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神和神他妈
季简回身, 目光扫到旁边女人的脸上，他顿了下，诧异她的神情比之刚才有些不同。
他没有在意, “走吧，回家。”
他有一肚子火准备发泄，冲她发泄。
季简朝楼梯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 听不到背后脚步声, 他转身, 发现郑瑾瑜还停在原地。
季简蹙眉，“你又怎么了？这回是想要首饰还是要包？”
郑瑾瑜不答，她垂眸, 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来回翻转，欣赏她的指甲。
季简不耐烦，“郑瑾瑜，你到底还走不走？”
郑瑾瑜停了半秒, 抬头，“走, 为什么不走？”她笑容灿烂, “你是我的未婚夫, 不是吗？”
季简冷笑, “你知道就好。”
他们出门, 由司机开车驶向他们的“金屋”, 路上, 季简频频侧目, 看郑瑾瑜。
他越看越觉得她不对劲。
季简没有忘记, 郑瑾瑜曾经牢牢掌控过他，他像是她的狗，而今的地位反转是因为她性情大变。
她突然变得爱钱（比以前更爱）、能忍、无法离开他。
而一旦她恢复原来的脾性，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又要调换了。
季简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一到家，他便把她推进房间，将门锁上。
“你给我在这好好反思自己！”
他恶狠狠地在门外说。
门内人异常安静，连求饶都没有。
季简心想，饿她个几顿她就会老实了。
可，将她关进去，自己的怒火又该冲谁发泄？
季简又懊悔了，想要将门锁打开，这时，他收到电话。
来电显示：亲[爱心]爱[爱心]的[爱心]弟弟。
季简喜不自胜，差点握不住手机。
“喂，季也。我？我在家，我马上就来接你！”-
季也、季简、庄无忧，三个男人齐聚在一间房间里。
庄无忧心想：他们谈话，我电灯泡，真没意思。
庄无忧无聊，抬头望天花板，他的脑海里回荡出电影讲解的男AI声。
“注意看，左边的男人叫小也，是个男同，他现在不想做男同。”
“注意看，右边的男人叫小简，是个直男，他现在不想做直男。”
男人的关系啊，真复杂……
季简凝望、欣赏了季也的俊颜有一会后，舔了舔嘴唇，开口。
“‘弟弟’。”
“嗯。”
“我听说，一个亿就可以得到你了。”
“……”
季也暗道一声“X的”，余光扫向庄无忧：是你说的对不对？绝对是你说的！
“‘弟弟’，这是不是真的呀？”
季简还在殷切追问。
季也皱眉，“一个亿，一晚。”
他在劝退。他认为但凡是有理性的人，都不会答应这个条件。
季简没有理性，“可以。”
季也：“……”
季也蒙了，一瞬间地，他的心底竟产生了“这样也不错”的念头。
一晚而已。
关了灯都一样，只要自己还是“1”。
季也目光躲闪，额头冒汗，他感到，自己的贞○正在面临巨大考验。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季也起身，走到角落，打给祝语橙：“祝语橙，完蛋了，季简要逼良为娼！”
电话另一头，女孩默了默，说：“他要花一个亿买你？”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动摇了，你心想这种事做一次也没有关系。”
“祝语橙，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道德底线。”
“是，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拒绝季简。”
“因为你舍不得？”
“因为这违法。”
“祝语橙。”
“嗯？”
“我讨厌你。你明明知道，我是因为谁来到了虎口。”
“你又不是羊，我相信你会没事的。”
“……哼。”
季也挂断电话，旋身，准备回到“老虎”面前，却见“老虎”面前已有“新羊”。
庄无忧扑到季简的沙发旁，“季简先生，考虑一下我吧，半个亿就成！”
季简：“……”
庄无忧：“要么，五分之一个亿？”
季简：“…………”
庄无忧：“十分之一个亿吧，咱们合作一把，把价格打下来！”
季简浑身颤抖，身体后靠，他蓦然发现，自己恐同。
是的，他爱“弟弟”。
但仅限“弟弟”，亦或者是其他相当俊美的男人。
总之，庄无忧不行。
季简呼吸急促，“你离我远点，我给你十万块！”
庄无忧举起双手，“遵命！”
季简感觉自己受了骗，但他不在乎，十万块算什么？只要“弟弟”在这，就够了。
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把“弟弟”永远留在这里。
季简拉了拉领口，起身，“‘弟弟’，我出去透个气，我们一会再聊。”
季也挥手，“拜拜。”
季简走后，季也抬头，研究整个房间的布局，这里果然如石时所说，没有监控。
当时——
石时说：“季简先生担心你又一次对摄像头自○，被其他人（保安）看见。”
季也说：“我是什么暴|露|狂吗？我怎么可能每次都做这种事？”
石时、祝语橙、庄无忧投向他的不信任的眼神让人难过。
哦，是的，庄无忧也是这次计划的一部分。
庄无忧按计划“恶心”走季简后，他们两个开始下一步计划：互换衣服。
“真的有用吗？”季也怀疑。
“你放心吧，我可擅长演戏了。”庄无忧说。
“那你演一段给我看看。”
“哼，哈，才不，讨厌，X的。怎么样，像不像？”
“……像个鬼。”
季也才不承认，自己就是这样的形象。
无论如何，他们换完了衣服。
庄无忧留在房间里，等季简来强·制·爱。
季也出门，找郑瑾瑜-
祝语橙挂断电话，回头，发现冯一凤牢牢盯视着自己。
“你怎么啦？”
“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季简’这个名字？”
祝语橙知道，季家的少爷在网络有着一定的知名度。
祝语橙坦诚：“是的，就是季家的那个季简。”
冯一凤握紧伞柄，“祝小姐，你可能不信，但、但这个季简他……就是我的前男友。”
冯一凤末尾的几个字比蚊吟还轻。
祝语橙好不容易才听见，她张大嘴巴，一脸惊讶。
冯一凤看见，慌张道：“我、我没有说谎，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但我和他真的——”
祝语橙打断：“冯小姐，你误会啦，我惊讶的不是你们交往这件事。”
冯一凤疑惑，“那你惊讶的是什么？”
“我惊讶你叫他‘完美男友’，我认识的他可一点都不完美。”
“……”
这回，惊讶的人轮到了冯一凤。
她瞪圆了眼睛，连避开和人对视的习惯都忽略了，她的表情很像风靡网络的那只睿智猫咪。
猫咪背后是茫茫的宇宙。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认识季简的人认为他不完美也！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是可以发生的吗？
那我过去、曾经的那些怀疑他“完美”的时刻，是不是可以宣判“无罪”呢？
冯一凤猛吸了一下鼻子。
她要哭出来了。
祝语橙从包里抽出纸巾，“冯小姐，你还好吗？”
冯一凤接过纸巾，摇头说：“没什么……”
她拿纸巾对准鼻子擤鼻涕，“噗——”地一声，震得纸巾冲上空中。
祝语橙目睹这幕，心里暗叹：冯小姐好似比她外表的弱不禁风要有力、强壮得多。
可惜，她在压制力量。
祝语橙思索着这件事，一张张递出纸巾给冯一凤，等她哭完。
冯一凤用完整包纸巾后，双手捏紧伞柄，看向地板。
她的嘴巴犹犹豫豫地向外打开。
“祝小姐。”
“嗯？”
“我曾经有一次……质疑了他的完美。”
“然后呢？”
“然后，他说，我这是在亵渎他，亵渎他就等于是在亵渎神明。”
祝语橙：“？”
祝语橙扶额，“我怎么听不懂？”
“他告诉我，男人都是神，而他格外完美，所以是完美的神。”
“这……毫无逻辑啊！”
“有的，他说，佛祖是男的，耶稣是男的，太阳神是男的，你听听，这是不是很对？”
“可是神他妈是女的吧？”
冯一凤：“！！！”
冯一凤怯怯抬眸，“祝小姐，你说脏话了。”
祝语橙捂脸，“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冯一凤理解，“我知道你是想要说，神的妈妈是女人。”
祝语橙点头，“是的。”
冯一凤局促地笑了，“虽然这听起来很像脏话，但我喜欢这个想法，我要是当时想到就好了。”
祝语橙放下手，“现在也不晚呀。”
冯一凤歪头，“你的意思是？”
祝语橙邀请道：“我马上就要去见季简，你要不要一起来？”
冯一凤嘴唇紧抿，她交叠在伞柄上的双手捏住各种形状，她似乎正进行着庞大计算量的思考。
祝语橙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听见她下定决心后猛然起身、震得整张桌子都发出巨响的动静。
祝语橙吓了一跳，她再度感受到，冯小姐娇小的身躯里隐匿了多大的力量。
“走吧。”冯一凤颤抖着声音说。
“好，好。”祝语橙缓了下神，站起身，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石时。
石时说他到了。
她们出门，冯一凤远远便看见站在车子旁边，漂亮如神像的男子。
“神！”冯一凤激动道。
“想想脏话。”祝语橙提醒，“不过，”她补充，“石时是个好人啦。”
第192章 愚昧的母爱
黎明的手上握着一本笔记本, 那是她的……笔记本。
夏云朵眼神闪躲，不敢看黎明，又同时心存侥幸, 希望黎明不明白本子的含义。
可黎明的沉默分明在说：我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夏云朵痛苦，她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要从什么角度解释呢？
啊, 对了, 就从世界的角度吧。
“黎明, 我们都受到了小说的控制, 你总有一天会不得已地爱上常岸，我这都是为了——”
你。
好想这么说。
但这种话，不用说出口, 都能嗅见其中谎言的臭味。
好虚伪啊, 夏云朵，你明明就知道，你那么写是为了你自己！
果然，黎明也这么认为。
“夏云朵, 你写下故事控制我，和写下整本小说控制我们的人, 有什么区别？”
“我……喜欢你啊。”
夏云朵文不对题地回答,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黎明冷漠地看她, “何况, 我没有不得已。”
夏云朵怔住, “什、什么？”
“夏云朵, 我真心喜欢常岸, 你不要再来破坏我们的关系了。”
“……”
夏云朵身子一晃, 后退半步, 她的大脑里嗡嗡的，像钻入了几只蜜蜂。
黎、黎明他在说什么啊？
他喜欢常岸？
故事还没有发展到他们互相喜欢，他怎么就已经喜欢上常岸了呢？
那，这些天里我们的约会，我们的亲近，难道都是假的吗？
夏云朵无法接受，她绝望地蹲在地上，将自己蜷成一团。
“喂，够了。”
第三人的声音响彻在他们的身后。
是常岸。
“常岸。”黎明温柔地唤他。
常岸没有理会，夏云朵听见他的脚步声在向自己而来。
过了一会，她的手被他的大手包入掌心。
常岸弯腰，声音打在她的耳侧。
“笨蛋，你区分不出，谁才是真正喜欢你的人吗？”
“你……喜欢我？”
“废话。”
“！！！”
夏云朵适才嗡嗡的大脑，这会又像是变成了蒸汽小火车，“呜呜”作响，还有“蒸汽”从头顶冒出。
竟然是这样的大展开！
我失去了一个男友，又获得了男友喜欢的男友。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嘛。
夏云朵的心情由阴转晴，她站起身，仰脸朝着常岸露出灿烂笑容。
常岸凶巴巴地瞪她，脸颊却染上绯红。
……
远方，五层楼高的老式建筑上，红衣女孩和西装男人并肩站立。
“怎样，是不是一出好戏？”霍奇轻笑。
“你捉弄了那个孩子。”小红严肃道。
“那又如何？至少结局是好的，你看她，不是很享受这样的故事吗？”
“是啊，故事，就只是故事。你准备什么时候拆穿第二层幻影？”
霍奇愣了下，转头看小红，“什么意思？”
小红眼神严厉，“不要装傻。”
“不，我是真的不懂。”
“你懂，你知道，常岸不是真的喜欢她。”
“……”
霍奇再度愣住，这次时间更长，长到他花了数分钟才想起他把“它们”放在了哪里。
霍奇将纸张从公文包的内袋里掏出。
这里面，一页页地，写满了郑瑾瑜和季简、夏云朵和常岸。
他主导了过去多日的剧情发展。
即令他脚下的世界还是一本小说，读者们也不会发现他施加其中的控制。
这就是，书写的力量。
我，重塑了故事。
我，超越了世界的造物主。
霍奇沾沾自喜，享受地将纸张撕烂，松手。
风卷起纸片，像带走了一群白色的蝴蝶。
小红在“蝴蝶”的翅膀上看见了眼泪、鲜血。
小红摇头，“你在滥用书写的能力。”
霍奇质疑：“滥用？那何为不滥用呢？像你的‘妈妈’那样什么都不做吗？”
“‘妈妈’不用，是因为她不愿像神摆弄她一样摆弄他人。”
“说得好听。”
“霍先生，这不仅仅是好听，这也是‘妈妈’的智慧。”
霍奇启唇：“智慧？”他仰头，笑出声音，“智慧！”他笑得说不出话。
小红忽视他的嘲笑，轻声道：“霍先生，你也该发现了吧？”
霍奇厌恶她平静的态度，他不快道：“发现什么？”
小红徐徐地说：“你发现，你有着无论怎么书写都做不到的事。”
霍奇顿住。
“霍先生，这就是‘妈妈’的智慧，她明白，滥用的力量最终会没有力量。”
“……”
霍奇闭紧了唇，眼神空洞地看向周围，看向前方天台栅栏外的“自由”。
这要真是“自由”就好了。
可他知道，他坠楼身亡，也会再次复活。
也不会见到他。
见到傅凌。
傅凌。傅凌。傅凌。
他多少次书写这个名字、书写他的故事，企盼能产生一点将他带回世界的力量。
结果，全部失败。
他以为，这是因为这件事【无法做到】。
现在，女孩却仿佛在说，如果是祝语橙就【一定能做到】。
我才不信。
我信，她就算办得到，她也不会为主角书写。
主角和配角是天然的敌人。
“嗡”，手机震动将霍奇的意识拖回，他低下头，看向来电显示。
郑胜男-
“霍先生，你说过要我在瑾瑜的面前消失，可你没有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你是不是有病？你在催促我这个杀人犯快点动手吗？”
“你说了，这是你的目的，你不达目的就不会放过瑾瑜，对吗？”
“对。”
“所以，我希望你快点动手，霍先生，我要去哪里找到她？”
“……”
“霍先生？”
“郑女士，你知道吗，我非常讨厌你这样的人，你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牺牲，无谓的牺牲！”
“我不认为这无谓。”
“那你告诉我，它的意义在哪？就为了救你那个贪婪、虚荣、任性的女儿吗？”
“……”
