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章老师,你是榆木脑袋吗!……
下午。
游戏名称:限时解谜箱
游戏规则:两人一组, 分别处在相邻房间,仅靠一部接通的手机交流线索, 共同破解密码箱。密码箱只出现在一个房间。游戏需要两人高度协作,必须不断沟通彼此掌握的线索才能推进。
游戏开始,章淮序强调轮到他主导,丛今越耸耸肩,没争。
丛今越进入的房间有密码箱。墙角闪烁着红色录制指示灯,他拿起手机:“喂?听得到吗?”
手机传来一小阵沙沙声,随即是章淮序清冷的声音:“听到了。”
两人相互描述了一遍各自房间的情况。
密码箱要四位密码,两人按部就班的解题, 得出了前两位。
第一个位置线索是章淮序房间门上的颜色代码和翻箱倒柜找到的RGB提示卡, 组合是1。第二个位置是丛今越房间地砖上的罗马数字, 是III,3。
电话里传出章淮序的声音:“你去解墙壁上的星座顺序。我这边做九宫格。”他被手上一个复杂的九宫格数字谜题卡住了。
丛今越依言抬头。白色墙壁上绘制着清晰的星座图, 星点微光闪烁。他目光扫过, 很快锁定:“天花板的星座图,双子座是第三个位置,涂料加了闪片, 图案中间有个数字5, 所以第三位密码应该是5?”
章淮序正对九宫格绞尽脑汁,无暇分心。他需要对方给出更确定的答案,或者至少别打断他的思路。他敷衍地“嗯”了一声,手指仍在纸上飞快演算。
丛今越等了片刻,没等到其他反馈或讨论,以为信号不好,又提高了一点声音:“那个图案挺明显的,可能是个关键数字…”
“别催, 等我算完这个。”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被打断的不耐。
丛今越被电话那头的声音打断,心里不爽地啧了一声。
昨晚在阳台,明明是章淮序自己强调“主导也需要沟通”,现在嫌他话多?但想到答应了让对方主导,他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
行吧。
最后,因第三位密码确实没有比星座更明显的指示,章淮序才勉强对丛今越提出的5松口。
……
距离游戏结束还剩二十分钟,两个房间各有一个谜题没解开。
丛今越这边:地上有一堆被固定了的积木。
章淮序那边:高难度的九宫格还没解决。
丛今越开始观察积木堆。时间过去五分钟,章淮序那边依旧沉默。丛今越怕他死磕超时,忍不住屈指敲了敲手机背面:“九宫格怎么样了?需要我这边想想办法吗?”
电话那头:“不用。”
确实很难帮上忙,单是描述清楚题目就得花去几分钟了。
丛今越的目光开始在积木堆里扫寻。忽然,他插着兜站起身,目光追随着身后窗户投进来的阳光——光线穿过积木,会在对面纯白的墙上投下一个影子。他开始小幅度的走动,在找角度,直到他的视线看过去,墙上出现一个清晰的影子:“ORION”,也就是猎户座的英文。
他醍醐灌顶。
墙上的星座图,猎户座是第几个?
视线回到星座图,数着顺序…
猎户座在第八位,涂料同样加有闪片,图案中心有一个数字7。
“是7吧?”丛今越拿起电话呼唤队友,“这串英文是猎户座,猎户座里面的数字是7。”
章淮序被他的声音惊动,微微一怔,下意识反驳:“可我这边推出来第四个数字感觉可能是4。”
“一串密码两个都用星座的概率比较小吧?”他带着怀疑,手上的笔在纸张边缘点了点。
丛今越:“有什么不可能,第一位和第二位都是你那边得的答案,那第三、第四在我这边也正常啊。”
章淮序瞥了眼免提的通话界面,嘴唇微抿。面对推理,他潜意识其实更依赖自己的判断,况且丛今越这人平时总没个正形,而他的九宫格目前也只差最后一步…
电话里传来丛今越的循循善诱:“应该就是7,相信我一次行不行?”
“等等,我马上算完,确认一下。”章淮序声音紧绷了一下,他低下头,再次投入计算。
丛今越听出对方的抗拒,心里涌上一股被轻视的不适感。章淮序在九宫格上耗费太久,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
他和章淮序骨子里其实很像,习惯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更信任自己。可他真的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同意对方主导,选择沟通。
否则密码箱在他这边,他此刻完全可以抛弃队友,直接输入自己的答案。
放在以前,他会这么做。
章淮序终于算完了九宫格,语气带着一丝急促:“4…”他顿了一下,喃喃道:“猎户座里的数字是7,但我还是觉得不会两个答案同时都出现在星座里,我感觉4更有可能…”
丛今越捏了捏眉心,强压着烦躁商量:“那不然先输入你想的4?”
章淮序妥协:“行。”
丛今越输入1354,声音提示密码错误,他并不意外。
“4错了,换7吗?只剩一次机会了。”丛今越提醒。
一旦密码错误,箱子会上锁4分钟,而他们目前时间只剩3分钟。
“再等等,我再推一遍,两分钟也够的…”
这个回答让丛今越气笑了,甚至气得一时失语。怒火焖烧,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胃部又开始火辣辣的了。章淮序宁愿重新计算,也没打算把他的推断纳入考量。
他情绪变得糟糕起来,沉默着等待,等到章淮序着急地吐出一个答案,他快速的输入。
“密码错误——”
提示音响起,他心里的火势大起来。
*
两人出了房间。
丛今越的脸色阴沉,他甚至懒得费力气嘲讽或发怒,他的目光森冷,盯着不远处走开的章淮序。
工作人员缩着脖子宣布正确答案:“答案是1 - 3 - 5 - 7…”
章淮序脚步一顿,面上竭力维持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蜷缩起来。
“呵…”
丛今越听到答案,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
所以为什么就是不信他呢?
“你…”丛今越猛地转身,正面对上章淮序,看着对方那副毫无表示的样子,差点当场发作。
他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话冲到嘴边,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对准他们的镜头和工作人员,又咽了回去。
他猝然出手攥住章淮序的手腕,不由分说将他拽去了旁边角落。
“哎?丛老师?”工作人员错愕的声音被甩到身后。
章淮序被掐得生疼,却忍着没出声,任由对方粗暴地拖拽,踉跄着被甩在角落墙边,堵住去路。
丛今越的声音低沉得骇人,“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章淮序用力把手腕从对方铁钳般的手掌里挣脱出来,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痕。他抬手揉了揉被捏痛的地方,眼神飘忽地落在地面:“解释什么。”
要他解释什么?这种事没办法说清,时间紧迫,没顾及到对方而已。如果对方是想指责他决策失误,那他无话可说。
“解释什么?”丛今越找到了宣泄口,“昨晚不是你说的?主导也要沟通?我沟通了吧?你呢?”章淮序低头试图扒开他的肩膀出去,他却逼近一步,让其只能向后退贴近墙面,“之前怪我不配合,现在我配合了,你倒装听不见,你就说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我什么时候装听不见了?我…”章淮序眉头拧成死结,辩解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凌厉的声音打断。
“好,你没装,那到我说了!从录制到现在,哪一次不是我先让步,我先道歉?今天这事,你总要表个态吧!”
言下之意,不道歉不让走。
章淮序也是个要强的人。即使此刻,他知道一句道歉或软话或许就能平息对方的怒火,但那几个字像湿棉絮堵在胸口,黏腻,说不出。他看着丛今越愤怒而发红的双眼,他被逼近,被逼问,强烈的委屈和愤怒裹挟他,让他只想离开,想一个人待着。
“我有逼你忍吗?”
丛今越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么一句干涩的回应,他觉得身上的血冷了一度,撑在墙上的手臂肌肉绷紧:“我不忍,现在生气的,被逼问的就是你,不是我。”
“说真的,你性格真的很差。”
和他有什么两样,甚至比他还自以为是。
章淮序浑身一愣,随即像被戳中了痛点,他的指节攥得发白,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从来没有人说我性格差。”
“你当然不认为,你可太清高了,别人都是碍着面子捧着你。也只有讨厌你的人才懒得顾及你那自尊心,肯跟你说实话了!”
