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好好,嫁给我 将我们的名字写在结婚证……
——男朋友!
三个字在江好脑子里炸开, 一片空白。
他窝在江亦奇办公室的吊椅里,捧着手机,愣愣出神。
“怎么心不在焉?”江亦奇问。
江好如梦初醒, 张了张嘴, 犹豫开口:“哥哥, 我, 有之前交往过男朋友吗?”
闻言, 江亦奇滑动触控板的手指顿住。
宽大的电脑屏幕上映出他那张英俊, 又怔愣的脸。
江亦奇缓缓扭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孔阳熙告诉我的, 说我有个男朋友,也是因为他我才会退出自己创立的乐队…四月份,四月份的时候, 我们还在交往。真的吗?”
江好走到江亦奇身边, 呼吸变得又急又重。
“你去见孔阳熙了?”江亦奇蹙眉,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哥哥, 你为什么转移话题?”
“不是转移话题, 是我更关心这个。你一向不喜欢孔阳熙,你也明明知道他喜欢你。”江亦奇语气冷下来。
江好急了:“我又不喜欢他!”
“我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有, 为什么我出车祸,他都不来找我?我们是分手了吗?为什么会分手?他到底是谁?”
“你没有男朋友。”
六个字如同一捧冷水, 浇灭了江好刚蹿上来的火苗。
江好撑在桌边的手指慢慢捏紧。
对,孔阳熙没见过有这么个人, 只是从贝斯手口中, 听说了江好解散乐队的原因。童捷甚至从未听江好提过。夏思宇没说话,只是说不确定。
而且,江亦奇也没道理骗他。
“那,为什么…”
“或许, 这只是你随口找的理由。”江亦奇蜷了蜷手指,缓声开口。
“你的意思是…”江好摇头不解,“可是,我很喜欢音乐,写歌房里也有好多我写的曲子,为什么要解散乐队?”
江亦奇胸膛重重起伏一下,长腿一支,黑色皮椅转动,看向江好。
他对上江好盈着泪的双眼,那些在顷刻间编造的谎话,似乎说不出口。可很快,曾经的争吵画面,占据了他的脑海。
「江亦奇,你不让我去纽约读书,就连我组建乐队也要管吗?!」
江亦奇深深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没有了犹疑。
“因为乐队占据了你太多的时间。”
「周末去巴黎?我不去,新写了两首曲子,乐队要排练呢。」
“你也厌烦了登台演出,因为你发现台下的人总是不怀好意地看着你。”
「今天的演出就是为了致敬艾米·怀恩豪斯,所以我穿裙子、戴假发没问题啊。他们在看我?看就看呗,我长这么好看,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人际关系复杂,你也不喜欢。”
「鼓手是被我开除了,不是因为他跟我告白啦,就是能力不行。喜欢我就喜欢我呗,那么多人喜欢我,难道我就要跟他们保持距离,哪也不去吗?」
办公室里,江亦奇沉声道:“所以,你想要解散乐队。”
江好听完,没再说话,低着头回了休息室,轻轻关上门。
江亦奇长叹口气,走到门前,抬起手,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他想要安慰,但他不愿妥协。
过去一年,他们的争吵日渐频繁。
江好长大了,要自由。
想要去美国读书,想要越来越多的朋友,自己成为了他生活里可有可无的人。
可是江亦奇还没学会什么叫放手。
他凭什么要放手?
他在江好身上倾注了所有的爱。十八年来他竭尽所能,满足江好的所有愿望。
不喜欢枯燥乏味的课堂,好,那就不念那些书;喜欢音乐和绘画,好,那就修两间小楼装满想要的一切;不喜欢打理公司,好,那就不用管;喜欢漂亮珠宝首饰和名家画作,好,全都买。
十八年,他对江好唯一的要求,就是待在自己身边。
可现在,江好却没办法回应他这个愿望。
江亦奇嫉妒,无法压抑地嫉妒着那些分走江好注意力的人和事物。
这些都在他发现江好背着他,办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乐队演出后爆发。
江好站在舞台上,握着麦克风,操纵着音乐和台下人的目光,那些令人作呕、满含欲.望的目光,在镁光灯下江好的脸和身体上不停游走。
江亦奇胸口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呼吸粗重,身体气得发抖。
那天是他的生日。
江好说,社团有活动,没办法去机场接他。
江亦奇再也无法忍耐,让人断了总闸,冲上台,将江好带走。
被欺骗的恼怒和目睹一切的愤怒,让他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江好在副驾驶的哭声,也不记得当晚他们到底吵了什么。
江好摔门离开,把他一个人留在别墅里。
那一刻,江亦奇发现自己正在失去江好。
人生这条孤独长河上,江好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码头,没有尽头的河面上,只会留下一只破旧纸船。
他发了信息,让江好回家,他走。
江亦奇在长达十小时的飞行落地国内不到六小时后,再度飞离。
「冷战」
江好不肯回他的任何消息,甩开保镖,很晚回家。
江亦奇艰难忍耐,不敢拨通电话,害怕会再次吵起来,害怕江好真的就此离开他。
第十天,他终于忍不住打去电话。
不出所料,江好没有接。
他没有再打,这成了他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那一天,江好被赶出江家。
等江亦奇得知消息,立刻回国去找江好时,江好站在下雪的街头。
11月22日,小雪。
雪夜,簌簌的雪在橘黄路灯下被夜风裹成雪团。
江好跑过来,用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抱住他,哭着说:“江亦奇,你怎么才来啊…!我以为,我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
除了红着眼,即将滴落的眼泪和溢出喉咙的哽咽,江亦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紧紧地抱着江好,比任何一次都用力,恨不得将他揉进骨血里。
让所谓的血缘再度从他们身体里长出,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江好和江亦奇本来就该在一起。
江好和江亦奇永远都会在一起。
接下来的六个月,江亦奇看着江好经过了三个阶段。
「敏感多疑」
一有动静,江好就会立刻躲进卫生间里,像是害怕被人找到。
江亦奇给佣人放了带薪长假,自己留在家照顾他,就像在国外时那样,只有他们。
十二月,卧室壁炉燃着暖橘色火光,落地窗外下着大雪。
江亦奇窝在单人沙发里,江好坐在他的大腿上,头靠着他的胸膛,眼睫慢慢眨动,听他念书。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
「于是我们奋力前行,逆流而上,却不断被浪潮推回过去。」
菲茨杰拉德是江好最喜欢的作家,小时候,江亦奇总会在睡前给他念。
怀里的江好阖上眼皮。
江亦奇轻轻放书,俯下脸,用眨动的睫毛吻他的额头,就像小时候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时针转了一圈,燃烧的壁炉发出极轻的噼啪声响。
“我好像连回到过去的资格都没有。”江好忽然开口。
江亦奇睁开眼,低头:“好好,你说什么?”
江好转身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肩膀。
“江亦奇。”
“嗯?”
“我不是你弟弟了,你会不要我吗?”
“你不是物品,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你问出这个问题。你不晓得你有多优秀,有你在的地方,所有人都只能看见你。你……”
埋在肩窝的脑袋摇了摇。
江亦奇这才猛然发觉,被巨大不安全感包裹的江好,想听的不是这个。
“好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爱你。”
「抵触抗拒」
新年伊始,江好开始吃得很少、用得很少,仿佛在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害怕吃多一点,用多一点,就会被赶走。
江亦奇给他像往常一样买漂亮礼物,江好不收,坐在窗边,冷冷问他,这是不是划清界限的补偿?
“当然不是。”江亦奇单膝跪在他身边,“项链很漂亮,我给你戴上好吗?”
江亦奇的手被推开。
江好扭过头,继续沉默地看着窗外结冰的池水。
然后,江好开始抗拒江亦奇的接触,想要离开庄园。
“江亦奇,我不是江好,我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不用再对我好。我走了。”
江好什么都没拿,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江亦奇没说话,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没有仆人清扫的庭院,积了厚厚的雪。
江好三步一踉跄,很快,没过小腿的积雪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走出橡树大道前,跌坐进雪堆里。
江亦奇从他身旁绕过去,往前踩出几个深深脚印,回头伸出手:“来。”
江好抬眼看他。
“江亦奇,我要走。”
“嗯,”江亦奇动了动指尖,“雪厚,我走前边。”
大雪簌簌落下。
“好好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错爱」
二月,江好状态恢复得不错。
江亦奇和他商量了自己回集团上班的事儿,江好同意了。
“白天琴姨会在家照顾你。其他人我都不让他们进屋,把庄园外边打理一下。你上次救的野鸭,三月就要孵蛋,你要是想它们留下来,我就派人来设计芦苇荡,好好你……”
话被落在脸颊上的柔软触感打断。
江亦奇怔住。江好红着耳朵给他拿大衣外套。
“那,你早点回来。”说完,江好跑上楼。
这几天,江好是有些奇怪。
不让他帮忙洗澡,睡觉也不让搂着,但会偶尔主动牵他的手、抱他和亲他。
江亦奇没放在心上,出门上班。
江好来办公室找他的频率变多,从前都是江亦奇留着神看他,现在变成江好总盯着他。
“好好,怎么了?”
