的信息,串联起前因后果,朝赵清舒交代道:“下次不要留小生一个人在密闭空间里……算了,没有下次。”


    赵清舒忙不迭点头,“好的学长。”


    齐思筠:“你应该是这一届学生会的干事,跟着孙成礼做事,专门负责晚会这部分工作的?”


    赵清舒不明所以地应道:“是的学长。”


    齐思筠:“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小生?”


    “没问题学……哎?”赵清舒挠了挠脑袋,看了眼不远处的棠溪生,实话实说,“我们是今天认识的,准确来说是不久之前。”


    今天。


    不久之前。


    这意味着棠溪生出来如此短的一段时间里,不仅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还让人水灵灵的喊上“阿生”了。


    这交友进度得是拉了八倍速吧?


    齐思筠大脑飞速运转,脸色说不上好看,但眉梢莫名翘起了骄傲的弧度。


    小猫果然是小猫。


    小猫说去玩结果悄悄来到他的学校,小猫不到半天就从别人那获得称号,小猫受伤不自觉上药还在又跑又跳。


    坏猫,坏猫。


    “门坏了,麻烦你去物管那里报修一下……算了,你还是找别的负责人去吧,等这边工作忙起来,八成走不开,”齐思筠掐了掐眉心,把脚边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你叫什么名字?大几了?什么专业?”


    这语气实在太像学生会招新面试了,赵清舒当即立正,瑟瑟发抖,“报告学长,我叫赵清舒,今年大二,数学专业。”


    哦。


    那个前不久他夸下海口说要“记住”的,很会搬救兵的学弟。


    这会儿见到真人了。


    齐思筠终于想起来外面还有人等着,大发慈悲地问道:“外面什么人,校领导挑这个点儿打进来了?”


    “不是不是,领导还在忙别的,估计晚点才派人过来盯彩排,”赵清舒疯狂摇头,仔细回忆刚才跑出去看到的场景,“学长,好像有一位是你家的管家,另一个好像是外卖员,那个,你们有空出去见一下吗?”


    “行,走吧,”齐思筠应了声,转向棠溪生,略微一抬下巴,“小生,出去了。”


    许管家来这里干嘛?


    棠溪生忽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跑到齐思筠身边,开始咬耳朵,“齐思筠、齐思筠,许叔来学校里干嘛呀?是家里出事了吗?”


    家里。


    这个不带任何前缀的说法,实在是令人愉悦。


    齐思筠看了眼棠溪生身上大得离谱的西装,勾起唇角,低声解释道:“小生,学校试衣间的衣服太少了,你身上这件不太合适,估计其他两位女主持人也挑不到合适的衣服,所以我喊许叔把家里那些能穿的礼服都带过来了。”


    “基本都是我姐买的,还有些她原本打算送朋友的,什么尺码都有。”


    得知家里没事,衣服有了着落,棠溪生霎时双眼放光,小声欢呼:“好耶!”


    齐思筠伸出手,想摸摸棠溪生的头,“有这么开心吗?”


    “有,”棠溪生在通道里开启灵活闪避模式,“就不给你摸!”


    齐思筠继续用手逗猫,眼神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宠溺。


    赵清舒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眼落在后面齐思筠和棠溪生,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气氛微妙,像是有一种天然的磁场,令人难以插入其中,更不忍心出声打断。


    “乌拉乌拉,乌拉拉乌拉——乌拉噫呀哈,乌拉乌拉——”


    突然响起的铃声轻而易举就做到了这一点,棠溪生和齐思筠的脚步一滞,打闹停止,他们齐刷刷看向赵清舒。


    赵清舒赶紧回头,接起电话,“喂,学长?”


    孙成礼在电话那头问:“怎么样,接到人了吗?师兄说衣服他搞定,其他两位女主持人已经选好礼服了,你赶紧带他们过去。”


    赵清舒答:“正好遇到,好的学长。”


    “……那就先这样啊,你先招呼着点儿,我等下过去,拜拜。”孙成礼又嘱咐了几句,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


    赵清舒带着齐思筠和棠溪生来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停车位,伸手一指眼前的房车,“学长,就是这里。”


    毫无疑问。


    这辆房车就是许管家开来的,拿来存放礼服的可移动型独立空间。


    离开了大礼堂范围,齐思筠手机信号瞬间满格,这会儿响个不停,其中就有许管家打来的电话以及罗宋的消息,他简单扫了两眼,给许管家回复了一条消息。


    [SY]:来了许叔。


    齐思筠望了一眼,没看到许管家,于是跟赵清舒说:“辛苦了,主持稿我都有,小生这边我来负责,包括挑选衣服、熟悉稿子和定点,出了问题我负责——礼堂估计要进人了,你先去忙别的事吧。”


    “好的,学长、阿生拜拜,等下再见哦。”赵清舒摆摆手,听话地走了。


    “清舒拜拜。”棠溪生举起缠着纱布的爪子挥了挥,目送赵清舒离开。


    齐思筠见赵清舒走远了,这才皱起眉头问:“小生,你右手都这样了,还能拿得稳话筒吗?”


    棠溪生眨了眨眼,“能,我还有一只左手呀。”


    对于鲛人来说,左右手都可以熟练使用,没有任何功能性的区别。


    们人类难道只有右手吗?


    笨蛋。


    齐思筠依旧觉得不放心,“我比较害怕你的伤口裂开,要不然我打个电话,喊他们等下试一试固定点位,用话筒架?”


    就算是靠嘴报幕,轮到下一个表演者登场的时候,主持人也得上下走动吧。


    哪有人在台上傻站着不动的?


    棠溪生坚定地摇头,“不要,我答应了清舒要帮忙的,你不准给我开小灶,而且现在时间这么紧迫了,我拒绝。”


    齐思筠欲言又止:“可是……”


    棠溪生左手捏成沙包大的拳头,振振有词:“齐思筠,正如男人不能说‘快’一样,男人也不能说‘不行’,在这件事上,我不允许你忤逆我!”


    “那倒也是,听你的,”齐思筠扶额苦笑,最终很有心机的妥协了一半,“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棠溪生疑惑道:“什么呀?这个要求包括在恋爱合约里面吗?”


    齐思筠郑重其事地点头,“对,包括在恋爱合约里,从现在起新增一条——你不可以伤害自己,尽量不要受伤流血,还有,如果你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陪你去医院。”


    棠溪生掰着手指数了数,瘪瘪嘴,“你数学好差哦齐思筠,说了一大堆,概括出来明明是三条要求。”


    虽然这些要求都是为了他好,但是,请不要把鱼看扁了!


    棠溪生扁扁地看了回去。


    齐思筠当即冷静地反驳:“小生,我大学本科是人工智能和金融双学位,你确定要说我数学差吗?”


    双学位。


    好像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呢。


    棠溪生听不懂,决定脱离物理层次,转用魔法攻击来取胜,贴在齐思筠耳边轻轻喊道:“时、雨、老、师。”


    这一声简直振聋发聩。


    对于一个coser来说,在大学校园里被人喊cn,无异于脱光了c服在漫展上裸奔……


    这种一拳捣碎了次元壁的感觉,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时雨老师顿时哑火了。


    棠溪生不依不饶的重复道:“时雨老师,你网上粉丝这么多,现实还是双学位,好厉害呀。”


    时雨老师很没有脾气地闭上了双眼,试图让往事随风飘走。


    他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下好了,被某只亮出爪子的坏小猫华丽反击了。


    “小生,我刚刚想通了,”齐思筠睁开眼睛,亲手为自己扣上了一顶“莫须有”的帽子,“我的数学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确实是三个要求,求你答应我。”


    “嗯嗯,好,”此等小事棠溪生自然没放在心上,转头时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的黄衣外卖小哥,伸手拽了拽齐思筠的衣角,“齐思筠,那个人好像在看你耶。”


    鬼鬼祟祟的,从他们刚才走到停车位之前,还在拐角处的时候就在看了。


    好奇怪。


    “我看到了,小生。”齐思筠低头,发现手机屏幕上正好显示有一通未知来电,结果还没接通就挂断了,同时弹出一条取餐短信,“应该是来送肯爷爷外卖的。”


    肯爷爷?