电话另一头，女人的呼吸变重。
像在酝酿愤怒。
霍奇希望她愤怒。
她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霍先生，我知道她不完美，可她在我眼里是完美的，是……主角一样的存在。”
霍奇愣了下，“主角？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
“我女儿过去常常烦恼，说自己不是主角。”
“她是该烦恼的，她确实不是。”
“我不这么想，我的眼里，她从来都是第一主角。”
“愚昧的母爱啊！”
“这不愚昧，霍先生，这真的，真的不愚昧。”
“你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霍奇无法将对话进行下去了，他听见自己呼吸错乱、眼泪落下。
他咬牙，止住泪水，将郑瑾瑜的所在地告诉她。
他好心提醒：“你上次打了季简，季简不会放你进去，放弃吧。”
郑胜男回：“谢谢你，霍先生，等我到了，我打电话给你。”
霍奇想说“没那个必要”，但电话已经被挂断。
荒唐。
被害者竟然说要打电话给杀人犯！
她就这么爱她的女儿吗？
为什么？
郑瑾瑜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她这样爱？
还是说，这是剧本的力量？
拙劣的创作者不敢挑战“母爱”的命题，于是干脆将所有母亲设定为无私的爱的奉献者。
但，这样的母亲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只懂得爱、不懂得恨的人，和非人有什么区别？
霍奇就这般说服了自己。
他将郑胜男对郑瑾瑜的爱归结为了创作者的拙劣。
如此，他心中的嫉妒才可得到平息。
毕竟，身为主角的他既爱而不得，又从未为他人爱过。
而那平庸、低微的配角，却被她的母亲坚定地爱着。
这太不公平了。
霍奇无法忍受这种不公，他极力想要平息它，他的目光摆向前方、楼下的年轻男女。
他有主意了。
他要将计划提前。
“我今天将不再书写常岸对夏云朵的喜欢。”
他慷慨地分享他的计划给小红。
随后，是等待。
霍奇坐下，静静等待书写的力量失效，等待年轻的男孩当女孩的面露出他真实的面目-
石时挂断电话，“季先生成功和庄无忧更换衣服了。”
“季也找到郑瑾瑜了吗？”祝语橙问。
“还在找，我在调房屋的地图给他。”
“辛苦你了。”
“不辛苦。季先生和庄无忧比较辛苦，希望他们两个没事。”
“能有什么事呢？”
后视镜里，石时眨了下眼睛，他在思考。
他作出结论：“季先生最糟糕的结果是被季简先生轻薄，不过，我认为——”
祝语橙接道：“季也杀了季简的可能性更大，对吧？”
石时点头。
冯一凤听见他们的对话，了解到她过去的前男友现在喜欢男人，她睁大了眼睛。
她的惊讶不源于“男同性恋”本身，而是源于“季简是男同性恋”的事实。
她还记得，交往的时候，季简常常对她诋毁其他男人。
“可他们不也是神吗？”冯一凤当时小声问道。
“神也是有分高低的，土地公是神，土地公有宙斯厉害吗？”季简说。
季简将土地公、宙斯两个不同神话体系的人物融合到一起做比喻，这种创新的做法当时震撼了她。
而今想来，只觉得傻○。
冯一凤紧皱眉头，双手绞紧雨伞，手掌向内摁出骨骼响动声。
祝语橙、石时同时听见了这道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咽下一口唾沫。
总觉得。
将冯小姐带过去，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第193章 我叫郑胜男
唐心仪、莫余抵达目的地, 下车，等待唐心仪的家人出来接他们。
唐心仪说：“我有五年没回来，这里变化太大, 我都认不出我家在哪了。”
莫余环顾四周，这里家家户户都是独栋小洋房。
唐心仪的家境居然很不错。
唐心仪挂断电话，“‘他’来了。”
唐心仪言罢, 眉头紧皱看向北边, 莫余跟随她看去, 见到一个身材窈窕、衣着时尚的年轻女人向他们走来。
莫余微怔, “你姐？”
唐心仪嘴角抽搐，“我妈。”
说到这，那女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唐心仪和她互相拥抱了下, 动作局促得像陌生人。
莫余也礼貌性地和对方握了下手。
女人水汪汪的眼睛望向他，笑着夸赞：“小伙子很漂亮啊！”
莫余抿着嘴唇笑，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他对于年长他许多的女人就只懂得在床|上表现。
女人没有为难她。
“我叫陆婉婉, 心仪的亲妈，走, 我带你们回家吃饭。”
“为什么要强调亲妈……”唐心仪不满。
“为什么？我看着年轻呗, 我十八岁就生下你了。”
“是是是, 我每次回来, 你都要说这件事。”
“叫你感恩。”
“我有感恩。”唐心仪拿出手机。
陆婉婉的手机震动了下, 她低头, 看屏幕, 唇边的笑容消失了几分。
莫余诧异, 他清楚唐心仪给陆婉婉的这笔钱不会低于七十万。
他们事先交谈过。
莫余：“我来出吧。”
唐心仪：“不要, 我家里人的钱，我不需要别人给。”
总之，这笔钱不少。
但陆婉婉不满意。
唐心仪看出她不满意，“我身上就这些钱了，下次再给。”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陆婉婉歪了下脑袋，低声道-
季也终于找到了目标人物，他叩响房门，“喂，我们来绑你走，不要问为什么，不要挣扎。”
季也感觉自己的语气像反派角色。
没准他就是。
房间里传出女人的脚步声，她站立在门的另一边，沉默不言。
过了一会，她主动开口：“这是祝语橙的主意吗？”
季也挑眉，“你这个语气，是想起来了？”
“嗯。”
“所以，你之前失忆是什么情况？”
“祝语橙干的。”
“哦。”
“不意外？”
“不意外。她一定是为了保护你。”
“是，她为了防止世界派出的杀手‘杀’了我。”
“那现在呢，你不怕他们杀你？”
“我猜，这群杀手不会随意杀人，总要有人先下达指令。”
“还真被你说对了……”季也小声、用郑瑾瑜听不见的声音说。
他的手中翻转手机，手机屏幕上是DEBUG的APP。
他就在刚才搜索了“郑瑾瑜”的名字。
搜到了。
只要有另一个和他一样拥有APP的人，搜索、派发任务，杀手就会来找郑瑾瑜。
当然，那个人不会是他，他对这种让人“消失”的杀人方法不敢兴趣。
明明就有更直接的方法。
郑瑾瑜是一个配角，用刀杀死难道不是更美妙吗？
季也舔了下后槽牙。
“为什么祝语橙不用死？”郑瑾瑜突然道。
“什么？”季也没懂。
“既然世界会杀死意识觉醒的配角，为什么祝语橙没有死？”
“我怎么知道？可能因为她妈吧。”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哈？”
“我就是老鼠的孩子。”
“哦。”
“你连一句安慰都不对我说吗？”
“我欠你的？”
“……”
“……”
“也对。我不是祝语橙，不是主角，你季也不可能对我好。”
郑瑾瑜的声音丧丧的，像妻子在抱怨出轨的丈夫。
季也感到这真是无妄之灾。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睡过你、还是亲过你？
莫名其妙！
但是，“拿纸来。”他叹了口气。
“什么纸？”
“彩纸，从门缝里塞出来，我给你叠一个皇冠。”
“为什么？”
“闲的。”
半分钟后，门底下滑出一张蓝颜色的纸，季也拾起。
他盘腿坐下，开始折皇冠。
“季也。”
“又有什么事，大小姐。”
“你想不想做男主？”
“我已经是了。”
“我是说，真正的男主角，这个世界的男主角。”
“我已经是了。”
“我看不出。”
“管你看不看得出，主角就是要不被人看出，才能惊艳四座。”
郑瑾瑜苦笑，“是吗，真好，我也想惊艳四座。”
季也蹙眉，“郑瑾瑜，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是这么丧的人吗？”
“我原本想，我被季简关在这，我会靠我自己的力量出去，可现在，来救我的人是祝语橙。”
“是我，谢谢。”
“一样的。这是她的计划，你是她安排来的人。”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认了，祝语橙是主角，我不是，我连反派都不算。”
“那又怎么了？”
“是啊，那又怎么了？这些事，我在小岛上的时候就想通了，我为什么现在又想不通了呢……”
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劫难，被季简家|暴、被霍奇算计。
而祝语橙就不用。
我想不通，我为什么一恢复记忆，就要担惊受怕会不会再次被世界追杀。
而祝语橙就不用。
这太不公平了……而我，连控诉这不公的力气都没有了。
郑瑾瑜的后背顺着门向下滑落。
她坐在地上。
声音轻得像快要死掉。
“季也，我不要你救我，你通知他们，派祝语橙来。”
“为什么？”
“因为我，只想被主角拯救。”
配角的终途就该是这样，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主角来救自己。
祝语橙，就让我们把今天当成那场竞赛的最后一幕吧。
虽然，今日的我，已没有资格站在你的对面。
我失去了作为反派的自信。
我失去了失败一万次也能嘶吼出“我还会回来的”的勇气。
归根结底，这是因为没有了玛丽苏光环的我，就只是一个贫穷、普通的平民女孩……罢了-
祝语橙、石时二人听完季也的转述，沉默了许久。
他们都无法理解郑瑾瑜的意思。
当然，字面意思谁都能懂，他们试图揣测的是郑瑾瑜话语背后的意思。
稍稍了解郑瑾瑜的人都知道，这个姑娘有点别扭。
太别扭了，心思难测。
祝语橙苦思良久，未果，她只好回头，向郑瑾瑜的母亲郑胜男求助。
是的，郑胜男也在这。
二十分钟前，祝语橙接到她的电话，了解到她也在寻找瑾瑜后，她请求石时改道，和对方会合。
“阿姨，你有什么想法？”
郑胜男脑袋轻晃，眼睛上抬。
“瑾瑜说，她要主角。”
“是，她认为我是主角，可阿姨，我认为……”这不是她的心里话。
祝语橙犹豫，要怎么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郑胜男则已经点头，懂了。
郑胜男说：“瑾瑜想要自己成为主角。”
祝语橙说：“是的！”
郑胜男说：“你如果去救她，她表面会装作没有什么，心里会很难过。”
祝语橙放低声音：“是的……”
郑胜男又一次点头，“所以，不能让你这个主角去，要换一个主角去。”
祝语橙挠了挠头发，“可是，换谁呢？”
郑胜男指向自己。
祝语橙、石时、围观群众冯一凤望着这位中年母亲，张大嘴巴。
他们区分不出，阿姨是在开玩笑，还是他们误解了她的意思。
郑胜男平静道：“你们没有误会，我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我的女儿想做主角又不敢做主角，那就由我来做主角吧。”-
我叫郑胜男，不，我叫郑招娣，二十二年前，我离开家乡，来到S市。
我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郑胜男。
我没什么文化，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名字。
我拿到新名字，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幻想，我以为我远离了大山，就远离了被卖、做奴仆的命运。
我没有。
原来，哪里的妻子都有着差不多的处境。
我的女儿五岁、我和那个男人结婚五年后的某个夜晚，他出了车祸。
他在重症病房抢救。
我在外面的座椅上双手合十，向神明祈祷。
祈祷他死。
神听见了我的声音。
他死了。
这天之后，我只要偿还他剩下的八万赌债，就可以存钱供瑾瑜上学了。
瑾瑜，我的宝贝女儿，我的光。
我的生命里什么都是肮脏、扭曲、不讲道理的。
唯有这个孩子是例外。
我在她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另一种可能：自由、崭新、充满希望。
S市是一座开放的大都市。
她在这里将会有无限的可能。
我羡慕她，也同时有点嫉妒她，但终归，还是爱更多。
我爱她，我相信在爱中长大的她，会比我过得更幸福。
瑾瑜不这么想。
“幸福？没有钱，拿什么幸福？”
瑾瑜十三岁这年，对我说出这句话。
我惊讶，接着，我收到她递来的录取通知书。
黄金贵族中学。
这所中学十分有名，我的手指按在通知书黑金色的纸张上，沁出了汗。
“要多少钱？”
我听见自己问，我感觉到自己笑得有点窘迫。
是不是所有寒酸、付不起价格的父母都会这么笑？
我想到，我儿时，想要一根七毛钱的雪糕，妈妈也是这么朝我笑的。
原来……我也不是没有被爱过。
我的思绪飘远，女儿的声音将我拉回，她说，不用担心学费，她已经拿到奖学金。
“只要我保持在年级前三，学校会担负我的学费。”
我松下一口气。
“好，好，瑾瑜，你真争气啊，妈妈为你骄傲。”
“……”
瑾瑜抿着嘴唇，眼睛自下而上悄悄看我。
我看出，她还有话要说。
我主动问：“是不是需要妈妈给你零花钱？”
我了解我的孩子。
瑾瑜说：“那个学校的学生人人都有爱马仕，我没有，会被笑的。”
我向前倾身，“什么爱？什么马？”
“爱马仕，爱·马·仕。”
“哪个‘是’啊……”
“唉，我写给你看吧。”
瑾瑜拿了张纸，将那三个字写下，我看着面前的三个字，笑了。
“瑾瑜，你连‘仕’都会写！”
这不是常用字（我认为不是）。
我为我女儿的博学感到骄傲。
瑾瑜紧咬嘴唇，“你在岔开话题。”
“啊？我没有。”
“那就回答我，你会给我买吗？”
“会，会，你想要的，妈妈都会买给你。何况你那么厉害，学费都免了……”
听到这，了解爱马仕是什么的人，一定已经为我捏一把汗了吧？
是的，我根本不懂那是什么东西、那又意味了要多少钱。
老实说，我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周围的人里，找到一个知道它是什么的人。
那个人是我们公司保洁部的经理。
“爱马仕啊，那不是你能买得起的东西。”
“陈经理，至少告诉我它的价格吧。”
“便宜的两、三万也有啊，但买就要配货，配货通常一比零点五、一比一。”
“什么是配货？”
“就是说你想买两万块的包，就要先买两万块的丝巾、手链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就是两万变四万，三万变六万。”
“哎，对，是这个道理。”
我懂了，这就像买菜的时候搭几根葱一起买。
四万块，我付得起。
这些年，我拼命赚钱，偿还了欠款、预留了学费，还有几万存款。
瑾瑜开学这天，我送她去学校，我将包亲自交到她的手里。
她张大嘴巴，原地蹦跳，高兴得说不出话。