“你就承认你对我有偏见,你讨厌我,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就不像你,我从来没违心说过自己性格好。”
“我没有!”章淮序斩钉截铁地否认,声音因激动听起来像带着哽咽。
嘴他妈是真硬啊你!丛今越怒极反笑。
章淮序被这一连串的指控气得面色惨白。他不擅长争吵,也找不到反驳之词,逼近和委屈交织,让他呼吸困难。他双拳紧握到颤抖,嘴唇抿得几乎咬出血来,头低垂着,睫毛颤动,眼底似乎蒙上了一层脆弱的水光。
丛今越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妈的又来?说两句就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被骂两句就受不了了?他才是受害者好吗!
盛怒之下,丛今越冷笑着退了出去,他用手捋了一把额发,将那锐利如刀的眸子完全暴露。他感觉额头发烫,便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才勉强将怒焰压下去几分。
最终,他转身就走,路上碰到一块挡路的泡沫道具时,极其不爽地“啧”的一声,长腿狠狠一踹——
道具飞出去,纷纷扬扬地下起了泡沫泪。
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
众人这回真没办法看戏了,因为这两人吵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挂脸,气氛焦灼。
章淮序僵立在原地,目光有些空茫地追随着丛今越的背影。很少见到丛今越如此生气,以往即便争吵,对方似乎总会暗戳戳地退让。
他有些愣然,直到被上前的祁宴拍了拍肩膀。
祁宴关切地问:“章老师,没事吧?”
章淮序缓慢地看了他一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沙哑:“没事。”
*
这晚,二楼的阳台空旷寂寥,而与之相连的两个房间都亮着灯,像在沉默对峙。
宋宇飞和叶轻澜得知情况后,特意切了一大盘新鲜果盘。两人先是摁响了丛今越房间的门铃。
开门的丛今越眉眼间沉郁未散,显然心情还没恢复。他扫了一眼果盘,直说自己已经洗漱过了,便打发了两人关上了门。
宋宇飞和叶轻眉端着果盘,相视叹了口气。
叶轻澜脑袋像抽筋一样点向203房门,眼神无声催促宋宇飞:该你了。
宋宇飞认命地又叹了口气,摁下203的门铃。
这次开门的章淮序很平静,带着一惯的礼貌:“有什么事吗?”
宋宇飞连忙举起果盘:“章老师,我们刚切的水果,要吃一点嘛?”
“不用了,我这个点一般不吃东西,谢谢。”
“额,好吧,那…晚安?”
“好的。”
章淮序点头,正要关门,叶轻澜却上前一步。
章淮序停下动作:“?”
叶轻澜挥手示意章淮序低头,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哎呀,章老师,其实越哥生气一阵一阵的,你哄哄…就好了。”
章淮序闻言,眉毛一皱,眼神困惑:“我为什么要去哄他?”
叶轻澜被他这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得差点拍了个响亮的掌声。
哎呀!章老师,你是榆木脑袋吗?你俩马上就要一起流落荒岛了啊,这个状态怎么和平共处啊!
……
201里,丛今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天脑子绝对是被驴踢了,吵架吵得一点水准都没有,发挥得稀烂!走就走吧,路过导演组时居然还停下来,威胁他们不许把今天吵架这段剪出去。
他居然还在担心这段冲突播出去会对章淮序形象不好?明明怎么看都是章淮序的错!
还有章淮序,性格差得要命,还总是装出一副被自己欺负了的可怜样!亏自己最近这几天还对他有所改观,今早甚至还觉得他可爱?
真是录个节目被气得眼盲心瞎,脑子都不好使了,等这破节目结束,他非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硬核的同床共枕
工作人员带着丛今越和章淮序先去了海岸线, 再坐船登上一座无人岛。小岛远离市郊,缺乏现代设施, 但安全系数高。
两人要在岛上度过两夜,节目组除了安全保障和必要的健康监控,不提供额外帮助,需要他们自己动手解决食宿。
丛今越冷着脸,环视了一圈工作人员选定的大本营位置。一块背靠岩石、面朝大海的平坦沙地,环境干燥,远离潮汐线,确实是新手友好的理想营地。
他踢了踢脚下的沙子, 心想这哪像惩罚?还不如说是变相度假。
可为什么是和章淮序!
章淮序蹲在地上研究帐篷, 看着包装上印着的“舒适双人帐”的字样, 手指脚趾都尴尬得蜷缩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旁边无所事事的丛今越。两个晚上,和对方挤一个帐篷…光是想想, 他就觉得头疼心累。
僵持不是办法, 他回头问道:“你有带水吗?”问完他就有些后悔了。
丛今越扯了扯嘴角,故意别过头不理。
章淮序皱了皱眉,没再自讨没趣。
这反应反倒让丛今越更气:这人道歉不会说, 示好也做不好, 嘴是被毒哑了吗?气死人了!
他心不在焉地摆弄物资包里的防风打火机,盖子被他拨得吧嗒吧嗒响。他心里吐槽:不给卡式炉给火机,不如再原生态一点让他们钻木取火算了。
犹记在答应上恋综那天,他和工作室的所有人打包票荒岛求生的惩罚轮不到他。等这期节目播出,孟兰估计得笑趴下。
章淮序独自撑帐篷有些吃力。速开帐虽然号称“一键”,但固定的地钉很费劲。他半蹲着定一个角,久了大-腿肌肉发酸。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腿和手腕。
丛今越放下火机, 用余光扫见章淮序。
海风吹过,章淮序一把抓着帐篷,没让它被吹动。身旁一片阴影笼罩,他手里的地钉被人夺走。
他一愣,下意识后退半步,只见丛今越臭着一张脸蹲下钉地钉,表情明明白白写着: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耽误时间,这破帐篷我晚上也得睡!
章淮序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话,默默地去整理帐篷内部的防潮垫和睡袋。
两人合力,帐篷很快支撑好了。
丛今越随手扔下锤子,拍了拍手上的沙子,这才干巴巴地回答了一个世纪前的问题:“我就带了三瓶水。”
“嗯。”章淮序应声,“我包里有四瓶。”
说完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
……
没有卡式炉,丛今越在帐篷附近的沙地上刨出一个小坑,又从旁边灌木丛边缘捡来一些干燥的枯枝、引火柴和一些相对耐烧的粗枝。
章淮序默默地看着他忙碌,随即走向另一边,也收集了一些回来,放在离丛今越生火点不远不近的地方,方便添柴。
丛今越用火机点燃了引火的枯叶,他小心地加入细枝。火苗稳定后,他往锅里倒了一瓶矿泉水。
水咕噜咕噜地烧开了,丛今越撕开挂面的包装,下了一部分进去。拖节目组的福,他吃上了快两年没吃过的挂面,因为不确定量,他中途抬头看了一眼章淮序。
对方一愣,说了句:“再放一些。”
白色的面条在滚水里软化,他只撒了些盐。
海风呼呼吹过,面煮好了,两人吃着,丛今越刚吃两口毫无油水的面,牙齿就“嘎嘣”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服了,吃到沙子了。
他把沙子吐-出来,一抬头,正撞上章淮序的目光。这人不是在笑是什么,眼睛微弯,嘴角勾起。
丛今越:“……”
有这么好笑吗?我还没原谅你呢。
晚餐结束后,无所事事的两人在海边呆了很久。
寂寥而开阔,孤寂又自由,浪花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卷起白色的泡沫,抚摸海岸。坐在快艇上的安全员身影静默,在风景画中心。
海风鼓荡,人衣袂翻飞。丛今越转头,看到章淮序正拿着根树枝。海风勾勒出他黑色衬衫下劲瘦的腰身,他挽着袖子,在干燥的沙地上写写画画,八成在练字。
这个时候,海鸥会问同伴觉得他们将去向往何方,活着是为了什么,同伴回答为了去码头整点薯条。
这场景真少有。现代人总是匆忙浮躁,为追求、为生计奔忙,钱财优渥的人也难得享受这种静谧。
他的心就此宁静了下来。这种感觉似乎已经很陌生了,隔了十年之久,他曾和父母并排坐在沙滩上吹着温柔海风。
难怪说时间是从一开始就被人塞好的一次性胶卷,一经播放,无法倒带。
但他此刻真想在这里多浪费一些。
……
晚上不知道多少点,章淮序率先拿着湿纸巾和漱口水去帐篷后面洗漱。回来后就钻进了帐篷,拉上了纱网门。
他换上了衣服,靠在自己的睡袋上,竟然从包的角落里摸出一本书,就着USB营地灯柔和的光线看了起来。
丛今越在外面磨蹭了很久,听着海浪声渐大,带着湿气的海风不断灌入。他洗漱完,总算掀开帐篷门帘钻进帐篷。
一进去,就和半靠在睡袋上的章淮序打了个照面。黑发柔顺,目光灼亮,对方穿着纯棉灰色T恤,柔软的面料勾勒出漂亮的肩线,手里捧着一本《1984》。
扑面而来一种奇异的安宁感,丛今越直接愣住。
“……?”
