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211章“以后会有新的记忆。……  还是让岩泉找到了离开的空隙,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松川和花卷。


    趁着松花花还没看到他们,岩泉快速说了句,“那我先过去啦,你们俩好好逛逛。”


    然后大步离开及川和悠一的身边。


    一个人群涌动,不仅岩泉消失在及川和悠一面前,连最前面的松川花卷也不见了。


    逐渐靠近烟花燃放时间,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还能摆开架势买东西、玩游戏,现在连走路都差点碰到前后的人。


    及川和悠一相视一眼,只觉得小岩夸张得有些好笑。


    忽然一个人从身后撞了一下悠一,将悠一撞得往及川的方向一晃,一直都没牵上的手就这么握住。


    “那我们也走吧?找个人少一些的地方。”及川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有十分钟,应该能找到。”


    拉着悠一开始往前走,脑袋里搜索着记忆里能看到烟花但又没那么多人的地方。


    经过某个路口时,悠一用力抓住及川的手,将他拽了过去。


    “什么?那边不是——”及川下意识想拦,却已经被悠一拉着钻出人群。


    他们身后的人以为他们找到了个绝妙的好地方,也想跟出来,但被自己的同伴抓住。


    “别去那边,那边是出口啊!”


    没错,悠一拉及川去的方向是出口。


    终于挤出拥挤的人潮,悠一回头对及川一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也不是非要在这里才能看到,你忘了吗?”


    零散的记忆忽然在脑海中翻涌,及川也记起那个地方。


    那个从前他们曾一起看过花火大会的地方。


    不过这个“他们”不止指他和悠一小岩。


    *


    越是靠近记忆中的那个公园,及川盯在悠一身上的视线就越小心。


    往上走的这条小山路此时没什么人,连路灯都没有,透过树干的缝隙他们能看到下面城镇灯火通明的样子。


    山路比记忆里更陡,及川攥着悠一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夜风穿过树林,把远处隐约的喧闹吹成细碎的声响,脚下的石砖路被月光照得泛白。


    快到山顶时,悠一停住脚步,抬头望向那片被树影勾勒出的轮廓,生锈的攀爬架就立在公园角落,格子状的铁架上还缠着半旧的麻绳,和小时候见到的样子几乎没差。


    及川的呼吸顿了顿。他其实一直想避开这里。


    父母离婚的那年,悠一因为忍受不了父母每日的争吵偷偷跑过来。


    那时他期待父母能想起这个他们一家曾经许下过要“永远在一起”誓言的地方,但最后找到他的却是及川。


    及川还记得悠一那时的脆弱模样,所以他从美国回来这么久,他从来没想过要带悠一靠近这里。


    “上去坐坐?”悠一转头,月光落在他眼里,很亮。


    及川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攀爬架,“这东西还结实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悠一先爬了上去,铁架发出“咯吱”的轻响。


    他在最高层的格子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他朝下伸出手,“这里视野最好。”


    眼前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因常年扣球结着薄茧,却不显粗砺。


    手背皮肤白皙,青色血管在月光下若隐隐现,透着冬日特有的凉。


    及川心头一动,伸手握住,果然凉得像浸过雪水的玉,他下意识收紧掌心,想把这点凉意捂成暖的。


    有些舍不得放开。


    怕攀爬架撑不住他们俩的体重,及川特意选了稍低些的格子,却被悠一伸手拽住胳膊,“过来点,不然等下看烟花要歪脖子。”


    他被拽得往前一倾,膝盖正好磕在悠一旁边的铁架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两人都笑了。


    风从格子间钻进来,吹得及川额前的碎发晃了晃,他注意到悠一坐的位置正是当年那个小小的身影缩着的地方。


    “那时候就躲在这里呢,”悠一开口的声音很轻,“盼着他们能找到我,想着只要来这里,或许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及川没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一坐上这里悠一就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回忆过去,于是就说了些及川不知道的、他在美国的事。


    “我妈妈在美国那边也结婚了,前两年生了一个小妹妹,长得很漂亮。”


    “最开始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好好看过她,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说话嗲嗲的,还没有我的小腿高就知道满屋子追着我乱爬。”


    和拓弥不同,那个妹妹是丽莎再婚后的孩子,光是冲这一点,悠一就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不同的态度对待她。


    但


    “如果不喜欢,别勉强自己。”及川忽然说。


    悠一惊讶地看着他,明明他说的都是好话,为什么——


    “你喜不喜欢一个人我还是能看出来,这么惊讶做什么?”及川好笑地看着悠一。


    绿眼睛都瞪圆了,像是听到他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难道他对悠一的了解还不足以让他看穿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她,她还那么小,”悠一顿了一下,“和拓弥又不一样。”


    “总归你比她大这么多,不可能玩到一起去,里沙阿姨他们也不和你一起住,不是吗?”


    及川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比去年高了些,肩膀也宽了点,说话时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怅然,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话都多余,最后只憋出一句:“想不通就别想了,想想我吧。”


    悠一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想你什么?”


    “就,想我啊。”及川说得很直接,“想着我,心情就能变好一些对吧?”


    悠一低头笑了,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


    及川说的没错,哪怕悠一对未来再没有信心,想着他的时候心情总能好一些。


    周围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不似刚才在大会现场的吵吵嚷嚷,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及川觉得这样的安静很好,不用刻意找话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倏地,第一朵烟花在天边炸开,橘红色的光瞬间照亮了半边天。


    两人同时抬头,铁架又“咯吱”响了一声,像是在跟着惊叹。


    “和小时候看到的一样。”悠一轻声说。


    及川点头。


    小时候跟着父母来花火大会,总吵着要爬到最高的地方,那时觉得烟花大得能把天都盖住。现在再看,好像没那么大了,却比记忆里更亮,颜色也更艳。


    “小时候爸妈会带我来,”悠一望着空中陆续炸开的烟花,“他们会买棉花糖给我,还会比赛谁数的烟花多。”


    他顿了顿,“现在记不清他们当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也记不清棉花糖是什么味道。”


    及川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没什么难过的表情,只是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很久远的事。


    “忘了也没关系,”及川说,“以后会有新的记忆。”


    “和我的。”


    悠一转头看他,眼里映着烟花的光,闪闪的。


    这句话成了他俩最后能听清的对话,烟花逐渐变多,周遭的声音开始听不真切,只剩下高空中不断炸开的响声。


    慢慢往及川身边靠了靠,最后把肩膀轻轻靠在了对方肩上。及川的身体随即放松下来,甚至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让悠一靠得更稳些。


    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炸开,把夜空照得忽明忽暗。


    悠一觉得心里很静,比任何时候都静。


    那些曾经让他辗转难眠的事,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好像都被这烟花的光晒化了,变得轻飘飘的。


    在这样的“寂静”中望着及川的脸,某个瞬间悠一觉得自己还真是残忍。


    或许,他应该像小岩说的那样,早一点告诉阿彻。


    早一点让他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而不是就这么装作什么都没有,用自己掩饰出来的温和样子欺骗他度过在日本的最后时间。


    这念头像泡泡一样冒出来,越来越清晰。


    他偏过头,看着及川的侧脸,对方正仰头看烟花,下颌线在光线下很清晰。


    “阿彻,”悠一的声音很轻,混在烟花的声响里,“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更大的烟花爆炸声盖了过去。


    及川转过头:“你说什么?”


    悠一看着他眼里的疑惑,对视的一瞬间,那股缠着悠一的怯懦再次出现。


    他果然还是不敢。


    他吞下原本的话,笑着摇了摇头,选择将另一种难以压制的情绪诉说出来。


    悠一向前凑近,侧脸扫过及川的侧脸,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我好喜欢你啊,阿彻。”


    这次及川听清了。


    他愣住,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没反应过来。


    悠一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想笑,亮起的双眸带着深情,和他逆行性失忆那个夜晚的眸子、很多年前还敢直白告白时的眸子一模一样。


    及川微微偏头。


    随着他们距离越来越近,悠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还有点刚吃的鲷鱼烧的甜味。


    闭上眼,感觉唇上贴上了柔软的触感,很轻,却很坚定。


    烟花还在继续,最后一朵金色的烟花在头顶炸开,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铁架上,紧紧贴在一起。


    风从格子间钻过,带着远处的喧闹,却吵不散这片刻的安静。


    *


    在及川的记忆里,哪怕他们现在比从前更亲昵,悠一也少有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能感觉出悠一在抗拒从前的一些事情,不仅对父母、还有对那个拒绝过他的他。


    及川不是个只看结果的人,可在和悠一的这段关系里,好像他只要有这样一个结果就能满足。


    就这么沉浸在悠一编织的梦里,而让及川从未察觉的原因是悠一在刻意让他忘掉几个月前他面对自己时的无力。


    忘掉那个只要距离一拉开,就会“消失”的自己


    这算报复吗?悠一没想过。


    但小岩说的及川到时一定会特别特别特别生气这事,他似乎在期待着。


    背着他自己期待着,这是他自己也没察觉的事。


    第212章 第212章离开日本  时间再慢也这么晃晃悠悠走到及川和岩泉出国的那天。


    一样,乌泱泱一群排球社的成员都去送他俩,誓要将自己的身影留到他们在日本最后一刻的记忆里。


    及川暗自咬咬牙,因为人太多,他都不能和悠一继续贴贴了。


    “噗——”


    身边忽然传来小岩的笑声,在及川看来他被嘲笑了呀!


    [啊啊啊啊啊!好讨厌啊!]


    机场的广播声混着拉杆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声响,青叶城西排球社的队服攒成一团青白相间的云,把及川彻和岩泉一围在正中间。


    及川盯着脚边那个贴满排球贴纸的行李箱,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拉杆。


    明明昨晚和岩泉对练了一路“帅气告别台词”,可真站在这儿,满肚子的话都变成了卡在喉咙里的气,呼不出来,咽不下去。


    “及川,到了那边可不要忘了我们。”花卷贵大抱着胳膊,和学弟们不一样,他和松川穿的是西式校服。


    校服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却在说完这句话时,耳尖悄悄红了。


    “知道啦,阿卷。”及川扯出个笑,视线却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悠一身上。


    少年现在还穿着队服,但及川知道,他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悠一就不是现在这样子了。


    “悠一。”及川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亮了半度。


    悠一愣了愣,往前挪两步。


    “干嘛?”他的声音有点闷,像是怕被来往的旅客听去似的。


    及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秒,周围的吵嚷声突然变得很远。


    松川在和花卷抢送他们的礼物,矢巾秀在数行李箱的轮子有没有锁好,小渡他们叽叽喳喳围在他们身边


    可及川眼里只剩下悠一微微蹙起的眉,和被风吹乱的额发,还有自己在胸腔里跳得凶猛的心脏。


    咚、


    咚、


    咚地撞得他发慌。


    “没什么。”及川突然迈开腿,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抱住了悠一。


    悠一浑身一僵,胸前瞬间撞上一片温热的胸膛。


    及川的外套还带着外面风雪的温度,领口蹭着他的脖颈,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还有按在自己后背上、微微发颤的手。


    “喂!”悠一的耳朵“腾”地烧起来,手悬在半空,指尖蜷了又蜷。


    他们现在可是!可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身边更是一群毫不知情的队友们!


    “就抱一下。”及川低头,将声音闷在悠一的颈窝,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到了那边”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不准趁我不在看别人!要等我假期去看你!还有!”


