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许轻漾与季星野进入电梯,分别按下七层和二十六层的按钮。
显示屏上的楼层数不断变化，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七层。
季星野下意识偏头,又去看身边的许轻漾——对方的脸上没有愠色,刚才应该不是真的生气。
季星野稍微放心了一些，走出电梯后,又转过身向年长者道别：“许总,那我先去会议室了。”
“嗯。”许轻漾点头,神色干练，已经顺利切换到了工作状态,简单叮嘱道,“这个剧本不错,你跟江导好好聊。”
话音刚落,两边的电梯门就开始向中间聚拢，准备缓缓合上。
许轻漾垂下眼，在大脑里争分夺秒地思忖起,今天各种工作事项的安排。
就在这时,即将关闭的电梯门里,忽然伸进了半只手掌。
许轻漾被吓了一跳。
感应到障碍物的电梯门，已经再次打开，季星野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紧接着,季星野伸手抵住许轻漾的后脑勺，又如蜻蜓点水般,飞速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才把人放开。
许轻漾怔怔道：“你……”
“等会儿跟江颖导演开完会，我能去总裁办公室找你吗？”季星野眼睛亮亮的，直勾勾地盯着他,感觉身上有无形的粉红泡泡往外冒。
许轻漾后知后觉，两个人现在正式开始恋爱了——于是他又没忍住想，自己被于薇一下看出在谈恋爱，是不是也因为周身像这样，萦绕着快要溢出来的雀跃与幸福感。
“可以。”许轻漾喉结滚动，“我今天下午两点之前，都没有安排会议，你来办公室就能找到我。”
季星野弯起眉眼，笑了起来：“好，那我们等会儿见。”
他把手收回来，又朝许轻漾挥了挥，直到门彻底合上，电梯开始往上攀升——
许轻漾睫毛乱颤，有些不可置信。
他隔着西服，抬手将掌心覆到左胸口处，在如此细碎平常的互动里，感受着自己心脏的失速。
又是“叮——”得一声响，电梯到达二十六层总裁办。
门缓缓拉开，许轻漾深吸一口气，调整工作状态，迈步走进办公区。
秘书显然已经恭候多时。
一见到许轻漾来，她就从位置上起身，跟了上去，简短汇报紧急消息：“许总，天裕集团的律师刚才来公司请求约面，希望您能同意被告达成庭外和解。”
“不见，不谈，不和解。”许轻漾言辞果断，脚步不停，推门走进办公室，“对方如果再找上门，你可以直接帮我回绝。”
“好的。”秘书心领神会，接着汇报其他消息，“关于公司搭建影视平台的规划，今天下午两点，投资方会……”
秘书汇报完，就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许轻漾打开电脑显示屏，同时又翻开桌面上的文件合同翻看，迅速投入到工作中——
许轻漾想早点把事情处理完。
这样等季星野来办公室找他的时候，自己也能有空陪对方闲聊。
中午十一点半，许轻漾又收到了一份外卖，备注是：【我快聊完了！！两个小时之内，肯定能上去！！】
许轻漾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他用微信给季星野回了条消息：【不急，你先做好眼前的事，反正我一直都在】
但令许轻漾没想到的是，等季星野来办公室找他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位特殊的小客人——
只见小满嘴里叼着一朵小梅花，昂首挺胸地走进办公室，不到三两下就跳到了许轻漾的办公桌上。
它有意避开那些纸质文件，把小梅花放下，然后原地躺倒，喵喵叫了几声，露出自己的肚皮，好像在催促许轻漾快摸。
许轻漾面露惊喜，把小满抱进怀里，一会儿摸摸小猫肚皮，一会儿挠挠小猫下巴。
半晌，他才舍得抬头问季星野：“你怎么会和小满在一起？”
“我刚才送江导离开的时候，正好在公司楼下遇到了小满。”季星野解释道，“我上前跟小满打招呼，它主人把我认出来了，说临时有事，但小满又怎么都不肯回家，问我可不可以带它一段时间……我想着，你应该也很久没见到小满了，就直接把它带来了你的办公室。”
小满是总裁办的人气小猫。
不久前，它在办公室外，已经听着诸位秘书的夹子音，接受了不少人的爱.抚。
但小满像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骑士，一直把花叼在嘴上，时刻都没有忘记自己的终极使命，简单往所有人脚边绕了一圈，当作打过招呼后，就径直走到了许轻漾的办公室门口，然后转身去看季星野，眼神示意让对方帮自己开门。
季星野看着重新被许轻漾放到桌面上的小满，心里一动，想缓和他们这段人猫关系，于是有商有量道：“小满，你也让我摸摸吧。”
但小满明显还对嘎蛋之仇耿耿于怀。
季星野一伸手，小满就立刻用灵活的身形走位，把那些抚摸全都躲过去了。