“没事!”江好手一抖,爆米花险些撒出来,“那个,你吃吗?”
江亦奇抱着江好,怀里的人像是有些紧张,心跳得很快。
江亦奇还是没放在心上,直到情人节的夜晚。
江亦奇将埋在枕头上大哭的江好抱起来。
“江亦奇…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在和别人约会吗?”
“我不要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不要…!”
江好勾住他的脖子吻上来。
嘴唇,不是飞快地贴一下,而是缠绵碾过,最后当湿润的舌尖蹭刮在他的嘴唇,江亦奇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凉、软,像小蛇一样钻进来。
江亦奇惊惶失措,推开江好。
之后半个月,两个人默契得谁都没提。
江亦奇做梦会梦见那个不可思议的吻。天不亮醒来,会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厌弃和痛恨。
他洗完澡,在浴室待了许久,思考是不是该分房睡。
回到床上,睁眼到天亮。
醒来的江好,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抓着他的手,往身下探:
“不舒服,江亦奇,帮帮我…”
江亦奇僵在原地,他多想抽回手,可是…江好背靠在他怀里颤抖的身体和咬着嘴唇也溢出的呻.吟——
回神过时,已经结束,他正在用热毛巾清理。
像是一个道口子,被越扯越大,深渊情.潮,将他彻底淹没。
书桌后,江好正对着他,坐在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接吻。
七叶树下,江好抽走他手里的《夜色温柔》,嚼碎嘴里的桃子味糖果,给他的唇齿也染上水蜜桃清甜。
关灯的卧室,江好窝在他的怀里,咬着他,破碎又急促的,低沉又高昂的,那一刻江亦奇掉进了一个凌乱又纷杂的美梦。
四月的爱丁堡,开满樱花的王子街。
“江亦奇,你也亲我一下。”江好对他说。
那是江亦奇第一次主动吻他。
而后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江亦奇主动。
当对自我堕落的憎恶达到顶峰时,终于承受不了这一切的江亦奇找到了出路,并且,回答了四年前,他问自己的问题。
除了血缘,我还能用什么方式留住他?
——婚姻。
我爱他,他也爱我。将我们的名字写在结婚证书上,是最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五月,江亦奇把整个别墅都摆满了江好最爱的黄水仙,单膝跪地,捧着戒指和沉甸甸的真心,向他求婚。
“好好,嫁给我。”
第22章 只爱我一个 “哥哥,你回答我。”……
他以为江好会同意, 就算说不出口,也会用一个吻来回应他。
但是他错了。
“我怎么可能嫁给你,江亦奇你疯了!我根本就不爱你, 不爱你, 你懂吗?!”
江好拎着登机箱, 拿着护照, 害怕、恐慌地冲下楼。
江亦奇还跪在那里, 直到大门被拉开, 才如梦初醒。
他把江好抓了回来。
关起来。
撕开这道口子的是江好, 让这一切失控的是江亦奇。
江好不爱他,江好恨他。
巴黎市政厅外,江亦奇把结婚证书和蓝色家庭本收起来, 牵起江好的手。
“好好, 想吃什么?”
“你真的疯了, 你知道如果被人发现你和…”江好说不下去, 别开脸, 眼泪淌下。
五月的巴黎一切都刚刚好,江好的眼泪不合时宜。
“不用担心, 我安排好了一切,就算被发现又能怎么样?”
江亦奇捧起江好的脸, 温柔笑起,替他擦拭眼角的泪痕。
“好好, 我爱你。就算是死, 我们也会死在一起。你逃不掉的。”
第二天,落地淮城。
江好接到了通短信,脸色瞬间煞白。
江亦奇像往常一样拿走他的手机。
【陌生号码:T3机场-2停车楼C区,黑色SUV, 车牌淮XXXXX。地址:船坞码头,22点。】
“谁?”江亦奇抓住外跑的江好,“你要去见谁?”
江好抬手看时间,急得快哭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江亦奇,你可不可以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不可以。”江亦奇加重了手上力气,“我是你的丈夫,我有权利知道。”
江亦奇没去开信息里提到的车,而是带着江好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江好被他塞进副驾驶,挥退司机,坐上驾驶座。
他知道江好有事情瞒着他。
从前江好不愿讲,他没有逼过,可自从江好拒绝了他的求婚,并说不爱他后,江亦奇再也装不下去。
“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无可奉告,江亦奇,你放我下去!”
“你做梦。”
江亦奇锁紧车辆,面无表情地驶入暴雨中的淮城高速。
“轰——!!!”
一道巨雷在耳边炸响。
江亦奇竭力维持着表面平静,控制着发颤的手指,加大油门。
“江亦奇你停下来!”江好握住他的手臂,“前面有服务区停下来,我来开!”
“我不会放你走。”
“我不走!但是你不能再开下去了,停车!”
江亦奇看了眼江好,琥珀色瞳孔里满是担忧,他深吸口气,靠边踩刹车——
没有任何反应。
江亦奇脸色骤变,电子手刹、后台人工语音呼叫…一切可以让这台失控车辆减速、停下的方式全都毫无反应。
“好好,告诉我,让你去这个地方的人,不是朋友,对吗?说实话。”
“不是。”
在又一道冷蓝闪电劈下后,江亦奇沉声道:“好好,拿我的手机打电话给吴锋。告诉他车牌,我们的路线和位置……”
“怎么了?”
在吓到江好和害死江好之间,他选择的前者,坦白道:
“刹车失灵,车失控了。”
江好愣在原地。
雨点和雷声越来越大,打在车声仿若恶鬼拍门,阵阵胆寒。
“好好,乖,不要怕,按我说的做。”
“好!”
江好迅速拿起手机,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电话那头的吴锋。
江亦奇心跳如鼓,面上不显,勾了勾唇,夸他:“好好,做得很好。”
“你还有心思笑!”
江好坐在副驾,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在手机上搜索着避险车道,
“最近的避险车道…为什么,没有信号了?”江好换了自己的手机,“江亦奇,全都没信号了!”
“信号屏蔽器,让你去码头的人根本没想过让你活着出去。我已经换了辆车,但对方已经猜到了,提前做了手脚。”
江亦奇看着雨中的路牌,找准时机下匝道,往海边开去。
“江亦奇,我们现在怎么办?”
“继续给吴锋发消息和定位,等到车撞上桥墩,信号屏蔽器应该会被损坏,能够立即发送出去。”
江好:“撞上桥墩?”
“对,我会选择海里的桥墩,海水会经可能防止爆炸起火。我们活下来的希望就可以多一分。”
“不能开去服务区或者消防局…”
“不能。连信号屏蔽器都想到了,可能还会有其他手段,多在车上待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跨海大桥就在左侧。
江亦奇迅速打方向盘,冲下马路,朝着沙滩驶去。
“好好,”江亦奇扭头看他,“不要怕。”
江好擦掉眼泪,咽了咽喉咙,哽咽道:“我才不怕,不是说了,就算是死也得死一块儿吗?”
江亦奇笑起来:“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他松开右手,握住了江好颤抖冰凉的指尖。
江好眼中的害怕、无助、茫然和惊恐,在此刻消失,紧紧反握住他。
“好好,我爱你。”
“江亦奇,我……”
“砰——!!!!!!”
车头撞向桥墩的瞬间,巨大的声响,淹没了江好没说完的话。
淮城跨海大桥,迈巴赫如同摔下的乐高,头车支离破碎,面无全非。
窜起的火苗被海水迅速扑灭。
江亦奇赌对了。
江亦奇睁开布满血水的眼,看着瘫在座椅上江好,脱力垂下挡住副驾驶安全气囊的右臂。
好好想说什么呢?
想说他恨我吗?恨我这么对他,不折手段地占有、囚禁他。
对不起,好好,如果再重来一次。
我一定给你想要的自由。
……
“江亦奇…?”
江好从床上坐起身,摇着满头大汗、迟迟醒不过来的江亦奇。
他伸手摸向江亦奇的额头,猛地收回手,烫得惊人!
“琴姨!叫医生,江亦奇发烧了!”
打了退烧针,挂上点滴,江亦奇的体温很快降下来,只是人还没醒。
“少爷,老板的右臂还在恢复…”医生指了指江亦奇右边的枕头,“或许,您睡在左边会好一点。”
江好懊悔地拍了下脑门。
“麻烦你们了,谢谢。”
“应该的,我们就住在东南角的小楼,过来很方便。一会儿,护士会来拔吊针。少爷也早些休息。”
送走人,江好睡意全无,拿来个坐垫,在床边坐下。
他都快忘了,江亦奇右臂伤得那么重,这几天都被他压着,怎么可能不受伤?
江好双手捧脸,看着沉睡中的江亦奇。
眉头怎么皱得这么紧啊?
他用指尖将眉心一点点抚平。
放下手。
江亦奇睁眼了。
“江亦奇?”江好的眼睛倏地烫起来,“你醒啦…”
就像在医院那时一样,江亦奇伸出手,这次是擦掉了他落下的眼泪。
“怎么哭了?”声音干哑。
江好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你半夜发烧了,我好担心你。”
江亦奇轻笑一声。
“来,上来。”
“不要,医生说,我不能睡你右边了,又会压到你的手…”
江亦奇往后挪了下,摊开左臂:“嗯,那就睡左边。”
江好给他喂了水,小心翼翼地躺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江亦奇。”
“为什么要道歉?”