丛今越一时语塞,心想:不是吧?荒岛求生带《1984》?
章淮序视线和他在空中碰撞,两人都尴尬起来。章淮序迅速垂眼,合上书塞回背包侧袋。随即背过身,拉开睡袋钻了进去。
丛今越:“……”
什么意思?
帐篷内部空间尚可,但两个成年男人并排躺下,中间的距离也就勉强够翻身。
丛今越撇撇嘴,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这边的睡袋上坐下,再慢慢躺平。他动作幅度很小,生怕不小心就惊扰到了旁边的睡美人。
消受不起。
如此硬核的同床共枕,双方都憋着一口气,强迫自己放空大脑,只盼时间飞逝,这两晚赶紧熬过去。
丛今越后脑勺枕着手臂,盯着帐篷顶的网格纹路。他能闻到章淮序那边传来的很淡的漱口水薄荷味和他身上干净的棉布气息。
《1984》,奥威尔。
大学时为学会思考,提高共情力,丛今越啃过不少书,但如今看得越来越少。
而章淮序永远都是努力自持的人,连看书的习惯都能长情这么久。
丛今越印象中《1984》里把人分等级,上等人要维持统治,中等人想当上等人,下等人浑浑噩噩…章淮序算哪一种?
那他自己又算哪种?温斯顿吗?被逼迫放弃了自由和理想,走向死亡结局。
这个联想让他有点烦躁。他抛却了,不再深想。
眼皮开始变沉,意识逐渐模糊。他半阖眼,快要跌入梦乡,额头却有凉意。
“嗯?” 他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下意识用手背去擦。
湿的!接着又是一滴冰凉的水珠砸在他的鼻尖上。
他一激灵彻底清醒,猛地坐起来。
靠!
与此同时,帐篷外响起了由疏到密,“嘀嗒…嘀…哗啦——”的声音。
海边的天气多变,阵雨说来就来。
他在睡袋头旁边胡乱摸索USB灯的遥控,手肘不小心碰到了章淮序的头。
章淮序被惊醒,他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一下,便揉了揉的眼睛,嘴里含糊地问道:“怎么了……”
丛今越摸到遥控器后开了灯,立刻抬头检查。只见帐篷顶的接缝处,好几处地方已经洇湿了深色的水痕,甚至有细小的水珠正在汇聚,眼看就要滴落。
“漏雨了!” 他半跪起来,手指触碰洇湿处,“先把睡袋收好,别湿了。”
章淮序睡意顿消,迅速卷起睡袋堆到角落。
“有什么办法吗?”
“我记得包里有块大防水布,披到帐篷顶应该可以吧?” 章淮序快速回忆,“在黑色的防水收纳箱里。”
丛今越闻言翻找,在箱子最底下翻出一块厚实的银灰色防水布。
“我出去给它盖上。” 他抓起防水布往身上一披,猫腰就要钻出去。
“等等,现在吗?” 章淮序下意识想拦。
“你待着吧,省得两个人都淋湿了。”话音未落,丛今越已经弯腰钻出了帐篷。
雨点瞬间砸在他身上的防水布上,噼啪作响,凉意透进来。他抬头看帐篷顶。
好家伙,这速开帐为了造型,顶部设计了遮阳伞,拼接复杂,水顺着缝隙就会滴进帐篷里,中看不中用。
心里吐槽完节目组的智商税,他奋力将防水布往帐篷顶上甩。雨水开始打在他的身体,风把布角吹得乱飘。他来回拉扯调整位置,等完全覆盖帐篷主体,再用绳子和钉子固定。
折腾了四五分钟,总算搞定。上半身湿了大半,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他嫌恶地啧了一声,湿-漉-漉地钻回帐篷。
章淮序见他进来,头发全贴着皮肤,浑身水珠滴落,T恤也湿了,立刻从自己背包里抽出一条干净速干毛巾递过去。
丛今越喘着气,二话不说接过毛巾,用力地擦着头发和脸。毛巾吸水性很好,很快吸走了大部分水珠。他胡乱揉-搓着,头发凌乱,湿发搭在额角和英挺的眉骨上,暖光灯下,这份狼狈竟勾勒出一种野性的俊朗。
湿衣服黏在身上冰冷难受。“好烦…”他嘟囔着,随手将湿毛巾搭在一边,忘了身后还有人,直接抓住自己T恤下摆,利落地向上一掀、一脱。
背后坐着的章淮序:“……”
眼前一晃,一具年轻又充满力量感的男性躯体就毫无预警地闯入视野。紧实流畅的肩背线条,覆盖着薄厚均匀的背肌,随着他脱-衣的动作起伏。脊柱沟清晰向下,没入运动裤的裤腰。
当他弯腰翻找背包里的干净衣服时,劲瘦的腰身弯折出一个漂亮弧度,两个浅浅的腰窝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章淮序的呼吸一窒,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瞬间从丛今越的腰背处弹开,尴尬地去找帐篷壁。他感觉耳根微微发烫,便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
丛今越翻出干净T恤,正套上一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帐篷里还有个大活人。他动作顿住,抓下T恤,慢慢转身看向章淮序。
章淮序侧对着他,目光游移,沉默不语。
丛今越看着他这副非礼勿视的别扭样,也尴尬了一下,迟来地报备:“我…换个衣服…?”
章淮序抬手摸了摸鼻子,目光又飘回来,强装坦荡:“嗯。”
又是一阵沉默。
丛今越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挑眉,手指试探性地搭在裤腰上,作势要往下拉。侧身的角度,正好让章淮序瞥见他利落的侧腰线,腹肌轮廓,甚至在薄薄的皮肉下,蜿蜒到下腹的青筋。以及…裤腰边缘露出的一小截深色内-裤边,紧实地包裹着胯骨上方,在昏暗中形成一道极具禁欲感的阴影。
他有些不敢置信:“你真要看着我换裤子?!”
章淮序也是一愣。随即像被迅速上了发条,猛地移开视线。他手有些慌乱地在枕头附近摸索。终于抓到了营地灯的遥控器,按下了关闭键。
帐篷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剩外面哗哗的雨声和帐篷顶被雨点击打的闷响。
半晌,丛今越忽然闷闷地笑起来,说道:“如果你真想看也不是不行。”
章淮序:“……”
不睡出去!
……
两人沉默躺下了良久,能听到彼此呼吸和轻微的翻身的声音。
湿-漉-漉的身体被〡干爽衣物包裹,总算让丛今越舒服了些。雨声是天然的白噪音,疲惫感开始涌来,他的意识很快变得模糊,沉入了梦乡。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很渴吗?
章淮序的生物钟在早上七点半左右唤醒了他。意识刚回笼, 还有些懵,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和丛今越几乎是面对面的睡姿, 距离近得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脑子里的尴尬瞬间把他糊醒。
搞什么……
但细看之下,又觉得这画面似乎顺眼了一丁点。丛今越睡得下巴快歪到贴上锁骨,额前碎发乱糟糟的,眉眼低垂,呼吸平缓,比平时少了锋芒,多了稚气。
不过很快就要收回这段话了,章淮序轻缓地收好睡袋, 又觉得莫名其妙, 他干嘛要担心会吵醒这人?