我好久没有见过她这样快乐，像个孩子一样快乐，只是这快乐的价格有点昂贵，整整三万七。
瑾瑜打开袋子，看见包，笑容黯淡了大半。
我紧张，“我买错了吗？”
瑾瑜想说什么，又不说了，“算了，这款也行。”
她拿走袋子，仓促地留给我一声“再见”，转身，流向人群。
黄金贵族中学。
这所学校的孩子们各个打扮得如公主、王子，门口是为他们接驾的“南瓜马车”。
我看着那些轿车，蓦地明白，瑾瑜为什么不准我骑电瓶车送她到门口。
她嫌丢人。
我理解这样的感受。
我想到，我孩童的时候，我问妈妈要七毛的雪糕，她后来还是买给我了。
第二天，她的手臂上多了几鞭淤痕。
“妈妈，你怎么了？”
“没事的，妈妈没事。”
原来，我被爱过。
郑招娣的妈妈或许不想给她取名郑招娣。
郑招娣的妈妈或许还没想好要成为妈妈。
她必然是恨着我的父亲的，不然她死时，不会阻止他靠近那张床。
“招娣，”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快逃。”
我逃走了。
我遭遇了新的不幸，我生下了新的充满希望的孩子。
我看向她，就像我的母亲看向郑招娣。
我送上三万七的包，就像我的母亲送上七毛钱的雪糕。
我那时候还很小，我不满我只能得到七毛的雪糕，而其他孩子却有娃娃、有巧克力。
所以，我理解。
我理解我的孩子，我从始至终都不觉得她是个脾性多么不好的孩子。
她很好。
不好的是这个……世界。
假使我真的是主角的话，我会告诉读者，我会向他们求救。
我求救，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控制我们这些人的命运。
我们终生都在被那力量驱赶、压迫，我们像马拉松选手般无法停息，我们一生都在追逐没有意义之物。
那是什么啊！
我们的前方，到底是什么啊？
我出生，为了嫁人，我嫁人，为了怀孕，我怀孕，为了我的孩子重复我的人生。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现在想想，郑胜男真的是一个不好的名字。
我没文化，才会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
因为如果能够胜利的话，是不用特意这样取名的……
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
我要作为主角去救我的孩子了。
第194章 代码的游戏
门打开了, 郑瑾瑜看见来救她的主角，只是这主角为何是——
“妈妈？”
“乖，瑾瑜, 妈妈带你回家。”
郑胜男一手牵住她，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根棒球棍。
郑瑾瑜困惑，这根棍子是做什么的, 当她向前看, 她的问题迎刃而解。
地上躺着一个额头流血的男人。
郑胜男注意到女儿的视线, 解释道：“这是小橙给我找的, 很顺手，就像一根擀面杖。”
郑瑾瑜忽地说不出话了，她看了看地上年轻的男子, 又看了看身旁憔悴年老的母亲。
她猛吸了一下鼻子, 说：“妈妈，你好酷啊。”
郑胜男笑着回答：“妈妈一直很酷，你要是知道妈妈的过去，你会觉得妈妈更酷。”
她们踩着季简的衣服离开。
季简蜷成一团, 手向外遮挡住自己的太阳穴，他余光瞥见那两人离去, 松下一口气。
谁知, 他还没爬起, 就又听见新的向这而来的脚步声。
“唉, 我怎么感觉我像是给敌军引路的奸细？”
“庄无忧, 你怎么可以说我们是敌军呢？”
“祝小姐, 我还在为他工作嘛, 他说好要给我十万的。”
“烦死了, 我给你二十万, 闭嘴吧。”
“季也少爷慷慨！”
“季先生，这是不是应该见者有份？”
“石时，你看看自己APP余额再说话好吗！”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冯一凤去哪了，你们看见了吗？”
“祝小姐，她不就在前面吗？”
季简感到头顶冒出了一大片阴影。
乌云一般。
他眯着眼睛抬头，看见一个黑色的倒三角，倒三角的末端好像有点……尖-
“快看，新一轮的好戏要开场了。”
“……”
小红沉默不言，双手紧绷在身体两侧，她低头，忧心地看着楼下的男女。
常岸，他的眼神几乎是瞬间就发生了改变。
他甩开她的手。
夏云朵多么困惑啊，这个适才还在热烈地说“喜欢她”的男孩，怎么会突然转变态度呢？
夏云朵追上去，问：“常岸，常岸，你怎么了？”
常岸嫌恶地别开头，他感到自己这些天像是被人夺了舍。
我，喜欢夏云朵？
有没有搞错啊，谁会喜欢这种发育不良的女孩？！
常岸和黎明不同，他还没有看清世界的真相，他现在还遵循着小说里被掰弯前的直男人设。
真·直男。
喜欢大|胸、黑|丝的那种，至少嘴上说喜欢。
夏云朵的挽留被证实徒劳无功，她放弃了，手垂下去，身体摇摇晃晃。
“怎么……会这样啊。”
黎明、常岸，她喜欢的、喜欢她的男孩都离她而去。
她的心脏承受了两次打击，而后，悔悟：本来就该是这样。
他们两个是官配，我只是一个边缘的女配角。
对啊，女配罢了……
夏云朵跪在地上，指甲嵌入地面的泥沙，哭得狼狈。
而这，仅仅是她悲剧的开始。
黎明正向她走去，他怎么会放过这个能报复她、嘲笑她的机会？
就凭你，也想做我的情敌？
黎明冷笑。
这时，有人阻拦在他的面前，他抬头，望向那人。
是个女人。
年龄三四十岁，脸颊有一处骇人的疤痕。
女人摸了摸疤痕，喃喃自语：“这个世界真怪，命里和数字相冲的人就那么多吗？”
黎明问：“你在说什么……？”
女人像是才注意到他，她看向他，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向上捋起。
黎明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后退。
女人前进。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叫张蕙兰，你可以叫我张姐，我要做什么？我不告诉你。”
“哈？”
“你们把我们当PLAY的一环的时候，不也没有通知我们吗？”
黎明听懂，她在说什么了。
黎明说：“你是和夏云朵一类的人。”
张姐说：“是。”其实她根本不懂他说的“一类”是什么意思。
黎明说：“那就好好本份做你们的配角，不要总想着抢我们的男人！”
张姐：“？？？”
张姐破口大骂：“你小子真会比喻，还配角，你以为搁这演电视剧呢？！”
黎明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姐说：“那就别说了。”
张姐举起手，亮了亮拳头。
黎明：“！”
黎明小声道：“你这样不文明……”
张姐道：“你出去打听打听，你姐不文明的时候多着呢。人生啊，就是走错一步，后面的路就都不对了……”
张姐有点恍惚。
夏云朵听见动静，站起身，向后看，看见女人伟岸的背影。
“张姐？”
“是我。”
“你为什么会来呢？”
“因为，”张姐声音嘶哑，“我不想你的人生也被这种事改道啊。”
夏云朵，我不懂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老会有“数字”来碰我们的瓷。
但是，姐想告诉你，人生还很长、很长。
咱们不能被这些屁大的事牵绊了脚步-
“这女人真多管闲事……”
“霍先生，这件事超出了你的计划吧。”
“超出了又如何？一个没有‘看见’的女人，她能做什么？”
“她能拯救一个女孩的心。”
“小红女士，你太天真了。”
“天真也好，烂漫也好，我只希望每个人困难的时候，都能从他人那里得到帮助。”
“呵，这很理想，但很难实现。”
“我们面前不已经出现了这样一幕吗？”
“……”
霍奇沉默，他手背在身后，转头，看小红，眼底噙着笑意。
小红警惕。
霍奇勾唇，“你确定，她真的帮到她了吗？”
小红疑惑，她思索了几秒，忽然醒悟，她向前，看向黎明。
黎明在看手机。
小红猜到他在浏览什么APP，她脸色发白。
“他这是要……”
“对，他要‘杀’她。这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将他逼入了绝路。”
霍奇一边说，一边解开手上的袖扣。
小红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准备战斗。
“霍先生，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说。”
“你们都是怎么‘杀’的？”
霍奇侧了下脑袋，“杀手们通常分为两类，‘看见’的和‘没有看见’的。”
“然后？”
“‘没有看见’的那群杀手，他们拿着组织提供的‘刀’、‘枪’，以为自己在完成真实的谋杀。”
“而你这样‘看见’的又会如何？”
霍奇扬眉，“那就简单了，我们可以随性而为，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小红问：“什么是‘随性而为’？”
霍奇答：“就是这样。”
短促的答复后，霍奇整个人遽然向前迈出一大步，他迈向空气。
他坠落。
小红下意识叫出声音。
她还未来得及上前查看情况，坠落的男子便先被某种力量重新弹回天台。
小红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一回事？！”
“蘑菇床。你没有玩过类似的游戏吗？”
“游戏？”
“嗯，这个世界由代码构成，稍加改变，就可以将某一块做成电子游戏。和我的职业也算专业对口。”
“……”
小红紧闭着唇，不说话，她感到头颅里轰隆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太荒谬、胡来了。
世界=代码=游戏。
DEBUG竟然通过这样的定义，将“真实”否定！
也对，有谁能够在见到这般场景后，依旧相信世界真实呢？
我，已经做不到了……
小红听见“咔嚓”的声响，她的心脏、信念在块块崩塌。
更糟糕的是，由于她是比这个世界更低维的存在，她否认了世界的真实，便是在双重否认自我的真实。
再这样下去，她会消失。
小红重重喘|息，艰难举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通了。
“妈妈，我原本不想麻烦你的，可敌人太强大，远比我想象的强大。”
“妈妈，来救我，拜托了，妈妈，拜托了，语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刺耳的笑声回荡在走廊间，石时、庄无忧、季也三个男人背对着女人站立。
他们都不敢回头。
后面太血腥。
祝语橙挂断电话，走近女人，“冯小姐，我有事先走，待会让石时送你回去吧。”
冯一凤举着伞哐哐向下捶，充耳不闻。
“祝小姐，我想和你一起去。”
祝语橙垂眸，看向自己被拉住的袖管，“好。”
她抬起头，对季也、庄无忧说：“你们两个送冯一凤回家。”
季也不满，却累得说不出反对的话，季简、郑瑾瑜两个人将他的精神来回折磨。
他甩手，当作答应。
庄无忧则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他的意思是：一会人你来送，懂？
唉，给这群少爷打工真不容易……
庄无忧回头，看向另一边的少爷，那位少爷已经血肉模糊啦。
唉，做少爷也挺不容易的……
庄无忧打了个哈欠，脑袋向后一靠，等待冯一凤打完。
楼下。
祝语橙、石时碰见郑胜男、郑瑾瑜。
祝语橙惊讶，“你们还没走？”
郑瑾瑜神色忧郁，她将霍奇对郑胜男说的话对祝语橙复述了一遍。
祝语橙点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要去见霍奇。”
郑瑾瑜紧张，“没问题吗？”
“应该没问题吧……”
“祝语橙，你听起来一点都不自信。
祝语橙苦笑，“那我也要去啊，我的‘孩子’还在那里等我呢。”
郑瑾瑜想了会，说：“小红。”
祝语橙说：“是。”
郑瑾瑜说：“那看来你是非去不可了，‘妈妈’是不可能对‘孩子’视而不见的。”
郑瑾瑜握住郑胜男的手，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祝语橙有一会没有说话，半晌，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郑瑾瑜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话勾起了祝语橙的伤心事，令她想起她的亲生母亲。
灰狼。
郑瑾瑜想要弥补，祝语橙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摆手，眼神温柔、布满理解。
“没关系，我都释怀啦。我得快点出发去帮助小红了。”
“好，你们去吧，再见……”
祝语橙走之前，帮郑瑾瑜扶正了头顶的皇冠。
郑瑾瑜手扶皇冠，目送着主角又一次踏上营救他人的道路。
这就是主角。
永远匆忙、永远在路上。
而身为配角的我，即将回家，吹空调，吃西瓜了。
好像也不错嘛。
郑瑾瑜思考着这件事，挽起郑胜男的手，向家的方向走。
“瑾瑜，你和季简他……”
“妈妈，你放心，我马上就会把他甩开，只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事要做。”
我要把我曾经赋予季简的东西收回。
全部收回。
第195章 游戏的主人
夏云朵区分不出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别说她了，黎明都吓傻了。
他搜索了名字、派出杀手, 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们是这样“杀”人的。
“让开。”霍奇冷声驱赶。
他推开黎明，右掌前挥，变出一根激光杖……是、是的, 激光杖。
黎明懵了, “这是什么啊！”
张姐复读：“这、这是什么啊！！”
夏云朵说：“这不会是游戏吧？”
霍奇赞赏地看夏云朵一眼, “你说对了,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游戏，我大学的毕业作品，我叫它《Shadow》。”
夏云朵问：“可它为什么会来到现实呢？”
霍奇说：“那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你该关心的是如何胜利。”
夏云朵顿了下, 朝头顶望去，她望见一排“Player 1”的荧光字、和写着三颗心的血量条。
“太奇怪了，有人说要杀我，我好害怕, 可杀我的方式是游戏，我又不知道要不要害怕了……”
夏云朵自言自语。
“你当然要害怕, 一旦你的生命值归零, 你就会从世界上消失, 到时, 爱你的人、你爱的人都会忘记你。”
霍奇给她剧透。
夏云朵摇头, “那不行, 我还有朋友, 还有家人。”
霍奇说：“那就努力取胜吧。”