    悠一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手终于轻轻搭上他的背:“知道了”


    “还有!”及川坚持要说完,“你要多想我,我们上次说好的”


    原本坚定的语气最后弱了起来。


    哦,临分别,这家伙终于想起来悠一的毛病了。


    “这次不可以不回复我了,不然我会生气的,我会去找你的——”


    就在这时,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猛地插了进来。


    “及川!你怎么能只抱悠一不抱我们!”松川一静举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以一个极其灵活的姿势挤到两人旁边,胳膊一把搂住及川的脖子。


    另一只手还不忘把笔记本往及川手里塞,“这是我整理的战术笔记,你快拿着!”


    悠一:“?”


    及川:“?”


    松川装酷的眼镜滑到了鼻尖,却还在疯狂使眼色。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及川那眼神哪是普通队友的告别!再抱下去,这群眼里只有排球的家伙就算再迟钝,也该看出不对劲了!


    “就是!太不够意思了!”矢巾秀本来还在旁边急得直跺脚,见松川前辈冲了上去,立刻瞪圆了眼睛跟着扑过来。


    胳膊像铁钳似的缠上悠一的肩膀,“悠一也得抱我!不然我我真的会哭!你马上也要走了!”


    他这一扑力道太猛,三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及川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手掌。


    “笨蛋。”岩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秒,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及川,另一只手自然地揽住了矢巾秀的后颈,“抱够了就赶紧松手,误了飞机你们谁负责?垃圾川吗?”


    “小岩!你居然帮他们不帮我!”及川挣扎着想回头,却被岩泉按得更紧。


    “都围在这儿干嘛?”花卷贵大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歪着脑袋抱臂看了十秒,随即也笑眯眯地凑过来。


    胳膊一环就把岩泉也圈了进去,“要抱就一起抱嘛,热闹点好。”


    这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谁的手肘戳我肚子了!”及川的声音从人堆里冒出来。


    “是松川吧?他的笔记本快戳我眼睛了!”花卷嗷嗷叫。


    “花卷你别揪我头发啊!”松川的眼镜彻底掉了。


    “及川你踩我鞋了——”岩泉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


    剩下的人互相看看,最后在小渡的一声令下也围了上来。


    “诶呀京谷你过来做什么?!”


    “小渡!!!现在是捣乱的时候吗?”


    “哇塞金田一,你不要挤!”


    “国见你为什么不过来!光站外面看戏吗?!”


    悠一被裹在最中间,能感觉到及川的手还悄悄紧抱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


    而他的肩膀上还有小岩的手,他穿过“重重关卡”,也抱到他可爱的小儿子。


    周围是吵吵闹闹的抱怨声,还有胸腔贴着胸腔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像无数个排球在同时被垫起、扣下。


    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鼻酸。


    “好了,该走了。”岩泉终于发力,撑开包围圈的同时把及川拽了出来。


    及川的头发乱糟糟的,外套的领口歪到一边,却还是不忘冲悠一挤眼睛,手指在背后偷偷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松川一静扶着眼镜检查他的笔记本,突然“啊”了一声:“完蛋,刚才被挤皱了!”


    好好把褶皱抚平,塞给了及川。


    及川正要看看这是什么“战术笔记”,被松川制止。


    “上了飞机再看啊!你可得给我好好学,这是我问了好多人才搜集到的!”


    及川被他这认真的样子威慑到,把本子放进包的动作都虔诚了一点。


    机场的广播此时最后一次催促,及川要到纽约转机,所以他和岩泉坐得同一班飞机。


    悠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推着行李箱走向安检口。


    及川走几步就回头挥一次手,岩泉虽然没回头,脚步却故意放慢了半拍,像是在等身后的目光追上来。


    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一直和这边的人群链接,直到彻底分开。


    “你们俩到了记得报平安。”悠一忽然喊道。


    及川和岩泉都停下脚步,同时回头。


    “放心!”


    “我会哒!”


    *


    同样的告别在春假结束的前一天也发生了,因为那天悠一也要离开日本。


    没有及川“捣乱”,他们的拥抱终于一对一起来。


    这次倒是哭了好几个人,让悠一莫名有一种他“赢了”的感觉。


    被矢巾秀一拳打在肩膀上,“赢什么啊,你这个不省心的家伙!”


    小渡也在哭啊,说自己舍不得。


    “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要走吗?”悠一哭笑不得。


    “那不一样——”金田一拖长着声音说着,一点也不像他平常的“硬汉”风格。


    毫不意外地又得到京谷的告别战书,但这是悠一第一次没有应下。


    “夏目悠一!下一次我会战胜你的!”京谷凶狠的宣战才说完。


    气势刚要起来一些,就被悠一直接打断。


    “贤太郎”他幽幽地叫着好友的名字,眼神还带了些怨念,“我以后不打排球了啊,就别战胜我了吧?”


    “还有啊,能不能不要老是叫我全名啊,我们又不是不熟。”


    京谷被哽了一下又一下,本来就不太擅长言语的家伙难得有被憋住的感觉。


    几乎是“唰”的一下红了眼睛,眼神比悠一的还要幽怨。


    但悠一还在继续。


    “所以要对我说什么呀?”


    “夏目——”


    “嗯?”


    “悠一!”


    “对~”


    “我”


    “你?”


    “我会想你的!”说完的京谷感觉自己快要魂归故里了。


    却被悠一扯着袖子抱了抱,他很开心呢,“内~我也会想贤太郎的,虽然没机会决斗,但还是有机会再见面的~”


    得到了相同待遇的还有国见英,同样是被悠一盯着说出了羞人的话才被放过。


    “也会想念前辈的,前辈一路顺风。”


    训小狗狗一样,这是悠一久违的成就感。


    很难说从前在北川一中、在及川岩泉他们不在的那半年,悠一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才到现在依旧有影响力。


    不过,轮到前辈的时候,主导位置就换了。


    松川前辈承诺的“战术笔记”在迟到了一个月后也送达到悠一的手上。


    悠一得到了前辈对及川一样的嘱咐,也说让他回去好好看看。


    收进包里前,悠一偷偷瞥了一眼。


    被书皮包裹住的第一页赫然写着——《异地恋如何相处集锦》


    悠一:!!!


    他完全没听及川说过这里面是这种内容啊?


    “是我没让他说啦,我让他先练习一下,毕竟比起悠一来还是他比较菜嘛。”松川毫不客气地踩了远在阿根廷的及川一脚。


    悠一干笑着,没说自己会不会用。


    花卷贵大没听懂他俩的哑谜,反而注意到机场大钟的时间。


    “好啦,悠一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们有缘会再见哒~”拥着悠一往安检入口推。


    最后在安检之前,悠一回过头看去,几位队友们还站在那里。


    他高举双手在脑袋上比了一个大大的心,得到回应后用力挥手。


    “回去吧~我会想你们的~”他大声喊道。


    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悠一进入被围住的登机口等待区域。


    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


    *


    回日本的这一年发生了好多故事。


    不过,悠一是开心的。


    因为他有好好做完每一件他想做的事,没有留下遗憾,甚至离开时还带着隐秘的期待。


    第213章 第213章但这不是被及川揪着脖……  【八个月后】


    临近圣诞假期,马修长这么大第一次决定不回家过节,为此想要悠一帮他说。


    他给他妈妈妮琪说这事儿不一定好使,悠一来说更保险。


    所以,这天,马修一大早就来到悠一的公寓,想让他在Mom每天心情最好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真高啊悠一的公寓。]等电梯的马修抱着肘,脚尖踩着节奏,看着LED显示屏的数字一个个往上跳。


    他俩上大学的时候从家里搬出来了,原本想要一起租相邻的公寓,但悠一作为国际生学校给安排了公寓,比自己租便宜一些。


    妮琪和杰克想给悠一一些资助,悠一拒绝了。


    现在他从上学、到生活费再到住宿都靠自己的兼职,以及一点自己从前的存款。


    在意识到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没办法变好的时候,悠一就有了存钱的意识,他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得到父母的生活费,所以早就有心理准备。


    也算是真正过上自己的生活。


    *


    悠一公寓的走廊很明亮,浅灰色地砖擦得干净,能映出人影,墙壁上挂着几幅印着古典乐谱的装饰画,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柑橘香薰味。


    “进来吧,刚煮了热可可。”悠一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他穿着米白色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


    和8个月前相比瘦了很多,因为现在不怎么运动没那么壮,气质上更加温和了。


    悠一的公寓是一室一厅,收拾得很整齐。


    客厅窗边摆着一张实木书桌,上面摊着几本翻开的作曲理论书,旁边电钢琴的架子上堆着一摞装订好的乐谱,封面上写着“DEMO(forLily)”。


    悠一接了很多兼职,都是帮小众音乐人写歌。


    有时为了赶工期,他能在书桌前坐整整一个通宵,和妮琪、杰克赶庭审材料时的状态很像。


    阳台晾着几件白衬衫,风一吹,布料会蹭到旁边挂着的小圣诞树装饰,这装饰还是马修前几天送的,说嫌弃悠一家没过节的味道。


    马修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径直走到厨房吧台前,拿起悠一递过来的热可可抿了一口,烫得他龇牙咧嘴。


    “我妈几点起床来着?”他含糊不清地问,眼睛瞟向墙上的挂钟,指针刚过八点。


    妮琪和杰克每天都在这个时间准备庭前资料,顺便喊两个孩子起床,有时会把没看完的案卷放在餐桌旁,趁着吃早餐的间隙再翻几页。


    “八点半左右吧,”悠一靠在厨房门框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停在妮琪的联系方式页面,“你确定让我帮你说?万一被拆穿了怎么办?”


    马修放下杯子,往沙发上一瘫,“不会的,妮琪信你比信我多。”


    他就是懒得回去,来回折腾不说,回去还有一大堆家务在等他,打扫阁楼、清理草坪、收拾院子什么的,太麻烦了


    翻了个身,“你就说说我们要一起赶个音乐项目,没空回去。”


    悠一无奈地笑了笑,“要是被问细节,露馅了怎么办?你妈可是律师,逻辑比谁都清楚。”


    “所以才找你啊!”马修一下子坐起来,眼睛亮了.


    他说着,还凑到悠一身边,拍拍他的胳膊,“好悠一,就帮我这一次,回头我请你吃波士顿Common旁边那家汉堡店。”


    悠一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点头,“行吧,但你得配合我,别到时候我一说,你在旁边露马脚。”


    “知道知道!”马修连忙点头,还比了个OK的手势,“你放心,我肯定不说话,就听你说。”


    悠一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没过几秒,电话接通了,妮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Morning~mybaby,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是不是马修又把乐谱弄丢了?还是你帮人写歌又熬到半夜了?”


    马修在旁边听得清楚,忍不住撇了撇嘴,嘴型无声地说,“我才没总丢乐谱呢,就一次!”


    悠一笑着锤他一下,让他消停的,语气尽量温和,“早上好妮琪阿姨,不是那些啦,我打电话是想问你和杰克这次圣诞节有什么安排?今年可能要委屈你和杰克暂时过一下二人世界了。”


    莉莉安姐姐几天前就出国了,也不回家。


    听筒里顿了一下,妮琪的声音感觉都清醒不少,“回不来?怎么回事啊?学校有事儿?”


    “对啊,”悠一按照之前和马修商量好的话说,“我最近接了个音乐人的委托,要写三首民谣demo,截止日期刚好在圣诞期间。马修要留下来帮我,还得帮系里的教授整理经典乐谱,赶在圣诞前要交。”


    “哇,你们好忙啊,不是才大一吗?”妮琪的声音软了些,“悠一~”


    妮琪忽然拉着长腔,“要是遇到困难的事一定要和我们说,我等下给你发个红包哈,圣诞节去吃点好吃的,不要总这么忙,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让马修去跑腿。”


    “不用啦妮琪,我钱够用,在学校也挺好的。”


    “不给多不给多,你放心,好吧?”