他伸手推了推丛今越的肩。对方眉头皱了皱, 不耐烦地翻了个面,背对着他继续睡。
章淮序站起身, 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丛今越的裹在睡袋里的小腿。
“…嗯?…别吵……”
丛今越脑袋动了动, 发出一串模糊又烦躁的鼻音后,抬起一只胳膊死死捂住了耳朵。
章淮序:“……”
他被气笑了。
不看看他是谁,就敢把起床气撒他身上?
他立马又补了一脚:“我要去煮面了, 你不起就别吃了。”
丛今越今天睡得昏沉, 大概是昨晚淋了雨的缘故,起床气格外重,声音带着睡意和恼怒,嘟囔道:“哎呀…不吃,别说…话了…”
章淮序冷笑一声,长腿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头也不回地出了帐篷。
半小时后,丛今越才顶着一头不修边幅的头发, 揉着眼睛,哈欠连天地钻出了帐篷。
章淮序正坐在矮凳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面。丛今越鬼鬼祟祟探头瞄向小锅,空空如也。
他忽然想起早上对方似乎问过自己吃不吃,而他好像说的是不吃。
……啧,真无情。
自知理亏,他摸摸鼻子,灰扑扑地洗漱去了。路上撞见早已上岛开工的跟拍导演和摄像。
回来后,他翻了会儿包,正琢磨着还能有什么东西填饱肚子,一块独立包装的面包就精准地砸到了他怀里。
抬头,撞上章淮序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帅脸。
丛今越一愣。不给他煮面,又丢给他面包……章老师的心,真是海底针……
章淮序一看他表情,有些恼:“不吃还我。”
自己耍脾气说不吃,本来不想惯着的,这面包还是他上岛时顺的,纯粹是怕这家伙真饿出个好歹,回头节目播出被观众骂他吃独食。
丛今越翻了翻包,果然,面条其实没有了。他转向跟拍导演,问:“导演,真没补给?打算让我们在这地方打猎啊?”
跟拍导演嘿嘿一笑,搓着手凑近:“哎呀,补给嘛……当然有!但前提是,两位老师得先在岛上探索体验一下嘛,我还得拍素材呢!”
他掏出久候亮相的几张任务卡,“喏,完成任务就有奖励,很简单的!”
丛今越扯了扯嘴角:就知道在这儿等着我呢。
两人领取了第一个任务:根据手绘地图,去岛屿中部找到淡水区,带回一升水。奖励两盒新鲜水果。
日头愈发毒辣,两人往岛屿腹地方向进发。空气闷热潮湿,丛今越喉咙又干得像被小刀噶过,很快就把自己带的那瓶水喝得一滴不剩。
起初他还能强打精神跟章淮序一起研究地图,结果带错了一段路,来回折腾,电量耗光了,蔫蔫地变成了章淮序的跟屁虫。
随便吧,他是脆皮鸡,小章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把他卖了也可以,就算被卖了他也能当组织门面。
此刻地图在有拐-卖嫌疑的章淮序手上,他正停下研究。丛今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目光落在章淮序脚边那还剩小半瓶的矿泉水上。
“小…章老师,” 他嗓子哑得厉害,“给我喝一口你的水。”
章淮序正专注,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几秒后,他动作一顿,愕然抬头想阻止。
然而已经晚了。
丛今越喉结滚动,咽下一大口水。清凉的水划过灼痛的喉咙,舒服了许多。
他喝完,用拇指随意捻掉唇角的水渍,这才发现章淮序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表情…一言难尽,而且白皙的耳根,浮着一层可疑的薄红?
丛今越纳闷地眯眼看了看毒辣的太阳:是挺晒,但热得都上脸了吗?
“怎么了?”
章淮序回想对方抹唇角的动作,一股热气直冲脑门。那水他对嘴喝过了……
他用手扶了下额,话卡着说不出口,只能闷闷地挤出两个字:“……没事。”
两人,好吧,主要是章淮序,顺着地图,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岩缝下找到了淡水,并且用节目组提供的瓶子装好一升水。
他们挑了块树荫,铺开防水垫坐下休息。潺潺的水声萦绕耳畔,反而越发放大了的干渴感。章淮序的水也喝光了。
丛今越转头看他。章淮序有些放空,手臂直直搭在膝盖上,过了会儿,才若有似无地回望了一眼。
丛今越视线不经意往下一瞥。对方薄薄的嘴唇已经干得起皮,被无意识舔舐过的地方,带着一点湿润的艳红。
章淮序眼神带着询问:“?”
丛今越歪头,笑容格外无害:“很渴吗?”
章淮序:“…………”
那不是废话吗?
丛今越左右张望了一下,目光扫过地面,弯腰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薄石片。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将石片尖锐的一角虚虚地抵在了自己另一只手腕上。
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搏动,像是在求救。
他压低嗓音,蛊惑道:“要不要…喝我的血?人在沙漠濒临渴死的时候,可能会喝同伴的血哦。”
章淮序脑袋嗡的一声,失声道:“你疯了吧?!”
旁边的跟拍吓了一大跳:“啊!丛老师!别乱来啊!使不得!”
丛今越微微侧头,挑眉看向跟拍:“哦?是吗?” 他手腕作势用力下压。
“别乱来!”章淮序瞳孔微缩,一把抓住丛今越那只被抵住的手腕,用力将其拽过:“发什么神经!我不喝你的破血!”
这人怎么天天抽风!
丛今越垂眸,盯着章淮序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又抬眼看了看对方脸上惊怒表情,忽然“噗嗤”一声,开怀大笑起来,随手就把石片扔得老远。
“哈哈,好吧,那可惜了,说不定我这是凤凰血呢,你喝了能长生不老。”
章淮序一口气堵在胸口,被这神经病的恶趣味噎得说不出话。
还凤凰血?你那血喝完了谁都得拉肚子。
……
修整片刻,两人起身返程。丛今越凑近章淮序咬耳朵:“想要水吗?”
湿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章淮序身体微僵,蹙起眉:“你有?”
“你就说想不想要,你想要,我肯定就能给你弄到。”
章淮序一愣,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
他觉得靠得太近,热气熏人,含糊地应了声:“……嗯。”
……
走了没多远,路旁低矮的灌木丛里,冒着几簇红得异常鲜艳的浆果。
“章老师,” 丛今越停下脚步,指着那些浆果,“认识这玩意儿吗?能吃吗?看着挺好吃的。”
章淮序口干舌燥,实在没力气应对他有前科的恶劣玩笑,疲惫地吐出两个字:“别闹。”
“哦。” 丛今越语调上扬,伸手就摘了一颗最饱满红艳的果子,捏在手心把玩。
他把果子凑近嘴:“那我尝尝?”
“你别吃啊!” 章淮序心头一紧,立刻出声阻止,声音因为渴差点就要破音。
这疯子真是路边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所有人都被这举动吓到了!章淮序的手已经条件反射抬起来要去抓丛今越的手腕,却见丛今越飞快地朝他递了个眼神。
他愣在原地。而跟拍导演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声音是真真切切急破了音:
“丛老师!丛老师!住手!不能吃啊!千万别!有没有毒都不知道啊!出了事我们可担不起啊!”
眼看丛今越捏着那颗红艳的浆果,慢悠悠地就要往嘴边送,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丛今越的动作却在最后一刻倏然收了回来。他扬起嘴角,晃着那颗果子,对跟拍导演说:“给我一瓶矿泉水,不然我就真吃下去了。你知道的,我现在渴极了,什么事情都敢干得出来。”
玩这么大?章淮序看得瞪目结舌。
跟拍一脸为难:“这……”
丛今越作势又要抬手。
“行行行!丛老师!您千万别乱吃!吃坏了我们担待不起啊!”
跟拍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塞到丛今越手里,“给您!快把那果子扔了吧!”
丛今越满意地哼笑一声,随手把浆果一丢。
下一秒,在章淮序惊愕的目光中,丛今越手臂一扬。那瓶刚敲诈来的矿泉水,就直直地朝他抛了过来!