“本来就是因为我,你的右臂才会伤得那么重,现在又……”
“从来没有怪过你。”
江好被江亦奇拢进怀里,脸埋进他的肩膀,静静地抱在一块儿。
头顶传来江亦奇的声音。
“好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什么?”江好昂头看他。
江亦奇的额上还有些汗,黑色瞳孔带着江好看不懂的情绪,只听他继续道:
“组乐队、交朋友、谈恋爱…只要是你想做的,就去做吧。”
江好微微歪头,似懂非懂地“嗯”了声,继续把脸埋进江亦奇温暖的怀抱里-
江亦奇第二天就退烧了,江好不放心,拉着他去了趟医院拍片。
“还好没事,不然我真的要自责死啦…”
江好把报告收好,抬头看见窗外陌生的街景,眨眨眼:“哥哥,这不是我们回家的路。”
“嗯,开学后,要等到十二月才有圣诞假,先带你出去玩会儿。”
江好眼睛亮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憧憬:“去哪里呀?”
意大利佛罗伦萨
江好对这座城市同样没有记忆,却能在刚走进领主广场,就精准拐弯定位走进CHANEL.
江亦奇笑着摇头,抄兜跟在他身后。
“嗯…为什么女装比男装好看那么多呀?”江好照着镜子,“这件白色外套就很好看,帽绳还可以系个漂亮蝴蝶结。”
江亦奇出现在镜子里:“你以前也爱穿他们家女装,不用顾及。”
“真的吗?”
“嗯,买。”
江好买东西的速度很快,看一眼就知道适不适合自己,两天逛完了城区的奢侈品和中古店。
江亦奇似乎算好了时间,第三天带他去挑了宝石。
“这颗太大了,就算是项链,我脖子都会被压弯的!”
江亦奇扬起嘴角:“可以切割,手链、戒指、项链和袖扣,还能做装饰品,比如玩偶的眼睛。喜欢吗?”
江好捧着大宝石眨眼。
江亦奇对着藏馆工作人员点头。
两人回到市中心,江好看见餐车,兴奋大喊:“Churro!”
横贯佛罗伦萨老城的阿诺河,静静流淌。
江好坐在河边的半人高石墙上,吃着东西:“哥哥,明天我们去哪里?”
“美术馆。”
江亦奇靠着石墙,一只手轻握着他的膝盖。怕他掉河里。
“——啊呀!”
江好作势后仰,江亦奇丢掉手里食物,抱住他。
“逗你的,哈哈哈!”江好笑得前仰后合,“看你把我当小孩子一样。”
江亦奇吓得头发都乱了几缕,重重呼出口气,盯着他。
“哥哥不生气!”江好把手里的吉事果塞进他嘴里,“赔给你哦。”
江好跳下来,捡起掉地上的扔进垃圾桶,拉着江亦奇沿着夜幕下的阿诺河跑。
“快回去睡觉了,不然我又想吃东西了!”
周一美术馆不开放,馆外的游客依旧众多。
江好掏遍江亦奇的裤兜,都没找着硬币,还是旁边的游客好心给了他两枚。
道完谢,江好拉着江亦奇走到「但丁」面前,将他和江亦奇的手一起放了上去。
他想带着江亦奇一起玩。
江亦奇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爱好。
就连运动,也不会去户外,而是选择在每天五点准时起床看邮件后的健身房。就像是守着领地的狮子,自己走开一秒就会有人来偷幼狮。
时刻警惕,丝毫不肯放松。
和「但丁」互动完,江好跟街头艺术家说了谢谢,从江亦奇兜里掏出钞票,蹲下身放进去,再次感谢。
这时,方才借硬币的法国人喊住他们,说是给他们拍了照片,让江好把Instagram账号告诉他。
江好愣了下,说自己没有账号。
对方有些失落,只好选择隔空投送。
江亦奇睨了眼满脸写着「搭讪」的二十出头背包客,咬肌动了动,别开脸。
江好和江亦奇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到美术馆。
江亦奇走在前面,江好在鼓捣刚刚听到的社交软件,准备注册一个——
嗯?已经有账号?还是私密账号。
登录进去,江好被自己曾经发布过的照片惊得停在原地。
童捷曾说他很喜欢拍照,社交网站上全是照片,但自从他拿到手机后,什么都没发现。
而现在,这个私密账号里,密密麻麻的照片和视频——他和江亦奇的合照。
江好看了眼停在波提切利画前的江亦奇,低头又看向最近发布的照片。
江亦奇靠坐在树旁看书,举着手机的自己,在亲他。
江好喉结滚了滚,一股热意从心底升腾而起,燃过他的后背和耳朵。
怎么,怎么可能?
生怕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刷新第三次,还是如此。
照片里的所有都没有改变,自己的侧脸被风吹起的发丝挡住少许,右手扶着江亦奇的肩膀,身体贴上去,嘴唇噙着江亦奇的脸颊。
早春的天气,围着的浅黄色丝巾垂到江亦奇胸膛,似乎想将他紧紧绑在自己身边。
脑子乱成一锅粥。
难道,以前我和哥哥的相处就是这样的?
目光下移,江好看见了发布时间。
三月二十日,今年。
瞬间,那些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改过的大提琴乐谱,上面的落款日期在去年圣诞节;梳妆台上定制精油,生产日期是今年一月,已经用空了大半瓶……
毫无生活痕迹的城中村,因为他根本就没住过,他一直在家从未离开。
江好看着那一张张照片,拼命想要想起些什么,终于一无所获。
“好好?”
“什么…?”
江好收起手机,快步走到江亦奇身边,捏着冰凉的手指,压抑住胸腔里乱窜的心跳。
他想起林雅同他说的话——
“反正,我在五月最后一次见到你们俩的时候,你扇了江亦奇一巴掌。”
或许是,自己被赶出家门后,江亦奇见自己无处可去,看在过去十八年的兄弟情谊上,将自己接回家;结果,自己因为身份落差,开始对他心怀嫉恨,并准备对他下手取而代之!
Putain!!!
跟他这几天看的《重生之心机假少爷重掌豪门!》一模一样!!!
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江好耷拉下脑袋。
“好好,不舒服吗?”江亦奇靠近问他。
江好摇摇头,昂头看着他,抬起手抱上去。
没关系,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老天爷给他重来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
“哥哥,我会对你很好的,相信我。”
江好松开手,
“怎么,你很喜欢这幅画吗?”
江亦奇点头,望着金色画框里的画作:“这是我最喜欢的画。”
波提切利《春》
“哥哥,你不喜欢我的画吗?”
江亦奇笑着搂住他:“嗯,仅次于好好的画。”
江好靠在他肩上:“为什么喜欢这幅?”
“你先说。”
江好凑近几分,被波提切利的细腻所折服。
繁茂橘子林里,飞在顶端的蒙眼丘比特,典雅的维也纳占据中心,薄如蝉翼的裙摆,指尖的碰触和眼神的交汇,都如水般流动。
江好从艺术角度分析了波提切利的技法。
江亦奇点点头,缓缓开口:
“左边的少年是神使墨丘利,正在驱散冬日浓雾;美惠三女神在身旁起舞,蒙眼丘比特的箭指向贞洁女神;她正在用含情脉脉,又无比克制的目光凝望着并未看她的墨丘利。
“爱是盲目,爱是克制的凝望。”
江好扭头看向江亦奇,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江亦奇说的不是画,而是他自己。
安静地继续聆听。
“右侧飞出来的就是西风之神泽非罗斯,他疯狂地爱着仙女克罗里斯,不顾一切地想要占用她;仙女企图摆脱西风之神,脸上布满惊恐;她被西风之神俘获的瞬间,口中溢出花朵,成为了花神芙洛拉。
“爱是占有,是欲.望的奴仆。”
江亦奇走到江好身边,扭头问他:“好好,你呢?”
江好脑子一片空白:“什、什么?”
“克制的注视,欲.望的占有。”江亦奇问,“你想要怎样的爱?”
——你想要怎样的爱?
江好心底的感觉愈发强烈。
江亦奇似乎并非只是带他来看画,也不是来跟他讨论艺术技法和宗教人文主义,但是,江亦奇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美术馆的打光下,江好的长至脖颈的浅棕发丝愈发柔亮,发丝晃了晃,江好摇头。
“我不知道。”
江好看着江亦奇黑发下的深邃双眼,
“我喜欢你在我身边,我睡得很好、吃得很多,总是很开心,这算是爱吗?如果不是,但这是我想要的。”
江亦奇挺括黑色衬衫下的胸膛起伏一瞬,低沉开口:“我是你的哥哥。”
江好点头:“那这就是我想要的爱。”
安静的长廊里,江亦奇抬起手,搂住江好的肩。
“嗯,哥哥爱你。”
入夜,江好在江亦奇怀里翻了第三次身,后脑勺被只大手轻轻按住。
“睡不着?”江亦奇问他。
江好慢慢点头,那只大手一下下,有节奏又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最后停在脖颈后,捏了捏,像是在给猫顺毛。
江好跳动的心逐渐平复,抬手把江亦奇的手臂扯到胸前,让他抱着自己,还能掰手指玩。
“哥哥,你说爱我,是什么意思?”