    本来还在想要怎么劝父母同意,结果悠一这电话讲得让妮琪的注意力全转移了。


    伊斯顿夫人现在并不关心大儿子在学校过节会不会孤单,她只在意小儿子在学校能不能吃好。


    马修正盯着悠一打电话呢,忽然手机响了。


    低头一看是他伟大的母亲趁着和悠一打电话的空隙给他转了账。


    附言:臭小子,我知道你在旁边听着呢,给我带悠一去吃饭听到没有!少一顿你圣诞假期结束后的生活费就没了!


    马修惊讶地看向悠一,电话那头还传来他妈妈说话的声音。


    “你和马修注意休息哈,就算学校的事情多也别总熬夜。马修胃不好,你盯着他点,叫他一起出去吃,不要总在公寓里吃泡面。”


    还是为了住得近,马修的公寓就在学校国际生宿舍附近,走路3分钟就到。


    “知道了阿姨,我会盯着他的。”悠一答应着,还看了马修一眼。


    马修连忙点头,收了那笔转账,打算做个听话的乖宝宝,没事的时候他回来找悠一吃饭的,绝对!


    以他收假后的生活费发誓!


    这时,杰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悠一啊,实在忙的话回不来就回不来,别勉强自己。但圣诞节那天要给家里打电话,知道吗?”


    “会的叔叔,我们肯定打电话。”悠一连忙说。


    又聊了几句家常,妮琪叮嘱了半天让他们注意身体,杰克也补充了几句版权方面的小知识,两人才挂了电话。


    悠一放下手机,看着马修,“搞定,这下你满意了吧?不用回去打扫阁楼,也不用陪叔叔看法律讲座了。”


    马修还在偷着回复妈妈的信息,在和她保证自己绝对会和悠一好好过这个假期。


    “满意满意,嘿嘿,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马修用肩膀撞撞悠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将手机息屏。


    悠一推开他,“行了行了,你还没和我说你到底为什么不回去。”


    关于自己的部分悠一没说谎,他这个假期确实很忙。


    马修被他看得突然脸一红,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又“嘿嘿”两声。


    “嘿个屁啊,说话。”


    忽然被马修的害羞激起一胳膊的鸡皮疙瘩,悠一扑棱两下自己的手臂。


    “我、我交了个女朋友,圣诞节她约我一起过。”


    悠一在脑海中思索,忽然眼前出现一个身影,“是上次和我们一起上大课的那个女孩子?”


    悠一和马修都是独立录音和制作专业,隔壁还有一个会和他们撞课的现代写作和制作专业,所以悠一有印象。


    “对,就是她。”马修说起女友时眼睛都亮晶晶的。


    “这事儿能和妮琪阿姨他们说啊,他们肯定会支持你的。”


    “不行不行!悠一你不能说。”


    “为什么?”


    “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时常追问我,我不想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和父母汇报昨天和女友约会都做了什么。”


    “叔叔阿姨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啊。”


    “什么反对,纯给他们当下酒菜。”马修鼓起脸,想起自己小学和初恋在一起后的事。


    那时候年纪小,不仅不懂谈恋爱,也不懂防着父母,什么都和他们说。


    那段时间他们家一到饭点就能听见他在那哔叭地讲在学校的事。


    什么上课偷偷拉小女朋友的手啦,什么午饭不舍得吃全都给她自己饿了一下午啦。


    已经是初中生的莉莉安每天都能听到这种笑话,开心了好久,到现在都还念叨。


    所以马修这次才不要告诉他们!


    他这么一说悠一就能理解了,“我大概懂了。”


    “那你答应我,不可以告诉他们,我可是信任你才告诉你的。”马修要悠一答应。


    悠一不仅点头,还发了誓。


    作为好处,马修拉着悠一出门,说要请他吃饭。


    “吃了我的饭,就要站在我这边哦。”


    “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悠一下意识问道。


    男孩子之间的跑火车嘛,多正常的对话。


    结果马修接得好像还很迫不及待。


    “你圣诞节的饭我都包了!只要有空我就来!必须给我把消息瞒住哈,这可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事。”


    意识到自己接得太快,马修又补上最后一句。


    到了餐厅,马修趁悠一去洗手间的功夫悄咪咪给妈妈发短信,还在吃饭时拍照发给她看。


    [马修]:报告!第一顿完成!(饭和悠一都被拍下的照片)


    [尊贵的妮琪女士]:好儿子!


    *


    进入大学三个月的时间,悠一的生活逐渐进入正轨。


    就是平常的大学生活,简单又忙碌。


    没什么情绪的波动,日常回家也是一个人待着,他很喜欢自己独处的时候。


    并不会孤独,他很享受这个时间。


    有时躺在床上会想起一些在日本的事,但总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圣诞夜的前一天,远在纽约的岩泉忽然给悠一打电话,问他最近怎么样了。


    接到电话的悠一很茫然,不懂小岩在干嘛。


    不是月初才问过他吗?


    站在机场刚刚送走某人的岩泉擦擦自己额头的汗,嗯,他也不想的。


    但这不是被揪着领子逼问了吗?


    欸,好像又无意识站在某人这边,所以对不起了悠一。


    岩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报信。


    提前一小时13分钟。


    这是及川彻从纽约飞往波士顿的航班飞行时间。


    第214章 第214章和及川是四个月前不再……  和及川是四个月前不再联系的。


    准确的说及川被悠一迁怒了,甚至连岩泉也有点被波及。


    *


    8月份悠一打完在迦文纳的最后一场比赛,顺利高中毕业。


    依旧是在纽约举办的总决赛,比赛结束一出来,就再次被沃克夫妇堵在门口。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他们刚过三岁生日的女儿,Cecily塞西莉。


    有时候悠一也不懂,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喜欢的地方?


    拓弥也是、塞西莉也是,都爱往他身边凑。


    明明很久没见了,才一点点大的塞西莉竟然能认出他来。


    穿越一众人海跑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腿。


    排球运动员长得高、视野也高,就看见余光里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跑过来,一把抱住悠一。


    众人低头一看,是个孩子。


    悠一也在低头看,从他的视线里,塞西莉抱住他后努力仰起头看他,婴儿肥的小脸圆嘟嘟的。


    “尼、尼酱!”塞西莉肉乎乎的小手还攥着悠一的衣角,被抱得发紧的小胳膊蹭得悠一裤腿暖融融的。


    仰着的小脸沾了点细碎绒毛,鼻尖粉嫩嫩的,说话时奶音裹着刚跑出来的轻喘,尾音软得像棉花,“尼酱!我、我认出你啦!”


    见悠一在看她,圆眼睛里闪烁着光亮,还会轻晃自己的小脑袋。


    惊讶之余,悠一往塞西莉的来处看去。


    母亲和罗伯特叔叔正站在那边,丽莎正在给他们兄妹俩拍照。


    大概被女儿萌住了吧。


    “哇~是我们可爱的塞西莉呀,都长这么大了,还认不认识我呀?我是马修哥哥哦~”


    眼疾手快的马修一把抱起塞西莉,塞西莉倒是不怕他,但也不看他。


    一直盯着悠一的脸,伸手要他抱,“尼酱”


    “抱嘛”


    五指朝着悠一的方向不停地抓空气,可怜兮兮的,根本不管马修和她说什么。


    某种程度上,塞西莉沃克身上有和悠一同样的执着和固执。


    眼看着都要哭了,悠一只能接过来。


    呆在哥哥怀里的塞西莉也是不消停,先是用脑袋蹭蹭悠一的脸,告诉他自己的开心,随后又抱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马修感慨,“这小孩是真看不见我啊。”


    旁边的路易听了哼笑一声,“你是谁啊她就看见你。”


    “我们两家是世交啊,她都是我看着出生的,我是她马修哥哥啊。”


    “别学人小孩的口癖,奇奇怪怪的。”路易嫌弃地睨了马修一眼。


    那边悠一和塞西莉的对话已经进展到塞西莉说希望今天悠一和她回家,不管悠一说多少理由自己不太方便,塞西莉都不管。


    塞西莉不管,悠一也不管,他不想去。


    这时候塞西莉倒是不想哭了,人小鬼大地和悠一掰扯。


    “要去的要去的,塞西莉想你了嘛。”


    “不要,我不想过去。”


    “可塞西莉想给尼酱过18岁的生日呀,不就是明天了吗?”


    18岁不是最重要的吗?是要成年的生日呀,所以塞西莉想要好好给悠一过一次。


    虽然也是第一次给哥哥过生日。


    “是明天,但是我不想过去。”


    “理由呢?”


    刚开始悠一还在找理由,现在车轱辘话说到第三遍,他也懒得找理由了。


    “理由就是我不想去。”


    其实周围没人劝悠一,什么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啊,哪怕沃克夫妇走过来,都没人说这话。


    马修默不作声地看着兄妹俩的交锋,他知道塞西莉什么也不懂,都是被丽莎阿姨影响的。


    不然一个三岁小孩去哪记住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哥哥,还这么执着非要把他往家领。


    平常也就算了,今早悠一可是和来球队休息室找他的丽莎阿姨刚吵过一架。


    丽莎阿姨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悠一来纽约的机会,这次更是和他说让他放弃已经有的大学offer,重新申请纽约的大学,不要读音乐了,转到法律专业去。


    丽莎沃克察觉了儿子今天的强硬,她的眉头拧成了死结,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提包的带子,皮质表面被掐出几道浅痕。


    她往前走了两步,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悠一,我知道你今天比赛累,但塞西莉盼着给你过生日盼了好久,你就不能顺着她一次?”


    “我不想去,和累不累没关系。”悠一抱着塞西莉的手臂微微收紧。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软乎乎的脸颊贴在悠一的颈窝蹭了蹭,小手攥住他的衣领。


    他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声音冷硬了几分,“我的事,我自己能决定。”


    “你决定?”丽莎的音量陡然拔高,引得周围几个路人侧目,“你所谓的决定,就是放着好好的法律不学,非要去搞那些没人懂的音乐?现在连罗伯特朋友家的心意都要拒绝了?”


    罗伯特连忙上前半步,伸手想拦在两人中间,“丽莎,悠一还小,有话咱们好好说——”


    话没说完,他对上悠一投来的眼神,那双眼原本总是带着点疏离的柔和,此刻却像蒙了层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这是我们母子间的事,外人别插手”的尖锐,罗伯特的手僵在半空,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虽是丽莎的丈夫,却始终走不进悠一和他母亲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尤其是在悠一坚持自己想法的时候,任何外人的介入都只会适得其反。


    空气像凝固的冰块,塞西莉不安地动了动,小声喊,“尼酱”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熟悉的招呼,带着点穿过喧闹的清晰,“小夏。”


    悠一循声望去,只见岩泉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穿过围在赛场出口的人群走了过来。


    岩泉走到近前,目光落在悠一身上,又扫过他怀里眼圈泛红的塞西莉,语气放得温和:“比赛打得很精彩,我在看台上都看见了。”


    顿了顿,他才提起看向沃克夫妇,“里沙阿姨好久不见。”


    丽莎沃克——高桥里沙怔住片刻,盯着岩泉的脸好一会儿才想起,“你是小岩?”


    “是我,里沙阿姨。”岩泉笑着应声,语气平和又不失礼貌,周身的气场都悄悄收敛起平日的利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对长辈的细致分寸。


    悠一深深叹口气,视线完全转到另一边,不想看他妈妈。


    他真的不懂对方又怎么了,还是说他父母就有这爱好,就喜欢给他突然一击?