章淮序下意识接住,冰凉的瓶身激得他手心一颤。
“……给我的?”
那不然呢?”丛今越双手抱胸,姿态慵懒又像在邀功,阳光下笑容嫣然,“都说了,你想要,我肯定能给你弄到。不要太感动。”
跟拍:呜呜,活阎王啊!又要被骂了…算了,拍到这段观众指定爱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不呛,也死不了,只是热,……
傍晚, 两人的任务是赶海。在即将退潮的滩涂上寻找可食用的海货,克数达标, 就可以换调料包和主食。
海天以及被它们温柔包裹的一切都浸染在橙色霞光中。但章淮序凝视着泥泞的滩涂,眉头紧锁,脚也跟生了根似的,迟迟没动。
丛今越整个过程倒是很自觉,兴致盎然地卷起了袖管和裤腿,一脚就踩进了浅水滩。
水底积攒的热量美散尽,熨贴着皮肤,十分舒服。他回头, 见章淮序还皱着眉头杵在原地, 便三两步走了过去。
“章老师, 还不下来?”
“其实挺舒服的。”丛今越晃动着修长的双腿,真想直接把章淮序拉下来。奈何顾忌上次泥潭事件再重演, 他还真没造次。
他眼珠一转, 换上了最拙劣的激将法。
“是打算让我一个人去养家糊口吗?”
家里无能的丈夫。
章淮序只觉得这人脑子多半进水了,净说些疯言疯语。他瞪了一眼对方,随即战胜了自己的轻微洁癖, 慢吞吞挽起裤脚和袖子, 缓缓踏进滩涂中。
两人拿着节目组提供的铲子和小桶,开始到处翻找。
中间出了点状况。丛今越提着桶想去找章淮序显摆成果,顺便看看无能的丈夫的收获。他脚步靠近,
“章老师,你快…”
话音未落,章淮序正巧在摔铲子上沾着的湿沙,一小撮不偏不倚,直接甩进了身后的丛今越脸上。
“嘶——”丛今越眼睛闪过一点黑, 随即一阵刺痛袭来,他下意识闭眼闷哼出声。
章淮序转头愣住,看对方痛苦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
丛今越捂着眼睛控诉: “你谋杀啊?”
章淮序哪能想明白这人为什么总是要巴巴地凑过来,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担心占了上风,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丛今越是真有些疼,痛苦地阖着眼催促:“嘶…眼睛进沙子了,快帮我看看,等会儿瞎了怎么办?”
“那你把手放下,眼睛张开…”
“我张不开…”丛今越微微低下头,捂着眼睛的手纹丝不动,只从指缝里露出一小片泛红的眼睑。
章淮序只好伸出手指,小心地去撑开他的眼皮,而后者也配合的仰起头。
那只眼睛果然红的厉害,眼白边缘布满血丝。他的瞳孔天生比较浅,泪光像一汪泉在其中莹润,整个就像一块浸润透亮的珀石。
而这一双含泪湿漉的眼睛,正痴痴地盼着近在咫尺的章淮序。
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细微的瞳颤,近到世界边缘都是茫茫,而他仿佛被漩涡吸入,成了那眸光中被永恒框住的倒影。
丛今越的笑意若隐若现,眼眸将弯,语气带着揶揄:“怎么样啊,得出了什么结果,章老师?”
章淮序这才恍然对方是在借机戏弄,他他有些羞怒,立刻放开他的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丛今越在后面故意扬声问:“别走啊,怎么样啊?”
章淮序:“没救了。”
“啊?这怎么行,你不得负责啊?”
……
丛今越在礁石水洼里堵住了一只小鱿鱼,放进桶里后还在不挺喷墨汁。他转头问跟拍导演:“这东西能换什么吗?”
跟拍:“丛老师,任务奖励是定好的,只能换调味料,而且要达到克数。”
“啧,小气。”倒也没真指望。
天色已晚,篝火燃起。
丛今越把处理干净的鱿鱼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鱿鱼须被烤得卷曲,在调料的加持下,散发出诱人焦香。他估摸着这手艺色香味俱全,味道应该还不错,便举着坐到了章淮序旁边。
“小章,快来尝一下我的鱿鱼。”
章淮序在盯着锅的火候,一只被烤得焦黄的鱿鱼伸到面前。
他侧头,冷冷道:“你一口没吃让我试毒?”
“你这话说的,我咬了一口你还会吃吗?”丛今越笑意盈盈,晃了晃烤串。
章淮序:“……”
有道理……
一旁的跟拍示意摄像给鱿鱼一个特写,记录两人被罚到荒岛吃海鲜自助的美好时刻。
结果丛今越不乐意了。
“干嘛,不许拍,是你抓的吗,没版权你就拍?”
跟拍:“……”
不是,哥们儿,别这么记仇…
两人并肩坐着,安安静静地吃了快二十分钟。
缱绻的夜风,规律的海浪声,跳跃的火光。
其实不说话就很舒适了,但毕竟在录节目,而不是拍默剧,跟拍导演镜头穷追不舍,无声示意两人:快!说话!互动!
章淮序的胯部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咯了一下。他在口袋摸索一阵,掏出来一枚小小的海螺壳。算不上稀奇的东西,不过拇指大小,非要说,就是拥有着极其漂亮的马卡龙蓝紫色,光泽好,圆润完整,像一颗被遗忘在芸芸沙砾之中,圆满又谦卑的海洋心。
“啧,还挺好看。”丛今越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觉得还挺稀奇,有点儿洁癖的章淮序还会捡这种东西玩。
章淮序被火光晃了眼,一只手臂倏地伸过来,将他手里的海螺抢了去。
“还给我!”掌心一空,他猜到始作俑者是谁了,心头顿时恼火。这人怎么什么都要抢!
“急什么?我就看看!你怎么跟导演组一样小气?”
跟拍:“……”
怎么还在记仇……
丛今越得手后起身,将海螺对着火光观赏。
章淮序也站起来,语气薄怒:“沙滩上那么多,你自己不会去捡吗?”
“我就喜欢你这个,抛个光弄成冰箱贴应该挺好看的。”丛今越铁了心要逗他。
章淮序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立刻去夺。
丛今越早有防备,仗着身高稍微的优势,笑嘻嘻地拿着海螺举得更高,另一只手还作势拦住章淮序。
中途刮蹭到对方的脸,惹得章淮序火冒三丈。
“快还我!”
两人在火堆旁推搡起来,章淮序被丛今越的无赖径直气到,也顾不上什么镜头和风度,猛地扑过去抓住他举着海螺的那只胳膊,用力往下拽。
丛今越脚下不稳,被生拽趔趄。
——
“小心!”章淮序惊呼出声,他用力过猛了,想收力,但已经迟了。
扑通——!
咔嚓——!
几声闷响,两人视线七颠八倒,纠缠着齐摔进了半敞着门的帐篷里!重物压下,帐篷被挤压形变,似乎有什么东西应声断开…
空气安静一瞬,只剩下帐篷外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的海浪的潮语。
帐篷门口处被两人压陷了一大块,好在整体没完全坍塌。
章淮序的手还死死抓着丛今越的手腕。而丛今越则在摔倒的瞬间,另一只胳膊已经本能地垫在了章淮序的后脑勺和塌陷的帐篷布之间,护住了他的头和脸。
此时两人的身体又紧密相贴,姿势可以说是极其暧昧。章淮序的鼻尖几乎要蹭到丛今越的下颌线,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口的起伏和自己的杂乱的心跳。
那只护在他后脑勺的手还没有收回,掌心温热,无法忽视。
逼仄的空间,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缠绕。章淮序甚至能闻到,丛今越身上混杂的气息:淡淡的汗味,海水的涩味,烟熏味,还有一些属于他个人的气息。
丛今越也愣住了。手下是对方柔软的发丝和皮肤,他能看到章淮序近在咫尺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与方才在海边如出一辙。
几秒后,丛今越护着对方脑后的手指动了动,他轻笑一声,嗓音微哑:“还不起来吗?”
跟拍团队见两人没事,心中狂喜,镜头继续穷追不舍!
