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漾其实没有料到贺川的到来。
他后知后觉：“我爸当初提贺叔叔家的小女儿，我就该想到对方跟你脱不了亲缘关系。”
“没想到这点是因为你对相亲根本不上心吧？”贺川一针见血，又为自己解释道，“不过，我也是下午找伯母聊《人间无色》，才知道的这件事。”
许轻漾跟贺川是大学同学，相识超过十年，关系虽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香.艳，但之间的利益捆绑也确实紧密。
“那审核的问题怎么样了？”许轻漾低头翻看菜单，开门见山。
贺川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呢。”
许轻漾眉头微挑，随口道：“知道表妹的相亲对象年老色衰，所以来替她找场子了？”
“你认真的？”贺川一晒，细细端详起眼前人。
许轻漾的好看是客观的，美是有故事性的，温和、怜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但他又是凌厉的，能承载起无数人欲.望的投射，清河上最最潋滟的春.光，都比不过他流转的眼波。
贺川转而款款道：“我表妹是独身主义，本来就不想相亲，知道我跟你认识之后，就一个劲地推我代替她来，好方便她跟朋友溜去开party。”
毫无疑问，今天的相亲，完全是由两家长辈们擅自决定的。
许轻漾两手交叉着放在桌上，身子前倾，问贺川：“你觉得，我爸促成相亲的目的是什么？”
贺川沉吟片刻，反问道：“许家的天裕集团，最近对影视行业有野心吗？”
许轻漾垂下眼帘，想到了许南峰与嘉风传媒股份的事。
但天裕集团为什么要越过千帧影视，分别把手伸向贺家和嘉风传媒呢……
贺川见许轻漾久不说话，便主动挑起话题：“说起《人间无色》，我已经找伯母疏通关系了。剧本问题不大，涉及到的几个争议镜头，让季星野重新进几天组，配合补拍一下就行。”
贺川做事的靠谱程度，许轻漾还是颇为信赖的。
“那就好。”许轻漾使唤人惯了，顺势把菜单递给对方，“这里没有我特别想吃的东西，你看着随便点吧。”
贺川从善如流：“行。”
许轻漾百无聊赖地划开手机锁屏，刚好主页跳出来了一条推送。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关键词——房珂。
许轻漾对她最近的印象，就是那位“most电影节创投会结束后，来找季星野叙旧”的女演员。
许轻漾点进去，页面直接跳转到微博热搜——#房珂前男友#的话题边上，挂了一个大大的“爆”字。
许轻漾粗略地看了一眼爆料内容，大概是房珂与前男友是大学同学，房珂后来出道当明星，两个人的关系就断了，许多年没联系。
现在房珂的事业蒸蒸日上，前男友却越混越差，心里逐渐不平衡，于是他揪着过往的恋情，在网上不断诉苦、爆料，指责女方拜金，始乱终弃，引起了不小的舆论。
许轻漾微微蹙眉，把帖子转给于薇。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房珂现在的经纪人，早些年在于薇手下工作过。
【qyoung：这种女方完全占理的事情，经纪团队怎么会处理成这样？】
于薇几乎二十四小时在线，给她发消息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秒回——
【于薇（有事留言）：经纪人也在急啊，毕竟是她亲手带出头的好孩子】
【于薇（有事留言）：但房珂的合同快到期了，嘉风传媒似乎想借这次机会倒逼房珂续约，所以至今都没站出来回应】
【于薇（有事留言）：反正我已经把靠谱的律师微信推过去了，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办，只能看人家自己的选择】
“我点好了。”贺川的声音传来。
许轻漾抬眼，下意识按灭手机屏幕，却看见贺川的视线正越过自己，愣愣地停在某一处。他疑惑回头——
居然望见了正朝自己走来的季星野。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轻漾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就算季星野靠参演电影与综艺，拿到了不少片酬，但lecinqu也绝不是他轻易能消费的餐厅。
“朋友请我来的。”季星野盯着许轻漾，目光几次落到桌上的那捧玫瑰花上，“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您和贺老师，所以就特地过来打个招呼。打扰你们了吗？”
“打扰倒不至于。”贺川眯起眼睛，直接开口替许轻漾回答。
季星野紧咬了下后牙，然后才弯着眉眼，把视线落在了贺川身上。
“不过贺老师，你们这桌的桌面上，为什么有装饰玫瑰花呀？”季星野问，“我可以拿一些走吗？”
许轻漾思绪一滞，忽然想起季星野之前与房珂的吃饭邀约。
“送玫瑰花给朋友？”贺川饶有兴致道，“那你留两支让我送给轻漾吧。”
季星野没料到自己会迎头撞见这么一个亲昵的称呼：“贺老师跟——”