江亦奇睁开眼。
身体的僵硬并不明显,但江好还是从掰不动的手指察觉到,趴在床铺上,问:“你也会这么爱乔燃吗?”
“什么?”
“乔燃你也是你的弟弟,你也会这么爱他吗?”
江亦奇的脸在月色下晦暗不明。
他爱的人只有好好,无法遏制的欲.念和爱.欲的爱。可他不敢让好好察觉,会想当初那样厌恶他,又一次离开他。
他没办法失去江好。
几秒的沉默让迫切想要答案的江好失去耐心。
“哥哥,你回答我。”
江好心又跳得好快,浓密眼睫也跟着微微颤抖,噙好了泪,如果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一定会哭出来。
“不会。”江亦奇说。
江好抬起眼,对上江亦奇的目光,抿抿嘴唇,终于笑了出来。往前凑,像打盹的小猫,躺在江亦奇宽阔的胸膛。
动作太大,眼眶里的泪落下。
没有声音,江亦奇却还是发现了。
脸颊上多了指腹的触感,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哭了?”
江好不说话,脸颊上轻轻摩挲的指腹却没停下,蹭过脸颊、鼻梁,最后是湿润的睫毛,直到他的脸全然干爽,才慢慢放下。
“晚安。”
江好还睁着眼,蜷起手指靠在唇边,愣愣地看着某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为什么还是会不开心?
要是,哥哥没有犹豫就好了。
第23章 放学接我 保持距离,哥哥会吃醋……
开学第一天。
江好坐在车里打理领口前的蝴蝶结, 白色塔夫绸短款外套,在佛罗伦萨买的那件。香水特意挑了白檀木香,和京港初秋爽朗的天气极搭。
“可能会热。”江亦奇伸出手替他调整, “挂了汗不要去吹风。”
江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亦奇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车停下, 江好背上包。
“我走啦!”
“等等。”
江好看着江亦奇蹲下身, 替他将鞋带又系紧一遍。
“有事给我来电话。系主任姓秦, 院长姓周, 校长姓张, 有急事也可以找他们,电话号码昨天已经给存进通讯录了。如果有人找你麻烦”
“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我被人发现失忆呀?”
江亦奇看着他。
“你放心, 我只需要这样”江好微微抬起下巴, “这样子看人, 谁也不搭理, 没有人会发现的!对很傲慢, 但我是半个法国人,他们应该能够体谅我。”
江亦奇笑起来。
“拜拜!”
江好跑进京港大学校门, 忽然,他停下脚步, 回头看去。
种满地被植物的草坪尽头,江亦奇还站在原先的位置。
见到江好回头, 江亦奇身体微怔, 拿出放在西装长裤兜里的手,皱着眉朝前走了几步。
江好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怎么了好好?忘拿东西了,还是不想上学?”
“都不是。”江好摇着头扑进江亦奇怀里, 双手搂住他的腰,“我也会想你的。”
江亦奇担心他,更舍不得他。
抱着江好后背的手收得更紧,发丝被轻轻揉了一把。
在所有人的侧目和窃窃私语中,江好微抬下巴,双手抱胸,再次走进学校。
“哟,这不是”
“滚。”
“好勒。”
刚走到江好身旁的男人,抱着先前藏在身后的玫瑰花,原地一百八十度旋转,麻溜走掉。
京港大学全名是江城大学京港分校,中外合作大学,2+2模式被称为富二代托管所和做题家的出国踏板。
对于不放心孩子刚成年就去国外嚯嚯的富人,都会把孩子送进来,还能拓展人脉,一举两得。
对于想去国外大学深造的普通家庭,高昂的学费和签证是大问题。但京港2+2很开心为能提高他们藤校和罗素大学集团入学率的学生解决所有问题。
此时餐厅里,坐在江好对面的孔阳熙和童捷,就是京港大学的两类招生代表。
“接骨木花气泡水,卡布里沙拉,鲜虾芦笋奶油意面,椰香柠檬巴斯克,谢谢。”
孔阳熙不禁咂舌:“你真的失忆了吗?怎么点的菜都是你从前喜欢的?”
江好咬着吸管:“喜欢的就算是忘了也会再次喜欢呀!”
——就像江亦奇。
失忆前,他肯定也很喜欢这个哥哥。
“对了,上次拜托你的事情有查到吗?”
孔阳熙摇头:“那个黄毛进了个没监控的巷道,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乔燃接触过。”
意料之中,只是猜测而已。
“谢谢你啦。”
“嗨呀,举手之劳!”
童捷:“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乔燃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啊”
“坏人能让你看出来?”
“咱们又没证据”
“好啦,开学第一天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吵架!”
江好打开包,拿出两份礼物递过去,
“前两天出去玩买的。小票什么的都在,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卖掉也没问题。”
孔阳熙大笑着拆礼物:“我看看是什么啊,护照夹?”
“昂,上面绣着《金翅雀圣母》呢!”
孔阳熙疑惑:“有什么用意吗?”
江好:“以后再想说脏话的时候呢,就想想自己的妈妈。”
“”
童捷从不放过看孔阳熙乐子的机会,可当他打开自己的礼物时,同样不解。
“啥呢,我看看”孔阳熙探身过来,挑挑眉,“哟呵,钻石袖扣。”
“好好,我不穿西装,就算穿也戴不了这么名贵的袖扣啊。”
“啊,你不喜欢吗?我不喜欢勉强人收礼物,里面有小票,那就卖掉吧!”
童捷愣了愣,反应过来:“谢谢,好好。”
“谢我干什么?”江好拨了拨发丝,双手环胸,“你不喜欢我的礼物,我还在生气呢!”
孔阳熙瞪大眼睛盯着江好,同时,朝着同样看傻的童捷缓缓靠去。
“你跟我想的一样对不对?”
“好好现在跟从前越来越像了!动作、神态和语气一模一样!”
江好蹙起眉:“你们在说什么啊?”
“没事!”
“没事!”孔阳熙抬手打了个响指,“买单!”
三人走在树荫下。
“童捷,这是夏医生的礼物,麻烦你顺路的时候帮我一起带给他。”
童捷愣愣接过:“怎么不自己给啊?”
江好摆手:“妹妹很黏夏医生,哥哥有点吃醋,我不想让他不开心。”
童捷:“?”
虽然不懂,但还是点头照做-
海滩上,江亦奇站在车旁,看着不远处的京港大学音乐系教学楼。
“嗯,今天公司不忙。”
“我知道上学期专业课成绩第一,好好很厉害。”
“外套拉开,不脱。”
“好,放学带妹妹一起来接你。哥哥也很想你。”
电话挂断,江亦奇回到车里。
江亦奇重新拿起文件夹,照片画质模糊,像是监控截图。照片上的人一身黑,带了帽子口罩和围巾,捂得严严实实。
“他真的去见好好了?”
吴锋点头:“在好好少爷被赶走的第三天。船坞码头没有监控,我排查当晚附近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江先生和好好少爷应该是提前约好了。”
此话一出,饶是江亦奇也抿紧了唇,说不出话。
五年前,江飞英就知道好好不是他的孩子;去年宴会,迫不得已将好好赶出家门;同时和他约定三天后在没有监控的船坞码头会面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会让乔家父子对好好穷追不舍,甚至不惜下杀手?
“钱。”江亦奇抬头。
吴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江飞英遗嘱文件。
“江先生名下只剩下江氏股份和Renée南法的祖宅。那么多不动产和股票全被抛售卖掉,可他账上却没有任何流动资金,极大可能是准备留给好好少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嗯,就按这个去查。”
“是,老板。”
吴锋又拿出一份文件:“孔家在查的事情,我也查好了。”
孔阳熙那些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江亦奇。
江亦奇翻到《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手指顿了顿:“死了?”
“官方调查结果是意外跌倒摔伤,口腔颌面部严重创伤,未能及时就医导致脓毒症、吸入性肺炎和器官衰竭,在7月11日凌晨四点死亡。”
江亦奇放下文件:“你的判断呢?”
吴锋沉默地看着他,不言而喻。
“你去查,线索同步给到警方。”江亦奇揉捏山根的手顿住,“不要让好好知道。”
“明白。”
吴锋离开,江亦奇手机响起来。
“老板,秦合互联CTO来总部了。乔总让我告知您下午的开会时间。”
“按照计划执行。”
“好的老板。”
关嘉韵放下手机,转身看着正靠在桌旁,把玩小摆件的乔临渊,笑道:“乔总,老板表示下午16点的时间可以安排。”
“那就好。”乔临渊笑着放下小纸船,离开总裁办公室。
前后脚,总裁办第三助理挤了进来。
“嘉韵姐,今天好好第一天上学,老板不去接他吗?那好好得多伤心啊我看那个乔总就是故意的!每次都挑老板去陪好好的时候!”