章淮序回过神,只觉得浑身发烫,他窘迫地松开丛今越的手,起身整理衣服,努力平复心绪。
丛今越慢慢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微哑地说:“…哎呀,差点压死我了…”
他摊开另一只手,还好握着的海螺没坏,否则章淮序又得生会儿气。
“诺,还给你。”他咳了两声,将东西递还。
章淮序瞥了他一眼,迅速收了回去,没再说话。他耳根的绯红尚未完全消退,但靠近火堆,看着不甚明显。
…
后续,两人蹲下来检查对帐篷的杰作。
章淮序:“这帐篷还能修好吗?”
丛今越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有点发沉:“应该可以,拿绳子把断掉的骨架和树枝接起来就好了。”
“……好。”
……
跟拍团队从两人配合修帐篷骨架,一直拍到洗漱完毕,准备休息。丛今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路上碰到了跟拍,实在是受不了了。
夜风渐凉,他揉了揉有些发堵的鼻子,用着带着鼻音的声音对跟拍说道:“是不是还要拍我们睡觉,那要不一起进来挤挤?正好你就睡我们两个中间。”
跟拍张大嘴巴:啊……
跟拍组见好就收,总算是撤了。丛今越站在风口等着海风把头发吹干,一整天累积的脑袋发晕感愈发明显,喉咙也不舒服。
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要感冒了,但他并不想湿着头发睡觉。好在明天荒岛之行就结束了。他回了帐篷躺下,旁边人没声没响,他困意排山倒海,很快睡着了。
章淮序听着丛今越断断续续的呼吸,听起来像是睡得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惚间闭上了眼。
但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极其煎熬的梦境中。梦里他来到一座岛,独自走在荒径上,忽然被一群饿困交加,形如枯槁的原住民用绳子捆了起来。他们将他绑到了一堆垒起的干柴之中,举歌欢呼,点燃烈火,烧了一整晚。
不呛,也死不了,只是热,动弹不得,张不开眼睛。
后来他发现,原来自己只是其中的一根木头罢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三期、四期播出
《爱情凉了热汤面》第三、四期加更联播。
前情回顾:丛今越 VS 章淮序, “宿敌”剧本火力全开,节目热度炸锅, 观众嗷嗷待哺。微博论坛上两家粉丝依旧杀红了眼。
【唯有淮序】:丛粉倒打一耙玩得真溜?先导片谁先阴阳怪气的?你家资源咖当年的黑料洗白了吗?
【抗走俺越妹】:你家蒸煮也就会踩着别人吸血上位罢了,去品一品你家蒸煮这几年的作品吧,除了那张面瘫AI脸还剩什么?还吹演技…
【序曲&永恒】:怎么样都吊打某丛姓在古偶剧里上蹿下跳的猴戏!油得可以炒两盘菜了,你就看看猴子今晚作不作妖吧!
——【第三期:启明星·大山里的歌声和守望】——
节目价值在这一期得到升华。镜头聚焦贫困乡村教育与留守儿童现状,尧村故事引发了屏幕前强烈的社会共鸣。这期每个嘉宾都有高光时刻,但获益最多的无疑是从今越。
从今越的自创歌曲《小石》纯享,与孩子的互动、与校长的谈话及分享会的真情流露的,让口碑迎来大逆转。
六年前的事, 让丛今越身上始终贴着争议标签, 好事者就爱拿着开涮。身处娱乐圈这个大染缸, 零绯闻也会成为疑点。但即使他这六年有了绯闻,谈了恋爱, 现状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粉丝路人的同情变成了强大的武器。尧村令人动容的故事背景下, 丛今越低谷期的创作共鸣、破碎的往年经历,大家对他的“美强惨”的滤镜叠满,他的路人盘大涨, 受怜爱值飙升。而两家粉丝, 也因为节目泪点高,先暂时休战了。
实时热搜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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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今越《小石》#(热)
*
公寓里,孟兰盯着实时舆情监控,长舒了一口气。
贺飞在她这儿总算是回归人籍了。
孟兰拨通了陈晓晓的电话。
“笨妞!马上联系”启明星”基金会,以咱们工作室的名义,委托他们成立一个定向捐赠专项,金额就按节目里换算的教育基金的五倍走。分两块,一块给尧村小学改善设施, 另一块就给有类似尧书这样的困难家庭做医疗援助吧。公告要联合发,措辞要真诚,强调是受节目触动,后续会持续关注。应该懂怎么弄吧?”
电话那头的陈晓晓补充:“嗯,好像还有几个大粉后援会自发组织了小额募捐,想要对接我们…”
“可以的,你引导他们,提供正规渠道,但要强调理性且自愿。”
口碑反转的东风,必须牢牢抓住。孟兰还指挥了舆论组继续把还在刷丛今越黑料、言谣的水军ID筛出来,联系营销号和法务,准备新一轮的反黑澄清通稿。
陈晓晓应下之后,弱弱抗议:“姐,能不叫我笨妞吗…?”
孟兰用肩膀夹着手机,眼睛没离开屏幕,声音含糊:“嗯?这你要怪就怪丛今越吧?这外号不是他给你取的吗?”
还挺顺口的。
陈晓晓:QAQ
说来话长,陈晓晓刚入职不久,陪丛今越参加一次品牌活动,现场人潮汹涌,她一手拎着丛今越刚脱下来的高定西装外套,一手费力地试图开路,结果一个踉跄,手里的咖啡额“啪叽”一声全洒手上那件西装了…
丛今越一边维持营业微笑,一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差点摔个狗啃泥的她。
事后,丛今越头疼地看了眼又报废的高定,朝她说:“笨妞,你这一咖啡可泼掉了我半集戏的片酬啊!”
随即“笨妞”这个称呼在工作室流传开来,从此她痛失体面的姓名!
——【第四期:金币争夺赛·宿敌?内讧换组!撕衣!箱咚!】——
温情未消,第四期金币争夺战开场,气氛朝着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
从今越和章淮序两人如同两台金币收割机,卷生卷死,狭路相逢,互甩八百个心眼子。
可期待的修罗场升级,结果怎么越发像小学鸡吵架?
《金币争夺赛》第一轮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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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50金币卡风云-拦腰抱举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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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兰看着第四期魔幻的弹幕和实时热搜,表情开始变得一言难尽。第三期刚有反转,第四期就直接转对折嘎巴一下断了…?她家艺人上了沙雕热搜和CP乱炖大舞台了?
主要是什么!
工作室群炸锅:
【舆情-小李】:我嘞个孟姐!第四期好爆,热搜前十都快屠完了!
【舆情-小李】:坏消息:风向歪到姥姥家了。好消息:对家互撕倒是被CP大杂烩淹没了…这算好消息吗?
【宣传-小王】:我不行了哎哟,快来看@所有人
【宣传-小王】:[#丛章熟人状态面馆吃面#热搜截图][路人偷拍合照.jpg]
【宣传-小王】:录制期间丛哥居然和章淮序私下一起去吃面…还被路人拍了…
照片里,丛今越和章淮序两人坐在面馆角落的卡座,章淮序低头安静吃面,丛今越则一手随意搭在桌沿,一手撑着下巴,眼神落在对方身上,嘴角勾笑,暖色滤镜下,透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宠溺感…
网友反映:
【让我弹奏一曲章之序】:?这绝对是剧本!
【越光】:?哥,你到底在干嘛啊哥!(两眼一黑)
【AA螺蛳粉大谭】:不像演的,老夫老妻既视感…
【这b班谁爱上谁上吧】:只有我关心是哪家面馆吗?求地址!他俩吃的好香!
【越章今天开始发糖了吧!】:(回复@这b班谁爱上谁上吧)其实我也想知道,这将会是我们乐章粉的发家之地werwer!
【越章?今序】:后面几期发生了啥,让小情侣四舍五入开始约会了,盯妻啊!正主按头磕,是真的(发出鸡叫)!