    貌似是一家特别好吃的快餐,但大概会被王婶认为又不好好吃饭。


    本来还想着哪天偷偷去吃一次呢。


    棠溪生摸了摸微瘪的肚子,眼前一亮,“是你点的外卖呀?”


    “嗯,等我一下,”齐思筠跑去外卖柜取了餐,走回来以后低头看了眼手机,把保温袋递给棠溪生,“许叔回我了,走,去车上吃。”


    棠溪生一脸懵地接过外卖:“谢谢——诶,不对,你拿给我干嘛?”


    “就是专门给你点的,”齐思筠的语气很淡定,“你不是很想吃吗?”


    “你这个人好奇怪呀。”棠溪生挪开视线,嘴比钢筋还硬,不解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吃了?”


    他分明就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的。


    悄咪咪脑补的事情,怎么能叫很想吃呢?


    齐思筠直接模仿棠溪生张开五指的动作,甚至单手插起腰,语气更是学了个十足的像,“v我50。”


    “我知道了。”棠溪生像是不忍直视齐思筠这忽然抽风的动作一般,他猛然低头,一脸严肃地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用户098741]:[转账]请收款50.00元


    [用户098741]:拿着拿着.jpg


    齐思筠开始头脑风暴。


    齐思筠决定放弃思考。


    原来无关肯爷爷的鸡,无关这个每周都在翻出新花样的梗,也无关他本人和他的钱……


    ——是真想挣这区区五十块钱啊?!


    [SY]:[已收款]50.00元


    [SY]:感谢咪的投喂,喵:D


    第37章 上岸的第37天


    棠溪生只是浅浅削掉了银行卡余额的一层皮,把原本属于齐思筠的钱转了回去,不觉得自己做对或做错了,甚至看不懂齐思筠在咪什么喵。


    但他还是心安理得接受了这句感谢。


    因为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在别人身上花钱,体验到了不同寻常的滋味。


    最关键的是,虽然钱在他们两个之间产生了一定的流动,但总资产并没有少。


    这种感觉……


    简直超棒的好不好?!


    棠溪生觉得转账功能特别好玩,看了眼齐思筠,又伸手戳了戳微信界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齐思筠,我还想……”


    羊毛出在羊身上。


    他还想给齐思筠打钱!


    “小生,等一下再玩,随便你转多少给我都无所谓,”齐思筠表情有些无奈,语气却很柔和,“许叔刚没在房车上,现在回去了,我们先去找许叔吧。”


    棠溪生自然没有异议,“好呀。”


    走了没几步,齐思筠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单手扣住了棠溪生那只看起来一折就断的手腕,继而变了姿势,整个手掌悄无声息地下滑,五指收拢。


    两个人瞬间十指紧扣。


    棠溪生感受到掌心突如其来的温度,惊得心头一跳,当即睁大了双眼,“齐思筠,你干嘛?!”


    还以为要打他呢。


    吓得鱼差点不会呼吸了。


    棠溪生一边说话,一边踮起脚,试图把手举高,不让齐思筠触碰。


    “不干嘛,忽然想行使一下身为男朋友的正当权利。”齐思筠把棠溪生的手压低,交叠的双手下放到正常高度,很严肃地说:“小生,‘牵手’这一项内容是包括在合约内容里的,是情侣之间正常的互动,不可以反悔。”


    最后五个字的字音咬得格外重。


    他们的恋爱合约是口头约定,没有白纸黑字写明,按理来说,他这个甲方怎么编造细枝末节、添加要求都没问题……


    只要良心不痛就行。


    齐思筠用另外那只没牵着棠溪生的手,摸了摸左边胸口,仔细体会了一番。


    嗯。


    何止不痛,简直心跳砰砰加速中。


    比赶due刺激,还有益于身心,正是他工作之余进行放松的不二之选呢:D


    因为棠溪生脾气很好,除了某些时刻会突然生闷气,其余时候基本不会提反对意见,和某些工作场合上听不懂诉求的预制人一对比,沟通起来顺畅多了。


    遇见了天选乙方,齐思筠第一次觉得作为甲方很爽。


    “原来是这样。”棠溪生作为一条拥有契约精神的好鱼,听到这番话以后不疑有他,很大方地说:“那你牵着吧。”


    鲛人的体温偏低,即使是夏天也能保持身体的清爽,这样十指交缠,反而让他汲取到了一丝温暖。


    大概是齐思筠的体温传递过来了。


    棠溪生试探着动了动大拇指,轻轻挠了下齐思筠的掌心,忽然心生疑惑。


    根据恶补的知识,通常来说,两个人类成为彼此的对象以后,无论马路多宽,走路都要挤着走,更有甚者会往一边倾斜,挤得另外一个人无路可走。


    这种走路姿势美其名曰“亲密”。


    棠溪生觉得对他来说还是太奇怪了。


    况且他并非当初从海滩边刚刚上岸,还不太适应人腿的时候,其实齐思筠根本没必要和他手牵手,像安了吸铁石似的。


    这样突兀的牵着,不太像是在扮演甜甜蜜蜜小情侣……


    反而好像导盲犬和盲人哦o.O?


    本着做出色乙方鱼的强大信念感,棠溪生晃了晃脑袋,把这突如其来的联想给甩出脑海,硬生生憋住了笑容。


    他没有经受过严格的训练。


    但现在肯定不能笑。


    齐思筠没有注意到棠溪生的表情,努力克制上扬的嘴角,结果根本控制不住。


    二人各怀心思,仿佛脑海里趴着邪恶的小魔鬼,但都努力压制着唇角,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牵着手走进了房车。


    许管家作为房车里唯一的人,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鞠了一躬,“少爷,少爷的朋友好,刚刚两位女主持人挑好礼服,现在已经去试穿了。”


    齐思筠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许叔,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棠溪生跟着点头,“麻烦你了,许叔,谢谢你。”


    “二位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许管家看了眼棠溪生手里的外卖袋,又盯了几秒二人的手,说完便自行退了出去。


    房车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空调尽职尽责地运转着,朝房车内部输出冷气,空气凉嗖嗖的。


    棠溪生第一次见到房车,当即撒开了齐思筠的手,好奇地四处张望,“哇,会移动的房子可真厉害!”


    齐思筠心不在焉地接话:“小生,你要是喜欢的话,家里还有几辆其他样式的房车,你回去挑,改天我可以开车带你出去露营。”


    他指节微微弯曲,看了眼右手,眼神控制不住地追随着棠溪生移动,双眸中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算了。


    追人是一项技术活,不能急于求成,眼下最重要只有小生的感受。


    天大地大,开心最大。


    齐思筠如此想着,面色逐渐恢复平静,活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狗狗。


    露营。


    听起来就很好玩!


    棠溪生嗯嗯两声,答应下来,表情是说不出的满意。


    房车的内部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本最里面该放床铺的位置只有几排衣架,头顶灯光铺洒在展开的小桌子上,明亮而干净,令人感到舒适、温馨,生出一种别样的归属感。


    棠溪生还在伸长脖子到处看,正准备开口说话,然而肚子抢先一步,发出了咕的一声,他抬起眼睛,偷偷去瞄齐思筠。


    唔。


    肚子真的很不听话,又又又丢鱼脸了!


    ……不过,齐思筠好像没听到?


    齐思筠直接用行动去掉了棠溪生心里的“好像没”三个字,他接过外卖试了下温度,然后拆了保温袋,把东西一样样摆在桌上,油炸食品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棠溪生移开视线,悄咪咪吞口水。


    他才没有很想吃。


    “事已至此,”齐思筠下巴朝着桌面轻轻一点,贴心地将吸管插在可乐里,递给棠溪生,“先吃饭吧。”


    棠溪生立刻接过可乐,眼睛弯成月牙形状,“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才患上的尴尬症霎时无痛自愈了。


    此时此刻,棠溪生就像是幼儿园放学后想出去玩,却被家长半路拦截的小朋友,一腔热情没有被浇灭,反倒因为路上遇到的新鲜事物变得更加亢奋。


    这可是齐思筠的馈赠,更是来源于肯爷爷品牌的特色美食。


    ——特级美味呀特级美味!