“你把花全部拿走吧。”许轻漾倏然开口，打断了季星野的话。他眼帘微垂，神色如常，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季星野愣了愣。
许轻漾抬眼看他：“我跟贺川还有事要聊，可能需要你暂时回避一下。”
季星野眼神微暗，右眼皮下意识跳了两下，某处神经毫无征兆地被刺痛，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反扑、叫嚣。
季星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听见如此直白的逐客令。
许轻漾可能只是在公事公办，但他还是受不了那种亲疏有别的界限感，还有言语中“我们”和“你”之间的区别。
季星野恍然从许轻漾以前施舍的尊重与青睐里剥离出来，意识到自己在明面上毫无身份、毫无立场，做什么都无能为力，而且随时有可能被弃如敝履。
他的不安全感几乎要达到巅峰。
冷、静，冷、静——季星野背在身后的手暗自紧握，指甲狠狠扎进掌心。
“……好。”他喉结滚动，刻意不去看贺川的表情。
他们真的在约会吗？
那自己对于许轻漾来说算什么呢？
冷、静，冷、静——季星野尝试这样说服自己——但好难。
许轻漾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打扰了两人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
说起来，上次剧组探班，许轻漾就先跟贺川聊了很久的天。
所以当时许轻漾不是来探班自己的？
冷、静，冷、静——他像一只在恐慌与不安里打转的无头苍蝇，有着偏执的本性，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发散的思维。
季星野弯起唇角，伸手把花拿走，故作大方地挥手道别：“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许轻漾目视季星野离开的背影，心中冷哼，笑得还挺开心。
餐厅的侍应生刚好上前布菜。
饭桌上陷入寂静。
等无关人员退去，贺川才缓缓开口：“许总准备跟我聊什么事？”
“搪塞小孩的话你也当真？”许轻漾斜了他一眼，不客气道。
贺川笑了笑，被凶了也没生气。
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官二代，从小被人捧到大，早就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但对许轻漾却有着超常的耐心。
“轻漾。”贺川斟酌着开口问，“我听圈里人传，你最近在物色包养对象？”
许轻漾闻言微怔，缓缓道：“事实上，我已经物色到了。”
贺川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许轻漾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贺川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越界：“抱歉，我只是有些吃惊，没有要你向我汇报私生活的意思……”
这时，许轻漾手机震动——
季星野发来一张微信图片，里面的内容，正是那捧惹眼的红玫瑰。
许轻漾心里不痛快，视线挪到别处，打算就这样晾着季星野。
片刻后，他又没忍住拿起手机，打字回复：【不抓紧送给你朋友，拍照片发给我做什么？】
【心机小狗：没有送朋友】
【心机小狗：我只是嫉妒贺老师能跟您单独用餐，才找借口把它要走的】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看不上这类事的。”贺川没耐住性子，“轻漾，我很好奇，你物色包养对象的标准是什么？”
“向我问标准是没有意义的。”许轻漾温声道，“我不可能选择包养你，你的自尊心也不会允许自己屈居人下。”
贺川被噎住了，一时间没说上话。
许轻漾的手机又收到新消息。
【心机小狗：许总，今晚做吗】
下一秒，许轻漾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种粘稠执拗被人注视的感觉，仿佛跨越多年，从横店的灼灼烈日之下，再次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似有所感地抬眼，竟真的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季星野——仿佛自己不回消息，这人就打算钉在原地，不走了似的。
贺川注意到眼前人的心不在焉：“轻漾，怎么了？公司里出什么事了吗？”
许轻漾敷衍：“没有，不是公司。”
贺川缓缓皱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你养的小金丝雀在找你聊天？”
许轻漾没理贺川。
他动了动手指，回复季星野——
【qyoung：去半岛酒店等我】【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