霍奇说完, 空中响起了语调怪异的倒计时, 从10开始向下数。
与此同时，夏云朵、张姐、黎明三人被迫站成一排，他们的面前出现了色彩各异的四条跑道。
1跑道：夏云朵。
2跑道：张蕙兰。
3跑道：黎明。
4跑道：暂时空缺。
黎明挣扎着，试图从上面下来，“霍奇，我为什么也要参赛！”
“我的游戏忘记写人数不足四人也能开始了。”
“这游戏真的不是一个半成品吗？”
“当然是。我都说了，是‘大学时代的毕业作品’。”
“我不想死啊，霍奇！”
“主角没那么容易死的，除非那个女人过来，好了，别打扰我，我在制作Player 4。”
“不用制作了，我就是Player 4。”
霍奇抬头，毫不意外地在4跑道上看见小红。
霍奇挑了下眉毛，“好。”-
“祝小姐，我需要先捂住你的眼睛，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嗯，你说。”
“祝小姐，就算空中有着可以在上面来回奔跑的彩虹桥，这也是个真实的世界。”
“啊？”
“就算出现了白色的、会说话的独角兽，这也是个真实的世界。”
“什么啊？”
“如果碰见金币，记得要跳起来，用身体吃下，但是，请记住，这还是个真实的世界。”
“你在说游戏吗？”
“嗯，我在说游戏。”
“霍奇在安排他们玩什么VR游戏吗？”
“接近了，但比VR更真实一点，好了，祝小姐，现在我要把手拿开了。”
祝语橙感到眼皮上的温度消失，她眯起眼睛，先睁开一只眼，再睁开另一只眼。
逐渐，她拿她的双眼看清了她头顶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她干笑了几声。
“我在做梦，对吧？”她指着天空，回头问石时。
石时握住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放下，“祝小姐，很遗憾，这就是现实。”
祝语橙神情委屈，“可这明显就不是会在现实里出现的东西啊！”
“祝小姐。”
“怎么了？”
“我们见过被分尸的莫先生夜间的奔跑、也见过跳楼自|杀的季先生原地复活。”
“是……”
石时目光温柔，声音和缓：“祝小姐，为什么那些就可以归为真实，这些就要归为虚假了呢？”
祝语橙咬唇，小声道：“因为这看起来太莫名其妙了。”
石时叹息，“那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迎战。”
祝语橙点头，“是的，我们只能迎战……”
小红还在等她过去，还有张姐、还有夏云朵。
她对于霍奇，也有话要说。
石时握住她的手，“祝小姐。”
祝语橙抬头，“嗯？”
“我们一会可能要分头行动，请答应我，不要迷失在虚假里。”
“好，我答应你，我会努力相信真实。”-
游戏正来到关卡2，听说总共有五关，也就是说通完这关，还有三关。
夏云朵绝望，“我真的能活下来吗？”
小红说：“一定能，我会尽全力帮你。”
夏云朵掉眼泪，“可张姐已经掉下去了……”
黎明在关卡1就掉了出去，张姐坚持到关卡2，但在刚刚的独木桥上脚步不稳飞了出去。
小红说：“没关系，张姐不会有事，这场游戏只对你一个人有威胁。”
夏云朵说：“是吗，那这样还好……”
她们停下交谈，她们看见了新的“障碍”，咖啡杯。
咖啡杯，游乐园常见项目，伴随音乐，十多个咖啡杯造型的座椅围绕中心的圆轴打转。
夏云朵观察了一会旋转规律，就近跳上一个杯子，跟随杯子转到空中的另一边，跳上对岸。
“还挺简单的。”夏云朵嘀咕。
她回头，寻找小红，见到小红还在等待杯子，她已经快等待咖啡杯转完整整一周。
夏云朵困惑，“小红，你怎么还不过来？”
小红说：“再等等。”
小红说完这句，终于跳上了某个杯子，夏云朵观察到她弯腰拾起了什么东西。
不多时，小红跳上对岸，手里抱着一枚金币。
夏云朵：“！”
对啊，她怎么把金币给忘了？！
只有收集到十枚金币才能拿到开启下一关卡的钥匙。
夏云朵手抚心口，“还好有你。”
夏云朵把金币撞向身体，她头顶的金币数量瞬时+1。
小红说：“我们继续吧。”
夏云朵犹豫，“小红，我感觉我一直在拖你的后腿。”
“不要这么想，我是来帮助你的，我理应做更多。”
“你真好。可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你从哪来，但我从霍奇对你的态度中看出，你和我不一样。”
“不一样？”
“你一定是主角吧？”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女人成为主角呢？”
“是，这个世界不能，那其他世界呢？”
“……”
小红失语，她盯视着夏云朵看了一会，抿唇，微笑。
夏云朵慌张，“我说错什么了吗？”
小红说：“恰恰相反，我欣赏你的敏锐，不是每个人都能相信不止一个世界。”
夏云朵说：“所以，你是主角。”
小红说：“我是主角，但一定要分高低的话，我的世界的主角还比不上你们这里的路人甲。”
“为什么？”
“维度不同。”
“可就算维度不同，主角也是主角啊……”
小红表情无奈，轻轻摇头。
“夏云朵小姐，我真想把妈妈的‘无穷世界理论’分享给你，可现在时间紧张，我们不能再聊下去了。”
“你的妈妈是谁？”
“创造了我的人。她也许就在来这的路上，希望我能够来得及见到她。”
小红说着，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双手，她看见她手掌的边缘在变得透明。
我，真的要消失了吗？
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当这个世界被确认为虚假，我就是虚假制造的虚假。
那还算是“人”吗？那还算是“生命”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云朵爆发出的尖叫，引得小红抬起了头，这一抬，她也和夏云朵一样叫出声音。
但却是欢喜的声音。
“妈妈！！！”
“是、是我，你们让一下，我们要着陆了！！！”
祝语橙同样在尖叫，石时以公主抱的姿势抱住她，身体站成直线，专心调整降落的位置。
小红拉住夏云朵，将她带到安全地带，以防她躲避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他们能成功降落吗？”夏云朵担心。
“他们两个一定没有问题。”小红说。
事实证明，小红的信任没有白白交付，石时、祝语橙安稳落地。
石时将少女放下。
“呼，”祝语橙长舒一口气，“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刚才经历了什么。”
这话不对。
小红注视着二人从口袋里掏出的道具，已将他们经历的事猜得七七八八。
小红说：“你们通关了全部的关卡？”
祝语橙说：“不是，我们是从关卡5倒通关到了这，所以我们拿到了很多后面关卡的道具。”
石时将道具拿出来，分享给夏云朵、小红。
夏云朵问：“没关系吗？你们不用吗？”
祝语橙说：“我已经给自己留了一样啦。”
她手向下点，示意大家看她脚上棕色的靴子。
夏云朵问：“这是干什么的靴子？”
祝语橙说：“嘿嘿，它可厉害了，我展示给你看看！”
祝语橙说完，原地蹦跳了两下，第二下跳完，她整个人蹦向了外天空。
不，没有那么夸张……
但百米总是有的。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夏云朵仰头，望着天空说。
“弹跳靴子。”小红说。
“二位让一下，祝小姐要降落了。”
石时话音刚落，祝语橙果然从空中向下越变越大。
石时停住的地方，便是她的落地点，他双手向上平举，通过和她双手相碰，帮她泄力。
夏云朵惊呆，“你怎么知道她会落在这里？！”
石时说：“我有经验。”
小红说：“我能够想象到，你们都经历了什么了。”
祝语橙落地，拿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了，我要往回走，去起点找霍奇，石时会带你们去终点。”
小红、夏云朵说：“好。”
小红的语气有点沮丧，她想要告诉妈妈，她快消失了，又说不出口。
祝语橙则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临走前，特意给了她一个熊抱。
“小红，等我回来，我请你吃排骨。”
“为什么是排骨呢？”
“因为我喜欢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也可以……叫我爸或者石时给你做。我还不太会做菜。”
祝语橙惭愧地吐了下舌头。
小红哪里在意这样的事？她只希望，她还可以留在这个世界，还可以再见到“妈妈”。
她依依不舍地将脑袋从祝语橙的肩膀上挪开。
祝语橙重重握了一次她的手后，无法再停留地，挥手和他们告别。
时间紧张。
他们必须尽快向前、或者向后。
夏云朵远远看见，祝语橙使用弹跳靴子通过了咖啡杯障碍。
“哇，这道具太厉害了！”
“那不是最厉害的道具，祝小姐只是喜欢那个，她说它很好玩。”
“这种时候，好玩？真羡慕她的心态啊！”
“祝小姐说，既然是游戏，就要好好享受，现实的问题等回到现实再做考虑。”
小红抬手，“等等，什么叫‘回到现实’，这里不就是现实吗？”
石时说：“小红小姐，要将这里当成现实，很难做到吧？”
小红神情苦涩，难做到？不，是根本做不到！
石时说：“而我从祝小姐身上得到了灵感，既然无法将这当成现实，那就把它当成游戏吧。”
小红踌躇，“可游戏是……虚假的啊。”
石时手抵下颚，“那么，将它当成是人类制作的比VR更真实的游戏，全息游戏，如何？”
小红：“！”她好像明白石时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把它当成现实世界里，用科技能够做到的游戏？”
石时点头。
夏云朵说：“可这种游戏也太超现实了吧！”
小红说：“所谓超现实很多时候依然是现实。想象一下，人们第一次见到电，是不是会感慨‘超现实’？”
科技就是一种超现实，但科技仍然是现实。
没错，这里依然是真实的世界。
小红闭上眼睛，再度睁眼时，她的眼神变得坚毅、有光。
“我们一定要拿到胜利。”她正声说。
这是为了和妈妈一起吃排骨-
祝语橙累得想要弯曲膝盖，可这对于穿着弹簧靴子的她来说实在是个危险动作。
一不小心，就会飞出去。
固然，这双靴子很好玩，可玩多了也会疲倦。
好在，她已经抵达目的地，她改用走路，步向前方游戏的主人。
霍奇并不意外她会来到这里，他手拿激光杖，从王座上走下，迎接她。
“如果你想要阻止我‘杀’夏云朵，你找错了人，派发任务的人不是我。”
“夏云朵那边，只要他们在时间结束、生命耗尽前抵达终点，就算你失败了，对吧？”
“你以为这很容易吗？不要小瞧我的游戏！”
“不是我小瞧，是石时，他说你的游戏有好多BUG，人物还容易卡墙里，他建议你多做优化。”
霍奇脸涨得通红，“这是我大学时候的作品，大学！”
祝语橙歪脑袋，“霍先生，你毕业之后，就没再做过游戏了吗？”
霍奇说：“有啊，做过啊，给公司做套皮游戏，那些游戏还不如我的游戏。”
祝语橙问：“不能在工作之余再做你想做的游戏吗？”
霍奇咬牙，“你还是学生吧，你根本不知道社畜一天工作下来有多累，累得只想睡觉！”
祝语橙反思，“嗯……我也有工作，但我的工作时间比较弹性。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问。”
霍奇点头，“知错就好……等下，我为什么要和你聊这个？！”
霍奇手掌猛拍额头，“你说，你来这不是为了夏云朵，那你是为了谁？”
祝语橙抬手，向前一指，“为了你，霍先生。”
霍奇：“……”
霍奇脸色发青，向外挥手，“省点力气吧，我百分百不喜欢女人。”
祝语橙表情尴尬，“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来这是想和你聊傅凌的事。”
霍奇再度沉默。
“傅凌，”他过了好久才复述了这个名字，“你不配提到他。”
因为正是你的母亲令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第196章 挥刀向弱者
祝语橙清楚傅凌是怎么消失的, 他就像王子、像系统陈述过的李语丈夫的另一半。
灰狼通过和故事的第一主角恋爱，完成故事的重构。
重构之后，主角不再是主角, 便有了被“杀”死的可能。
祝语橙不认同灰狼的这种做法，可她也不认同霍奇对灰狼的报复行为。
霍奇很明显正在对郑瑾瑜、郑胜男、夏云朵实施对等报复。
你让主角消失。
我就让配角消失。
可是，霍先生, 就算你不出手, 世界也会让配角消失……
祝语橙思索至此, 肩膀塌下, 叹了一口气。
霍奇看在眼中，以为她准备为她母亲的事向他道歉。
她没有，“霍先生, 你还记得冯一凤吗？她在S市工作, 她和你一样还记得傅凌。”
霍奇皱眉，“你说这个是想干什么？”
“我以为，你听到这件事会高兴，你可以和另一个人谈论他了。”
“谈论一个已经消失的人有什么意义？”
“他现在是消失了, 但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回来。”
“……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
霍奇的声音里有着按不下去的期待, 他眼神发亮。
祝语橙不想浇灭他的期待, 却也只能诚实道：“霍先生, 我只能说, 我有一个方向。”
霍奇催促：“快说, 什么方向！”
祝语橙将《LOCK》的事说给霍奇听, 用砖瓦碰撞砖瓦, 用故事碰撞故事。
霍奇脸色发黑, “你这是让我书写BG故事, 还是大长篇，还要用爱去写？”
祝语橙说：“是的。”
霍奇说：“可笑，你竟然想要我把傅凌和女人写到一块！”
祝语橙愣了下，说：“不是的，霍先生，我们不是要通过扭曲A的方式去书写B。”
霍奇讥嘲：“你也知道是扭曲！”
祝语橙无视他，说下去：“我们是要把A故事里的某个配角，拿出来书写一个全新的故事，最好是女配角。”
“为什么要是女配角？”
“因为这个世界的男人几乎人人都有机会成为主角，不是吗？”
能量场在不断生成新的耽美小说，而新的小说又要不断拉新的人成为主角。
拉什么人呢？当然是男人。
女人们在这个世界成为主角的概率为零，这是孩童都能理解的道理。
所以，用“绝对无法成为主角”的女角色，作为故事的主要人物，便有可能对世界造成冲击力。
“霍先生，你是程序员，你站在代码的角度思考这件事，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
霍奇在思考，数分钟后，他理解了祝语橙的意思。
祝语橙说的，是在利用这个世界的BUG。
那BUG名为：世界从未想过女人也可以成为故事的主角。
世界的程序里亦从未有过这样的设定。
对世界而言，吞下一本以女人为主角的故事，就像是尝试令字符串=浮点数。
怎么可能等同？
于是，Error！Error!Error!