    棠溪生抱着可乐喝了一大口,摇头晃脑,表情变得十分满足,就在一刹那,仿佛灵魂都受到了涤荡,人格得到了升华,然后他打了个无声的嗝。


    理智悄悄回笼了。


    棠溪生挑了个看起来能坐的地方坐好,看了一眼桌面,恋恋不舍地放下可乐,“齐思筠,那我的衣服怎么办?我还没开始选呢,感觉时间有点儿来不及。”


    晚会的进度似乎落下了很多,属于自己那部分的工作没有完成。


    但这杯“快乐水”简直自带强控,只喝上冰镇的第一口,便释放出了全杯的无穷魅力,像诱惑他钻进肯爷爷的怀抱里……


    棠溪生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不能看。


    这玩意儿实在上头!


    齐思筠在棠溪生身边坐下,见人这副模样,三言两语就做了主,“你先安心吃,等下吃完了我给你挑衣服。”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暂且相信你能当好掌控时间的魔法使,”棠溪生突发中二病,言语间戴上透明手套,然后开始嚼嚼嚼,“……你也吃。”


    他顺手递给齐思筠一只鸡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因为咀嚼鸡肉,棠溪生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就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松鼠。


    “不用,你吃,我之前吃过了。”齐思筠对上那双盛满星光的桃花眼,露出浅浅一笑,婉拒了棠溪生的好意。


    他拿起一张纸巾,替棠溪生擦掉了唇角的油渍,动作无比自然。


    “谢谢你呀齐思筠,”棠溪生道谢完毕,慢条斯理地啃着蛋挞,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食物就是要分着才好吃呀,我以前和爹……嗯,和爸爸妈妈还有朋友,我们都是一起吃饭的。”


    齐思筠敏锐地捕捉到“爹”字,总感觉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封建气息,他眉梢一挑,心里有几分疑惑蔓延开来。


    人的口头习惯很难改变。


    孩子会这么称呼自己的父母,八成是因为家里人的特殊要求,现在居然还有父母要求孩子称呼自己为“爹”和“娘”……


    这是给他干到哪个朝代来了?


    棠溪生抓着鸡腿,往齐思筠嘴边送,他一个没留神,小指擦过了柔软的唇瓣。


    透明手套带来微凉触感,如同不经意间拨弄心弦,齐思筠怀揣着疑惑之心,下意识咬住了送到嘴边的那只小拇指。


    反应不可谓不快。


    “啊,”棠溪生当即吃痛的叫了一声,反手就把鸡腿捅进了那张作为罪魁祸首的嘴,“你干什么?!”


    慌乱之中,他甚至没忘记抓起两根薯条,放到嘴里嚼嚼嚼。


    齐思筠一脸懵然地收拢眉峰,试图把那根夺命鸡腿扯出来,“#%*&^……?”


    他没注意第一口咬到的不是鸡腿。


    棠溪生隔着手套往小拇指上吹了口凉气,捏住近在眼前的半边脸蛋,“不可以呸!我不准你把鸡腿吐出来,不能够浪费肯爷爷的心意!”


    齐思筠:“^&\%#+*……?”


    棠溪生听不懂,但捏着齐思筠脸蛋的那只左手,手法活似在搓面团,“我都没怪你咬到我小拇指,你凭什么怪我动作太粗暴?认命吧小竹子!”


    “小竹子”作为新昵称还算正常,不正常的是能读懂他脑电波的棠溪生。


    ……这个设定真的合理吗?


    “%*+#&\……”齐思筠瞳孔地震,嚼了两口就迅速把鸡腿拔出来,恢复了说话的权利,“不好意思小生,不过我刚刚都没说出来一句话,你居然听得懂,难道你会读心术?”


    棠溪生撒开手,把嘴里的薯条咽下去,诚实道:“我没有读心术哦。”


    在那个独属于他的、奇怪的直播间里,全场观众倒是可以读他的心。


    齐思筠拆穿了他不是哑巴,必然是看了那场澄清直播的,至于有没有看出来这个对外公开的秘密嘛……


    还真不一定。


    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我惊讶,怎么会?好神奇。


    未经实践的三字经箴言萦绕在舌尖,棠溪生桃花眼扑闪两下,小声吐字:“兴许是我跟你相处久了,比较了解你呢?”


    神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确实,你说的对,小生。”齐思筠点点头,埋下头三两下就把鸡腿肉啃完了,又抬首肯定道:“我们朝夕相处这么久,还住在相邻的房间,亲密程度堪比我大学室友,你肯定更加了解我了。”


    棠溪生被齐思筠吃鸡腿的速度惊呆了,差点把刚拿起来的番茄酱挤飞出去。


    他迅速卸力,收了手里的神通。


    然而抢救失败,番茄酱还是垂下了腰,发出无声的控诉,棠溪生只能跟它大眼瞪没眼。


    齐思筠眯起眼睛,唇边晃出一抹莫名自信的笑容,将棠溪生关于父母称呼的事抛在了脑后,他转动着手里的鸡腿骨头,视线逐渐模糊,开始沉浸式发呆。


    你说这根骨头怎么就长得这么有艺术价值呢?


    就因为是小生亲手喂他吃的吗?


    不得了。


    这么珍贵的东西必须得拿回去好好研究,等他哪天把它做成标本,收藏保存。


    等到齐思筠回过神来,就发现面前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都消失殆尽了,虽然他不是第一次看棠溪生吃饭,但还是感到震惊——


    这种吃法符合原始动物捕猎后进食的暴力美学,既优雅又狂野。


    动人心魄。


    齐思筠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棠溪生,从那双清澈的眼看到两瓣柔软的唇,喉结轻滚,“……想吃。”


    罪过。


    竟然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你不是说‘吃过’了吗?”棠溪生舔舔唇角,抬眸看向齐思筠,“我还分了你一根鸡腿呢,这会儿又饿了,只能说明你没有吃饱。”


    齐思筠不置可否,“差不多。”


    不过其实并非由胃部反映出的、在生理意义上的饿,而是另一种层次的“饿”。


    齐思筠鬼迷心窍般伸出手,然后用指腹替棠溪生擦掉了唇上亮晶晶的油渍。


    “谢谢你,齐思筠,”棠溪生对着齐思筠露出一个微笑,“你真是个好人呀。”


    唇瓣张张合合,那颗唇珠洇着些许水光,因刚才的擦拭而晕开一抹更艳的红。


    ……分明没怎么用力。


    在这一刹那,齐思筠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张还算不错的脸,但都早已黯然失色,而面前这一张脸,令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无比贴切的成语——


    秀色可餐。


    齐思筠为该词语在今天得以具象化而感到骄傲,抬起手在棠溪生头顶乱揉一通,深吸一口气,“小生,你头发乱了。”


    棠溪生迅速护住已经炸开的发顶,大声控诉,“齐思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把我头发搞乱的,实在是太坏了!”


    “对。”齐思筠轻轻笑了下,帮棠溪生整理好一头长发,抚平那根趁机炸开的呆毛,居然直接承认道:“我就是很坏。”


    其实乱的根本就不是头发。


    他道心不稳了。


    第38章 上岸的第38天


    “你怎么了?”棠溪生迅速摘掉手套,模仿着从网上学来的、测体温的动作,将手背贴在齐思筠额心上,眉头微皱,“好像没有发烧,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哪有人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坏的?


    连装都不知道装一下。


    笨蛋。


    对于鲛人来说,人类的体温始终更高,棠溪生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好一通乱摸,将齐思筠的发丝揉得乱糟糟的,他还没在心里走完吐槽流程,就被对方一把摁住爪子。


    啊呀。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真是一不小心就被人类给制裁了。*


    陆地生物果然都很狡猾!


    棠溪生忽然生出万千感慨,感受着覆盖在上方的另一只手,发现温热中略带湿意,觉得有趣极了,他看向齐思筠,懵懂且缓慢地眨了两下眼。


    像一块无辜闯进烤箱后,还不清楚自己最终该去往哪一家甜品店的小蛋糕。


    “我没发烧,更没说胡话,”齐思筠摇了摇头,将棠溪生那只手牢牢锁在掌心,“你不用担心。”


    棠溪生轻而易举地从齐思筠掌间挣脱出来,巧妙地打了个直球,“对,我是在担心你,但你怎么能证明自己没事呢?”