实时热搜词条+1:#丛今越章淮序熟人状态面馆吃面#
词条下的插曲:
章淮序助理林夕的小号,被眼尖网友发现手滑点赞了一条标题为[越章|宿敌变情人-猫鼠游戏]的CP向二创混剪视频,虽然秒取消了,但是还是被网友截图到了,并开始传播。
【我绝对不是麻瓜:小林啊小林,00后啊,人怎么能捅这么大的篓子。你不乘哦~】
【小章是俺心头宝:/流汗小林这啥业务能力啊,又要被骂了吧,建议回炉重造下…】
【越章甜甜又秘密:小林,你小子是不是也磕到了!速速交出你的超话ID,组织需要你(狗头)!】
#小林手滑#的小词条也随之短暂爬上热搜尾巴,粉丝态度两级:事业粉唯粉痛斥不专业,越章CP粉欢呼官方发糖,刚起家就过年,二创动力直接井喷!!
*
孟兰被这一连串的词条事件弄得无语扶额。
根本拦不住,邪教CP[越章/乐章]正以燎原之势壮大!
居然是和章淮序…丛今越真被他下降头了吗?两个人混在一起,不是修罗场,现在变成炒CP了?她这个经纪人居然是全网最后一个知道的??
*
两期掉落表情包:
【丛今越.我不干净了~.jpg】
【章淮序.手滑而已.jpg】
【叶轻澜.哇金色传说!.jpg】
【宋宇飞.我吃瓜.jpg】
【祁宴.好巧我也吃瓜.jpg】
【季时年.我什么也没看见.jpg】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带回家供起来
丛今越半夜被喉咙痛醒了, 意识模糊中,抬手一抹额头, 掌心全是虚汗的ru湿。心跳擂动,喉咙干渴难耐,他缓慢移动着,摸黑从包里拿出水灌了大几口,可身体内部却像是着了火,再钻进睡袋的话,完全像再裹了一层蒸笼一样热。
他干脆将睡袋垫在身下,等着燥热劲退去, 再继续睡。
可半途昏沉就如同潮水把他席卷进了梦乡中。
他在做一个很荒诞的梦, 他梦见他坠入海里了, 液体包裹着他游荡,冰冷、黏腻。他好不容易探出水面喘息, 莫大的无助袭来——无尽的海洋中, 空无一人。他会游泳,可是四处墨蓝,望不到岸。
就在感到绝望时, 一块巨大的浮木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费力地划水靠近,死死抱住。海水时冷时热,冲刷他的皮肤,让他备受煎熬。
浮木虽硌得慌,却是他唯一的生机。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在海上漂了一整夜……
……
章淮序是后知后觉被一种强烈的束缚感和高温惊醒的,他正发蒙,便感觉有东西正锢着他。一摸, 一条沉甸甸的手臂横亘在自己腰上,后背更是紧贴着一具滚烫的身体!
他蓦地被吓了一身冷汗,睡意全无!
是谁?
他猛地抓住箍在腰间的那只手,惊慌回头——丛今越放大的睡颜近在咫尺,额头几乎抵着他的后颈!因为他的转身,嘴唇甚至意外擦蹭过对方的额角……此刻的姿势,完全是丛今越从背后紧紧环抱着他,头埋在他的后心,姿态亲昵得……说不清。
这个认知让章淮序头皮发麻。
所以这人到底为什么会睡在自己旁边!疯了吧!
难以言喻的燥热涌上面颊,他面红耳赤。一-大清早,到底在搞什么!
他用力推开“火炉”,手刚碰到对方手臂,就被那灼人的体温结结实实惊得一缩。
怎么这么烫?
他这才看清对方脸色,额头渗汗,修眉不展,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可嘴唇却毫无血色。身体微微蜷缩,双眼紧闭,神情似乎感到痛苦,灼热的呼吸重重地打在章淮序的颈侧皮肤。
他赶紧用手去试方才不小心碰到的额头。
烫得能做个三菜一汤了!
章淮序用手推了推对方:“丛今越,醒醒!”
被触碰的人似乎更加不适,眉拧地更凶,他干燥的双唇轻微动了动,只溢出一声难受的低吟,依然没有清醒迹象。
章淮序小心地移开丛今越的手臂,起身钻出了帐篷。清晨微凉的海风让他脸上的热度稍退,但心跳依旧如鼓。
他找到跟拍导演:“丛今越发烧了,叫不醒,你们有准备退烧药或者其他可以用的东西吗?”
“啊?!”跟拍导演和围过来的工作人员闻言吓了一跳,“发烧了!哎呀,这可…我们…好像只带了消毒水和创可贴,没准备其他的啊!”
“那现在联系船,赶快送他上医院吧!”
章淮序点了点头,“给我一瓶新的水。”说完,他转头想去准备湿毛巾。
一个工作人员看着他泛红的脸颊,担忧地问:“章老师,您真没事吗?是不是被传染了,或者是…没休息好?我看您脸很红啊…”
“…没事。”章淮序语气生硬,略微扶了下额,确实很烫,但他不知道作何解释,难道说自己被一个病患抱着烤了一晚上吗…
几分钟后,章淮序拿着水和湿毛巾快步回到帐篷。他跪坐在丛今越旁边,用湿毛巾擦拭了一遍脸,随即直接叠放在额头上,试图物理降温。
昏睡中的丛今越似乎感受到一阵凉意,眉头稍微舒展,无意识地贴了过来,甚至…轻轻蹭了蹭。他的眼睫轻扫过章淮序拿着毛巾的手的指腹,留下一阵痒意。
章淮序指节一僵,心绪慢顿,手指微蜷了下,没动。
支援的船来的很快,今天天气晴好,又恰逢荒岛录制结束,跟拍团队原计划一早补拍几组两人的海滩主题的海报照,带了不少设备,再加上需要收拾帐篷等物资,人手一时紧张。
两个工作人员勉强架着丛今越,显得颇为吃力。
章淮序看着脚步虚浮、几乎站不稳的丛今越,径直上前一步,背对着蹲下。
“扶他到我背上吧,我背他上船。”
“天哪,章老师,这怎么行,太辛苦了!还是我们来吧?”工作人员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你们顾好设备,别耽误时间。”章淮序耐着性子再重复了一遍。
“那好吧,真是辛苦您了,下次我们一定做好万全准备。”工作人员边说,边合力将绵软无力的丛今越扶上章淮序的背。
章淮序心道:快点的吧,还能有下次?
他稳稳地托着丛今越的腿弯,呼吸紊乱,全无章法,让他有种也要跟着烧起来的错觉。
“赶紧出发吧,否则他要烧傻了。”
章淮序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其实是有些焦灼的,他想象了一下对方神志不清、阿巴阿巴的样子,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毕竟这人要真傻了,演艺圈还是有些损失的。
众人迈开步子往岸边走去。
一阵颠簸中,趴在背上的丛今越迷迷糊糊转醒。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他的视线模糊,只看到远处一片晃动的海蓝。他混沌地想:飘了一晚上……得救了吗?救命恩木啊,得带回家供起来……
“还好吗?没烧傻吧?”章淮序感受到背上人的动静,侧头低声问。
丛今越努力聚焦视线,看清了说话者熟悉漂亮的侧脸轮廓。记忆渐渐回笼……
哦,是章淮序,不是木头啊。
“嗯…很难说…”
他索性放松身体,把下巴枕到章淮序肩膀上了,声音沙哑又带着任性。
“你别乱动!”章淮序对他亲昵的动作本能地抗拒,却并没有阻拦。
“我现在是病患啊…”丛今越瓮声瓮气,带着鼻音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撒娇般的软绵,“你别凶我……我好难受……”
章淮序被他这语气弄得一愣,一时忘了回应,破天荒的……丛今越居然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怪…奇怪的……但似乎莫名受用?
他继续前行,肩膀刚一动,丛今越枕着的脑袋没放稳,连带着身体都歪了一阵,差点滑下去!