“嗯,你都能看出来,老板会不知道吗?”
关嘉韵捻起小纸船的一角:“紫外线消杀一下,再喷点好好的香水。别被老板发现了。”
京港大雨,雨水汩汩流淌,江好把用乐谱折的纸船放进小水沟,望着它飘远。
“好好哥哥,你在等表哥吗?”
江好并不意外会见到乔燃,拿出手机给江亦奇发去消息,边回道:“嗯,哥哥说回来接我的。”
乔燃愣住,盯着他:“‘哥哥’?”
江好双眼亮晶晶,连连点头。
“今天下午高层有会,表哥来不了。”乔燃挤出个笑。
雨水在屋檐下汇成透明雨帘,让江好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
妹妹坐在车里,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呜呜——嘤!”
妹妹刨着窗玻璃,扭头看着江亦奇,跳下座椅,咬着他的黑色西裤裤脚,见人还是不为所动,开始自己抬爪去按门。
“好好刚刚发了信息,让我们等五分钟再过去。”
妹妹坐在腿边,歪着头看江亦奇,被撸了把毛才安静,跳上座椅,趴在江亦奇大腿上。
“我们还没那么熟。”
“”
妹妹抬起头,舔了舔嘴,尴尬地扭过头。
雨帘里,乔燃还在安慰江好。
“好好哥哥,你不知道,表哥每天可忙了,我经常陪着表哥加班。”
“前几天,表哥不是陪你去国外了吗?积压了很多事务,我也想替表哥分忧,但是他说我应该以学业为重。”
“好好哥哥,你不会生表哥的气吧?”
江好摇头:“都是以为我,哥哥才会出车祸也是我吵着要去玩,才会耽误他的工作一点都不体谅他。”
江好吸了吸鼻子,握住乔燃的手,
“不像你,不仅会为哥哥分忧,还这么耐心地开导我谢谢你。”
乔燃垂眼看着搭在他手背的手指,白皙纤细,在阴沉的雨天也好似在发光。
让人很想好好地捏一捏,看着它在自己的手指里慢慢充血变红。
“那个,你们好!”
男生直愣愣看着江好,红着耳朵,递出手里的伞:“我多了把伞,可以给你,你们。”
乔燃很意外,意外过了十分钟才有第一个来送伞的。
“不用了,谢谢你哦。”
“我我我放在这里!”
男生涨红张脸,低下头不敢看江好,后退时撞到什么。
“对对对不起!”
男生跟乔燃道完歉,跑回柱子后,很快换第二个送伞的男生上场。
乔燃扯了扯嘴角:“走吧,别等了,我送你回家。”
“哥哥真的不会来接我吗?”
“工作很重要,我没有说你不重要的意思,好好哥哥,你不要多想”
“好好。”
熟悉的磁性低沉嗓音让乔燃当场愣住,扭过头,见到撑着黑色大伞的江亦奇。
“哥哥!”
江好跳下台阶的瞬间,江亦奇接住他,伞朝他倾斜而去。
明明伞那么大,他还是会偏向江好;明明会议那么重要,他还是会偏向江好;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弟弟,他还是会偏向江好。
“乔燃说,你下午开会,不会来接我呢?”江好把玩着江亦奇的领带,委屈道。
乔燃在江亦奇冰冷的目光中愣住,解释道:“我只是听说爸爸和表哥下午开会,就以为表哥你不会来”
江亦奇收回眼,看向江好:“好好,记住,没有什么事情比你重要。”
江好抬手抱住江亦奇的脖子:“我知道,但我也想像乔燃一样,体谅哥哥,不想要你因为我耽误工作。”
“你不需要体谅我。如果不能平衡好工作和家庭,是我个人能力的问题。”
江亦奇看了眼对面的人:“乔燃,你不要再跟好好说这些不着边界的话。”
说完,握住江好的肩,转身离开。
江好回头跟乔燃挥手道别。
就知道乔燃不安好心!抓住机会就挑拨和我江亦奇!!我才不会那么笨,又上一次当!!!
坐进车里,江好正抱着妹妹一顿亲,江亦奇看了眼傻笑的萨摩耶,抿紧嘴,用毛巾给江好擦被打湿几缕的发丝。
司机正准备关闭车门,乔燃突然出现。
“好好哥哥,你要重组乐队吗?”
江好疑惑,冒着大雨赶来就为了问这个?却发现为擦拭他发丝的手顿住,明显怔住的江亦奇,正扭头看着乔燃。
“我也是看见校内论坛说的,今天好好哥哥跟夜航船的队友们碰面,要是重组就太好啦。”
乔燃笑着后退,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舞台上的好好哥哥呢?”
话是没错,他的确在下午跟乐队的队友碰了面。
不过,并不打算重组。
乐队的风格太过局限,况且排练会占用很多时间,他答应过每天晚上都会陪江亦奇吃饭,也想用更多的时间去陪江亦奇,所以只是叙旧而已。
江好看着离开的乔燃,心中闪过疑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提这件事。
——更不明白江亦奇为什么忽然沉下脸
洗完澡,江好擦着头发,手机那头的孔阳熙和童捷吵得不可开交。
“光听复述,乔燃好像也没说什么啊会不会是你对他有不好的印象,才会觉得他说的那些话都是意有所指?”
“呸!这种绿茶我最懂了!就是看准了好好失忆,玩信息差,挑拨关系!你觉得没啥有个屁用,当事人心里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你善心大发!让莲花座后边那俩童子给你让座儿,你童捷去当!”
童大善人:“孔阳熙你!”
孔大恶人:“叫孔爷爷干啥?!”
“别吵啦。”江好抓起手机,“我自己心里有数。挂了,哄人去了。”
“哄谁啊,妹妹吗?”
江好倒真希望是哄妹妹,亲亲抱抱就成,但这些小把戏总不能用在江亦奇身上吧?
不能吧?
第24章 亲你呀 脸颊忽然贴上的嘴唇柔软触感……
江好推开江亦奇的书房。
书桌后的人将手中的东西放进抽屉:“怎么还不睡?”
江好把门轻轻关上, 靠坐在桌边,看着他:“你不在,我睡不着。”
古铜色窗框和满柜的书籍, 让江亦奇的沉沉黑眸, 看上去愈发深邃。他想要从这双眼睛里找到什么, 却无功而返。
江好反扣桌沿的手指捏紧, 抿了抿唇, 小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江亦奇低头拿起文件:“我生什么气?”
“哥哥你也不要用我的问题, 来回答我的问题。”
“……”
江亦奇翻开文件:“很晚了, 明天还要上学。”
这次的「逐客令」,江好不打算听。
一只手拍上文件,“啪”的一声, 将它按在桌上。
江好侧弯下腰, 脑袋都快搁桌上, 才勉强对上江亦奇回避的视线。
“哥哥, 你不开心是因为乐队吗?”
窗外树影晃动, 在夜色中看不大真切,正如江亦奇黯下的双眼:“所以, 乐队准备什么时候排练?”
江好没说话。
“后面公司忙起来,晚上不一定能接你放学, 时间要跟司机……”
脸颊忽然贴上的嘴唇柔软触感,让江亦奇猛地止住话。
江好看着江亦奇一寸寸、极慢又僵硬地抬起头, 古墨般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你在做什么?”
“哄你啊。”
江好揉着脖子, 坐直身体,嘟囔道:“我的IG账号上写过,「江亦奇有时候很难哄,需要亲三次」。”
说来奇怪, 国内社交账号上几乎没有任何内容,IG倒是一大堆。
十岁在纽约中央公园滑冰,十五岁回国私人飞机上的自拍,今年四月爱丁堡王子街的樱花……平均一个月会发二十多条。
如何哄好江亦奇的帖子,就是在今年四月份发布的。
本来都快忘了这事,现在倒刚好派上用场。
“还有两次…”
江好昂着下巴凑过去,却被江亦奇不动声色地躲开,嘴角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那是以前。”江亦奇喉结滚了滚,“你不用强迫自己学以前的方式哄我。”
江好坐回去,看着江亦奇染红的耳尖,猝不及防道:“哦,那我是不是应该生气?”
江亦奇眉心微皱,错愕地抬起头。
“除了车祸发生的那个月,我们从前相处得很好是吗?你却从来不告诉我。还有,明明之前才说过,我可以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为什么听到我要重组乐队就不开心?”
“好好…”
“嗯,你说得对,我不该哄你。”江好起身离开,“我们俩还是继续生气吧。”
书房安静良久,江亦奇才回过神。
“咚咚——”
敲门声响起,江好赶忙把手机藏起来,闭上眼睛。
“好好?”
江好继续装睡,身后的床垫微微下陷,温热鼻息扑洒在耳边,同时响起江亦奇的柔声抱歉:“对不起。”
江好忍得睫毛一个劲儿地抖。
“别生气了,好吗?”
江亦奇的声音很轻,一字不落地飘进耳朵里,像逗弄在耳廓的羽毛。
痒痒的。
江好睁开眼,看着撑在他身侧的人,轻哼一声:“那好吧,我原谅你了,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别撑太久,手会疼的。”
他拉着江亦奇的左臂躺下,随即,顺势将手臂塞进后脖颈的间隙。
“我害你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情你都原谅了我,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江好没有松手,轻轻掰着江亦奇的手指玩:
“但你要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江好翻身,半个上身趴在江亦奇的胸膛:“我们以前,很要好对不对?”