    之前刚来美国的那次也是,最开始说得好好的,帮他找一个音乐方面很强、排球方面也很强的高中,临入学了突然改变主意。


    这次也是。


    波士顿伯克利音乐学院的offer他都拿到,就等着开学了,突然和他说让他重新申请。


    如果是伯克利的纽约分校,他倒是还能理解,还能好脾气和母亲说两句。


    结果一上来就是什么法律专业,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悠一都觉得他妈在梦游,梦到哪句说哪句一样。


    自从在日本揍过他父亲那顿后,悠一心里紧绷的防备像是被彻底敲松。


    再面对父母突如其来的干涉时,他反倒比从前更清醒,他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也再也不愿委屈自己将就。


    要吵就吵,话不投机闹到决裂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本就没打算求着他们认可自己的选择。


    岩泉目光在僵持的母子间转了圈,先对着丽莎温和地补充,“这就是小塞西莉啊,之前我还听悠一提过,刚才在看台上就瞧见她攥着画纸一直等你,眼睛亮得很。”


    说着又转向悠一,语气放得轻缓,“你刚打完比赛,身上汗还没干,先回家歇会儿也好,正好我也想跟你聊聊伯克利入学的准备,咱们路上还能说说话。”


    这话既没戳破僵局,又悄悄给了双方台阶。


    塞西莉似懂非懂,听见岩泉提自己,立刻仰着小脸朝他笑,肉乎乎的手还朝他挥了挥,“哥哥好~”


    “你好啊塞西莉,你可以叫我小岩哥哥。”


    丽莎的脸色稍缓,紧绷的肩线松了些,她虽对岩泉印象模糊,却也听出他是在帮着缓和气氛,没再揪着之前的话不放。


    悠一垂眸看着怀里蹭他手心的塞西莉,又瞥见岩泉眼底“我陪着你”的笃定,心里的硬气软了几分。


    他知道岩泉是怕自己在赛场门口跟母亲闹得太僵,终究松了松抱着塞西莉的手臂,低声应了句,“行。”


    罗伯特连忙上前打圆场:“那咱们快走吧……”


    丽莎没再多说,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岩泉跟在悠一身旁,路过他身边时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声说:“待会儿要是阿姨说什么,你别着急,我帮你岔开话。”


    悠一摇摇头,“不用,我打算今天和她说清楚。”


    岩泉似是想起了什么,侧头低声问,“刚才比赛就觉得你状态不太对,是不是赛前阿姨跟你说什么了?”


    “她还是想让我学法律,说音乐学院的申请让我撤了。”悠一脚步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


    这话让岩泉都难得沉默,几秒后才说,“如果是学费有问题,我这学期做家教攒了点钱,可以给你支援。”


    他抬手比了个数字,掌心向上的姿态坦诚得不像话。


    悠一心里一沉,那金额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小岩这几个月挤着课后时间做编程家教、省下饭钱攒下的所有积蓄。


    他就这么没有留一分余地,全都递到自己面前。


    “没事,我自己也有。”悠一摇摇头,心里却暖得发颤。


    他冲岩泉挑挑眉,也比了个数字,“小岩要是有困难,也能问问我。”


    岩泉被悠一比划得一惊,眼底却没半点放心的神色,反而蹙紧了眉。他太清楚兼职的滋味。


    课后挤时间、周末连轴转,省吃俭用才攒下些钱,悠一能凑出这个数,又能轻松到哪去?


    光是想想,心里像被揪了一下。


    *


    沃克家的房子在纽约的富人区,是一栋带小花园的独栋别墅。


    一路上塞西莉都坐在悠一怀里,她开心坏了,一直很兴奋地在和悠一说悄悄话。


    三岁大一点点的小孩,不知道怎么能有这么多话要说。


    大到她在幼儿园交到好朋友的事,小到昨晚睡前偷偷吃了一块苏打饼也要说。


    悠一默默听着,在她想要回应的时候夸一句,美得塞西莉也只在悠一怀里扭屁股。


    到达前塞西莉没忍住,凑到悠一耳边说,“妈妈在家里给尼酱准备了大party哦,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尼酱~我明天能不能邀请我的朋友来参加你的生日聚会呀?我一直和他们说我有个哥哥,但她们都说我在吹牛。”


    “看看吧,我可能不一定能待到明天。”


    “为什么?”


    悠一摸摸塞西莉的脑袋,“你想不明白的,别管了,这是大人的事情。”


    塞西莉瞪着她圆圆的眼睛,总觉得在自己的人生里听过很多遍这句话。


    她至今还没想到要怎么反驳,甚至隐约觉得等她再长大一点肯定就能想到。


    然后!雄心壮志!鼓着脸!


    在悠一怀里睡着了。


    嗯,小孩子的下午觉时间——大人们的吵架时间。


    *


    罗伯特抱着女儿回她的卧室时,客厅里就剩下岩泉悠一还有丽莎。


    客厅里是已经布置好了生日装饰,彩色的气球挂在天花板上,旁边放着几个包装得五颜六色的礼盒。


    礼盒最上面还放了一张纸,纸上用蜡笔涂了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穿着黑色的排球服,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尼酱”两个字,还有个小小的女孩举着花站在旁边,一看就是塞西莉的画。


    她在车上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和悠一说了这个,在小孩子心里,这就是她能准备的最精心的礼物。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丽莎一路带着他们进入书房。


    丽莎从坐下开始脸就是沉的,一直在等儿子先说话,结果他和岩泉一个比一个沉得住。


    她看见了,小岩本来要说话,被悠一拉住。


    行,那就她来说。


    反正总是要说的。


    丽莎突然开口,语气听起来语重心长,“悠一,关于学校的事我没和你开玩笑。”


    “你还小,不知道现在工作有多难,律师不管在哪个国家地位都不错,在美国你甚至可以成为议员,有妈妈和你罗伯特叔叔在,等你毕了业就能在我们自己家的律所工作,这不比你去做那未来虚无缥缈的音乐人要靠谱吗?”


    丽莎打开抽屉,拿出几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悠一面前:“这是纽约大学法学院的春季入学资料,我已经帮你问过了,只要你现在提交申请,下个月就能收到录取通知。”


    悠一拿起文件,指尖划过“法律专业课程表”几个字,只觉得眼睛发涩。他把文件推回去,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水,“我不读法律,我要学音乐。”


    “学音乐能有什么前途?”丽莎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她好声好气和悠一说他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手指重重地敲在桌子上,“你以为靠弹钢琴能养活自己吗?那些搞音乐的,十个有九个饿肚子!”


    “我喜欢音乐,这就够了。”悠一抬起头,看着丽莎,“我不明白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现在要表现得有多在乎我?”


    “我们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吗?”


    “我是为了你好!”丽莎的眼眶红了,声音却更加强硬,“我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啊,不然还能有谁!你爸爸吗?”


    悠一盯着丽莎,他有好几年没这样看他妈妈了。


    他觉得他妈妈没变,依旧是当年那个一提到父亲就激动的人。


    “我没提他,我知道你是在好好劝我,所以我也好好回答你,我不想换学校,也不想换专业,未来怎么样都好,我想离你们远一点。”


    “悠一!我是你妈妈!你不能这么对我说话!”高桥里沙的火气完全被悠一点燃。


    特别是他最后那句,什么叫“离他们远一点”,难道在他心中她和他爸爸是一样的人吗?!


    怎么可以这样说!


    悠一吐出一口浊气,“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俩早就不适合呆在一起,从你决定一个人去美国的时候就不适合了。”


    “当年是你说的不要和我走啊,我问过你了啊!”高桥里沙用力拍着桌子,站起来质问儿子。


    悠一忽然嘲讽冷笑一声,“问过我?你是在什么之后问的我啊?你都忘了吗?你和他吵架摔东西的时候在家里吼了什么,你自己记不得了?”


    悠一的声音突然炸响,像憋了多年的惊雷终于冲破云层,连指尖都在发颤,“[滚!都给我滚!你们夏目一家都没有好东西!]”


    “[带着你两个儿子滚出我的生活!我受够了被你控制!]”


    “[为了你们,我从生完孩子之后就再也没出去工作过,我为这个家尽心尽力,最后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悠一你也带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


    岩泉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看着里沙阿姨,不敢相信她当年竟然把悠一归到夏目叔叔那边。


    这算什么?悠一又没做错什么?


    “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悠一坐直了身子,吞咽着刚才吼出来的嘶哑。


    高桥里沙被这话戳得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着桌布,指节泛白:“我、我那是被你爸爸逼得,是他做了那些事情,我没办法了才你现在跟我提这些,是想怪我吗?”


    心虚一时间占满了高桥里沙的心,慌乱、不安,她开始寻找有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地方。


    盯着悠一那张冷静却带着倔强的脸,突然像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一时间抓住了,“你跟你爸爸、简直一模一眼!永远在我生气的时候装出这副无辜又冷静的样子,好像所有错都是我一个人的!他当年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现在也这样!”


    “我没有!”悠一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跟他不一样!怎么?你也想看我激动的样子?好啊。”


    “我到底是操着什么样的心态在和你好好说,你从来都不知道吗?!”如果不是出于对父母的爱,他何必忍这么多年。


    “你觉得他逼疯了你,所以你就有资格逼我对不对?!”他受不了突然的袭击的毛病难道是他自己有的?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吓得完全没办法反应,怎么看都是个神经病不是吗?!


    “我就是怪你又能怎么样?你做的这些事不也和他一模一样?”


    “你!悠一!”里沙第二次听见悠一说她和前夫一样了。


    “我什么?你受不了对吧?你受不了我就受得了?我凭什么受着啊,我不欠你啊!”


    “是我生了你、是我给了你生命!”


    “所以你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我?那也该够了,多少年了啊,难道你在他那里受得气要在我身上还清才算完吗?”悠一吵得都有些头疼,那种莫名想要做什么的冲动又来了。


    举起面前的水杯砸在地上,“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是一个[人]啊,从你抛下我的那天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不是你打电话给我说要来美国的吗?”高桥里沙指着他喊,质问,“难道我现在安排你的未来还有错了?!”


    “什么不回到从前,你从高中学费、到生活费、到住在伊斯顿家的费用哪一笔不是我给的?”


    “花着我的钱、用着我给你的资源,现在和我说回不到从前,你——”


    眼见着更过分的话就要说出来,岩泉试图拦在两人中间。


    “阿姨,悠一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先冷静下来好好说。”


    岩泉看着悠一发红的眼眶和紧绷的肩膀,又看了看高桥里沙激动的神情,“有话慢慢说,别吵得这么凶,伤了母子感情就不好了。”


    “不关你的事!这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高桥里沙现在情绪激动,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指着悠一,声音带着哭腔,“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准话,到底要不要去读法学院?你要是非要学音乐,就别认我这个妈!”


    悠一看着母亲决绝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彻底破灭了,他低头冷笑。


    不仅笑他妈妈,还在笑他自己。


    “你要和我算这些?哼,”那笑根本止不住,“好,我会还给你,在法律规定我需要给你养老的时候,我会一笔笔还给你。”


    “如果你不满你就去告我,你去告,你和法官说你白白把钱花在一个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未成年身上,现在他不听话,所以你觉得这些都得要回来——”


    “夏目悠一!!!”高桥里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叫我做什么!这不是你想听的吗?!你以为那只是安排未来这么简单?既然把我当附属品,不把我当人,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要吵架吗?


    悠一又不是不会,他从前只是不想发脾气。


    岩泉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只能左看看、右看看,指尖都绷得发紧。


    最后他索性不再试图劝架,默默挪到悠一身旁,伸手轻轻攥住悠一冰凉的手腕。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用掌心的温度裹住他的手,指腹悄悄在他腕间捏了捏,用这个无声的动作告诉他不管争执到什么地步,他都站在他这边。


    悠一感受到小岩的支持,也不想继续让他看到自己如此难堪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我不会去读法学院的,音乐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既然你这么说,那以后,我们就别再联系了。”


    “你说什么?”高桥里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悠一,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你为了音乐,连妈都不要了?”