    语气将信将疑。


    掌间的柔软触感陡然抽离,齐思筠这才猛地回神,他将桌上的废弃纸盒揉成球,丢进垃圾桶里,接着三下五除二就将桌子上的战局收拾干净了。


    “小生你看,我还能……”齐思筠扫了眼已然变整洁的桌面,眼神略显茫然,“呃,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家务?”


    做。


    都做点好啊。


    “别惦记你那家务了,房车不是房子,是车,”棠溪生拔高音量,在齐思筠眼前如同唤魂一般疯狂晃手,“我们两个替补主持人加入,晚会肯定会加一场临时彩排,时间很紧张。”


    他反客为主,用完好无损的左手牵起齐思筠的手,抬起来指了指衣架。


    棠溪生理直气壮地说:“你刚刚说好帮我挑衣服的,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心动不如行动!”


    好好好。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竟然已经进化到了一边玩抽象一边打广告的程度。


    该说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吗?


    真是越相处,越觉得投缘,简直可以随时随地大小变呢:D


    齐思筠顺势改换成十指交叠的姿势,不甘示弱似的握得更紧,嘴角止不住地上翘,“说好要帮你选衣服,怎么可能会不选?肯定是现在就选。”


    一个成功的男人显然是要搞事业的。


    不过他的恋爱脑暂时摘了,现在是无脑喜欢棠溪生。


    所以,双线并进也未尝不可。


    万一情场和职场都得意了呢?


    齐思筠牵着棠溪生,走到那几排衣架前,就这么短短两步路,往那一趟都多余了,却硬生生被他们两个人走出了一种独属于红毯的氛围感。


    bgm还得放《婚礼进行曲》。


    齐思筠用另一只相对孤独的手,撩起每一件精心打理的礼服,骨节分明的手点在上方,划过质感极好的各种面料。


    纯黑的、有暗纹的、带亮片的、丝绒拼料的、局部是古风刺绣的……


    各式各样的礼服令人目不暇接。


    棠溪生视线跟随齐思筠的五指移动,暗地里数着衣服的数量,从数得清到数不太清,他的神情逐渐呆滞。


    总感觉有关衣服的环节都跟鱼犯冲。


    不管是挑衣服还是试衣服,光是在旁边看着,他都快要一命呜呼了!


    幸好。


    现在有人能当他的内援。


    棠溪生选择困难症即刻发作,勾起手指在齐思筠手心里挠了两下,“你快选,我不挑的,比我身上这件好看就行了。”


    掌心传来的触感如同猫爪轻刨,齐思筠要拿衣服就没办法继续牵手,恋恋不舍地松开,“小生,麻烦你搞清楚一件事。”


    棠溪生顿时抬眼叉腰,下巴朝着半空一抬,“什么事,还要本殿下亲自了解?”


    间歇性中二病,大爆发!


    “殿下,您长得很漂亮,就算是不穿衣服都非常好看,”齐思筠适应良好,接受了这种奇怪的设定,将拿下来的礼服在棠溪生身上比划,“这件不行,大了点儿……我记得之前有一件做错了,正好小一码,样式还不错,你应该能穿。”


    不穿衣服?


    们人类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之心啊?!


    “不行,那是真的太坏了。”棠溪生想起了刚上岸时一丝不.挂的窘境,耳根发红,立刻反驳:“谁都不可以不穿衣服!”


    这颗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偶尔有时候,真是丢了“小脑袋”,只剩瓜子。


    ……怎么就听不出是赞美呢?


    算了。


    跟一个实心眼的小朋友计较什么。


    “小生,你说的很对。”齐思筠为某条鱼奇异的脑回路所折服了,既无奈又好笑地附和道:“衣服当然要好好穿,不然走到大街上就是耍流氓了。”


    “对的呀。”棠溪生满意地点点头,眼神示意齐思筠继续为他挑衣服。


    齐思筠顺利接收到这一信号,迅速将手里这件衣服挂回去,再找新的,终于在茫茫衣海中找到了一件特别的礼服——


    这件礼服纯黑色打底,两边衣领上各有一抹深蓝色,衣服上大面积、不规则地分布着许多渐变亮片,如同星光,勾勒出类似于半条鱼尾的形状。


    与其说是特别,倒不如说是特别适合棠溪生。


    命定的旋律当头笼罩下来,棠溪生凝望着这件天选之衣,几乎看呆了,上下两瓣嘴皮子一碰,愣是发不出任何声响,他攥着衣角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太兴奋了可不好。


    如果鱼尾巴没有变成人腿的话,现在肯定会到处乱拍,溅起大大小小的水花。


    可惜现在不能抱着尾巴玩TvT


    棠溪生激动之余还感到有点难过,周身呈现出一种明媚而忧伤的气质。


    “看起来很合适,完美,”齐思筠再次往棠溪生身上比划了下,一笑就露出了那颗很有少年感的小虎牙,“快拿着,换上试试。”


    棠溪生扑上来,一把抱住了衣服,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齐思筠,“你的意思是,我真的可以穿着它上台,并且拥有它吗?”


    莫名委屈巴巴的。


    就像在幼儿园被坏孩子抢走过小熊玩具,又不敢告老师的模样。


    “是你的就是你的,有我在,谁都抢不走,”齐思筠不知怎的想到了拆门那件事,语气变严肃了些,“小生,我明天就按照这里所有款式,再定一套你的,反正花不了多少钱。”


    他不久前才暗中发誓,要教会棠溪生“如何爱自己”,而“配得感”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门必修课……


    要让棠溪生觉得“一切都值得”才行。


    齐思筠想着想着,就又给自己上了没必要上的强度和难度。


    棠溪生抱紧手里的礼服,摇了摇头,“谢谢你呀齐思筠,但是我目前不需要别的礼服了,我最喜欢这件。”


    这件衣服亮闪闪的耶。


    ——和他尾巴一样好看!


    齐思筠再次问道:“真的不需要吗?”


    棠溪生忙不迭点头,“假嘟不会变成蒸的,尊嘟是蒸的。”


    “那就听你的,先不买了,等你有更喜欢的款式再说,”齐思筠被棠溪生逗笑了,靠在一旁,随意地抱起胳膊,“赶快换上吧,小生。”


    棠溪生脱掉那件偏大的、略显滑稽的西装,整个人瞬间变得贵气了不少。


    齐思筠轻轻地说:“脸在江山在。”


    棠溪生没听清,“什么?”


    齐思筠直言道:“夸你好看。”


    “谢谢。”棠溪生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不说话了。


    齐思筠翘起唇角,就这么看着棠溪生换衣服。


    棠溪生一点都没有被人盯着的自觉。


    亮片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发尾泛着淡蓝的光,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优雅的弧度,显得无比梦幻、高贵。


    只不过有半数头发卡在了衣服内侧。


    “嘶……怎么卡住了。”棠溪生艰难拧身,试图抬手,但项链和衣服都在无形中限制他的动作。


    齐思筠为棠溪生解救出夹在缝隙的长发,整理衣领,调整好项链的位置,然后他从身后的抽屉里摸出了几个小盒子,摆在桌面上,一字排开。


    什么东西?


    看起来好有质感的样子0.0!


    棠溪生按耐住内心的好奇,看起来很见多识广地猜测道:“这是饰品吗?”


    齐思筠点头,“对,真聪明。”


    人类不会幻术,通常来说,大家穿衣服不会单纯的套上就完事,超前的智慧赋予了他们许多新穿法,比如叠穿、正反面换着穿、把衣服扎进裤子里穿……


    很多人衣服上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品,但是都怪好看的。


    没想他一条鱼也可以用上饰品了呢。


    想想就很激动!