“嘿——！？”季星野满眼哀怨地看向小满，“你是一只双标小猫。”
许轻漾见状，没忍住弯起唇角，抬手又摸了摸小满的脑袋，温声道：“宝宝，我们不跟他一般计较。”
季星野闻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已经把哀怨的目光，从小满身上转移到了许轻漾脸上。
许轻漾斜了男友一眼，大概猜到了点缘由，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都二十二岁了，难道还想听别人喊你‘宝宝’吗？”
小满昂着下巴，看起来很得意。
季星野瘪嘴，理亏地小声狡辩：“你又不是别人……”
许轻漾怔了怔。
季星野这话说的……
倒也是事实。
但不等他再说什么，季星野已经有了动作，将小满直接抱到自己面前——
“小满同学，我现在要向你宣布一件事。”季星野严肃不到两秒，立刻开始嘚瑟，“我跟许总在一起了哦，是恋人的那种在一起，我爱他，他也爱我，未来我们可以结婚、然后长长久久在一起的那种在一起哦……”
许轻漾哭笑不得，都怀疑是不是于薇下的封口令，把季星野憋坏了，他这会儿才会想到在小满面前瞎炫耀。
“你跟小满说这些干嘛呀？”许轻漾觉得害臊，“它都不一定能听懂。”
但紧接着，小满嘴巴微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回头看许轻漾——
许轻漾愣住。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从一只猫咪脸上，看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满，你听懂了？”许轻漾吃惊。
他伸出左右手，分别代表“听懂”和“没听懂”，让小满自己选。
小满选了“听懂”。
然后回头冲季星野哈气。
季星野“略”得朝小满吐舌头。
许轻漾：“……”
许轻漾：“…………”
“小满为什么不喜欢我跟这个哥哥在一起呀？”许轻漾忽然有些好奇，“因为他之前带你去医院？”
左手“是”，右手“不是”。
小满选了右手。
许轻漾有些意外。
他继续问小满：“是因为，你觉得哥哥他有时会故意欺负你，才不喜欢他跟我在一起？”
左手“是”，右手“不是”。
小满还是选了右手。
季星野眨了眨眼，盯着许轻漾，心花怒放，大脑飘飘然，感觉已经被“哥哥”这个称呼给占领了。
他忽然觉得，下次在床事里，让年长者喊自己哥哥，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许轻漾没注意到季星野的不对劲，只是困惑于小满的选择。
如果小满真的能明白，什么是“在一起”，他其实还挺希望能被小满祝福的。
小满在这个问题上，也很有表达欲。
它见许轻漾一直问不到正题上，难得主动凑近季星野，扒拉了两下他腕骨上的手表，然后朝许轻漾喵喵叫了好几声。
许轻漾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想法，但又觉得太荒谬，可小满的举动……
纠结片刻后，许轻漾还是选择问出口，语气里是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小满觉得，哥哥带了你的手表，所以也是我养的宠物，你不服气他跟我在一起？”
左手“是”，右手“不是”。
小满尤其郑重地把爪子搭在了——
许轻漾的左手掌心里。
季星野：“？”
季星野：“啊！？？”
许轻漾啼笑皆非，揉了揉小猫脑袋。
他正打算也哄一哄男友的时候，却看见季星野正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起来：“许总，你说有没有可能，当时你在送我手表的时候，就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呢？”
许轻漾怔了怔，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他下意识放轻声音，“我没办法追根溯源，说清楚自己是因为具体的哪件事，才喜欢上的你……”
许轻漾思忖了一会儿，又道：“我觉得，真实的情况更可能是，无数与你相处的时间叠加，然后在心中秩序动摇的某个瞬间，让我恍然意识到——”
“原来许轻漾是爱季星野的。”
季星野听完，静了好一会儿。
“许轻漾。”他忽地起身，“我现在想亲你。”
“你不要乱讲怪话！”许轻漾连忙用手捂住小猫耳朵，“小满还在这里呢！”
季星野最后当然没能如愿——
又恰逢秘书来通知许轻漾开会他只好带着小满，拐去别的地方遛弯，想着等许轻漾忙完，再回来找人……
千帧影视像搭建自己的平台，无异于从其他视频播放平台虎口夺食。
但国内影视行业已经苦平台久矣。