    “不是为了音乐、也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从来都没给过我选择的权利。”悠一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背包,眼神里没有丝毫留恋,“从今天起,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不用你再操心。”


    “至于你说的那些钱,我会努力还的,只是要麻烦你多给我几年。”


    他说完,拉着岩泉转身就往门口走。


    高桥里沙看着悠一决绝的背影,哭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她再次重复着那句她现在唯一能说的话——


    “悠一!我是你妈妈!你不能这么对我”


    悠一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我们在吵什么”这是他留给母亲最后的一句话。


    出门的时候撞上安顿好塞西莉的罗伯特叔叔,见悠一他们要往外走,下意识他拦了一下。


    “悠一?你们这是要去哪?马上吃晚饭了。”


    “不用了叔叔,我们先回去了,你进去看看我妈吧,我估计把她气得不清。”


    罗伯特还要再说什么,悠一冲他点点头,径直绕过了他。


    “辛苦了,叔叔再见。”


    岩泉也重复了一句,跟着悠一离开。


    *


    出了沃克家的门,晚风裹着凉意吹过来,悠一攥着背包带的手才慢慢松开,指节上的泛白一点点褪去。


    岩泉走在他身边,没急着说话,只是刻意放慢脚步,陪着他沿着路灯铺就的光影慢慢走,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直到走到公交站,两人在长椅上坐下,岩泉才轻声开口:“要不要喝点热的?我去旁边便利店买杯热可可?”


    悠一摇摇头,视线落在地面上自己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半天没应声。


    公交站的灯牌闪着微弱的暖光,却照不亮他眼底的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说,“小岩,我好像真的该和过去彻底做个了断了。”


    岩泉皱了皱眉,想劝“别太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太清楚悠一心里的积怨,从母亲当年独自去美国丢下他,到如今逼他放弃音乐改学法律,那些委屈和失望攒了太多年,今天不过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你想清楚就好,我都陪着你。”


    悠一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只是把下巴往怀里缩了缩。


    风又吹过来,带着点草地的潮气,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自己的外套。


    悠一想到什么,忽然抬头看向岩泉,眼神里带着点疲惫的空洞,“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其实可以好好说的,对吧?”


    “不是你的错。”岩泉的语气很坚定,“为什么要把错误归结到一个忍耐多年才终于爆发的人身上?”


    “哼。”悠一无力地哼一声,“大概吧。”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他一点也不想挽回,一想到以后不用再靠近母亲,他心里长舒一口气。


    品味一下自己的心情,虽然吵了一架心很累,但轻松了不少。


    悠一没再说话,重新低下头盯着地面。


    公交站的长椅有点凉,凉意透过薄薄的裤子传到腿上,他轻轻摸摸自己的腿。


    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暖了一些,他忽然轻声提起另一个名字,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其实阿彻也算我的过去吧。”


    岩泉愣住,他犹豫了一下,说:“你们不是一直没断联系吗?上次你还说,及川在阿根廷打比赛赢了,你特意给他发了恭喜的消息。”


    “那是我在‘硬撑’啊。”悠一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自嘲的涩意,“那是漫长的[售后服务]啊。”


    “也该结束了不是?”


    “过去那些事你也知道,每一件对我来说都过不去,我心眼很小的,一旦有了裂痕,我找不到把它粘好的办法,也找不到继续信任下去的理由。”


    岩泉没说话,安静地听着。他能感觉到,这些话悠一憋了太久,此刻说出来,像是在慢慢揭开一道没愈合的伤疤。


    “我每次给他发信息的时候都能想起一些我从没告诉过你们的事,”悠一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的边缘,“说出来又好像是我特别大惊小怪,不过就是没被重视、不过就是没被选择”


    “要怎么和一个人彻底和好呢?要怎么原谅别人呢?”他望过来,昏暗的路灯下,悠一的眼睛闪烁着泪光,“我真的做不到这些。”


    “是我不够包容的问题?怎么样才能心甘情愿给别人第二次机会啊?”


    “又凭什么给他们机会?”


    不仅是及川彻的问题,包括对待自己的父母,悠一都是这么想的。


    岩泉看着他泛红的眼角,还是心疼。


    他想替及川解释[他没有这么想]、[他是真的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岩泉知道,这些理由在悠一多年的不安面前,太轻飘飘了。


    “忘不掉那些,所以和他们就没有办法有未来,对吧?”


    悠一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手指在通讯录里慢慢划着,最终停在“阿彻”的名字上。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神里的犹豫,那是对过去青春的不舍,也是对这段关系的最后留恋。


    但很快,那份犹豫就被疲惫的决绝取代。


    “今天和我妈吵完架,突然有点想通了。”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屏幕上,“那些让我觉得[随时会断裂]的关系,那些让我总是不安的牵挂,我不想再维持了。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话音落下,他指尖用力,按下了“删除并拉黑联系人”的按钮。


    屏幕上弹出“操作成功”的提示时,悠一像是卸下一个扛了很久的包袱。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重新靠在长椅上,闭上眼睛,嘴角却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带着解脱的笑容。


    岩泉看着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他知道,悠一拉黑的不止是及川这个人,而是那段让他反复不安、反复自我怀疑的过去。


    及川是这段过去中的最后一个人——


    岩泉摇摇头,还是他自己是这段过去中的最后一人?


    远处传来公交的轰鸣声,灯光越来越近。


    悠一睁开眼睛,看向那束越来越亮的光,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茫然,多了点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站起身,对岩泉说,“我们走吧。”


    岩泉跟着站起来,悠一已经往前走过两步,见岩泉没有跟上,回头看过来。


    他想忍住的,但这个问题他一定要问。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也在想要丢掉的过去里吗?毕竟我也存在在那啊。”


    不可能抛开他去看悠一自己的过去,所以岩泉必须要问这个问题。


    悠一的脚步蓦地顿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连握着背包带的手都下意识松了半分。


    他还真顺着小岩的话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小岩没关系的。”


    “我又不是只要[明天],和小岩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负担,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很简单、很纯粹。”


    是好朋友来的啊。


    岩泉从悠一的眼中读懂这句话,松了口气。


    “对,我们是好朋友嘛。”


    他微笑着说着,眼前却闪过及川的脸。


    及川曾在对岩泉说过:


    【“或许你是对的,他应该离开这里。可你能放他离开我却做不到,因为被他拉黑一切联系方式的是我,对他去美国读高中毫不知情的是我,无法看着他对别人展现对我没有的笑容的人还是我。”


    “你的冷静只代表你的满足,我也只能代表我的不满足。”


    “我很高兴小岩对悠一没有别的想法,你叫着只有你才拥有的[小夏],而我只能叫他悠一,所以你比我满足也正常。”】*


    岩泉现在不得不承认,及川是对的。


    他的确很容易满足,悠一也的确更“针对”及川。


    上了公车,两人找位置坐下。


    “那要是及川找我,我怎么说?”岩泉又问,“你放心,我这次绝对站在你这边,你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岩泉的表情非常认真,就差发誓了。


    “如果他找过来就如实说吧,已经没有什么骗他的意义了。”深思熟虑过后,悠一回答,“这种时候,越如实说,越能更快地解决。”


    [解决]呢


    岩泉品味着悠一的用词,心里暗自为及川再叹口气。


    老实说,岩泉完全理解悠一刚才说的那种感受,不知道怎么和好、不知道怎么原谅别人,他很理解,所以他没有反驳。


    只是说在面对及川的这问题上,他不认为及川会和悠一的父母那样、会放过他。


    你看他们都出来多久了,悠一母亲家的人都没有追出来过,就知道气头上的他们打算先冷处理一段时间了。


    可及川绝不会这样。


    以岩泉对他的了解,但凡及川能找到时间从阿根廷过来,那么从他知道真相的那一秒开始,他会义无反顾地踏上前往波士顿的路。


    不把悠一掰过来他不会罢休。


    而那个告诉他真相的人,极有可能、也只可能是自己。


    “好,如果他找过来,我会如实告诉他。”


    *


    想得到及川不会来得那样快,却没想到真正见到及川是在四个月之后。


    在他刚刚打完第一赛季决赛的当夜,及川彻就出现在岩泉的公寓门口。


    带着一身风霜、和一身的孤寂。


    对于及川彻而言,这4个月是什么感觉?


    直白来说就是他很痛苦。


    多方面都很痛苦。


    伴随一种“才醒过来”的讽刺感,及川在阿根廷的第一个赛季过得非常不好。


    适应风格完全不同的新队伍是个难题,难在CA圣胡安的打球风格和白鸟泽如出一辙,是他从小最不喜欢的风格之一,球打得不适应,睡觉都睡不好。


    这样的基础上,悠一的忽然失联、小岩的闪烁其词都让及川心累。


    甚至悠一的失联还是在他过生日的前夜,及川连祝福都没发出去。


    最开始他还会追问岩泉,只要不训练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找上来,问他悠一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他问多少遍,岩泉都在刻意回避。


    索性后来及川不问了。


    岩泉刚喘一口气,忽然就意识到及川这是要找时间过来。


    这一等,就是四个月。


    CA圣胡安结束封闭训练后,立刻一头扎进密集的赛季赛程里。


    及川以攻击性二传的身份在世界舞台上大放异彩,每一次精准传球与犀利扣杀都格外耀眼,不仅岩泉在关注,悠一也有看到。


    那发球、扣球看得岩泉心凄凄,半夜给悠一发信息,说赛场上的及川看上去比从前更强势了,让他小心一些吧。


    悠一不置可否地笑笑,只回了小岩一个眼熟的“切”。


    那股他至今都没察觉的“期待”,就这样继续潜伏着,只在某些时刻冒出一点点来。


    不多,足够悠一笑笑。


    第215章 第215章“他为什么不相信我?……  一小时13分钟


    悠一看着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这点时间甚至不如他现在上的这节大课时间长。


    或许等他下课走出教室时,及川彻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想到这里,坐在阶梯教室里的悠一看了一眼大门的位置。


    教授不喜欢关着门上课,所以门外的世界悠一一眼就能看到。


    但那里现在还什么人都没有。


    还有、一小时13分钟。


    旁边的马修见悠一竟然会在上课时走神,探究着多看了两眼。


    写了张纸条传过来。


    [怎么了?等不及放假了?]


    这是他们圣诞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教室里的确很浮躁。


    教授干脆让他们自己做作业,不讲课了。


    悠一抓着桌上的笔在纸条上写了几笔,把纸条还回去。


    [可能一会儿我们没办法一起吃饭了。]


    “啊?为什么?”马修很是遗憾地叫出声。


    转头就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在看他。


    浮躁归浮躁,但大家都没这么大动静。


    台上的教授也看过来,说了句,“请安静些,伊斯顿先生。”


    马修不好意思地冲教授笑笑,带着抱歉的表情把自己的头低下。


    正好对上悠一新写下的一句答案。


    为什么不能一起吃饭了?


    因为


    [及川要来了。]


    惊呼瞬间又要涌出喉咙,被马修像掐断琴弦一样捂住,卡在喉咙里嗡嗡作响。


    手指死死捂住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周遭再次传来针扎一般的视线,马修只能用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悠一。


    对方正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平稳的横线,仿佛刚才递出的那张写着“及川要来了”的纸条,只是通知他“下节课要抽查作业”般寻常。


    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马修身上停留了两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摆摆手继续低头整理教案,“课堂上保持安静,剩下的时间请自行完成假期的大作业。”


    马修这才敢松开手,他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指尖反复摩挲着“及川要来了”这五个字,墨水在纸上晕开浅浅的印子。


    他有多久没从悠一嘴里听见及川的名字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那个四个月前还和悠一每天视频通话,却突然消失在悠一世界里的人;那个被悠一拉黑所有联系方式,连一句解释都没得到的人,竟然真的找过来了?