程序崩溃。
砖瓦的碰撞、书写造成的短暂催眠效果，多半都是利用了这一BUG。
霍奇理解了原理，可他仍然不愿意尝试，他到底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绝无可能心怀爱写下那样的故事。”霍奇低声道。
“因为……不喜欢？”
“因为不认同。世界是我们的，你们凭什么要来争夺，我又凭什么要帮助你们争夺？”
祝语橙愕然，“霍先生，你的发言很有过去M国南方奴隶主的风格。”
霍奇否认：“我从未将配角当成奴隶。”
“但你也不愿意将自己的权利分出来一部分给他们，对吧？”
“权利？我有什么权利？”
“倘若没有灰狼，你们的权利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会消失，你们不会。”
霍奇轻挑眉毛，算作承认。
祝语橙看着他漠不关心的态度，感到心中某种抑制的情感爆发了。
她提高声音：“霍先生，这个世界让配角消失的时候，你不在乎，让主角消失的时候，你又愤怒了！”
霍奇说：“你这是要为你的母亲说话？”
祝语橙说：“不，我不为谁说话，我只是看不惯你挥刀向更弱者。”
霍奇蹙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祝语橙说：“那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意思。”
祝语橙握紧双拳，“霍先生，我曾经见过一个男人，他是个男同性恋，他骗婚、还想要带走儿子。
“他和他的妻子打了场官司，他输了，法庭结束后，他哭着说，这不是他的错，是社会的错、是妈妈的错。
“倘若他们不迫害他，他又怎么会娶女人呢？
“我必须要说，当我亲眼看见他的妈妈后，我的心中对他产生了同情，他没有说谎，他当真被身边人迫害了。
“我也相信，世界上有众多像他一样的男女因为性取向遭到旁人的歧视。
“同性恋是少数派、是弱者，我不会否认这件事。
“而问题是，这位男士在他自己的婚姻里，一跃从弱者变成了强者，他挥刀向了比他更弱的人，他的妻子。
“同妻是比男同性恋更加弱势的群体，有谁能够否认这件事吗？
“他挥刀向这位更弱者，还自以为这是被逼迫着作出的行径，亦或是天真地以为这是对世界作出的抗议。
“他不会真的相信，这些可怜女人的命运，能够撼动那些反同人士的立场吧？绝无可能！
“他不信。他只是不敢朝有权有势的源头叫嚣，他只敢向下看，向下，剥削、欺凌、压迫更弱者。
“这不叫无奈，也不叫报复，这种行为打从一开始，就只能用一个词语概括。”
祝语橙停顿，抬头，眼神凌厉地劈向霍奇。
“懦弱。”
霍奇身子一晃，怀疑听错。
“你在说我懦弱？”
他觉得这话好笑极了，他做了那么多事，让那么多配角陷入痛苦。
他一点都不懦弱！
祝语橙知道他做了什么，她越清楚他的所作所为，越认为“懦弱”这个词适合他。
“霍先生，你忽视了主要矛盾，你不敢直面幕后的黑手，你只敢在这里欺负她们。”
“你连我都不敢对付。”
霍奇听到最后一句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
霍奇大笑，“只要我想，我现在就能让你死！”他向前举起激光杖。
来到《Shadow》的人，都要遵守游戏的规则，他有信心在这里杀死她。
杀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配角。
不过……
这么做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他更想要令她消失，令所有人忘记她的存在。
世界上将再也没有“祝语橙”。
霍奇犹豫的时候，祝语橙纹丝不动地站立在原地，她明亮的双眸里毫无惧意。
霍奇说：“你不害怕。”
祝语橙说：“我为什么要害怕？你知道我的妈妈是谁，死亡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霍奇听到“灰狼”的事，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害怕灰狼。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面前少女的胡言乱语并不全错。
是，他不敢直面幕后之人。
他只敢迂回地通过DEBUG和那存在战斗。
可这当真是战斗吗？
DEBUG又当真是和灰狼对立的关系吗？
如果他在这里伤害了灰狼的孩子，灰狼、DEBUG会不会都不放过他？
霍奇不敢赌。
他作出决定，先走为妙。
七彩仙雾将游戏的主人笼罩，雾散开后，他的身下多了一骑独角兽。
祝语橙：“……”挺会玩。
霍奇骑着独角兽飞远了。
等到确认霍奇不会再折返后，系统说话了。
【死亡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祝语橙，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中二台词？】
祝语橙：石时说，霍奇喜欢看动画片。
【好吧，可我要告诉你，压根没这回事。】
【刚才，你真的会死……】
祝语橙：我知道。
祝语橙：我真的很擅长说谎，对不对？
祝语橙说完这句，膝盖猛地朝前一屈。
可恶，腿软了……
【祝语橙，你的敌人总是接连不断，真是麻烦。】
祝语橙：这就叫母债女偿。
【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霍奇。】
祝语橙：你说的解决是什么呢？让他也消失、还是让他也失忆？
【这不好吗？】
祝语橙：霍奇不是坏人。他计划要对郑胜男下手，但他没有。
祝语橙：不过……
【不过？】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坏人呢？”
祝语橙呢喃出声。
与此同时，霍奇的游戏结束了，她听见胜利的哨音。
【祝语橙，你要准备好去做坏人了。】
祝语橙：你是说？
【DEBUG不会容忍‘谋杀失败’，它总会派出二次杀手。】
祝语橙：好，我知道了……-
夏云朵面对祝语橙的靠近，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地闭上眼睛。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夏云朵说。
祝语橙、小红、石时静静聆听。
“鸭子把白羽毛沾在身上，混入天鹅群，有好多天鹅爱上了它，可等到羽毛掉光，它们又都离开了。”
“我的羽毛是不是也掉光了呢……”
夏云朵仍然闭着眼睛，但她感觉到有谁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温柔地撩到耳后。
是个女孩。
那个叫祝语橙的女孩在说话。
“我知道你在纠结自己是配角、不是主角，但就这个故事来说，天鹅未必就是主角哦。”
“可天鹅被好多人爱啊。”
“被人爱就是主角了吗？那真正有价值的人究竟是那个爱你的人、还是你呀？”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人不会因为被英雄爱成为英雄，也不会因为被神爱成为神。”
“是，我不会，我不会因为被天鹅爱成为天鹅……我就是只鸭子。”
“既然你就是只‘鸭子’，那你就该去挖掘‘鸭子’的厉害呀！”
夏云朵睁开眼睛，表情哭笑不得，“鸭子有什么厉害的？”
石时手支下巴，“很好吃。”
夏云朵：“？！”
祝语橙：“有一部动画片，里面的鸭子是个超级厉害的侦探。”
夏云朵苦笑，“你们编不出可以不编的……”
祝语橙叹气，“对不起，我暂时想不到著名的鸭子。”
夏云朵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笑，“当然想不到啦！我是人，我不是鸭子……”
我的人生有着比鸭子更多的可能。
呸，这不是废话嘛？！
人类·夏云朵歪着脑袋，兀自笑出声音。
她有点释怀了。
也许是因为不想释怀，也已没有办法。
命运已定。
不失去记忆，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夏云朵不想消失，她还想再见到张姐，对她说一声谢谢呢。
“张姐会忘了我吗？”
“应该不会，”祝语橙说，“但你会忘了她。”
小红说：“夏云朵小姐，我会帮助你再次认识她。”
夏云朵说：“你要说到做到哦，如果我的‘My home’里道具被清空，请你们再补送我一份。”
祝语橙说：“没问题，我还可以叫设计师为你量身定做一个新家具。”
夏云朵问：“真的吗？”
石·设计师·时说：“我今晚就画。”
夏云朵露出笑容，“太好了，我没有遗憾了，请让我忘记一切吧。”
祝语橙举起手，手指悬停在【Purge】的上方。
石时、小红都看不见这行英文，但也没有问。
祝语橙按下前，夏云朵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会幸福吗？”
小红回答她：“你绝对会幸福。”
红衣女孩违反规则地滥用“绝对客观”，她几乎是说完便流下了鼻血。
但她坚持，“你绝对、绝对会幸福。”
夏云朵就这样在“绝对”的祝福中，合上了看见世界的眼睛。
第197章 你瞧不起我
莫余在唐家住了几天, 他可以断言：唐心仪的父亲是个好男人。
唐心仪的母亲也是个好女人。
要说唐家有谁比较怪异，那就只有唐心仪自己。
唐心仪察觉到莫余对她家人的观察，“我早告诉过你, 我的父母很正常。”
莫余说：“太正常了。”
唐心仪说：“我就只是感觉我的母亲很软弱。”
莫余说：“如果你对软弱的定义是贤良淑德、温柔可人，那她是的。”
唐心仪听着这两个标准的形容妻子的词汇，翻了个白眼。
莫余看懂她的心思。
他和她相处那么久, 他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她有能力、有智慧、言语尖锐。
莫余曾经认定自己不喜欢聪明的女人, 遇到唐心仪后, 他有了不同的看法。
原来，女人聪明一点，相处起来反而轻松。
他和她比之恋人, 更像朋友、兄弟, 而且还是可以合法结婚的“兄弟”，这很好。
莫余每当想到这，都会觉得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放弃了相泽, 选择了她。
可话又说回来了——
他真的做出选择了吗？他难道不是再也找不到相泽，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唐心仪吗？
当然, 这其中也有着她怀孕的原因。
她有了他的孩子, 某种圣洁的母性从此将她笼罩, 他越看她, 越爱她。
唐心仪能够感受到莫余对她的那种爱。
那种男性为了传宗接代、施舍出来的零碎爱意。
令她恶心。
好在, 孕期呕吐, 没人会问她为什么吐。
不, 有一个人会问。
“唐心仪, 你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你为什么要给他生孩子？”
唐心仪顿了下，头缓缓向上仰起，她的视线穿过刘海，看向陆婉婉的眼睛。
一双柔情似水又情感淡薄的眼睛。
这种眼睛很容易唬到男人，但骗不了女人。
唐心仪尤还记得，那一年她的单子被父亲撕毁的时候，陆婉婉也是这么看她的。
陆婉婉嘴上说：对不起。
陆婉婉的眼睛却像是在说：唐心仪，你不要拖累我。
唐心仪至此学会了人生的第一堂课。
女人会背叛女人。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人人都知晓的道理。
男作家们最爱大肆谈论女人的嫉妒，仿佛这能够凸显出他们男人的品性有多么高尚。
明明他们平生最爱的运动，就是比谁尿得更远。
唐心仪好希望能作为裁判，参加一场男子尿尿比赛运动。
她会竭尽全力嘲讽最后几名。
你好没用。XX比你好太多。你这样还会有哪个女人要你啊？
如此一来，她不信，他们不会相互嫉妒。
遗憾的是，男人们才是女人们比赛的裁判，反之则不然。
唐心仪的父亲就是一个裁判。
他时而裁定陆婉婉更好，时而说唐心仪更佳。
久而久之，陆婉婉对唐心仪的敌意越来越重，至少唐心仪是这么认为的。
唐心仪受不了总和敌人待在一块，等她有了出逃的机会，她毫不犹豫便使用。
开始，她三个月回一次家，后来半年，再后来一年，最后五年。
同她回家的频率形成反比的是，她打给家里的钱的数额。
五百、三千、五千、五万……七十万。
谁能想到，陆婉婉还是那副看不上她的样子。
她永远看不上她。
唐心仪思索着，从陆婉婉那里接过毛巾，她一边擦拭嘴角，一边手扶着腰站起。
陆婉婉本想搀扶她，被她拒绝了。
我只是怀孕，又不是残疾，陆女士。
唐心仪什么都没说，可她感觉她的心声已经被陆婉婉听见了。
陆婉婉秀眉微凝，顺着刚才问出的没有被回答的问题说下去。
“唐心仪，你说呀，你为什么那么做，你是为了他的钱？还是为了他的资源？”
“都不是。我是为了他的腹肌和床○。”
“啧。”
陆婉婉明显不信，却不再说下去，她转身步向厨房。