不然,我为什么会忍不住想要靠近你,被你牵住手,搂紧怀里的时候会那么舒服,像是被找到的最后一块拼图——在你身边才是真正的完整,哪怕并没有血缘将我们捆绑。
“嗯。”
江亦奇望着天花板,沉声开口:“我们会吵架,也会和好,就像……”
停顿几秒,江好想当然地接了两个字:“兄弟?”
江亦奇不说话。
“可是,真的会有弟弟像我一样,二十岁了还不愿意跟哥哥分开睡吗?”
“你两个月前刚满十九。”
“四舍五入嘛…”江好托着脸,拨弄江亦奇睡衣上的纽扣,“我们从小的关系就很好吗?小时候的我,是什么样的?”
手臂下的胸膛起伏几下,江亦奇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柔软了许多。
“你很乖,爱笑,很少哭。一直到十岁,你的头发才慢慢从金发变成浅棕,在太阳下像是会发光。所有人都很爱你——”
“除了父母是吗?”江好笑道。
江亦奇抬手揉了揉江好的发顶,耸肩道:“我的确没办法骗你,他们是很好的父母。但至少,他们从来没有打扰过我们的生活。”
“什么意思?”
“你八岁就跟着我一起去纽约。他们很负责地做了不负责的父母,不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不会像其他父母,不负责任又要求孩子必须过他们规划的人生。”
江好听懂了,枕在江亦奇的胸膛:“所以,我是你养大的,对么?”
江亦奇的手指滑到江好的脖颈,轻轻揉捏:“嗯,从来都只有我们。无论是纽约、淮城还是这个世界,从来都只有我们。”
江好被捏得咯咯笑起来: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听到我要重组乐队不开心?”
搭在后脖的手指顿住。
良久,江亦奇才开口:“喜欢你的人太多了。”
“可是,我只喜欢你啊。”江好没有丝毫犹豫道,“而且,我也不会重组乐队,今天和他们见面只是叙旧而已。”
江亦奇微怔片刻。
“好好,你不用为了我放弃你的梦想。”
“乐队吗?它并不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是住在能看见海的房间里,衣帽间有数不清的漂亮衣服和闪闪发光的钻石,每天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现在闭上眼睛许愿…!”
江亦奇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Tada——!已经实现了哦!”
江好笑过后,攀上江亦奇的肩膀,嘴角缓缓压下,脸上多了几分认真。
“乐队并不是我的梦想,我想成为能写出《西贡小姐》的勋伯格和《摇滚红与黑》的威廉·卢梭。但现在,我更想做的是每天晚上回家陪你吃晚餐。”
江好看着江亦奇的眼睛:“不止是因为我当初答应了你,更是因为,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没点灯的房间漆黑一片,但江好知道江亦奇肯定也在看他。
“会很奇怪吗?”他问。
“什么?”江亦奇仿佛如梦初醒。
“二十岁了,也想跟哥哥待在一起。”
“你只有十九岁,”江亦奇抬手搂住江好的肩,轻轻一带,将他拥入怀中,“就算是二十岁…也不会奇怪。”
从来都只有我们。
江好安静地趴在江亦奇身上,呼吸同频,心跳的频率也渐渐重叠。
“你还在生气么?”
“没有。”
“再生气一下嘛。”
“好。”
下一秒,江好抬起头,再次亲向江亦奇的脸颊。
这次,他的掌心是那么清晰地感受到江亦奇的心脏在这刻的剧烈跳动。
“你不亲我吗?”江好问。
心跳得更猛。
“二十岁了,不合适。”江亦奇说。
江好“哦”了声,躺回床上。
“好吧,睡觉。”
“”
江亦奇睁着眼到后半夜,翻身吻向熟睡的人。
翌日清晨,洗漱间。
“……乔燃#%@问%…&来#¥%找我。”
江好看着镜子里的江亦奇露出疑惑神情,赶紧将泡沫吐了出来。
“乔燃,昨晚上又问了我一次,记不记得江叔叔来找过我的事。”江好拿起冲牙器,“已经是第二次了,我觉得很奇怪。”
江亦奇“嗯”了声,继续听他说。
“我有点不喜欢他。”
江亦奇点头,挤上剃须泡沫,单手撑在双人洗漱台上,侧过脸:“不喜欢就不见他。”
“你,不生气吗?我这么说乔燃,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江亦奇冲洗刀片,侧过另一边脸:“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他刚搽干脸,江好就双手奉上须后水。
江亦奇笑着接过,用指背碰了碰他脸。
京港大学码头,江好牵着江亦奇的手跳下游艇,亲了亲妹妹,跑向教学楼。
江亦奇:“”
妹妹:“汪!”-
十月,乔宅。
乔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看同一部电影。
影音室门被推开,调光器被推至最亮,屏幕上裘德洛和马德达蒙的脸过度曝光,看不大清。
“这就是你冲动的后果。”乔临渊站在门口。
乔燃起身,沉默地低下头。
“当初,要是没对江好下手,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事?”
“对不起父亲。”
乔临渊冷哼一声:
“比不过你哥哥,就连江好也比不过,要不是给你也测过DNA,我真怀疑你不是我儿子。”
乔燃双手紧攥成拳,听着最后通牒。
“把江好赶走,让他把那些东西吐出来,否则你就给我滚。”
乔临渊拂袖离开。
乔燃拿起手机。
“是我,把人放出来。”
……
“东西不要出错。”
……
挂掉电话,电影恰好播放到裘德洛被杀死在小船上,乔燃吐出口气,满意地坐回去,继续看起来。
乔燃也有过这么一刻,亲眼看见江好被赶出家门。
不像电影里的意大利艳阳,那夜的淮城雨夹雪。
江好的大衣和围巾还挂在宴会厅的衣帽间,只能穿这件单薄白色骆马毛毛衣,站在后门门廊下。脸上挂着泪,耳朵很红,分不清是被寒风还是眼泪。
那么狼狈,那么可笑。
“乔燃,你别插手这件事情…会把你们家也牵连进来的…”江好忍着抽泣,眼睛红得像兔子,“别告诉江亦奇,他,他在国外好忙的,不能因为我分心…”
更可笑的来了,直到现在江好还在假惺惺地装作为他人考虑。
这个世界上没有再比江好更虚伪的人了。
乔临渊想要留他一命,只要把东西的下落说出来就放过他;乔燃不这么想,他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他只想要江好去死。
他在江好眼里是什么?
是一条从大街上随手捡来、无聊就摸一摸的猫狗,是想起来就送点东西当做赏赐和恩惠的可怜虫。
只要江好活着,他永远都是不被选择的人。
他的哥哥,永远都会选择江好。
而他现在就要撕下的江好的虚伪面具。
“你会怎么做?”乔燃看着屏保,“肯定会虚伪做作地离开,又等着哥哥去找你,是吧?”
屏保上是去年万圣节扮作警官的江好,单手叉腰,右手敬礼;身后的窗户玻璃,倒映出顶着一对狐狸长耳朵,拍下这张照片的江亦奇。
一年了,真快。
他已经给江好准备好了万圣节的Trick or Treat.
……
橡树庄园后院,水池旁,江好用秋菊给水池里的小鸭子做了「小岛」,妹妹脖子上挂了个小篮,帮江亦奇送花。
江亦奇洗干净手,拿着水杯坐到江好身旁:“再喝点。”
江好就着水杯喝了大口,举起手机:“Ratatouille? ”
“你十五岁的万圣节,我们就扮过。”
“朱迪和尼克?”
“去年。”
江好实在想不到了,躺在水池边,枕在江亦奇的大腿上。
下周末就是万圣节,孔阳熙办了派对,江好答应了。原本以为江亦奇没兴趣,可一问才知道,每年万圣节他们都会一起出角色。
“那还有什么是从前没扮演过的角色?芭比和肯?”
“不行。”
“你想扮芭比吗?肯我也可以的”
江亦奇伸手挑了点水,弹在江好脸上:“是你七岁的时候就扮过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老想着女孩儿的角色?”
“漂亮啊!”江好摸着妹妹,嘟囔道,“男生也行,海尔兄…”
“想都别想。”
江好转了转脑袋,瞥见池子里漂浮的小船,双眼亮起来。
跑去拿了纸笔,盘腿画起手稿。
江亦奇凑过来想看,江好神秘兮兮地往胸前一扣。
“暂时保密!”