    而且还是在圣诞夜的前一天,从阿根廷飞过来?


    也是,圣诞节球队怎么也该放假,确实有空找过来。


    他偷偷抬眼看向悠一的侧脸,对方的下颌线绷得笔直,看似平静无波的状态下此时更像是已经停止思考的样子。


    [那要不我还是陪你吧?]马修艰难地写下,脑子里已经在想等下及川和悠一吵起来他要怎么帮忙了


    四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和悠一一起回家的岩泉最后又双双出现在迦文纳在纽约定的酒店。


    悠一回房间后,岩泉单独找了一次马修,把他们在悠一母亲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马修很震惊啊,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悠一能够那么激动地和谁争吵。


    岩泉那时就给马修打了预防针,说这一切还没结束,要不了多久,及川肯定也会找过来,到时候


    怎么办,他想不出来要怎么帮忙马修重重叹口气。


    自从马修也开始谈恋爱,他就知道两个人的事情是无法由第三个人掺和的。


    [不用,我和他不可能当着你的面吵。]


    悠一清楚,他和及川只能在独处的状态下才能把事情说清楚。


    多一个人都不行。


    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学生们收拾书本的声音、讨论圣诞假期计划的笑声混在一起潮水般涌来。


    马修还没来得及跟悠一再说句话,就看到悠一已经站起身,将笔记本和笔随意塞进背包,动作流畅得像是早已演练过无数次,好像根本没被等下会发生的事干扰。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在期待也说不定。


    “悠一!等等我!”马修急忙抓起书包追上去,可悠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阶梯教室的楼梯是旋转式的,铺着深棕色的木质台阶,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马修跟在后面,看着悠一的背影逐渐远去。


    就在悠一走到第三层转角时,他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马修差点撞上去,连忙刹住脚,顺着悠一的目光向下望去。


    只见楼梯口的平台上,站着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双手紧紧插在大衣口袋里,肩上还落着一点没来得及拍掉的雪花,身侧是同样落满雪花的行李箱。


    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他的头发比四个月前短了些,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却丝毫没影响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此刻,他正微微仰头,目光牢牢锁在悠一身上,像是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抓住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带着难以忽视的急切。


    那是及川彻。


    马修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及川眼中翻涌的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思念、困惑、气愤、委屈,甚至还有一丝恐惧的复杂情感。


    反观悠一,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惊讶、没有喜悦、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就那样隔着几层楼梯,与及川彻对视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的学生们说说笑笑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人好奇地看了看这两人,只觉得这一幕颇为偶像剧。


    带着明眼人都能发现的“暧昧”氛围,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及川彻的喉结剧烈地动了动,嘴唇张了又合,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的目光顺着悠一的脸颊向下移动,他在反复确认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幻觉。


    还是悠一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迈开脚步,沿着楼梯一步步向下走,每走一步,他与及川彻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一分,直到他站在及川彻面前才停下脚步。


    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吃了吗”一样,打着招呼。


    “来了?”


    及川彻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


    他看着悠一近在咫尺的脸,对方的眼睛比四个月前更深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最近没休息好。


    他张了张嘴,想问的话有太多,可最终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一个沙哑的“嗯”,带着无法掩饰的委屈。


    委屈到了头又让及川彻想起这四个月的煎熬。


    那天晚上他明明想要卡着悠一生日的零点给他打电话,却发现line的账号被拉黑、电话打不通开始。


    他着急地找小岩、找其他他们认识的人问悠一的情况,可账号还是那个账号、电话还是那个电话,只是对面的人不再“接待”他了。


    为什么?小岩不说,他自己也悟不出来。


    及川彻自认自己去了阿根廷之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悠一的事。


    哪怕再忙再累也会回复信息,甚至每次训练时间的改动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悠一,方便他能找到自己。


    他知道他这个工作、这个距离就是容易失联,所以他做好了一切提前准备,绝对没有任何一次在“本该回复”的时间里毫无消息。


    所以为什么?


    他不懂啊。


    及川无数次想飞到悠一身边,却因为球队被绊住,直到比赛结束、圣诞假期临近,才终于挤出时间买了最早的航班过来。


    对他而言,这不是简单的分别,而是一场毫无预兆的断崖式分手,让他在原地茫然了四个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找不到悠一,他就去找岩泉,逼问着小岩说了一大堆。


    可问完,他依旧茫然。


    他真的毫无察觉。


    *


    “所以说你和悠一现在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岩泉抽了张茶几上的卫生纸,擦擦自己嘴角的血。


    长这么大仅有的几次打架都是和及川,真是够了。


    不过还好,他没输,只是脸上挨了一拳。


    及川还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呢,比他惨多了,谁让他二话不说就打过来的。


    吓都吓死了,岩泉还以为自己在公寓门口遇到零元购了。


    结果打开灯一看是及川。


    他那火气瞬间上来,摁着人揍了一顿,“顺便”把悠一的事全说了。


    及川彻一边接受身体上的打击,同时心灵上的撞击也不小,小岩也是贼,这种时候说悠一,让及川想反应都不知应该先反应哪里。


    最后只能懵懵地被他揍完,到现在都还在消化岩泉刚才说的。


    “什么叫“被推开的不安”和钉在心里的觉得“关系随时会断裂”的认知?”及川坐在那,面色沉沉,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眼底还蒙着一层没散透的茫然,可那茫然底下,正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翻涌。


    他抬手揉了揉被揍得发疼的肚子,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是说他是因为不相信我,所以才推开我?”


    岩泉皱了皱眉:“悠一他”


    “他什么?”及川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


    想起这四个月的煎熬,想起自己每天对着拉黑的界面发呆,想起自己一遍遍地想“我到底哪里错了”的样子,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拧成了怒意,烧得他心口发疼。


    “他为什么不相信我?我难道表现得还不够多吗?”


    第216章 第216章“还是说在你心里,只……  看着悠一转身朝着教学楼外走去,及川彻本能地立刻跟上。


    他跟在悠一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目光紧紧锁在悠一的后脑勺上。


    悠一的头发长了些,发尾微微卷曲,风一吹,就会轻轻晃动,和从前一样。


    从前及川就觉得悠一的头发很好摸,冰凉的触感,柔顺的发质,那时他觉得悠一是全天下对他最心软的人。


    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不心软。


    他能看着自己表达爱意,然后在心里毫无波澜,丝毫不相信,就表明了他不是心软的人了。


    夏目悠一是全天下对及川彻最心硬的人,没有之一。


    随风晃动的发尾让及川彻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想伸手去碰,想抓住这抹熟悉的身影,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不可以,他还没对悠一发火,他还没有让悠一意识到自己做得有多过分,他要忍住!


    才不要再露出那副对悠一没辙的态度,才不要透露自己对他要命地喜欢着的态度。


    从纽约坐上飞机时及川彻想得很好,要让悠一离开他那讨厌的自说自话的状态。


    要“正视”他!要真真正正地看着及川彻。


    *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路边的圣诞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商店的橱窗里摆着精致的圣诞装饰,空气中弥漫着肉桂和姜饼的香气。


    四个月前,他们还在视频里商量着圣诞要一起装饰圣诞树,要一起做姜饼人。


    工作后唯一的长假就是圣诞节,他们早就在商量这个假期要怎么好好过了。


    可现在,这些约定都成了泡影。


    甚至曾经的商量也不过是“开玩笑”,有个人根本没往心里去。


    一想到这个,及川就对着悠一的背影咬牙。


    瞪着他,想要质问他,想要吼他。


    想要狠狠咬他一口,想要、亲他。


    凶狠地那种,要啃咬的,要让悠一受不了地和他求饶、道歉。


    然后他们再拥抱,再告诉对方自己真的很想他。


    可及川瞪了悠一很久都没得到他的回头,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


    不断有路人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物袋,可这热闹的氛围,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与他们无关,只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更加沉重。


    及川彻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跟着悠一。


    [好希望他能回头看一眼自己]


    [哪怕一眼呢?]


    [只要看一眼,自己肯定就舍不得生气了,肯定什么事都忘掉了。]


    及川彻清楚自己舍不得对悠一凶,从小到大他连尺度稍大的玩笑都不愿放在悠一身上啊,又怎么肯对他发火。


    所以只要一眼就好。


    *


    伯克利的国际生公寓在一条安静的小路上,是一楼老旧的大楼,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及川彻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到处都是陌生的。


    楼道的声控灯在悠一踏上第一阶台阶时“啪”地一声亮起,昏暗地光线照亮了斑驳的墙壁,老式的电梯缓缓到达,两人前后踏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大概是音乐生们保养乐器用的,而非公寓清洁员燃烧的熏香。


    不过走出电梯后,老旧的装饰被替换,终于有点好模样。


    明亮的灯光在走廊上映照,把及川担忧的神色压下去了些。


    他怕悠一在这里住的不好


    小岩都和他说了,悠一和自己的母亲决裂后一直都是靠自己在生活,父亲那边也早就在他18岁生日之前就停了生活费。


    乍听到这件事时,及川都顾不上自己那些心情,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对悠一现在过得不好的担忧。


    所幸这栋宿舍并没有它外表看起来那么差。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悠一终于在一扇黑色的门前停下。


    从背包里拿出钥匙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停顿了半秒,动作刻意慢了下来,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也像是在给及川彻适应的时间。


    然后才插入钥匙,转动门锁,“咔哒”一声,门开了。


    悠一侧过身让出门口的位置,目光落在及川彻身上,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甚至可以说是警告,“找地方坐吧,别乱碰。”


    及川彻走进屋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中央的一架黑色的电钢琴。钢琴擦得很干净,琴盖是打开的,露出里面洁白的琴键,琴键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乐谱。


    客厅的角落里堆着一摞未整理的谱纸,有些谱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音符,有些则被划得乱七八糟,显然是悠一平时创作时留下的。


    沙发是灰色的,上面放着一个简单的白色靠枕,茶几上还有一本摊开的书。


    整个公寓的布置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随意,却处处透着“私人领域”的疏离感。


    每一件物品都有它固定的位置,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悠一的气息,却没有丝毫欢迎外人的迹象,更没有一点外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及川彻站在门口,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贪婪地感受着悠一这四个月的生活痕迹,也像是在寻找着一丝一毫能证明自己曾经参与过悠一人生的证据。


    他希望能看到一些合照、或是什么悠一留下的排球比赛纪念的东西。


    而不是像这样到处都是音乐,他不熟悉的音乐。


    及川彻瞄向那边紧闭着的卧室的门,不知道那里面会不会和悠一在日本的公寓相似?


    悠一关上房门,将背包和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在墙壁的空调按钮上点点,室内的温度才一点点上升。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呼呼吹响的声音。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及川彻身上,“喝水吗?”


    及川彻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声音有些发紧,“好,谢谢。”


    为那句脱口而出的“谢谢”,两人的身形皆是一顿。


    四个月的失联比曾经一年多的那次还要生疏,从前哪里说过这么下意识的“谢谢”?