    棠溪生兴奋地搓手手,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伤口还没有沾水,无法自动愈合,他瞬间嘴角抽搐,倒吸一口凉气。


    ……就说兴奋过头会出事吧QAQ


    棠溪生泪眼汪汪。


    棠溪生扭头,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齐思筠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正低头打开所有盒子,让棠溪生看里面的胸针,“小生,你挑一个喜欢的。”


    棠溪生扫了几眼那一排胸针,捕捉到其中最特别的两个,反问道:“齐思筠,你等下不用换衣服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没头没脑的。


    齐思筠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主持人上台前都要做发型,换礼服,必要的话还得化妆,我也不例外的。”


    回答仍然很耐心。


    “原来是这个样子,”棠溪生了然地点点头,语气夹杂着一丝抱怨的意味,“我们都要上台,你怎么不让我把你的胸针一起选了?”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戴胸针的话,会显得他搞特殊。


    他才不是一条邪恶的鱼。


    从来没有人问如此细节的问题,齐思筠明显愣怔了一下,“我随便用一个就行,以前当主持人的时候都是这样。”


    所以用哪个都无所谓。


    他早就习惯了。


    “不行,我帮你选。”棠溪生态度很坚定,气场超足地命令道:“朕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以前朕就是天子,在这等小事上,朕不允许你忤逆朕!”


    很好。


    非常有觉悟。


    这是提前进入cosplay的状态了。


    齐思筠轻轻挑眉。


    具体表现为棠溪生开始抽象的cos,他无条件陪着棠溪生进行一些扮演play。


    不过……真的好可爱。


    齐思筠趁机捏了把天子鱼的脸蛋,笑得很宠溺,“谢主隆恩,不知道皇上刚刚通过那几秒的巡查,挑好两位胸针下属没有?哪个是你喜欢的,哪个是属于我的?”


    挑完衣服以后,选择困难症发作的棠溪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现在是钮钴禄氏棠溪生!


    而钮钴禄氏棠溪生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你用这个海蓝宝的,我用那个祖母绿的,”棠溪生毫不费力地选好了目标,很有礼貌地发号施令,“齐思筠,麻烦你帮我戴上。”


    他说完就抬起下巴,白皙的颈脖上肌肉紧绷,线条修长而流畅。


    “嗯,我帮你戴。”齐思筠应了一声,在棠溪生面前垂下头,拿起祖母绿胸针。


    这枚胸针是竹子形状的,下面有一条金色的流苏,将首尾相连,很有设计感。


    齐思筠将蝴蝶扣打开的时候,手一如既往的稳,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这绝对不能怪他多想。


    棠溪生不久之前才喊过一声“小竹子”,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这真的太容易造成误解了。


    选中这枚胸针,再戴在身上,就像指名点姓要他陪着。


    齐思筠轻轻按住某条乱动的鱼,“……小生,别乱动,我怕伤着你。”


    “好吧,听你的,”棠溪生乖乖地答应下来,下一秒就僵成了一块钢板,“我就是有点儿紧张。”


    齐思筠:“紧张什么?”


    “嘿嘿,”棠溪生笑得莫名其妙,“就不告诉你~”


    其实是因为接触到新事物。


    他很兴奋。


    “好,那就不说。”齐思筠莞尔,盯着面前的礼服不知在想些什么,瞳色略沉。


    某条被服务的鱼毫无自觉。


    棠溪生用左手揉了揉面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然后他弯曲指节,飞快地敲了一下。


    敲击的声音很清脆,很好听。


    果然是颗好头!


    棠溪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齐思筠完成了工作,慢慢直起身子,恢复到了原本的高度,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小生,”齐思筠左手拿着海蓝宝胸针,右手握着棠溪生的手,往自己胸口处放,“轮到你给我戴胸针了。”


    二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齐思筠胸腔随吐字起伏,那只手也跟着振动,低沉的嗓音飘进棠溪生耳中,十分魅惑人心,再有几分功力的话,简直快赶得上鲛人一族的歌声了。


    棠溪生看着眼前的喉结滚动,触电似的缩回手,去抠齐思筠手里的胸针。


    时间不多了。


    他得赶紧完成任务。


    然而,任务是个坏家伙,并不想让棠溪生轻易送走自己:D


    齐思筠眉梢上扬,坏心眼地收拢五指,将胸针和那只送上门来的手完全包裹,他向后一倒,带着棠溪生稳稳坐下。


    许多东西噼里啪啦掉落在地。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棠溪生小声惊呼:“不是戴胸针吗?放开我!”


    他每次都怕把人捏骨折,刻意收力,没想到反而给了齐思筠欺负他的机会。


    看起来就像欲拒还迎。


    齐思筠主动调整姿势,为棠溪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嗓音有些沙哑,“帮我戴。”


    第39章 上岸的第39天


    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还是以这种面对面的姿势,凌乱的呼吸声和狂飙的心跳声交缠,不分彼此,房车中的暧昧气息攀升到顶峰。


    棠溪生整条鱼都傻掉了。


    他挪动屁股,拼命往后缩,伸出那只握着胸针的手,用不算很大也没有很小的力气,推了一下面前的齐思筠——


    结果当然是没推动,他反而被人强拉回来,重新坐稳。


    啊哈哈,太慌了。


    他压根儿就没有认真挣扎TvT


    齐思筠人高马大,宽肩窄腰,尽管黑色短发长长了不少,遮盖住脸部锋利的曲线,整体轮廓稍显柔和,但眼神极富有侵略性,压迫感迎面而来,令人难以忽略。


    连藏起尾巴的鲛人都没忍住抖三抖。


    “不、不要,”棠溪生目光呆滞,躲躲闪闪地不敢看那双眼睛,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我仔细考虑过你的请求了,我似乎不太行。”


    他耳廓迅速泛红,在几秒之内就烧成了一只醉鱼。


    “男人不能说‘不行’,这句话可是刚刚你教给我的,怎么现在不承认了?”齐思筠低低地笑了一声,认真看着棠溪生,琥珀色瞳孔晕开些许微光,“礼尚往来是优秀的传统美德,小生,我之前都帮你戴了。”


    语气竟然有点可怜。


    不过他一条鱼,凭什么要受人类道德枷锁的限制?就因为他现在走路用的和人类一样的双腿吗?


    棠溪生想破脑袋都没想通这一茬,觉得自己很无辜。


    “那我也可以站着帮你呀,不是非得坐在你……”棠溪生声音越来越低,扭头避开齐思筠的视线,“反正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好,很不正当。”


    他尴尬至极,神游天外,莫名联想到了一个看到过的表情包——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jpg


    “小生,”齐思筠轻轻喊出这个昵称,亮出最后的底牌,“我们有为期半年的恋爱合约,目前还是对象关系,从道德层面上来讲,你想对我干什么都是合理的。”


    最后那句话所潜藏的套路太深沉,可谓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由于陈述的人类调换了主语,导致不谙世事的鲛人没什么实感。


    棠溪生微微眯起双眼,桃花眸里流转着一抹睿智的光彩。


    燕国地图还是太短了。


    齐思筠可能发现了异样,想以这个动作来试探他是不是人类,还想利用恋爱合约来钓住他,一步步软化他,直到最后能肆无忌惮地研究他。


    但换而言之,没有证据,就是什么都没发现。


    ——那他藏好尾巴不就得了?


    笨蛋!


    齐思筠没有按照套路回答,令棠溪生紧紧蜷缩的脚趾,放过了即将抠出的三室一厅,他眼眸低垂,转而思考起另一个问题:明明没有问,到底为什么这样都能接上他的脑回路?


    齐思筠果然有点东西。


    隐秘的想法被人轻轻戳破,棠溪生越想越愤怒,立刻大声警告道:“齐思筠,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生气?你生火都没用,”齐思筠把棠溪生的头摆正,笑意直达眼底,“顺带一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辆房车,材料不充足,暂时还生不起火,除非……”


    除非是别的火。


    比如干柴烈火(人为版)之类的:D


    眼下的情势很明朗,唯一的人类试图要求更多,而只沾了半个“人”字的他甚至搞不懂齐思筠在想什么。


    鱼真的很无助。


    棠溪生强行重启智慧的大脑,眼神没有定点地乱飘,“这个事儿呢,我们不是说不办,那么但是,没有说任何一件……”


    他忘词了,微微抿唇。


    “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小生都不愿意帮我完成吗?”齐思筠叹了口气,无情打断施法,“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另外两只手无处安放,他只能顺势搭在棠溪生纤细的腰身上。


    大掌紧贴,如同烙铁一般滚烫,令棠溪生全身的温度逐渐升高,他明显受制于人类,却不敢一巴掌呼上去——


    这是活生生的人。


    是上岸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是目前的合约对象,是用心照顾他的室友……不是那个随时可以停下,氪点金就能重新加载的网页版游戏角色。


    如果人死了,是不能看广告复活的。


    在权衡了诸多利弊以后,棠溪生心里某一杆天平悄悄倾斜,神情有些动摇。


    齐思筠见状,立刻加强攻势,“乖一点,回去给你买好吃的甜品,好不好?