“嗯,多画点衣服布料,别太省。”
“……”
江亦奇笑着起身去拿桌上震动的手机。
妹妹摇着尾巴跟了过去,靠在他的膝盖上,哈气蹭头。
“你再说一次。”
妹妹竖起耳朵,昂头望向沉下脸的江亦奇。
“DNA报告看过了,他母亲也有跟江先生的…照片,确定二人的确交往过。”
关嘉韵的声音少见的紧张,
“老板,现在可能,需要您来公司。这个人…可能真的是您的弟弟。”
第25章 坏小朋友! 我要让我哥哥把你们都抓起……
江亦奇扭头看向水池边的江好。
江好察觉到他的目光, 抬头对他笑了笑。
江亦奇嘴角的笑意在江好低头后瞬间消失,捏紧手机道:“安排直接去医院,封锁消息。”
放下手机, 江亦奇绷紧下颌, 深深吸了口气。
车甫一停好, 关嘉韵先一步拉开车门, 边往电梯走, 边介绍基本情况。
“江谊, 18岁, 高中肄业,16岁确证精神分裂和被迫害妄想症,刚从江城精神病院出院。母亲叫禹琳芳, 曾在江城分公司任职, 去年因病去世。江谊出院后, 拿着禹琳芳的遗书和当年的DNA证明单找了过来。”
听见这个名字, 江亦奇有一瞬的皱眉。
江亦奇扫了眼文件, 看向赵修。
“根据我国目前的法律,你的继承权……”
“我不关心这个。随便冒出来一条狗说是我的弟弟就是吗?”江亦奇打断他, “文书真伪?”
“初步认定是真的。江先生住院期间在医院留有血液等样本,可以再检测。”
“同父异母也可以测。”江亦奇解开钻石袖扣, 捋高袖子,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
“一、让吴锋去查他近一年所有动向, 尤其是有没有跟乔家接触过;二、把人带去检查室, 我不想听他多说一句废话。”
“叮——!”
电梯门打开,江亦奇却并没直接走出,而是看向二人。
赵修和关嘉韵异口同声道:“三、别让好好知道。”
江亦奇收回眼,步出电梯。
抽完血, 江亦奇放下白衬衫袖子,冷冷扫了眼被封住嘴、不停挣扎的人,走向检测室。
拿着江谊那管血的护士,不动声色地从袖口调换一瓶,放入托盘送了进去。
检测室里,江亦奇双手插兜,斜倚在墙边,盯着被押进来的人,沉声开口:
“我是江亦奇,江氏集团唯一合法继承人。检查结果出来,如果你是江飞英的私生子,你会获得一笔封口费、保密协议,和今晚出国的机票。如果你不是,唯一能让你站着离开这家医院的方式,就是说出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一切。”
冰冷的顶光洒在江亦奇脸上,让他看上去如同寒冰地狱的恶鬼。
“听懂了吗?”
江谊不动也不眨眼,只是呆呆地盯着江亦奇。
就像十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江谊被揍倒在地,哭也哭不出来,只能盯着江亦奇。
同样,江亦奇未再看他一眼,冰冷的目光移向做检查的医生。
“滋滋——”
打印机传来响动。
江亦奇伸出手,关嘉韵将报告递交到他手中。
一目十行。
薄薄的眼皮慢慢垂下,视线落在末尾的两行字:
【支持被检男性1与被检男性2存在生物学同胞关系】
【Y染色体同源性与线粒体DNA差异证明两人为同父异母兄弟关系】
江亦奇将报告递给关嘉韵。
关嘉韵启动粉碎机当场将报告粉碎,叫来门外保镖将电脑和粉碎机搬走,并将负责检验的医生一同带了出去。
江亦奇站直身,从赵修手里拿过保密协议,丢到江谊面前。
“松开他。”江亦奇用脚点了点地上的笔,“签字。”
……
红日西沉,橡树庄园镀上一层金光。
江好坐在台阶上抱着刚洗完澡,香喷喷的妹妹一顿揉。
“谁是这个世界上最乖的宝贝呀~”
“汪!”
“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乖的宝贝!”
“汪!”
“汪汪汪!”
江好顺着妹妹看的方向回头,见到挂着他生日号码车牌的劳斯莱斯驶入,起身和妹妹一起跑了过去。
“哥哥!”
“汪汪!”
江亦奇笑着揽住江好的肩,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不是说,做完水疗要去看音乐剧吗?”
“你走的时候脸色好差,就早点回来陪你呀。”江好抬起十指,“看!很浅的南瓜色,好看吗?”
“好看,好好做什么颜色都好看。”
江亦奇揉着江好的脑袋,步入黑色法式别墅的雕花双开大门-
蜘蛛网爬满别墅,骸骨悬在忽明忽暗的水晶吊灯,虫子蠕动爬行……餐桌上,十八世纪赛弗尔花瓶插着干枯焦黄的玫瑰。
江亦奇放下刀叉,认真道:“好好,我已经知道你是幽灵了,可以把你的头上盖的白布摘下来吃饭吗?”
透过眼前两个小洞,艰难叉着沙拉的江好:“嗯?”
江亦奇笑着掀开他的布帘。
万圣节,江好最喜欢的节日……之一。
抵达孔阳熙家别墅外,江好才打开后备箱,给江亦奇看了他亲手准备的服装。
“Tada——!”
江好拿起其中一件,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望向江亦奇:“是不是很特别?是不是很好玩?我自己做的哦,是不是超级厉害?!”
江亦奇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沉默数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派对在后院冒泳池旁举行。
黑白破烂布条被鼓风机吹得张牙舞爪,干冰机源源不断冒着白色雾气,在扮成八角蜘蛛DJ搞出的震耳欲聋电子乐里四处乱窜。
路过冷餐台,江好拿起根紫到发黑,还在流着血水的断指饼干,往身后江亦奇的嘴里塞。
“好吃吗?”
“嗯,好吃。”
在江好转过身的下一秒,江亦奇立刻吐掉。端起香槟,喝完才发现杯底有颗「牙齿」。
“……”
派对主人理了理脖前宽大黑色领结,拿着王杖,迈着八字步,趾高气昂地步下台阶。
“哟呵,你不说暗黑主题吗?怎么自己穿得跟个……”
童捷端着树莓汁,上下打量着孔阳熙,
“跟脑子不灵光,说话会喷口水的老国王似的?”
孔阳熙扶了扶头顶皇冠:“你懂什么?好好肯定会扮成公主或者王子,我俩绝配好吧?!”
“那你俩不就成父子了吗?”
“……”
周围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老国王」和穿着敷衍斗篷的「德古拉」扭打在一起。
众人见怪不怪。
江好又坐迈巴赫,穿Coco Beach高级成衣,戴闪瞎人眼的手表和钻石,跟没事儿人似的重新当起豪门阔少,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当他们看见江好和江亦奇朝他们走来后,才发现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江总,真的陪他来了?!”
“以前也陪过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江好都不是江家少爷了!”
江好从窃窃私语中昂头走过,撒出一把蓝白雪花亮片:“万圣节快乐!”
童捷抓着孔阳熙的银色卷发,孔阳熙抱着童捷的腿,二人齐齐扭头看着停在他们面前的船头,缓缓张开下巴。
“好好,你这打扮是…”
“船?”
“不是一般的船哦,看我给你们示范。”
说完,江好扶着挂在身前的巨大纸盒船头,朝着二人撞去,身后挂着船尾的江亦奇配合地往后退。
黑白船身一头一尾就这么断裂开。
江好双眼亮亮地看着愣神的二人。
童捷率先反应过来:“哈、泰坦尼克号?”
“嗯!还是我自己做的哦!”江好贴到江亦奇身边,“因为哥哥很喜欢船!”
船身上的小窗户,江好都用黄色颜料点亮,就连船头甲板的船帆和围栏都做了出来,完美还原泰坦尼克号。
孔阳熙凑到童捷耳边,小声道:“但这个,是不是不大吉利啊…”
童捷瞪了眼他,朝着江亦奇伸出手:“江总你好,我是童捷,是好好的朋友。”
“你好,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好好的帮助。”江亦奇握住童捷的手。
见江好跑去拿喝的,童捷才继续开口:
“我和好好是朋友,况且我也没真帮到他什么。反而是江总,谢谢您为我写的推荐信,波士顿那边已经给我发来邮件。谢谢江总!”
江亦奇微微点头:“正如你所说,你是好好的朋友。”
孔阳熙听得一愣一愣。刚想说什么,泳池对面猛地传来香槟塔倒地的巨响,以及尖锐的男声。
“——方好!!!”
这个称呼……
二人顿感不妙,还没反应过来,江亦奇已经朝着混乱的人群中心疾驰而去。
香槟塔碎裂一地,黄色酒液从地上流入泳池,破裂玻璃碎片里站着茫然无措的江好,手腕被突然闯进宴会的陌生人死死捏住。
曾昂贵陈列在博物馆、切割完美的钻石手链,在此刻变成刺向他血肉的利刃,硌得他吃痛地想要抽回手。
这个举动似乎惹怒了面前的陌生男人。
他那头黑发被汗粘在脸颊两侧,暴怒嘶吼的嘴角,看上去像是裂开一般,就连眼眶也充了血,承受不住眼珠几乎快要掉出。
“是你!!!都是你!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这一切都是我的!!!”
江好缩了缩肩,琥珀色双眼里除了惊恐,更多疑惑。不晓得自己做了,或是做过什么事,才会…才会让他变成这样…像个疯子。
“你先冷静一下。”
江好看着他左手拿着的锃亮长刀,深呼吸:
“如果是我曾经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
周围的富二代早被吓懵,就连赶来的保镖都一时碍于对方手中、距离江好脖颈不到五公分的刀具,犹豫着不敢向前。
“谈?”