    悠一向厨房走去时及川彻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见他从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温水。


    一杯在马克杯里,一杯在客人才会用的纸杯里。


    及川彻的视线完全被那个马克杯吸引,那是他们当初一起买的猫猫杯子。


    悠一留下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及川眼神软了下来,像是怀念似的。


    可一抬眸,对上的又是悠一古井无波的眼神。


    他眨眨眼,心中默念着“不,他还没有对悠一发火呢,不可以提前败下阵来”。


    瞬间又把气势架起来


    可坐下很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就只是悠一看着别处、及川看着悠一的发呆。


    曾经亲密无间被单方面斩断,如今再次相见,只剩下满室沉默和未说出口的疑问。


    [这应该吗?]及川不禁想到。


    他盯着悠一手里那只马克杯,指节在膝盖上攥得发白。


    本来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见面时的质问,可真坐在这满是悠一气息的房间里,那些尖锐的话却像被棉花堵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直到他看见悠一喝完水,把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指尖擦过杯沿的动作,和从前无数次在他家厨房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那点熟悉像根刺,突然扎破了他强装的冷静。


    “悠一,”及川的声音先于动作破了功,带着没压下去的颤音,却故意咬重了名字,“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一句话不说,把我拉黑四个月,现在见面了,就装成没事人一样坐在我面前和我一起发呆?”


    悠一刚要收回的手顿在半空,他侧过头看及川,眼底终于有了点波澜,不是惊讶,是淡淡的无奈,“不然呢?你想让我怎么样?哭着跟你道歉,说我不该拉黑你?”


    “我没要你道歉。”及川坐直身体,整个人都往前探去,“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问题都没有一样和我相处那么久?”


    “你对我有意见为什么从来不说?”及川越说越是激动,却不是那种想要大吵大闹的激动,他只是、他只是想起他们在日本时的相处了。


    那一幕幕、那一段段,到底都算什么?


    “你是觉得我听不懂你说话?还是什么?”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悠一的脸,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可他看见了什么?


    没有慌乱、没有心虚,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说的根本不重要一样。


    悠一根本就不想和他交流,从头到尾都不想啊。


    “就算你认为我是你想的那样,为什么你不来改变我?哪怕做出一点点努力呢?”


    在及川看来,悠一就是这样的。


    他对自己有意见,可以,他觉得自己会抛下他,那也没问题。


    这些误会他都可以解释,一遍遍解释,无数遍解释,要他怎么证明都可以。


    又不是完全一样的两个人,相处中怎么会没有矛盾没有误会?


    真正让及川彻生气的是悠一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和他一起把这些“疙瘩”解开。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悠一依旧没有反应,他只是看着及川的眼睛,可及川已经完全读不懂他了。


    猛地攥紧拳头,圆顿的指甲陷入掌心,及川彻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压抑不住的怒意,“你就只会逃吗?夏目悠一!”


    “觉得我会抛下你,你就不能问我一句[阿彻,你会不会一直选我]?觉得我会忽略你,你就不能跟我说[我今天等你消息的时候很难过]?你什么都不说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看着我一个人演了那么久独角戏,最后在你觉得应该离开我的时候把我推开,你觉得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悠一被他吼得一怔,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蜷起,指尖掐进掌心。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我没有逃”。


    “我没”他的声音弱了下去,悠一轻咳了一声才能继续好好说话,“我只是觉得说了也没用。”


    “对你没有用,对谁都没有用。”


    “没用?”及川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悠一,“你连试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没用?”


    他往前跨在悠一身侧的沙发上,整个人压下来,逼得悠一不得不往后仰,后背抵上沙发靠背,退无可退。


    及川的呼吸带着怒意,落在悠一脸上,滚烫得吓人,“你就是笃定我会放弃你,笃定我一定会离开你,所以你连一点[和我一起面对]的耐心都没有!”


    “所以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你只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根本不给我机会,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给过我!”


    “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对我哪来的这么大意见!”


    “我就是笃定!”悠一他迎着及川的怒意而上,“那本来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本来是你从前做过的事,我为什么不可以笃定?告诉你做什么?等着你亲口告诉我你又要丢下我的事吗?”


    他现在不害怕和及川对峙这些了,两张怒意极深的眼互相对视着。


    有人先弱了下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及川的声音陡然软了下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


    “我什么时候让你觉得我会丢下你了?从小到大那你一次你出了事我没有在你身边?哪一次你伤心难过我没有哄你?只要我看见了的,我不都在吗?”


    “还是说在你心里,只要有一点没做到位,我所有的在意就都不算数?”


    第217章 第217章“我巴不得你这样在意……  指腹掐着脸颊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将悠一的侧脸微微向上抬着。


    及川的掌心贴着他温热的皮肤,能清晰摸到指节下细微的颤抖。


    那不是抗拒,更像是被戳中隐秘心事时的无措。


    悠一的睫毛垂得很低,视线死死盯着及川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他想偏过头躲开,可脖子像被钉住了似的动不了。


    脸颊被掐着,有点痒又有点烫,那温度顺着皮肤往心里钻,把他强装的冷淡都烘得软了一角,后背都开始浸出汗来。


    他甚至能闻到及川身上还是从前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混着点淡淡的雪松味,和伯克利公寓里的松香完全不同,是属于“过去”的、让他心慌的味道。


    “回答我的问题,悠一。”及川的声音沉了些,指尖轻轻捏他的脸颊,“你要是真觉得我所有的在意都不算数,现在就告诉我。”


    空气静了两秒,悠一才终于开了口,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被掐住脸颊的含糊,“如果我说是,你会立刻离开这里吗?”


    垂下的眸子终于看过来,将属于他的固执也暴露得一览无余。


    他好像在挑衅及川,说:[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就是这样毫无包容心的人。]


    [怎么样?要不要离我远点,因为我一点也不像你认知里的那个悠一。]


    他根本不听话,也不温和,他小气、计较、很多年前的事都能一直抓着不放,就是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


    但这句话落进及川耳朵里时,他掐着悠一脸颊的手忽然松了半分。


    他低下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得极近,近到能听见彼此交叠的呼吸声。


    明亮的琥珀色眼眸与温润的墨绿色眼眸撞个正着,谁都没有躲闪半分。


    悠一那副冷淡的语气里藏着的别扭期待露了尖,轻轻挠在及川心上。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是那种带着点无奈又庆幸的笑,声音也软了下来,“你要是真盼着我走,刚才就不会让我上来了。”


    “难道悠一你觉得我们会是聊完了、聊透了就能结束的性格吗?”


    “你到底是对我太没信心,还是信心过头?嗯?”


    悠一猛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被说中的慌乱,耳尖悄悄泛红,他下意识想别过脸躲开视线,却被及川用指腹捏着他转了回来。


    “别躲,”及川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哄人的意味,“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


    他收回手,却没退开,依旧半蹲在悠一面前,视线与他平齐,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膝盖上,“悠一,你知道我们已经长大了吗?”


    “见鬼,我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悠一的声音带着点闷怒,像是在赌气。


    及川却笑了,语气里多了点认真:“所以你笃定我一定会离开的这个时间,和长大有关,对吧?”


    悠一的身体一顿,指尖悄悄攥紧沙发的布料,没说话,算是默认。


    在他眼里,长大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因为长大了所以他们不在同一个学校,又因为长大了他们走向不同的未来。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让我没办法离开你。”及川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目光牢牢锁在悠一的眼睛里,像是要望进他心里去,“这个方法超级简单,简单到今天就可以完成。”


    悠一皱起眉,眼里满是疑惑,连带着刚才的赌气都淡了些。


    “?”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及川说出“没办法离开”这种话。


    “好奇吗?哄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好不好?”他的话像灵魂的轻语,万般轻柔地在悠一耳边说着。


    引诱着。


    及川看到悠一盯着他、只等他说出那个办法的专注样子,其实什么火气都没了。


    只要悠一表现出“想听”,只要他做出这个表态,那就是还要和他继续的意思。


    及川彻可以不管从前悠一对他的欺骗,他只要这个结果。


    “怎么样?你的答案呢?”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如果不带着欺骗、不带着粉饰黑白为前期,悠一想不到要怎么哄他。


    要说什么吗?还是,要做什么?


    “五年前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忘记了吗?”及川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膝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初二的夏目悠一,在教学楼后无人的走廊里对我做了什么?”


    “五年前”这三个字砸进耳朵里时悠一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记忆像是被突然扯开的闸门,涌回初二那个春天。


    那天的风里都是樱花的味道,及川的唇很软,他闭着眼不敢看,只记得自己心跳得快要炸开。


    最后是及川推开他,明明他也耳尖红得能滴血,却坚持说出了那句拒绝的话。


    “要我给你道歉吗?”悠一脱口而出。


    及川被气笑了,他真的头一次知道悠一原来能这么反复的气人。


    气他把过去的心动当“错误”,气他把自己的在意当“负担”,气他想用“道歉”来哄他。


    在春高的时候他就因为悠一在告白后想和他道歉差点发火吧?


    “你再说一遍?”


    “我可以给你道歉——”


    悠一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及川再次捏住,这次对方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迫使他仰起头来。


    下一秒,温热的呼吸便彻底覆了上来,带着怒意的吻凶狠地落下来,完全不给人反应的余地。


    好似当年悠一强吻及川的回响,唯独不同的是悠一推不开。


    及川的手掌扣在悠一的后颈,指腹陷进他柔软的发尾里,将人牢牢固定在自己面前。


    另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的边缘,小臂几乎贴着悠一的腰侧,整个人前倾着,把他严严实实地圈在自己的包围圈里,连一丝闪躲的空隙都没留。


    悠一整个人被抱住,及川似乎把应该用在排球上的力气用到了自己身上,他根本推不开。


    力4在力5面前,哪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这样反复的情绪,就算及川对悠一有再多舍不得,现在也想做点让他难过的事。


    唇齿相撞的瞬间带着点刺痛,及川的舌尖蛮横地撬开悠一的唇缝,带着滚烫的温度扫过,每一下都带着情绪。


    悠一的身体僵住,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身后的靠枕,指节陷进软和的棉里。


    他想推拒,可及川圈在他后颈的手像是生了根,把他牢牢锁在怀里,连后退半分都做不到。


    唇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带着点惩罚似的啃咬,细微的刺痛让悠一忍不住闷哼一声,可这声轻哼反而像是点燃了及川的情绪,吻得更凶,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直到悠一的脸颊涨得通红,呼吸渐渐不稳,及川才稍稍退开半寸,额头抵着他的,指腹还捏着他泛红的下唇,“不能说一些我喜欢的话吗?”