    在人类社会,钱能换来很多很多食物,不必像他们鲛人那样自行去海中觅食,更不用受一些不必要受的伤……


    而给钱的齐思筠大约是供货商。


    这位供应商目前只对接了他一个人。


    棠溪生想起那张齐思筠给的银行卡,又想到未曾谋面的新美食,总算认清了现实,“好吧,我倒不是很想吃甜品,毕竟我们之间的确有合约存在,你说合理就合理——你不准乱动哦,我给你戴胸针。”


    一番拉扯之后,他终于接受了坐在某人腿上帮忙戴胸针的活。


    忙碌的棠溪师傅认命了。


    齐思筠轻轻嗯了一声,从未有过的乖巧,“谢谢小生,你简直是全世界最好的对象,我很幸运。”


    至于这句“对象”说的是“合约对象”,还是别的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齐思筠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我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棠溪生原本正在摆弄胸针,纤长的手忽然微微颤抖,连呼吸都错乱了一拍,“……都说了你不准动。”


    齐思筠高高举起撒开的双手,一脸无辜,“冤枉呢殿下,我没有动,两只手都没有动。”


    棠溪生:“……”


    废话。


    动的根本就不是手!


    棠溪生憋了半天,不知道如何表述,干巴巴地说:“你不要喊我‘殿下’。”


    “为什么?”齐思筠挑眉,佯装听不懂优美的文字,“怎么了?”


    “你这个人,我都不乐意说你,”棠溪生清了清嗓子,帮忙调整胸针的动作逐渐加快,“你哪里动了,自己心里清楚。”


    因为处于最前线,从刚才起棠溪生就感觉十分难受,犹如春风席卷大地,野火蔓延,牵扯着他的思绪和神经,而鲛人体质特殊,尚且还能忍受,但是面前这个人的存在感太强。


    于是画面就变得搞笑了起来。


    棠溪生小腿阵阵发软,轻轻咬了下唇瓣,觉得身上更不舒服了,他脑海里的画面四散成碎片,思绪散漫,甚至在一秒之内想起了某项知名的传统体育运动项目——


    嚯嚯哈嘿,击剑!


    鲛人拥有种族天赋,棠溪生并不想和人类进行任何近身搏击类的运动。


    毕竟压倒性胜利真的很没劲。


    幸好,房车的空间实在有限,显然不是能够举办该项目比赛的场所,无法给予二人施展拳脚的机会……


    齐思筠应该不至于胡来。


    那他不应该这样乱想。


    不太好TvT


    “好了,这个忙就帮到这里。”棠溪生收回散乱的思绪,三两下就把胸针戴好,还顺手拍了一把齐思筠的衣服——


    下方隐约可见胸肌的轮廓。


    棠溪生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发泄不满情绪,还是单纯眼馋身材。


    ……大概是二者兼有o.O?


    齐思筠掀起眼皮看着棠溪生,表情似笑非笑,眼底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没控制住,我给你道歉。”


    他明显是在回答上上句话,只是听起来既有礼貌,又十分欠揍。


    棠溪生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脸瞬间涨成了红苹果,眼下没有被死死圈住,不用顾忌用力过猛会伤到齐思筠,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挣脱,不再受制于人。


    他连退数步,险些退到房车最前端。


    齐思筠低头,慢悠悠扫了眼胸针的位置,“很不错,一看就是熟练工,但是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他伸手把胸针取了下来,破坏了棠溪生的劳动成果,动作游刃有余。


    一点都不像需要人帮忙的样子。


    棠溪生正忙着整理礼服上的褶皱,听到这话,捏了捏发红的耳尖,最后凶巴巴地反问:“你又有什么问题嘛?!”


    这种模样的鱼并不常见。


    如果有游戏收藏图鉴,拍下来大概会是五星的程度,等集齐所有表情的棠溪生,必须得把这张五星卡放在第一页。


    齐思筠像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问题不在于你,在于我自己——我刚刚才发现,我居然还没有换衣服,哎,失策,胸针白戴了。”


    那很坏了。


    很难想象这个人不是故意的。


    棠溪生:“。”


    无语。


    吐个小号的泡泡。


    齐思筠露出真挚的微笑,慢条斯理道:“小生,麻烦你再帮我选一件衣服,要跟你身上这件一样好看的,谢谢。”


    连贩剑都这么有礼貌。


    难道他还得夸奖这个心眼黑不溜秋,还一直折腾鱼、使唤鱼的坏蛋不成?


    棠溪生:“。”


    太无语了。


    再吐一个泡泡。


    齐思筠见棠溪生梗着脖子装死,不慌不忙地加码道:“小生,等晚会结束了,我们去‘醉春溪’吃饭,怎么样?”


    棠溪生作为一枚资历较新的吃货,对“醉春溪”有所耳闻,陷入沉思。


    醉春溪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装修风格独特复古,菜品种类繁多,摆盘精美,唯一的缺点不是贵,而是需要摇号预约,抽不中签就没办法进店,进不了店就没办法吃,连转卖号码都不行,因此被很多人称为“求不得的一口饭”、“美食界的白月光”。


    考虑的时长没超过十秒钟,棠溪生就不怎么可耻的心动了。


    吃饭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热爱美食才不丢脸呢!


    “可是,我听说他们家很难约的。”棠溪生朝齐思筠的方向唰唰唰挪动,小声试探道:“齐思筠,你是正好摇到号了吗?”


    “不摇,没必要摇,”齐思筠的语气很轻松,“一位朋友家里开的,只要你想吃,基本上都能腾出来空包间,随时可以给我们安排位置——或者你想去顶层看看吗?我们可以一边坐着吃饭,一边俯瞰整个城市。”


    连不对外开放的最高层都可以去吗?


    棠溪生听得一愣一愣的。


    醉春溪的最高层只有一个包间,大得离谱,房间内部有1/3是透明的,可以看到脚下的风景,入夜以后五光十色的彩灯交织,无人机划破沉闷的夜,带来飞行表演,描摹出一幅科技感十足的绘卷。


    这座城市的夜景是一大特色,每天晚上都有不同形式的表演,堪称视觉盛宴。


    当然,烧的都是有钱人的钱。


    棠溪生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指指点点,“真是壕无人性,凭亿近人呀。”


    齐思筠轻轻握住那两根手指,带着棠溪生的左手,像招财猫那样晃了晃,“不用太感谢我,举手之劳而已。”


    真举手之劳。


    棠溪生从字面意思出发,重新学习了这个词语的用法,已经暂时不想搭理齐思筠了,他将手指从那只手掌中抽离出来,撅起嘴,沉默地走到衣架前。


    筛选,启动!


    对于一个不怎么熟悉人类衣服款式,并且选择困难的鲛人来说,自己都选不出衣服,给别人选衣服只会更加艰难。


    ……但他真的很想吃点好的。


    棠溪生眉头轻轻皱起,把衣服扯出半截来看,凭借实力出众的眼睛和超一流的审美,开始挑挑拣拣,飞快地在心里否定了经手的十几件衣服。


    好看是好看的,就是都不能说最适合齐思筠。


    ——这些真的是所谓的“高定”吗?


    棠溪生正想继续翻看时,忽然眼前一亮,他前后左右对比了一番,最终把某一件偏古风的礼服拿了下来。


    这件衣服是丝绒拼料的,一半黑一半白,左边分布着竹叶纹样的刺绣,绣线是纯金色的,从下摆一路延伸至上方,最终隐没在立领之下。


    嗯。


    ……跟他身上的竹子胸针还挺配o.O?