唐心仪闻见了鸡汤的味道。
“怀孕了就要多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唐心仪受不了她这么生硬地转折。
“陆女士。”
“嗯？”
唐心仪手扶厨房的瓷砖墙壁，眼皮虚弱地向上掀起，呕吐消耗了她太多力气。
她的嗓音也含了口酸水的难受，她忘记了漱口，她执意要先把话说完。
“你直说吧，”她轻笑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
唐心仪的声音回荡在厨房的四壁间。
沉默。
只有沸腾的鸡汤顶着锅盖、冒出咕噜噜的声响回答她。
究竟过了多久，那个女人才说话了呢？
唐心仪不记得了。
当时，一阵眩晕袭击了她，她的膝盖弯了下去。
孕妇……果真脆弱。
她就是在这时候听见了陆婉婉的回应。
“我没有。”
轻得仿若是幻觉-
夏云朵失去记忆后，过了几天，马甜甜受祝语橙委托将夏云朵再次带到“She”。
夏云朵一走进书店，便感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
其中不乏帅哥。
“他们是不是都在看我？”夏云朵手遮住嘴巴，悄声问马甜甜。
“你好看，大家都喜欢看你，我也喜欢。”马甜甜嘴很甜地说。
夏云朵信了，她一向是很自信的。
这时，有一位自称祝语橙的女孩走向她，这个女孩年轻又漂亮，大家都说她是老板。
马甜甜说：“这就是我经常和你提到的橙子。”
夏云朵说：“哦哦，我知道了。”
橙子，不，祝语橙请夏云朵去书店的咖啡吧坐下。
有一个红衣的女侍者走过来，问夏云朵想喝什么。
夏云朵说，我没有想好。
女侍者说，那就交给咖啡师来决定吧。
咖啡师是一个脸上有疤的女人，她做咖啡的时候，眼神总往夏云朵的方向瞟。
真怪呀。
就算我真的很漂亮，也不至于一直看着我吧？
难道说，我最近又美出了新高度？
夏云朵摸了摸头发上的发卡，悄然、甜蜜地露出笑容。
半晌，咖啡做好，一同被端上来的还有一份芝士蛋糕。
夏云朵品尝了咖啡、蛋糕，觉得每一样都秒杀外面的专业咖啡店。
“太棒了，甜甜，你早该告诉我有这么一个神仙地方！”
“这里才刚开业不久嘛！”
马甜甜说这话时，笑得有点勉强，她心里为夏云朵失忆的事感到难过。
马甜甜知道，是橙子做的这件事，她不怪橙子，也不问橙子是怎么做到的。
祝语橙当时对她说：“甜甜，只要你问，我全都告诉你。”
马甜甜回答她：“不，我什么都不问，我无条件相信你的决定。”
很久以前，我对着唐心仪举起钢笔，你拦住我，你说你不会对我失望。
你信任我，我也信任你，朋友就该是这样，对吗，橙子？
马甜甜不追问祝语橙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害怕触碰到祝语橙母亲的事。
灰狼、盛语、秦语。
这几个名字里暗藏了看见世界的人们都无法理解的信息量。
马甜甜想了一会便觉头痛，她抬手敲击脑袋，回到当下。
当下，夏云朵正被红衣侍者、祝语橙、石时团团包围，他们在教她使用“She”的小程序。
夏云朵惊讶发现，她的小程序已经被注册过、还有许多这家店开业限定时才有的家具。
“怎么会这样？！”夏云朵问。
祝语橙心里叹：这个世界BUG真多，消除了记忆，却不记得将物品还原。
祝语橙嘴上说：“都是石程序员的错。”
石时说：“嗯，都是我的错……呃。”咬到舌头。
夏云朵表示理解，因为这位程序员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
过了一会，一样比帅气程序员更吸引她的东西出现。
夏云朵“咦”了一声，好奇地将“My Home”储藏柜里的云朵图案家具拖到房间的地板上。
是一张床。
夏云朵手指点触屏幕，引导小人走到床上，小人舒服地躺下，像雨点猫进云朵里。
夏云朵感到自己的心被萌化了。
“太可爱了，而且还是云朵，和我的名字一样，真巧啊。”
“夏云朵是一个特别好的名字。”某个女人冷不防地说。
夏云朵愣了下，回头，看向脸上有疤的咖啡师。
夏云朵粲然一笑，“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咖啡师说：“我叫张蕙兰。”
夏云朵说：“你的名字也很棒，我见过一次蕙兰，它闻起来很香。”
张蕙兰说：“真的吗？我还老觉得这个名字老土。”
夏云朵说：“有机会，我带你去花鸟市场看看蕙兰吧？”
张蕙兰说：“好，礼尚往来，姐带去市场认识几种咖啡豆，怎么样？”
夏云朵、张蕙兰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多。
这天傍晚，夏云朵恋恋不舍离开“She”，她每向外走两步，都要再回头看一眼店铺。
马甜甜拉了拉她，说：“云朵，你还可以下次再来。”
夏云朵说：“说得也是，我有预感，我会是这里的常客。”
祝语橙、石时靠在门边，目送她们离开。
“对了，石时，给你这个。”
“这是什么？”
“药呀。你又咬到舌头了对吧？我都听见了。”
“嗯……”
“抱歉，让你不得不说谎。所以，这个也给你。”
石时一手握住药瓶，一手握住巧克力布丁，他怔然望了它们一会，唇角上扬。
“祝小姐真好。”
祝语橙听见他的自语，露出了“OvO”的表情。
石时歪头，“怎么了，祝小姐？”
祝语橙说：“石时，你也太好满足了吧，宋明珠、季也他们绝对会说‘祝语橙，你就这样打发我吗？’”
石时想象着那两个人的语气，点头，“嗯，祝小姐模仿得很像。”
祝语橙鼓起腮帮，“这是重点吗？石时，我是希望你可以，嗯，再多任性一点啦！”
石时困惑，“任性？”
“对呀，元珏说我总是压迫你，我觉得也是，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你就不想要更多的报酬吗？”
“更多的报酬。”
石时平静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复述完，又复述了一遍。
第二遍是在心底。
他心底的小人欢呼雀跃、宛如追星十年的粉丝终于得到和明星见面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作者和读者。
排骨战神和磐石。
世界上第一个产出BG的人和她的第一个读者。
那么，读者该问作者讨要什么报酬呢？
“粮食”？签名？对角色的理解？
这些都很不错。
但，他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却是与这些都无关的东西。
“祝小姐，”石时问，“你可以去我家吗？”
“啊？去你家？做什么呢？”
祝语橙嗓音紧张，她想到哥哥的告诫，难道说，石时当真有那样的想法吗？！
嗯，唔，不会吧，怎么会呢？要怎么办？要拒绝吗？当然要拒绝！
祝语橙脑海里纷杂一团。
石时就在这时作出了回应：“飞行棋。”
祝语橙用力眨了下眼睛，“什么？”
石时重复：“飞行棋。”
祝语橙说：“你是说，你邀请我去你家玩飞行棋？”
石时点头。
祝语橙：“……”
祝语橙双手捂脸，叹息：“嗯，也对啊，这是你做得出来的事。”
她刚才究竟在想些什么？
祝语橙，你的思想真是太、太太龌龊了！
第198章 母女的相像
祝语橙的四架飞机都抵达终点, 石时的才出来一架，还是用她送给他的“6”。
祝语橙忧愁，“你这样真的能体会到游戏乐趣吗？”
石时点头, “能。我很开心。”
祝语橙仔细观察石时，果真在他的嘴角发现了不易察觉的上扬。
祝语橙不禁莞尔，而今像他这样容易哄的社员真是不多见了。
按理说, 飞行棋应该凑够四个人一起玩。
但今天没有其他人。
“感觉我们在背着大家玩。”祝语橙嘀咕。
“抱歉。”
“咦？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是我故意没有叫其他人来。”
祝语橙笑了, “是因为你想要和我独处吗？”
石时：“……”
石时手指一顿, 一枚飞机飞到了棋盘外。
祝语橙将它拾起, 她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暧昧。
她的忠实读者想要和她独处，多么正常呀！
石时不这么想。
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他承接着自己之前的话说下去。
“祝小姐是那种, 只要身边有其他人，就会一直照顾大家心情的人。”
“哪有！”
“祝小姐今天带创口贴、巧克力棒、布丁了吗？”
“嗯……带了。”
“如果炸鸡是可以随身携带的物品，祝小姐一定也会带。”
“…………”
祝语橙心虚，她手向下, 按住包，她的包里有一张炸鸡印章卡。
买一次炸鸡可以盖一次章。
得益于为宋大小姐买炸鸡的频率, 这张纸上的十六个章都快盖满, 马上就能兑换一个炸鸡毛绒玩偶。
那是她准备送给小珠的惊喜……
石时抬眸, 眼神轻轻扫过她, 好似已经猜到她手按着的地方是什么。
他没有问。
他只是说：“祝小姐, 仅此一天, 我希望你只照顾自己的心情。”
祝语橙问：“难道我就不需要照顾你的心情吗？”
她说着, 拿出那盒被他看穿的布丁, 摆在他的“飞机场”旁。
石时盯着那盒布丁, 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即令他猜到，真的见到了，还是会高兴。
他高兴，但又故意摆出平平的表情。
“祝小姐，”他语气严肃，“你不送我，我的心情也不会变差。”
“嗯，”祝语橙说，“我知道你的情绪向来很稳定。”
“换言之，”石时说，“就算你送了我，我的心情也只会从1变成1.1。”
祝语橙微笑，“那很好呀，从1变成1.1。”
石时不解，“祝小姐不会认为这很浪费吗？”
“浪费？”
“祝小姐送给季先生、宋小姐，他们的心情一定都会从1变成3、甚至10。”
“那又怎么样？”
“嗯？”
“我问你，那又怎么样？”
祝语橙倏然倾身，她的手臂越过棋盘将石时的手腕抓住，她的手同他相比要小得多，力气也小得多。
可不知为何，他发觉自己没有力气挣开她。
他的桃花眼定定地看她，他身体后倾，宛如在邀请她将他按倒。
她当然不会这么做。
她只是想要和他说话。
“小时，他们高兴归他们高兴，这不妨碍我想要你也高兴，哪怕只是从1到1.1的高兴。”
“……小时。”
“嗯，高兴我这么叫你吗？”
“…………”
高兴？岂止是高兴？他的大脑已经快要无法思考了。
他的双手刚一被她松开，便匆忙地按向自己的脸，他脸红了，他的脑海里响起某位故人的声音。
“真的吗？你真的没有目的吗？你不想哭泣的时候被人拥抱、愤怒的时候被人体谅吗？”
“你是不想，还是你觉得即使你愤怒、伤心也无人在乎，所以干脆不表露出来呢？”
刘医生，你是对的，我或许是觉得无人在乎才不表露出那些感情。
不过，这不就和小说里的“小时”太过相似了吗？
我不喜欢那样的角色……
“祝小姐，我不想变成‘小时’。”
石时低着头，郁闷、幼稚地说出这句话。
祝语橙思考了一会，明白他在说《橙橙》里的角色，那个以他为原型的角色。
祝语橙忍住笑，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发。
“好好好，我不会让你变成他的。”
“嗯……”
石时低声应道，他不再谈论之前的话题，不再坚持让祝语橙不照顾他人的心情。
因为他的心情正在受她照顾。
这种感觉太幸福、太美妙，谁体会过，谁就不会松开她的手。
谁体会过，谁就会想要——独占祝小姐。
石时咀嚼着这份复杂的思绪。
祝语橙的思绪则已飞向他人，如他所说的，总是、经常地飞向他人。
“郑瑾瑜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想，我哪怕现在消失，也没有关系了。”
“祝小姐想要把消失的他们带回。”
“这么说太狂妄，我还不知道他们在哪，而我又能做些什么，”
“祝小姐，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消失之地一定也是一块明确的地点。”
“你是说，可以靠交通工具抵达吗？”
“我不知道。我认为线索仍然在问号中，但我没有权限。”
“什么权限？”
石时的下一句话说了点什么，祝语橙拍拍耳朵，听到一串杂音。
祝语橙苦笑，“不能说呢。”
石时点头，叹气。
祝语橙说：“没关系，问号本来也不是我能买到的东西。”
石时问：“祝小姐就这么想要主动消失吗？”
祝语橙说：“因为霍奇。他好像研究了不少令配角消失的办法，我怕，我再不行动就要陷入被动。”
“祝小姐的担心有道理，看来我也必须尽快找到前往消失之地的办法。”
“你很怕我消失呢。”
“大家都怕。没有祝小姐，就没有爱BG社，没有现在的公司。”
祝语橙听石时这么说，想到能量APP的事，心中惭愧。
祝语橙低下头，“石时，老实说，我开始创作BG的目的不单纯，我不是因为喜欢才创作的。”
“可是，祝小姐。”
“嗯？”
“我看得出，你现在喜欢。”
祝语橙抬头，骄傲道：“那是当然，我现在最、最最喜欢BG了！”
石时很轻地笑了，“那不就够了吗，祝小姐？”