    悠一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还带着没缓过来的茫然,唇瓣被啃得泛着水光,连呼吸都带着点颤抖。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及川的目光牢牢锁住。


    “挑衅不是这么用的,悠一。”及川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认真,“如果你想要继续激怒我,那你做得很好。”


    他的手缓缓下移,指尖划过悠一的腰侧,带着点滚烫的温度,让悠一的身体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但如果悠一觉得我的情绪反反复复看上去很好玩、对你也造不成什么威胁的话,你要记住我们是相爱的成年人。”


    悠一的喉结动了动,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想往后缩,却被及川的手扣住了腰,牢牢按在沙发上。


    “我们之间唯一的问题是你觉得我会离开你,那么如果我不会离开你,我应该用什么来回答你呢?”及川再次俯身,鼻尖蹭过他的鼻尖,呼吸里带着点危险的意味,“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这次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又一次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少了些刚才的凶狠,却多了些缠绵的力道,唇齿间的触碰带着滚烫的温度,指尖轻轻摩挲着悠一的腰侧。


    紧接着,钻了进去。


    悠一的挣扎瞬间停下,紧绷的身体放松试图去逃脱他的手,可他无处可逃,只能抓住及川彻的衣领。


    “嗯”悠一忍不住地呢喃一声。


    及川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擅自跨越了那道我们之间的界限、允许我肆意向前又不把我当回事,现在还想退到千里开外的世界,悠一,没有这么简单的。”


    “大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自说自话这样的行为只会惹怒对方。”


    及川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人的软化,圈在他后颈的手渐渐放轻了力道,他轻轻梳理着悠一的发尾。


    等悠一的呼吸彻底乱了他猛地退开,看着眼前人泛红的脸颊和水光潋滟的唇,以及追着他表达着渴望的眸子。


    冲悠一灿然一笑,无辜得像是他什么事都没做。


    “如果你害怕,可以无数次向我确认。”


    “确认我在这里、确认我爱你。”


    “确认我不会放开你。”


    “如果你觉得只是用[讲]的对你而言没用,用[做]的也可以。”


    “别用这么下流的语气和我说话。”终于能喘口气的悠一恶狠狠地盯着他。


    及川却挑挑眉,视线却连打转都没有,“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个。”


    只是盯着他的脸,不带任何情色。


    “那你和我扯什么成年?!”悠一真的很想给他一耳光,但他现在没有力气。


    “我说的成年是我可以负担得起我们的未来,就比如”他话锋一转,“上交我的银行卡。”


    终于放开了悠一,他起身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钱包。


    “我的工资、我的奖金,什么都可以给你。”


    悠一坐直了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能拐到这上面,“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这样我们的未来就很明朗了啊,”及川笑道,“你做不出携款潜逃的事,而我能清楚地知道我成功绑住你了。”


    “如果不是你还在上学,我这次说什么都会把你绑到阿根廷去。”他的表情瞬间又变得严肃起来,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强势。


    “让你必须在我的视线里活着,哪里都不准跑。”


    “不包容也没关系,在我身上斤斤计较也没关系,我会接住然后告诉你——”


    他又凑过来轻吻悠一的嘴角,“我巴不得你这样在意我。”


    “你那些翻来覆去琢磨的事,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在意我在意到不行,才会冒出来的想法吗?”


    第218章 第218章以爱人的身份待在你身……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及川在极力“安利”自己的财产大权。


    悠一的目光落在及川递来的钱包上。


    那是个用了有些年头的深棕色皮质钱包,边缘磨出了浅淡的毛边。


    及川从高中时就用着的钱包,悠一记得很清楚,那时及川总把它随意揣在运动裤口袋里,偶尔掏钱买水时,悠一还能瞥见里面夹着的球队合照。


    此刻这只熟悉的钱包被及川的指尖捏着,递到他面前,皮质表面或许还有及川掌心的温度,光是看着就觉得暖得烫人。


    悠一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这一幕有多俗气,[成年人用金钱捆绑关系]听着就像廉价电视剧里的桥段。


    可他半点心思都没放在“俗不俗”上,满脑子都在反复碾磨及川刚才那句[这样就能把我们一直绑在一起]。


    绑在一起这四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悠一心尖最软的地方,让他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手指缠绕着,视线却没离开及川的脸,一寸寸地扫过对方的眉眼。


    想从那琥珀色的眸子里找出点玩笑的痕迹,想看看及川是不是随口说说,是不是下一秒就会笑着收回手,说“逗你的”。


    可及川的眼神太认真了。


    眉梢没有轻佻地上扬,眼底没有戏谑地闪烁,连递钱包的手都稳得很。


    悠一想起自己从前拒绝妮琪阿姨支票时的干脆,想起岩泉说要帮忙时他岔开话题的坦然,在朋友和亲似家人的人面前他一贯保持着自己的底线。


    要想没有矛盾,首先就不能和他不想分开的人有金钱上的纠缠。


    否则一旦他们在这上面有了分歧,就会演变成他母亲那样,叫嚣着那一切都是她给的,悠一要么偿还、要么听她的。


    那些话说出口的结局一定是分开,悠一不想和他们有这样的结局,所以一直没有接受他们的帮助。


    但及川彻


    一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也会在自己面前那样吼着,悠一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和他算清,他会很得意地回答,“没错,怎么了?”


    刹那间的画面就已经出现在脑海里。


    或许是再长几岁的及川彻,气急败坏地在他面前吼着,悠一看见自己的兴奋的脸。


    “我没要过别人的钱。”悠一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喉咙里卡了点什么,目光依旧锁在及川脸上,想看看他是否有表情变化,再细微他也能捕捉。


    “叔叔阿姨的、马修的、小岩的我都没要。”


    “我知道。”及川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接住了他没说出口的潜台词,他往前递了递手,几乎要碰到悠一的指尖,“这是个麻烦的关系,搞不好我会因为今晚的冲动在往后的几年后悔不已。”


    他的拇指轻轻蹭过钱包边缘,“但只要我的钱和你有关,我们就拆不开。”


    “比起没有关系这么简单,我更希望哪怕混杂过后我们变成如何都理不清的麻绳,这样谁都走不了。”


    “走不了”三个字让悠一的喉结狠狠滚了一下,他几乎要将手伸了出去。


    “一旦我真的借此机会对你做出过分的事,我们会恨对方一辈子的。”


    及川听到这话时先是顿了半秒,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带着戏谑的轻笑,而是从胸腔里漫出来的、混着点无奈又纵容的笑意,连眼尾都跟着弯了弯,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他看上去期待得不得了。


    微微俯身地凑近悠一,捏着钱包的手又往前递了递,“恨一辈子?”


    他的声音带着刚笑过的轻颤,“悠一,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连[毫无关系]都熬不过,还怕[恨一辈子]?”


    “真要是有一天,你借此机会对我做了过分的事,或者我对你做了,那也说明我们还在[有关系]的圈子里打转,总比你躲在伯克利、我在阿根廷,连恨都没机会恨要好。”


    “不都是我们应得的吗?谁叫我们两个现在看上去那么期待。”


    他和悠一一样,一想到他们的未来,哪怕是纠缠、吵架都觉得好。


    及川看着悠一紧抿的唇和他眼底还没散的犹豫,抬手指腹蹭过悠一的眉骨,把他皱着的眉头抚平,“而且啊,”


    他的语气放得更软,这次轮到他来笃定,“我赌你舍不得对我做太过分的事,就像我舍不得对你做一样。”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什么都无法确认,但我确认你爱我这件事从来没变过。”


    及川的唇角还勾着,全是吃定悠一的坦然。


    最后,他把钱包往悠一手里一搭,指尖碰触悠一悬在半空的手,眼神亮得很:“所以别想那么多了,就算真要恨,也得先把我们的关系绑结实了,不是吗?”


    *


    为了找到天黑后还继续工作的ATM机,他们出了门。


    及川彻觉得只是把银行卡给悠一还是不安心,那不是他随时挂失就能找回来的吗?


    拉着悠一找了好几条街,顺便把他学校附近转了个遍。


    圣诞夜到处都是节日气氛,及川戏称说这也算一种约会,还夸赞美国不愧是自由民主的天堂,他们俩手牵着手走着,完全没有人投来多余的目光。


    哪怕有,也是欣赏。


    因为是两个池面大帅哥呀~


    悠一这才意识到刚回到日本那会儿,矢巾告诉他及川曾经非常阴阳怪气地说美国是他的天堂,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话你以前好像也说过。”


    “是吗?”


    “据说说的时候非常咬牙切齿。”


    “咬、咬牙?”及川眨眨眼,努力回想着这件事。


    以前和美国有关的事也就只有悠一,能让他咬牙切齿的、又和悠一有关的


    及川的脚步顿了顿,牵着悠一的手不自觉更加握紧,指尖蹭过对方掌心的温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耳尖悄悄泛红。


    他别开脸,假装去寻找街边亮着“24hATM”灯牌的便利店,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他的小别扭,“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就夸一下嘛~”


    尾音听着还挺委屈。


    悠一挑眉,脚步也跟着停住,反过来拽他的手,语气里带着点故意逗弄的意味,“好像不是夸吧?”


    及川被戳中旧事,干脆转过身,还牵着悠一没放,眼睛紧盯着他,“是贬,不行吗?”


    指尖轻轻摩挲着悠一的指节,“你当初一声不吭就到美国读高中,现在回想起来,你居然告诉了所有人唯独没告诉我。”


    “小岩就不说了,竟然连小飞雄都知道、牛若也知道!”他说着,声调慢慢降下去,“唯独我”


    “后来偶尔听人说美国怎么怎么自由我在想,既然你向我告白过,就说明悠一喜欢的就是男性,这种关系在日本还需要遮掩,在美国大家都习以为常,万一你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少了这么多顾虑的情况下那个人肯定不会拒绝你。”


    可怜兮兮的语调、可怜兮兮的表情,哪怕悠一猜到及川现在只是在回忆,依旧让他的心里软了一块,刚才逗弄的心思也淡了,只往前凑了凑,轻轻晃动两人牵着的手。


    “拒绝我的人又不是因为社会环境,不喜欢我当然也会拒绝我啦。”


    “没有人能不喜欢你。”及川也向前一步,抱住悠一,蹭蹭他的脑袋,“包括从前的我。”


    悠一被及川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对方温热的脖颈,能清晰感受到他脉搏在沉稳跳动,连带着那句[没有人能不喜欢你]都变得格外有分量。


    手指抵在对方后背却没用力,只是闷闷地反驳,“哪有”


    不自信的声音表达着悠一不自信的内心,及川彻忽然想起他还从未和悠一解释过自己当初为什么拒绝他。


    这可是个大问题!


    超大的问题!


    “悠一!”


    “是?”


    及川松开悠一,和他面对面站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吓了悠一一跳,还以为怎么了。


    “我、”忽然觉得唇角干涩,舔了舔,“我当初之所以拒绝你,是觉得如果我们恋爱了,你要是受不了我和我分手的话,我们一定没办法做回朋友,这样我们就只能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希望你离开我,所以宁愿不要在一起,也要[在一起]。”


    话一说完,及川只觉得指尖发紧,垂在身侧的手都攥成了拳。


    他怕悠一听不懂,又怕悠一觉得这个理由太荒唐,更怕从对方眼里看到哪怕一丝“原来只是这样”的失望。


    空气静了两秒,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似的,让及川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想悠一会不会觉得他很懦弱?会不会觉得他当年的顾虑很可笑?


    毕竟那时候的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点心思又笨又拧巴。


    “我知道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傻,甚至有点自私。但那时候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从小到大被分手了无数次,对方都觉得我并不是一个适合做恋人的人,我自己其实也不在意,但你和我告白那天,我第一秒想到的就是这个。”


    “我在我身上没见过其他的恋爱结局,所以”及川彻心虚的眼神在悠一的脸上打转。


    还好,悠一没有打断他,也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墨绿色的眸子专注地落在他脸上,连眨都没怎么眨,认真接住他每一句笨拙的解释,连那些藏在话里的慌乱和心虚,都没落下。


    及川看着他这副模样,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往下落了点,“不过这都是我那个时候的想法。”


    “自从知道你去了美国读高中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


    “不管是空留我一个人的寂寞,还是担心分手后会怎么样,在你允许我靠近的那一刻开始,后面的事情如何发展,其实每一步参与其中的我都可以改变。”


    “就像现在。”


    及川将他们相握的手举起,用脸颊蹭了蹭。


    他的眼神又亮了些,像是在强调,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悠一,”


    “我不想用[感情]这种说起来并不实在的东西感动你,告诉你刚才那些话也只是基于我们今天想和对方把一切都说明白,往后我会把日子过给你看,你慢慢等、好好看,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我会非常非常认真地、以爱人的身份待在你身边。”


    “”


    “”*


    *


    “哦,对了,现在这里也是我的天堂了呢~”


    “嘿嘿,还挺开心的。”后知后觉自己也在感受美国带来的便利的及川彻,说得尤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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