    棠溪生心湖泛起不太明显的涟漪,把衣服怼在齐思筠身上,“你,去给我试这一件。”


    语气生硬。


    简直就像在说“你去给我炒两个菜”。


    这件礼服还有专门的内搭,需要脱了以后再重新穿上,齐思筠接过衣服时,轻嗯一声,随手拉上窗帘,然后他毫无顾忌地开始脱衣服。


    ——当着棠溪生的面开始脱。


    眼前的胸肌高挺结实,腰部曲线流畅,块状分明的腹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显得紧致而性感,再往下……


    再往下就是一副少儿不宜,极其倔强、相当倨傲的画面。


    棠溪生并非第一次看齐思筠在他面前脱光光,此时此刻,仍然看直了眼,他默默伸出爪子,提前挡住了鼻子。


    怕就怕没有任何预告的流鼻血。


    那多丢鱼脸!


    ——不过,脱完一件衣服,真的需要让肌肉和空气亲密接触这么久吗?


    奇怪的感觉盘踞在心头,棠溪生觉得不太对劲,却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呆呆地盯着齐思筠换上礼服。


    齐思筠忽然问:“好看吗?”


    棠溪生诚实道:“好看呀。”


    这种身材太棒了,是他梦寐以求能够拥有的东西。


    齐思筠戴上了海蓝宝的胸针,眉梢轻挑,似是随口道:“小生,我看你刚认识的那个赵清舒,身材好像一般般。”


    这话题跳转得太快,棠溪生顿觉疑惑,“这跟清舒有什么关系?”


    齐思筠嘴角弧度下压,“当然有。”


    他的尾音还没落下,手机提示音就响了起来,在房车里回荡,显得无比突兀。


    二人的手机型号相同,消息提示音自然一模一样,现在更是放在同侧的裤子口袋里,齐思筠和棠溪生同时伸出手,掏手机,动作整齐划一,就像是接受过统一的训练。


    “你等一下,应该是我的手机响了,”棠溪生一目十行地看完消息,拿起手机齐思筠面前晃了晃,“清舒说‘联系不上学长’,喊我们赶快过去——真的要加一场临时彩排,不过我提前预测到了,我聪明吧?”


    清舒清舒清舒。


    ……又是清舒。


    明明就认识了半天,带个“赵”字就这么困难?喊“赵清舒”这个大名,难道会吃不到他买的小蛋糕吗?!


    齐思筠噼里啪啦的打字,回复完赵清舒的消息,抬头时淡声道:“我跟他说了,我们马上就会过去,许叔我也喊回来了,走吧小生。”


    听到要走,棠溪生不放心地朝下方瞄了一眼,发现齐思筠总算恢复正常了,这才长出一口气,不过他还是感觉很奇怪。


    身体反应往往是最诚实的。


    比如鲛人缺水时就会变回原形,受伤时碰水就会自愈,人类也不例外。


    明明每次肢体接触过后,齐思筠的反应都可大了,好久都消不下去,但这一次消得这么快,就跟吃了退烧药一样……


    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呢?


    总不能是反反复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莫名其妙就坏掉了吧?


    棠溪生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脑海,作为非人生物,他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刚刚的想法有多么恶劣,多么反人类。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记住路了,快跟我走吧!”棠溪生步履轻快地走下房车,哼起小曲,对车上发生的那些事毫不在意。


    光芒洒落在棠溪生身上,长发随着他招手的动作飞扬而起,每一根发丝都如此耀眼,俨然是另一轮掉落人间的太阳,只定格在齐思筠的视线中。


    一刹那,恍若永恒。


    齐思筠心尖被烫出明晃晃的一个洞,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好,我跟你走。”


    第40章 上岸的第40天


    棠溪生和齐思筠一前一后走进大礼堂后台的时候,通道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设备堆满,但肉眼可见这些东西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音响设备运过来了,推车不好进,大家都注意避让,当心脚下啊!”


    “方向走错了,后面的别推了,倒倒倒!”


    “说了不要把道具放在这里,挡着大家过路了,试衣间大门不是开着吗?能放的话就赶紧搬进去!”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马上处理!”


    “奇怪,试衣间的门把手什么时候没了,零件还在垃圾桶里,我记得早上来放东西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学长,出了点小意外,我已经喊人报修过了,不过处理起来没这么快……”


    “行,反正试衣间在后台,观众看不到,大家出入的时候小心一点就是了。”


    “基础照明无异常,视频切换无异常,监听系统无异常,灯光控制系统有点儿问题?麻烦你过来看一下。”


    “嘿,怪事,我瞧着没什么大毛病,要不你再试一次?”


    相关负责人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或是侧着身子快速经过,或是低着头用手机沟通,神情异常严肃,或是扯着嗓子维持秩序,检查设备和线路是否无误,与之前没有人在时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偶尔还有几位化着妆的表演人员穿越通道,跑到礼堂前台,而棠溪生正在想主持的事,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某一位演员险些撞到棠溪生。


    齐思筠眼疾手快,将低头发呆的棠溪生往怀中一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位女生逆着光,慌慌张张地回头,只看到两个紧密的人影,“我们组忙着集合,真的不好意思!”


    棠溪生被齐思筠单手摁住,整个人紧贴那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低声说了句“没关系”,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唇齿张合之际,闻到了一股极淡的皂香,以及阳光晒过的气息。


    很熟悉。


    ……莫名令人安心。


    齐思筠垂眸看向棠溪生,双瞳中满是担忧之色,“你没事吧小生?”


    棠溪生伸手推开齐思筠,轻轻摇头,“你刚刚不是拉了我一把吗?我没有被撞到,放心吧,我没这么容易受伤。”


    刚才齐思筠的反应很快。


    快得简直不像正常人。


    听到这句话,齐思筠松开了护着棠溪生的胳膊,“没受伤就行。”


    棠溪生抬眸偷偷看齐思筠的表情,却因通道内五彩斑斓的闪光而看不真切,以至于对方跟他对上视线之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挪开眼,就像做贼心虚似的。


    齐思筠提起唇角,心情好得出奇,“小生,你在偷偷看我。”


    用的是陈述句。


    “没有啊,谁在看你谁是小狗鱼,”棠溪生的嘴差点撅出二里地,然而还是硬邦邦的,“是调试的灯光太亮了,照到通道里面,晃得我眼睛不舒服。”


    “小狗鱼”是什么品种的生物?


    这么可爱。


    “是吗?那灯光对眼睛太坏了,”齐思筠牵起棠溪生那只完好无损的左手,迈开脚步,“赶紧找个人少的地方,我给你吹一下就好了。”


    旁边的人步履匆匆,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拉拉扯扯,手牵着手,悠闲得不像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江兴大学里度蜜月的。


    恰恰相反。


    “不用了,谢谢你,”棠溪生瞬间愧疚值爆表,拒绝了齐思筠的好意,“我忽然感觉自己好了,我们赶紧去走流程吧。”


    他趁着空气不注意,强行挣脱了齐思筠的手,一不小心就用了些力气。


    齐思筠略显遗憾地收回手,轻轻啧了一声,他望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背,恍惚间想到那只硬生生被拽下来的把手,以及棠溪生右手鲜血淋漓的模样,有些愣神。


    怪事。


    小生之前分明身体虚弱,身体一碰就红的,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难不成最近背着他偷偷锻炼了?


    可他分明没看到,更没听到动静。


    齐思筠思考着最近相处的细节,有些不解。


    如果要想从内侧徒手掰断把手,同时精准无误地破坏整个铝合金防盗门的结构,十分有难度。


    ——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得到的事吗?


    棠溪生走到试衣间不近不远处站定,瞟了齐思筠一眼,声线压得很低,“他们都在看那个把手,我好害怕呀齐思筠,我真的不用赔钱吗?”