祝语橙眉头微拧，她不确定是不是这样“就够了”。
她对BG的喜欢是缓慢而曲折的。
这其中，还掺杂了许多和作品无关的感情。
她不赞同King老师对BG的观点。
她不喜欢弹幕攻击《贝壳》的女主角。
她期盼漫展的时候能够有更多的BG摊位。
……
也许，归根结底——
她喜欢BG，是因为她认为它和BL、GL在感情的高低上没有不同。
“真爱……”
“无关性别。”
石时替她补完后半句话。
祝语橙抬头，和他相视一笑，她拿起骰子，开始新一轮的对局-
“祝语橙，你在玩飞行棋？你好无聊。”
“你说话的语气好像季也。”
“是吗，我也觉得我和他很合得来，可惜年龄相差太多。”
“喂喂，已婚之妇说这些话合适吗？”
“祝语橙，道德是拿来束缚笨蛋，而非聪明人的。”
“你的意思是，聪明人都会出|轨？”
“我没这么说。”
“但是你会。”
“是的我——”
唐心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手捂住手机音响口，将它按到被子底下，挂断。
莫余站在门口，脸色发青。
“唐心仪，你孩子还没生，就开始考虑出|轨了？！”
“莫余，你的听力太好。”
“是，我还听出电话另一头的人是祝语橙。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唐心仪从莫余的质问里听出，他怀疑她喜欢祝语橙。
唐心仪大笑出声，“莫余，你也觉得吧？”
“觉得什么？”
“她和秦语很像。”
莫余听到秦语这个名字眉头紧皱，这是他妻子喜欢过的女人，也是他同事的前女友。
他对她了解不多，可怎么想，他都不觉得她和那个姓祝的女孩有什么共同点。
莫余摇头，“一点不像。”
“是吗……”
“你为什么觉得她们像？”
“我觉得她们像母女。”
莫余又一次皱眉，“母女也不代表就一定相像吧？”
唐心仪：“……”
唐心仪沉默，她想到了陆婉婉。
说得也是，谁说母女就一定会相像呢？
自从她那天晕倒后，她和陆婉婉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两人同在一个屋子里，面对面连声招呼都不打。
莫余评价：“你们两个的关系，我看着都觉得窒息。”
唐心仪说：“所以我才不想回家。”
莫余说：“无论怎么说，你五年都没有回来，太过分了。”
唐心仪冷哼，不置一词，她暗想：即便她想回，陆女士也未必想她回。
唐心仪掰着手指算日子，再过十天，她就找借口回S市。
倒数第九天的晚上。
唐心仪晚饭没有吃饱，她推开莫余，下床，去冰箱找夜宵。
她走了几步，听见男人的呻|吟。
不是吧，陆女士，你们两个做那种事不关门……算了，关她什么事。
唐心仪不关心，她打开冰箱，听见那呻|吟竟变得越来越大。
变得如同喊叫。
唐心仪懵了，她的父母不会是在玩两个字母的游戏吧？
唐心仪手按在冰箱上，好奇心在和饥饿搏斗。
好奇心胜利。
唐心仪合上冰箱，循着声音找去，一步、两步、三步。
她站在了父母的卧室门口。
她顺着门缝，透过昏暗的灯光，看见陆婉婉坐在父亲的身|上。
手里提着一根绳子。
果真是那种事吗？
唐心仪就要做下判断，房间里的声音、动作这时候猛然停息。
女人放下绳子。
男人不再喊叫、甚至不再呼吸。
唐心仪大脑空白，她努力拿出理性，向自己解释面前的一幕。
陆婉婉杀死了我爸。
不，不准确。
我妈杀死了我爸。
对，这下准确了。
唐心仪深吸了一口气，老实说，她还根本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而房间里的女人则已为她规划好了一切。
陆婉婉转过头，柔美容颜上浮现出森森笑意，她看起来一点不惊讶她出现在这。
“唐心仪，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妈妈打下手。”
“……”
唐心仪一阵恍惚，她梦回到二十年前，陆婉婉做饭、对她招手时说的话。
第199章 人人来创作
近来, 异性恋能量值每天都保持着6万，乃至7万、8万的神奇增长。
祝语橙猜测，这是因为世界又一次部分解除了对BG的限流。
八月十二日这天, 她点开能量APP：
「异性恋」能量值 503.00万
「同性恋」能量值 10246.7万
按照这个速度，不久就能达到系统要求的1/10。
可是，1/10真的够吗？
【祝语橙, 做人不能太贪心。】
祝语橙：可我想, 两种能量值相等的那一天, 大家才能够都获得自由。
【大家？你不会是想要说‘所有人’吧？】
祝语橙：对啊, 所有人。
【祝语橙，这是病句，‘所有人都富有’、‘所有人都安全’、‘所有人都自由’这些都是病句。】
祝语橙：我知道“所有人都富有”很难做到, 可自由, 至少人人都该拥有吧！
【祝语橙，你要知道，就算两种能量值相等，也无法保证它们产生的能量场刚好互相覆盖。】
祝语橙：什么？这算是BUG吧？！
【不算。这些能量场生成的地点一直都很随机, 你想要它们相互覆盖，就必须人为地去做修剪。】
祝语橙：就像是她做的那些事。
【是, 如果你们将来需要合作, 我或许可以代为——】
祝语橙：不, 我拒绝和她合作, 我也不想要她再继续做那些事。
【……】
系统倏地沉默, 滋啦滋啦的电子音打在祝语橙耳畔。
祝语橙捂耳朵：你怎么了, BUG了？
【没什么。】
祝语橙：你怎么把自己切成女音了？
【我BUG了。】
祝语橙：是吧, 我就说你BUG了。
【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为什么拒绝和她合作？】
祝语橙：唔……
【你讨厌她？】
祝语橙：不是。我怎么会讨厌她呢？
【……】
【那是为什么？】
祝语橙：我不想要她继续做那些事, 我想她自己也不喜欢做那些事。
【呵，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
祝语橙：因为她看起来不快乐。她不快乐，又怎么会喜欢呢？
【只是你以为而已。】
祝语橙：是的，只是我以为而已。有什么办法呢？我对她的了解非常、非常有限。
祝语橙的脑海里浮现出盛语、秦语的模样，这两个容貌不同的女人在她的记忆里渐渐重合。
这感觉怪极了。
就好像她有两个妈妈，而她和她们都不熟。
祝语橙想着想着，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系统就在这时候再度“滋啦滋啦”地响。
祝语橙生气：你总发出这样的声音，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这种声音真的很折磨人的精神也！
【呃……对不起。】
祝语橙：你又变回男音啦。
【是的，都是BUG，我今天BUG格外得多。早点睡吧，祝语橙。】
祝语橙：好的，晚安。
【晚安。】
【晚安。】
祝语橙好似听到前后两句来自系统的晚安，她没有注意，她合上了眼睛-
祝语橙次日醒来的时候，心下有了一个主意，她想，要想让每一个人都自由，就还是要掀翻棋盘。
而想要掀翻棋盘，单单依靠能量值是不够的，能量值本就是棋盘里面的规则。
她必须——使用世界意想不到的方法。
比如说，令砖瓦碰撞砖瓦。
【祝语橙，恕我提醒，这个世界上有无数本耽美小说。】
祝语橙：我知道。
【你想到的那种神奇但愚笨的方法，就相当于精卫填海，要用小石子一块一块朝海底砸。】
祝语橙：这个我也知道。
【你知道，但还不准备放弃吗？】
祝语橙：还没有做的事，怎么能现在就说放弃呢？
何况，她已经有了计划。
当下，BG作品传播得越来越广，越来越多人经此“看见”世界。
他们有没有可能因此想起身边的某一个他们爱过、但“消失”的人呢？
祝语橙提出这一想法，石时通过网络大范围搜索，果真找到类似言论。
【我的好朋友张XX不见了，为什么大家都说不记得她？】
【我的妹妹从世界上消失了，我父母说我根本没有妹妹，可是我有，我知道我有！】
【我的老师叫林XX，你们有认识她的吗？我清楚地记得她教我数学，但大家都说学校没有这个人。】
……
这样的发言，总共搜寻到471条。
471，放之汪洋大海的网络，约等于0，掀不起任何波澜。
祝语橙则会说：471就是471，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祝语橙（通过金钱力量）寻找到这471个网友的手机账号，给他们发了爱BG小说网最新的征文广告。
征文主题名为：被忘记的你。
那个我记得，但其他人都不记得的“你”。
那个我了解，但其他人都不了解的“你”。
我想要以“你”为主角，写下关于“你”的故事。
石时为征文绘制了海报。
女孩、男孩、年轻女人、年轻男人、中年、老年……众人色彩缤纷的背影构成海报的主体。
马甜甜、含羞草商讨出了投放征文的广告文案。
【你还记得你小学的英文老师吗？】
【你还记得街对面卖绿豆汤的阿姨吗？】
【你还记得黄昏坐在外面哼歌的老大爷吗？】
【来和我们讲讲他们的故事吧。】
显而易见，这场征文不止面向那471个人，而是面向全国、全世界的网友。
系统对此吐槽。
【祝语橙，你无法保证他们写下的都是配角的故事吧，它们能成为你要的砖瓦吗？】
祝语橙：系统，“主角们”很难符合征文的要求吧。
系统思考了一阵。
【也有道理。】
故事的主角即令不光芒万丈，也至少为人所关注，他们距离“被忘记”太遥远了。
祝语橙：不过，我也没有制止大家写下“主角”的故事，我们网站还在同时开展另一项征文。
那是由李元珏负责的网站的常规征文活动。
爱BG小说网自创建以来，开展了这样的活动已有三次，这第四次，祝语橙将A级、S级稿酬提高到了150%。
即原先A级千字200、S级千字300。
现在A级千字300、S级千字450。
李元珏看了这数字，晕眩道：“祝语橙，你这不是砸钱，是做慈善啊！”
宋明珠说：“祝语橙，你这么做，本小姐是要亏大本的！”
祝语橙说：“没关系，这次征文的钱由我来出。”
李元珏：“啊？！”
宋明珠：“祝语橙，你疯啦！”
祝语橙没疯，她只是考虑到自己距离消失的那天或许正越来越近，她想要在此之前多做点事。
“我要是不在了，你们可怎么办呀。”
祝语橙这几天时常念叨这句话。
宋明珠等人不懂她在说什么。
季也一听就懂，他破口大骂：“祝语橙，你是傻X！”
祝语橙说：“当棋盘没有被掀翻，我这样的‘人’都会有那样的一天。”
季也不听，他只要一想到她会消失就觉得烦躁，他再一想到石时有钱买问号，他却买不了，他就更烦躁了。
思来想去，他认为赚钱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所以，“我也来写小说。”
季也知道千字450是什么概念，他码字手速极快，一天能写一万字，那就是4500块。
李元珏看出他的心思，“你的水准到不了S。”
季也问：“A呢？”
李元珏说：“勉强。”
季也说：“那我就一天写两万字。”
宋明珠目瞪口呆，“你就这么薅祝语橙的钱，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季也戴上耳机，“男人有什么好做的？我要赚钱。”
石时敲击季也的桌子。
季也摘耳机，“干嘛？”
“季先生，好心提醒，一个亿可能还不够。”
“？”
“我不骗人。”
“……X。”
季也咒骂一句，戴回耳机，一边打字，一边脑海里计算每日6000稿酬，多久能赚2，不，3个亿。
算着算着，手指停下敲击。
“不行，码字这种事太苦了，留给你们吧。”
季也把心思动回到季简身上，季简没死，真好。
他起身，挥手和大家告别。
宋明珠目送着他，说：“祝语橙，要是其他投稿者都跟季也一样，你怎么办？”
祝语橙说：“没关系，我有的是钱。”
过去轩辕给她的五个亿，石时给她提供了理财方法，五个亿开完“She”还剩五个亿。
而且马上就要变六个亿。
祝语橙深刻体会到，有钱人为何越来越有钱。
“千字450我不会改变，”祝语橙说，“我还会给予这次征文前十名影视改编的机会。”
李元珏：“太富了，姐。”
宋明珠：“太亏了，祝语橙！”
祝语橙苦笑，“没办法，时间紧张嘛。”
李元珏说：“对了，这么大型的征文比赛，得找评委吧？”
祝语橙说：“嗯，我已经想好要找谁了。”
唐心仪。
祝语橙决定邀请她作为这次征文比赛的评委-
“没问题，我答应，等我回S市我就去你们公司找你。麻烦？不会。这比分|尸简单多了。”
“嗯？你问我为什么要说分|尸？”
“哈、哈哈哈，我也好奇……不说了，我还有事。”
唐心仪挂了电话，整个人瘫坐下去，她旁边的女人，悠然自得点了一根香烟。
哈，贤良淑德，哈，温柔可人！
唐心仪乜斜着眼睛看她，想到一句古老的比喻：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已经杀了她千万次。
事实是，她非但没有杀她，还和她和平、团结地完成了分|尸、抛尸的工作。
我妈杀了我爸。
我帮我妈分|尸。
唐心仪的脑海里不断闪过这两句话。
她快要疯了。
显然，有人比她更疯。
陆婉婉抽完一根香烟，将烟屁|股按进烟灰缸里。
“别怕，”她温声道，“你爸会复活。”
“有经验啊，陆女士。”
“你不问我他为什么会复活，看来你也有经验啊，唐小姐。”