疯子语气骤然平静,木讷地双手握紧刀柄刺来:
“去死。”
江好眼前闪过刺眼白光。
逃脱不及,只能顺势往后跌去。
身体失重的那刻起,周围一切都慢下来。
他能看见江亦奇是如何朝着他冲来,甚至能听见在他喊出“哥哥”的同时,那个疯子也对江亦奇说了这两个字。
为什么?
江亦奇不是我的哥哥吗?
江好如同被暴雨击中的蝴蝶,彻底没入血池之中。仿佛泰坦尼克号注定沉没。
闭眼那刻他什么也不在乎,只是——
江亦奇不是我的哥哥吗?-
恒温泳池,水不算冰凉。
只是漂浮的泡沫和血色池水,让江好哪怕只是短暂的睁眼也感到疼痛。
挣扎的手忽然被紧紧握住。
江亦奇的手。
脑部一阵剧痛,江好忽然想起了什么。
十年前,他也跳过一次。
淮城高尔夫俱乐部,江飞英领着一对母子,笑嘻嘻地给他介绍道:
“小兔崽子,给你找了个玩伴!这是……”
江飞英看向女人:“你儿子叫啥来着?”
“好好少爷,我叫禹琳芳,你可以叫我禹阿姨。”女人扶着小男孩的肩,在江好面前蹲下,“他叫江谊,是你的弟弟哦。”
江好眨眨眼,歪着头问江飞英:“老爸,他也是你儿子吗?”
“啥?”江飞英放下推杆,“不是啊,他爸跟咱俩一个姓儿!”
禹琳芳尴尬地笑了笑,看着江飞英拎起江好到旁边讲小话。
“小兔崽子,跟你说个秘密,只有咱俩知道。”
“不行,我跟哥哥没有秘密。”
“啧,这个不行!这跟你哥讲了,你老爸我面子全丢干净了!”江飞英薅了把江好的没扎起来的金毛,“我们说过什么来着,男人的什么最重要?!”
“身材。”江好答。
江飞英低头沉默一阵。
“这个的确很重要,所以你少吃点,脸上肉又多了…但是还有一点,就是面子!”
江飞英揉揉鼻子,神秘兮兮道:
“你老爸我,生了你就结扎了。”
九岁的江好听不懂:“结扎是什么?”
“就是你老爸我只会有你和你哥俩孩子。你妈妈我就不知道了,看她自己吧。反正,江家的家产只会是你跟你哥的,知道了吗?”
江好点头。
“你咋不问我‘家产’是啥呢?”
“不用问啊,哥哥说过,他的就是我的,无论我想要什么,哥哥都会给我。”
江飞英自讨没趣。
“记住,谁都别说!面子问题!”
江好点头,拉着江谊去玩的临走前,纠正他道:
“老爸,生我们的是妈妈们,你又不疼,下次不许这么说了。”
“……”
江谊坐在水池边看人钓鱼。
江好在旁边给江亦奇打电话。
“哥哥,那个弟弟一句话也不说,一点都不好玩。”
……
“我喝水了。那我再跟他分享我的小熊饼干。”
……
“哥哥你快点来,好好很想你。butterfly kiss~”
江好放下手机,拿着饼干找到江谊。
“江谊,我哥哥说了,如果和你分享,我们两个可以吃完一盒。很好吃的哦。”
下一秒,江谊将整盒饼干伸手夺过。
江好愣在原地,看着他将饼干扔在地上,全部踩碎。装填着果酱的小熊饼干很快被踩成一摊混着颜色的黄色碎屑。
江好“哇”的一声哭出来,江谊却指着他哈哈大笑。
“你是个坏小朋友!”江好伸手把他推到在地,“我不要和你玩!”
江谊坐在地上同样放声大哭,只是没有一滴眼泪,双手双脚在地上疯狂砸打,把江好吓得闭上了嘴巴,只有眼泪还在不停掉。
“江谊!怎么了?”
大人听到动静很快赶来。
禹琳芳抱起江谊,恶狠狠地剜向江好:“好好少爷,就算是江谊不小心弄掉了你的饼干,你也不能打人啊!”
“胡说!”
江好涨红脸,指着江谊,“是他把我的饼干抢走,还丢在地上这么踩!我哭了,他还笑我!是不能再收到Toothfairy, Santa礼物的坏小朋友!你胡说,你也是坏大人!我要让我哥哥把你们都抓起来!”
“你…!”
“吵啥呢?”江飞英晃晃悠悠走来,“你咋哭了?”
江好擦掉眼泪,鼻尖红红,双手抱胸:“你带了个坏弟弟来,他故意踩坏我的饼干!”
见状,禹琳芳揪了把江谊,江谊继续大哭。
“江总,小孩子打闹是正常的,好好少爷就是把江谊推到了地上,应该没什么大事。”
江飞英把高尔夫球杆架在脖子上,双手搭着,“嗯”了声。
“推就推了。”他伸手勾掉江好下巴的眼泪,“他生起气来,连我都踹,惹他干嘛?还有你……”
江飞英长臂一挥,拿着球杆指向江谊:
“他哥马上就来了,十五岁,一米七的大个儿,还在长呢,一身腱子肉!一会儿揍得你真哭,知道不?现在把嘴闭上。”
禹琳芳还想说什么,但江飞英已经领着江好走掉。
不是说,江飞英根本不管孩子吗?
看来,只有换个法子了。
禹琳芳扯着江谊的手臂说:“你给我放机灵点!不准再惹事了,把人哄好,听懂了吗?”
江好来不及给江亦奇告状,手里就被塞了根钓鱼竿,立马把事儿抛诸脑后,钓起鱼。
大人都在高尔夫球场,没人会来这儿钓鱼,一大片鱼全是他的!
很快,江好的小鱼篓就钓满了。
小鱼在篓子里活泼乱跳,江好想给鱼拍照,又担心捞上来鱼会死掉,找了个桶接水把鱼放好,才去拿手机。
可当他回来,却看见江谊蹲在他的小桶旁,不知在做什么。
“江谊!”
江好放下正在通话的手机,朝着他的小鱼跑去。
不等靠近,五六条小鱼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江谊脚边。亲眼看见江谊捞出一条用脚踩死,鱼眼珠子和内脏“滋啦”挤在地上,血水流了一地。
“你在干什么?!”
江好咬着下唇,眼泪哗啦啦往下掉。泪眼婆娑间,江谊拿起他的小鱼竿,把最后一条活着的小鱼挂住,丢到水里,来回拖拽。
“这条也要死了哟。”
江好冲上去抢,用脚踹,江谊也纹丝不动。
被人为刺破嘴唇,拖在水面上来回折磨的小鱼,不停挣扎。
江好推开江谊深吸口气,跳进水里。
钓鱼池,水极深。
江好闭着气,睁眼后,双腿用力一蹬,拨开混绿的水波,从水里冒出头。
在江谊惊讶地目光中,江好一把扯住鱼线,握住小鱼把它从尖锐的鱼钩解下,放回水里。
可正当他放手时,头顶忽然传来剧痛!
江谊拿着鱼竿不停地打他。
江好朝后躲,右手食指却被鱼线紧紧缠住,勒得由红转紫。头、手都疼,很快就连游的力气都没有了。
“哥哥!!!哥哥!!”
江好吃了好几口水,呛得他满脸通红,鼻腔和喉咙阵阵发痛,小腿抽筋……再也动不了,双手举过头顶,慢慢沉下。
我要死了吗?
不行,不能死。我死了,哥哥会很伤心的。
江好看着水面晃动的光斑,闭住气,挣扎地伸出手抓住缠绕在手指上的鱼线,奋力一拽!
太细,江好除了满手疼痛什么都没抓到。
——抓到了。
江亦奇朝他游来。
江好闭上眼睛,浑身卸力,却不用再担心会继续沉没。
江亦奇会接住他的,永远都会。
……
江好还未睁眼,手指被温柔掌心包裹的触感,已经顺着指尖将温热一点点传递至心脏,又酥又麻。
慢慢地,江好看清卧室天花板熟悉的浮雕和水晶灯。
房间昏暗,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亮着,眼睛适应得不算太难。
江好垂下眼,自己搭在床边的左手正被紧握。
沿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路往上看,江亦奇的手臂比他方才想起的记忆里更加结实。凸起的青筋在肌肉上如同起伏的山脉,那么有力。
江亦奇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
当江好抬眸,不偏不倚对上那双沉沉黑眸。
江亦奇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知保持这个姿势看了他多久。发丝少见的凌乱几分,下巴青色胡茬隐隐可见,英俊深邃的眉眼,眼睛却红得厉害。
右眼眼尾的伤疤此刻是那么醒目。
江好不想哭的。
可回忆是那么清晰,握在他手里的鱼钩划破江亦奇的眼尾,池水被血色染红,江亦奇也没有丝毫闪躲,反而把他抱得更紧。
“江亦奇…”
——喊出这三个字的声音依旧哽咽。
江亦奇俯下身,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
“好好。”【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