    那些代表心意的礼物也是很值钱的。


    等平台的提现到账,应该就不用再收齐思筠的钱了,要好好赔偿的话,估计得再开一次直播。


    ——直播。


    这个词语一方面代表着拥有不菲的收入,另一方面代表着要被骂和骚扰。


    真是钱难挣,翔难吃。


    没钱寸步难行,人类要好好生活在这世上,还真是困难重重,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失意之人跳海自杀了。


    棠溪生眉头微蹙,思绪骤然回转。


    “不用,”齐思筠看着棠溪生脸蛋皱巴巴的模样,思绪被截断,露出一个含有安抚意味的笑,“报修不会填你的名字,就算校方要赔偿也是找我,大不了再捐一个礼堂,你男朋友有的是钱。”


    他现在看礼堂试衣间的感觉是:门不门,间不间,倒是那扇门挺爱犯贱。


    无论如何,竟然敢伤害棠溪生……


    罪不可赦。


    齐思筠神色不悦,“天凉了,礼堂该破……该翻新重修了。”


    “空调的确挺凉快,”棠溪生用肩膀碰了下齐思筠,脸上晕开一抹淡淡淡绯红,“但是你瞎说什么呀,谁是你男朋友。”


    他声音越来越低。


    看到面前有两个人走来,齐思筠唇瓣翕动,无声提醒道:“小生,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我们还是对象关系。”


    但话一出口,齐思筠就后悔了。


    bgm伴随着“喂喂喂”和“一二三一二”的试麦声忽然响起,传入棠溪生耳中时,几乎掩盖了所有声音,饶是鲛人五感出众,仍然听不清齐思筠说了什么。


    这个世界甚是喧嚣。


    棠溪生眉头拧成麻花,仰起脸,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猫,“齐思筠,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齐思筠挑起眉梢,替棠溪生理好头上炸开的呆毛,“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没听到就算了。”


    眼前之人对于情感这件事,实在太过迟钝,像小孩子一样,认为谁都是好人。


    这么天真,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当时无心定下的交易,或者说是恋爱合约,是他最近靠近棠溪生不可或缺的理由,但还可能成为他迈向棠溪生的阻碍。


    齐思筠担心棠溪生的同时,也不免担心起自己的处境,眼神微凝。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棠溪生有些失落,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索性不说了。


    二人身后的影子交叠,纠缠不清。


    孙成礼和赵清舒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棠溪生和齐思筠身旁的。


    “对不起,我又打扰两位了!”赵清舒嘴巴张得老大,下意识就想遁走。


    “跑什么?有正事。”旁边的孙成礼一把拉住赵清舒,先看了棠溪生一眼,后看了齐思筠一眼,硬着头皮开口:“师兄,我刚刚跟他们沟通过了,将主持人排练的时间缩短,节目只走定点站位,但前面已经在试麦了,所以——”


    “行,走吧。”齐思筠放开了指尖勾着的,那一缕属于棠溪生的发丝。


    棠溪生没意识到齐思筠的小动作,后知后觉地薅了下头发,跟着点点头。


    孙成礼挤到二人中间,跟齐思筠讨论起关于晚会安排的问题,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完美没注意到后者无声下压的唇角。


    四个人走出通道,来到了礼堂里。


    赵清舒挪到棠溪生旁边,把打印出来的主持稿递过去,“阿生,你看稿子了吗?”


    刚刚齐思筠一番惊心动魄的操作之下,两个人换衣服都折腾了一段时间,根本没来得及看主持稿。


    见赵清舒眼神真挚,棠溪生不好意思说没看,但更不好意思撒谎,轻轻抿了下唇,“如看。”


    到底看没看?


    可能看了也可能没看,简称“如看”。


    “那就是看了,”赵清舒给予肯定,“妥了,晚会有你我放心。”


    棠溪生:“???”


    棠溪生:“……啊?!”


    拒绝替他盲目自信。


    棠溪生捏着稿子,太阳穴突突突直跳,他一目十行地看起来,将鲛人一族过目不忘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


    如此过了一分钟不到,棠溪生呼出一口气。


    嗯。


    这回是真妥了。


    赵清舒看了眼前面的孙成礼和齐思筠,离棠溪生近了些,“你不知道哦,刚刚齐学长给我发消息,喊我们找话筒架,估计是怕你手上的伤口裂开。”


    “阿生,你手真的不要紧吗?你和学长怎么认识的呀?你们是什么关系?”


    棠溪生被赵清舒这弹珠发射到脸上一般的语速震惊到了,一脸懵地用双手比划,“我手没关系的,上过药了,不疼,我和齐思筠……这样那样就认识了,算是比较有缘分。”


    他的右手缠着厚厚的几层纱布,一边说话,一边在空中划出乱糟糟的弧线,看起来既滑稽又令人心疼。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关于他们的关系,这实在是不好回答。


    要说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说真的话,说可信度为百分之五十的那种,可以吗?


    ——齐思筠不会怪他吧?


    前面隐隐约约飘来孙成礼的声音,“论学校工作还是你比较有经验,谢谢师兄,刚刚老师说这边的灯光好像有点儿暗,貌似是老问题了,要不要再请人过来调整一下?”


    棠溪生偷偷瞄了一眼前排的齐思筠,发现齐思筠好像和别人聊天聊得很认真,貌似没空搭理他,连想问一嘴都没办法。


    “他是我的……”棠溪生看着旁边的赵清舒,欲言又止。


    赵清舒朝棠溪生挤眉弄眼,俨然是十分好奇,“嗯嗯?你说。”


    “这么多年了都不缺那一盏灯,你实在不放心的话,等下我走完流程去看一眼,别麻烦负责灯光的跑来跑去了,”前面的齐思筠跟孙成礼交代完这一句,忽然停住脚步,缓缓扭头,“小生,赵清舒刚刚问你什么问题?”


    他目光像刀子似的落到赵清舒身上,话却是对着棠溪生说的。


    称呼恰到好处的体现出了亲疏关系。


    棠溪生没想到齐思筠跟别人聊天,还能注意到后面的自己,他把之前没说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半是心虚,半是紧张,直接低头去找鞋子。


    嘿嘿,找到了。


    全部在他脚上待着,不多不少,正好两只捏^o^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害羞。”齐思筠直接走回了棠溪生面前,温声细语地诱导:“那等晚上回了家,我们两个人慢慢说,好不好?”


    琥珀色眼瞳里的星光几乎要溢出来,温柔得无以复加,棠溪生对上这样一双眼睛,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


    晚会结束要回一个家,都同居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不是情侣就是对象呗。


    看似没有回答,实则什么都回答了,不愧是齐思筠,这一手操作,堪比在宴席上替人挡酒——


    妙。


    实在是妙哉妙哉!


    孙成礼霎时瞪大了眼睛,伸手掐人中,被突然吃到的大瓜撑到不行,他指尖在手机上滑动了两下,想要分享这一爆炸性新闻,结果因为太激动,连屏幕都没能解锁。


    赵清舒分明没有张嘴,依旧感觉有一股狗粮味在口腔中蔓延,他急得抽了两下自己的嘴巴,求助似的望向棠溪生。


    死嘴。


    问得也太快了。


    这下好了吧,全世界都陷入寂静了,他绝对要被学长精神发配到宁古塔去了!


    棠溪生一想到晚会结束,就联想到醉春溪,想吃里面的精美菜肴。


    他完美错过了赵清舒的无助模样。


    “小生,你今天表现很棒,这样好了,我等下让醉春溪再加两个隐藏菜品,你绝对喜欢,”齐思筠微微一笑,表情很是满意,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之前不是说晚上要‘一起聚餐’吗?成礼,你选好去哪吃了吗?”


    他淡淡扫了眼孙成礼和赵清舒,眼神不复刚才的锐利。


    “没,”孙成礼拿不准齐思筠的意思,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没选好是不可能的。”


    棠溪生瞬间像树獭抱树一样,挽住了齐思筠的胳膊,“太坏了,醉春溪有隐藏菜单这种惊天大事,你居然不早说!”


    “你没问我。”齐思筠旁若无人,摸了摸棠溪生的头,又问赵清舒:“你们真没选好地方?”


    孙成礼生怕这是一个陷阱,朝着赵清舒疯狂甩眼色,眼角差点抽筋。


    赵清舒站的角度不好,没能顺利接收信息,严肃道:“学长,我们本来选好了餐馆的,但是刚刚短信通知我们‘电力故障,包间取消了’,估计还得重新订。”


    “停电了?”齐思筠惋惜道:“怪倒霉的。”


    “重新订”,听起来就非常麻烦。


    为什么不能一起去吃醉春溪呢?


    “齐思筠,你忘了我跟你说的,吃饭就是要一起吃才开心,”棠溪生眼睛亮晶晶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齐思筠的腰窝,“他们的包间都被取消了,还要重新订,好可怜,不如你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去醉春溪吃饭吧,好不好?”


    尾音像有小钩子似的,仿佛在撒娇。


    “好,”齐思筠回答得很快,像是早就在等棠溪生说出这句请求,眼里充满了笑意,“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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