唐心仪想到和季也、祝语橙、石时共处的那个夜晚。
她咽下一口唾沫。
怎么说呢，怀念了，杀男人会上瘾，这毕竟是她的梦想嘛。
当然，她必须得说，帮老妈分|尸老爸，这种事不好受。
唐心仪捂住嘴巴，按下呕吐的念头，她还不能吐，她还要听陆婉婉讲故事。
对，故事，或者说动机。
每个杀手都爱说动机，无论是绳之以法、还是逍遥法外的，都爱说。
唐心仪认为所谓动机，十有八九都是借口，毫无意义。
但是，好听。
谁不喜欢听杀人犯真情流露、诉说爱恨呢？
唐心仪在等。
陆婉婉知道她在等。
“等我抽完第二根烟。”陆婉婉说。
“行，我等你编完。”唐心仪说。
陆婉婉失笑，“我还没说，你就觉得我要编了。”
唐心仪说：“唐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陆婉婉说：“是你以为你清楚。”
唐心仪不反驳，“好吧，我等你说。”
陆婉婉轻哼了几个音调，边哼边抽烟，完全不考虑旁边有个孕妇在吸二手烟。
真有你的啊，陆婉婉。
真有你的啊，妈……
唐心仪的心里话分明是嫌弃，嘴角却莫名地向上扬起。
她很高兴。
她高兴，她和她的妈妈又变回同类了。
还是，该说共犯呢？
同类、共犯，也许本就是一个意思。
第200章 是直男就够
陆婉婉要说的话很简单, 一句话就能说完：“唐心仪，我的身份证多写了两岁。”
唐心仪心里做了个简单的算术题，十八减二等于多少, 她心脏紧绞。
“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
“那还好……”
陆婉婉眯起眼睛笑，“怎么，你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啊？”
唐心仪握拳, “不知者无罪。”
“他是不知道, 可没有他, 我就不会遭受那些痛苦。”
“你是说生孩子。”
“不对, 我是说做○。”
“做○有什么痛苦？”
陆婉婉笑出声，“哦，看得出你很享受。”
唐心仪不说话。
陆婉婉沉下脸, “可我不享受, 我在本应上学的年纪被男人强|奸，我不能报警，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唐心仪听说过，不少女人的婚房初|夜是一场噩梦。
男人拙劣、粗|暴、敷衍了事。
快|感同女人无缘。
唐心仪想到父亲那张严肃的脸, 料想他也不是那种懂得在床|上哄女人高兴的男人。
况且，陆婉婉当时才十六岁……
唐心仪哀叹, “陆女士, 你真可怜, 不过, 你的杀人理由好像还不够充分。”
“哦, 要有别的理由, 是吧？”
“是啊, 家|暴、出|轨之类的, 老套, 但能让人理解。”
“让你失望了，都没有。”
“那退而求其次的其次，也该说到我爸的性取向吧？”
唐心仪压低声音，当陆婉婉的面将这件事挑明，是的，她已经发现她的父亲是男同性恋了。
这个世界上，能够死而复生的除了他们又还能有谁呢？
陆婉婉显然知道这件事，可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老娘不在乎”的表情。
陆婉婉翘起二郎腿，“唐心仪，我不想要他碰我，我又怎么会在乎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唐心仪难以回驳，“也对。”
“别白费功夫了，我杀他的理由就只有那么点。”
“是吗……”
“是哦，第一次绝对是那样，后来的几次是我排解无聊的消遣。”
“靠杀丈夫来消遣？”
“他死不掉，杀一次和杀十次，又有什么区别？”
“…………”
当然有区别，那区别就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陆女士，你疯了！
昨晚帮你分|尸、抛尸的我也疯了！
唐心仪心中尖叫出这几句话，表面则仍然保持沉默，因为她听见了动静。
她们两个都听见了动静。
尸体在复活。
“要怎么做？”唐心仪问。
“回房睡觉。”陆婉婉说-
祝语橙到时，大家都到了，爱BG公司的众人、张姐、庄无忧、顾老板、冯一凤，还有卜望舒的表妹。
祝语橙看见卜望舒的表妹，眉头一皱。
她坐下来，发消息到群里。
【祝语橙：小卜，她为什么会来？】
【卜望舒：她从宋明星那里打听到今天季也请吃饭的事。】
【卜望舒：[河马叹气.JPG]】
【宋小珠：[小猪发火.JPG]】
【宋小珠：卜望舒，本小姐真见不惯你这么软弱！】
【卜望舒：没办法，谁叫她是我的亲表妹呢？】
宋明珠看到卜望舒的这句话，神情顿时从愤怒化为无奈，她理解卜望舒，因为她有个讨厌的亲弟弟叫宋明星。
宋明珠讨厌宋明星，可今天的聚会，他想要来，她也阻止不了。
更何况，这次聚会本来就和宋明星息息相关。
今天下午，季也、宋明星将联手骗季简高价买下猫熊TV，季也将由此获得一大笔佣金。
故而，他才会大方地在昨晚宣布请大家吃饭。
现在，季也、宋明星两位主角还没有到来，众人熙熙攘攘围着桌子开启闲聊。
主要聊的是工作。
马甜甜、李元珏、含羞草在聊征文二次宣传的方案。
顾老板、卜望舒在聊无限流餐厅的最终菜单确定。
张姐、庄无忧、石时在讨论“She”装修的改进。
祝语橙三边的讨论都参与了一点。
宋明珠抱臂，看着她的员工们休息的时候也不忘记卷，满意地点了点头。
常秘书轻咳一声，“宋小姐，请不要忘记，你也有任务。”
宋明珠这才想到游乐园的事，她为了能有个合理建设炸鸡摩天轮的理由，近来一直在写炸鸡小说。
初版由于太黄被祝语橙否了，二版、三版也都因为相同理由被否。
宋明珠大受打击，曾经她是祝社长最最宠爱的社员，而今却因为写的东西上不了桌被冷漠。
怎！会！如！此！
宋明珠难过之后，奋然崛起，她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写出一本同她往日的风格截然不同的小说。
这本小说以男、女主人公合作卖炸鸡为主线，以他们的感情历程为副线。
祝语橙读完，十分感动，“小珠，这里面竟然一个黄颜色的字都没有！”
宋明珠得意，“哼，知道了吧，本小姐也不是只会开车的！”
其实，车还是开了的。
祝语橙之所以没有在小说里看见半个黄字，是因为常秘书对文章进行了大规模删改。
常秘书没有说。
祝语橙是靠自己发现的，她发现整本书里“一夜春风”这个词出现了整整二十七次。
无论如何，宋明珠的努力值得嘉奖。
祝语橙以此为由头，在今天将早就准备送给她的炸鸡玩偶拿了出来。
“来，小珠，这个炸鸡‘奖杯’颁发给你。”
“！！！”
宋明珠颤抖着伸出双手，指尖一碰到那只黄鸡，便马上将它搂进怀里。
像是怕祝语橙反悔似的。
“真是寒酸的平民礼物。”
“嘿嘿，希望你喜欢。”
“哼，勉强！”
祝语橙知道，宋小珠的“勉强”就是“超级喜欢”的意思。
祝语橙送完炸鸡，餐桌旁的其他人受到她的感染，也都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张姐磨的咖啡粉、冯一凤家乡的咸鸭蛋、顾老板“Coin”的消费卡、庄无忧的绿箭口香糖。
好吧，最后一个不算。
石时也准备了礼物，水果杯子蛋糕，他特意带了冰袋，以防奶油在炎热的夏天化开。
这份造型精美、摸起来还冰凉的蛋糕，立刻拿下了众人的心。
卜望舒余光扫见，表妹含着勺子，手支下巴，含情脉脉地看着石时，她暗自叹了一口气。
祝语橙拿到她的一份蛋糕，她就要开动，听见石时说：“祝小姐，请等一下。”
“怎么啦？”
“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石时从座位旁拿起一个纸袋，递向她。
祝语橙接过，打开，她在说“谢谢”前，先忍不住“哇”出了声音。
“太好看了。”她不吝赞美，“这是幽灵男孩和南瓜女孩，对吧？”
“嗯，是他们。”
祝语橙小心翼翼将袋子里的两个小人取出，摆在桌上。
这两个粘土制作的小人，造型可爱，色彩鲜艳，和漫画里的形象一模一样。
“这是你做的，对吗？”
“嗯。”
“花了很久时间吧？”
“也没有很久。”
祝语橙不信，她仰头，紧盯着石时的脸看，嘴角狡黠地勾起。
“你说谎啦，我看到你的黑眼圈了。”
“嗯……”
石时回答得浑不在意，他只在意，她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她当然是喜欢的。
她对于任何他人用心制作、送给她的礼物，无论价值高低，都会好好珍惜。
更无需说，这份礼物真的深得她的欢喜。
她都不舍得让这两个小家伙在外面待太久，看完便把它们收回盒子里。
“等我回家，我要把它们放在我的书桌上，每天都能看见它们。”
“好。”
祝语橙习惯石时的缄默，她理解他的“好”、“嗯”就像理解宋明珠的“勉强”一样擅长。
不过，她还是有点在意。
“石时，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石时手抵下颚，神情温柔又有些局促。
“因为无论如何都会被祝小姐照顾到心情，我没什么能做的，只能也反过来照顾祝小姐的心情。”
“……”
祝语橙紧抿着嘴唇，望着石时，她好一会没有说出话。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这才发现，她极为擅长给他人画饼，却不擅长蒙受他人的好意。
而且，这个人的好意还总是不要求回报。
真奇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祝语橙突然觉得，她是不了解石时的，她此时此刻，脑海里关于他浮现出的还是一个海洋生物的名字。
藤壶。
藤壶是这样的吗？
假如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藤壶，鲸鱼也不会拒绝他的靠近吧。
我不会。
祝语橙面朝石时，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石时微微发愣。
卜望舒、卜望舒的表妹旁观了两人的这一幕，卜望舒听见表妹把勺子咬断。
“放弃吧。”卜望舒小声道。
“我不要。”表妹执拗道。
卜望舒翻了个白眼，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比表妹早出生几个月，她真不想做她的姐姐。
宋明珠倘若听见她的心声，绝对会附和说：“本小姐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比宋明星早出生了几秒！”
宋明星到底是没有出现在对话里。
但伴随一声响亮的推门声，宋明星、季也出现在了门口。
季也一路大笑，“祝语橙，我是有钱人了！”
祝语橙回头，“多有钱？”
季也说：“接近一个亿。”
宋明珠说：“不可能，猫熊TV值那么多钱吗？”
宋明星说：“不知为什么，季简给我们的价格，比我们要求的还多一倍。”
祝语橙、石时、卜望舒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懂了。
季也咬牙，“我不想听你们说季简有多爱我！”
宋明星说：“季也，你就是靠他对你的爱拿到的这笔钱，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季也从口袋里抽出巧克力棒，“本少爷就这样，喜欢我的人记得排队领号。”
常秘书礼貌发问：“季先生，讨厌你的人要领号吗？”
宋明珠举手，“我领。”
卜望舒凑热闹，“我也领。”
冯一凤悄悄举手，“我也想领，可以吗？”
季也看见冯一凤举手，崩溃，“你领什么领？我帮你引走季简，你不感激我还讨厌我？！”
冯一凤双手握住雨伞，低垂眼眸，“我是不喜欢他，可我也不喜欢我碰过的东西被别人碰。”
冯一凤此言一出，众人沉默。
祝语橙握住杯子的手在颤抖，她想到上次冯一凤暴打季简的场景。
季也、石时、庄无忧等见过那一幕的人都沉默下去。
季也坐下。
宋明星还站在原地，他目光灼灼地盯视着某个女孩，正是刚才发言骇人的冯一凤。
宋明星压根没听懂冯一凤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自己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面前的女孩一看就单纯、洁白。
祝语橙、石时、庄无忧、季也四人发现了这件事。
他们都没有说话。
祝语橙是被吓坏了，她掂量着这两个人要是在一起，会发生怎样可怕的化学反应。
季也、庄无忧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石时照旧面无表情。
半晌，冯一凤察觉到什么，回过头，对上宋明星漂亮的蓝色美瞳。
冯一凤痴醉地露出笑容，双双紧紧握住雨伞。
宋明珠不可能不注意到宋明星在打什么主意。
她好心提醒冯一凤：“我弟弟不是个好男人。”
“没关系，”冯一凤回，“是直男就够了。”
宋明珠：“……”
宋明珠扶额，“那他还真是……”【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