平台方数据不透明，影响市场公平、算法至上，形成唯流量主义论、强制干涉创作，导致内容同质与注水、对创新风险承受的能力过低……
一家影视公司再出众，影片也要依托平台这个中间商，才能面向观众播出。
如果千帧影视能凭借自身现有的片库，再收购其他小型影视公司有潜力的影片入库，真正搭建起能与观众直接对话的桥梁——那么就很可能带领所有制作方，制衡平台，改变国内影视行业的现状。
先前参加中影大学的讲座，有学生问许轻漾，针对影视圈群体性审美退化的趋势，大家能做什么。
许轻漾始终觉得，年轻人有无限向上生长的可能性——
而他要做的，就是创造出一处土地平坦开阔，土质营养丰富，可以让年轻人放心向上生长的地方。
许轻漾下午跟几位投资方代表的聊天很愉快，对方出钱，千帧影视出力。
虽然彼此都担心大平台听闻消息后，会对千帧影视进行围剿，但彼此也都认为，这已经是改变国内影视行业现有格局，最好的机会了。
傍晚，许轻漾终于结束高强度对谈，把诸位投资方都送走了。
他今天没有其他工作安排，正想庆幸自己能早点下班时，却意外蹲在瞥见了公司侧门旁边的季星野。
许轻漾走上前，弯身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小满呢？”
“小满被接回家了。”季星野仰头看向许轻漾，“我刚才在路边发现了一只受伤的蝴蝶，其中一边的翅膀还有轻度撕裂。我用手机搜了搜，想简单帮它处理一下伤口，但是它的翅膀一直动，我不太懂怎么下手……”
许轻漾蹲下身，看见一个铺着纸巾的小盒子里，躺着一只青凤蝶——许轻漾认得这种品种的蝴蝶，它们成蝶后，大概只能活五到七天的时间——而这只盒子里的蝴蝶，触角和小腿偶尔还会动一动，但一侧翅膀的边缘破损，不仅溢出了粘稠物，还沾上了一些尘土。
“我来处理吧。”许轻漾起身，“你在这等我一下。”
现在正值晚饭饭点，有不少千帧影视的员工会选择点外卖。
许轻漾随机叫住了一个拿着外卖的女生：“你好，请问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外卖餐具包里的牙签？”
“……啊？”女生一脸懵，“可、可以的，许总你稍等我一下。”
她把外卖袋解开、餐具包撕开，找到其中的牙签，递给了许轻漾。
许轻漾道谢完，回到了季星野身边，女生好奇地跟上去，远远也看见了那只小盒子里的蝴蝶。
许轻漾低头，用牙签的钝头，蘸取少量的纯净水，轻轻地、一点点地滚动，清理着蝴蝶翅膀上沾了灰尘的伤口周围。
许多拿外卖的员工，看见自家老板和奥罗姆集团继承人，双双蹲在公司侧门，也不由得八卦心四起，悄悄凑上前去。
许轻漾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下意识回头，结果就看到了十几号人，在自己背后张望。
他顿时哭笑不得：“你们如果想看，其实可以走近来看的。”
此话一出，所有员工瞬间围了上去，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蝴蝶的伤势。
几分钟过去，蝴蝶吸食了许轻漾为它准备的水珠，逐渐恢复了些体力，开始频繁地扇动翅膀，但都没能顺利地飞起来。
“这是不是要我们帮一把的意思？”
“往天空抛一下？”
“不行！那样做反而会让蝴蝶反应不及，起飞失败的！”
“我还是问问百度吧。”
……
许轻漾听着员工们的议论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靠近蝴蝶的前足。
不一会儿，蝴蝶便主动爬了上去。
季星野把手机里的搜索结果，直接递给许轻漾看——
许轻漾缓缓起身，单手帮蝴蝶护着移动时的风，把蝴蝶带到了公司附近一个远离马路，开阔、有阳光、有植物的安全地带。
他举起手指，等待蝴蝶适应此刻的阳光、微风，还有环境。
许多员工走出钢筋混凝土堆砌的办公高楼，自发地围到许轻漾身边，目光紧盯蝴蝶，准备在它循序渐进地摆翅后，见证一场昂扬的高飞。
季星野远远地望着许轻漾，忽然想起小时候，许轻漾带他到一家小卖铺玩。
店主奶奶躺在摇椅上，不时扇动手里的蒲扇，他们俩一人一根一块钱的冰棒，半趴在柜台上，看电视里在演《红楼梦》，两位仙师劝那补天石——
“……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
许轻漾把吃完的冰棍一扔，直起身子，捋了捋自己穿的漂亮汉服。
他叉腰道：“我要去。”
闻言，季星野和店主奶奶都是一怔。
他们那时太小了，一个十二岁，另一个才五岁，根本料想不到，自己未来会经历什么。
所以，季星野也只是看了眼慈笑着的店主奶奶，又看了眼自己身边的许轻漾，便毫不犹豫道：“那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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