“你抱紧点!想摔下去吗?”他心头一跳,急忙收拢手臂,稳住身形。
这一声低喝声被紧随其后的跟拍摄像捕捉到了,导演在监视器后眼睛发亮。
“……啊……好…别这么凶…”丛今越似乎也被这一下晃得清醒了些,慢吞吞地应着,像只树袋熊,听话地用双臂环住章淮序的脖颈,再用下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回去。动作带着高烧特有的那种迟钝和依赖。
章淮序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他思索了一阵,嘴里蹦出来一个问题。
“丛今越。”
“……嗯?”背上传来含糊地回应。
“把头换到我另一边的肩膀。”
丛今越不太理解,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把你左脚抬起来。”
丛今越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还是努力抬了下左小腿,但很快又无力地垂了回去。
章淮序总算是明白了,这人生病了,居然变得……这么听话?这发现让他现在的心情有一种被从头到脚捋顺的微妙感,像是忽然抓到了一个总是欺负你的人的把柄?
他倒没有再继续趁人之危。万一摔下去,等会不烧傻,估计也嘎巴一下摔死了。
丛今越的脑袋搁在他肩窝,滚烫冗长的呼吸时而打在上面,声音闷闷地传来:“不要再喷那瓶香水了,不然…我可不挨着你睡。还有,你能不能吃胖点,枕的好不舒服啊……”即使是烧糊涂了,还不忘挑剔。
“你再说一句我给你丢下去。”章淮序听完满脸黑线。
丛今越像是听不懂对方的威胁,反而凑得更近了,灼热的唇几乎要碰到章淮序的耳垂,用一种发热,甚至带着蛊惑的沙哑嗓音,语出惊人:“我现在很好说话,你现在要求我-干什么……我可能都会答应哦……”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粘腻的呢-喃:“要不要试试?表个白…什么的…?”
章淮序脚步猛地一顿,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他足足愣了好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只能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你疯了吗?还是真烧傻了?”
在这儿cos农夫与蛇是吧,要是这话被录到要怎么收场?
背上传来从今越闷笑声,随即被自己干涩的喉咙呛到,爆出剧烈咳嗽,咳得整个身体都在章淮序背上震动。
“别咳死了。”章淮序没好气,脚下的步伐却尽量在放平稳。
咳声渐歇,人就没声息了,章淮序心头莫名一紧,放缓脚步,试探性地耸了耸肩。
“喂?”
回应他的,是从今越的脑袋猛地往下一沉,冰冷的双唇直接贴在他皮肤上,离颈动脉只有毫厘之差。
带着寒意的触感,像过电一般,酥麻了脊椎。
又昏睡过去了……
*
前往医院的路上,节目组的车在沿海公路上行驶。后座上,丛今越依然在昏睡的高热中,他的头起初是靠在章淮序的肩膀上,但随着车辆的晃动,总是不自觉向下滑落。章淮序总不能一直用手拖着,无奈之下,他稍微挪动身体,让丛今越侧躺下,头枕在了自己大-腿上。
这个姿势让丛今越似乎安稳了些。章淮序低头看着对方这张因为高烧而泛着脆弱潮-红的脸,硬挺的鼻梁,细腻又透着病气的皮肤。他再次伸用手背碰了碰对方的额头,依旧很烫。
不知道具体烧到了多少度,能昏睡这么久,人真的不会把烧坏脑子吗?
鬼使神差地,章淮序的指尖轻轻拂过丛今越滚烫的脸颊,甚至好奇地捏了捏他没有什么肉的脸侧,指尖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他微微一怔,嗯…手感…也就那样吧…?
睡梦中的丛今越不满地发出一声呓语,皱着脸躲了躲,头埋得更深了。他此刻正做着梦,不在海里了,困在洞穴中困极了,枕着根木头睡觉,但似乎有蚊子在烦他。
副驾驶的跟拍导演时而通过后视镜观察后座的动静。看到这一幕,职业病又出来了。他动作自然地调整了固定在车内的镜头角度,对准了后座的两人,同时自己也悄悄举起了备用的手持小型摄像机。
反正现在去医院路上也是等,不如多积累点素材。
他悄悄地举起小型摄像机,镜头对准了后座。
章淮序在镜头转动的瞬间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抬眼:“能把镜头拿下来吗?”
跟拍被抓包,嘻嘻一笑,却毫无要收设备的意思:“嗨呀!理解一下嘛!我记录一下章老师您如此暖心的时刻,不能让丛老师白病一场啊。”
章淮序:“……”
他懒得争辩了,一只手放在丛今越的肩膀上,防止对方掉下去,另一只手则有些僵硬地垂放身侧。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略过的海景和绿化,阳光有些刺眼,这几天发生的事在脑海纷乱闪过。剪不断理还乱,到底怎么成了如今这种局面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所以这人到底怎么了?……
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丛今越的感官, 像一场缠-绕他的噩梦。他睁开眼,刺目的白, 金属点滴架。抬起手,就看到了手背上被胶带固定住的针头。
医院。
这个认知让他一阵反胃,他讨厌这里,憎恶这股味道。这会让他想起一些封存的记忆,还有终日的告别。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丛今越转动脖颈,视线聚焦到了坐在床尾不远处椅子上的女人。
孟兰正低头刷着手机,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她的妆容精致, 穿着裁剪利落的西装套裙, 一副随时就能掏出笔记本开会的样子。见到丛今越已经醒了, 她收回手机站了起来。
“咳咳咳…”丛今越忍不住咳嗽,他撑着坐起身, 扯着个破锣嗓, 也不跟她客气:“帮我拿杯水。”
孟兰扯了扯嘴角,也没多话,就带着一次性纸杯走到自动饮水机那儿弄了杯温水, 随即递到他跟前。
丛今越用另一只手接过, 润了几口后,等喉咙舒服了些,才问:“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下午一点多了。”孟兰回头拉过椅子坐下,翘起腿,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发个40度的烧就睡了一早上,节目组今天的工作量直接砍半了。”
“当初不是打包票说这惩罚轮不到自己头上吗?失算了?发烧倒也挑挑时候啊, 早一天发还能早一天回来呢?怎么了,岛上有你舍不得的东西,非得拖到结束?”
丛今越:“……”
说话能中听点吗?
他无语的闭上眼睛。烧还没退透,脑袋还晕着,战斗力不足。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走了进来。看到丛今越醒了,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她动作麻利地检查了一下输液管和留置针,确认没有回血之类的,又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来,再测一下-体温。”
丛今越有些不情愿的张开嘴。冰冷的体温计入口,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护士没注意到他的不适,一边记录体温,一边语气轻快地说:“背着你一起过来的那个帅哥问我你大概什么时候能醒,物理降温也帮着弄,还特地问了退烧后的注意事项,特别细心呢!”她眼神闪亮,“你们录的节目我看过一点片段,真没想到你们私下关系这么好。”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把“你们两个真的好般配!能不能让我按头磕一下!”喊出来。
但是这样会暴露她是乐章新晋CP粉的身份!
可是这两人线下好伟大的两张脸,好甜蜜的互动!
她的幸福突如其来!上班看养眼帅哥,还能在最前线吃粮!第一次觉得上这个b班如此地有盼头。
一旁的孟兰闻言眉毛狠狠一跳。是啊,全网就她最后一个知道这俩关系好啦。
体温计“嘀”了一声,护士取了下来。
从今越若有所思,面不改色地问护士:“请问他人呢?”
护士心里的小人在疯狂打滚,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沉着冷静:“不清楚诶,这有医生和护士,把你安顿好了,他就出去了,已经蛮久了。”
她心却在想:他问影帝去哪了!他果然关心!
“那个关心你的帅哥先回去准备录制了。”孟兰在一旁凉凉地插话,“怎么,几小时不见,这就开始想了?”
丛今越:“……?”
吃枪药了?
护士低着头,口罩下的嘴角疯狂上扬:“!!!!”
经纪人!这是经纪人吧!经纪人带头磕!
她很努力地憋住:“现在体温是37度6,降下来了,但是还是有点低烧。”她又叮嘱了一遍,语速缓慢:“退烧针起效快,但你身体还虚,这瓶营养液挂完会舒服点,一定要注意休息,别吹风,饮食要清淡…”
一旁的孟兰感觉这护士交代得特别细致,动作也慢条斯理,仿佛想多待一会儿似得。她果断起身,打断护士的话,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好的,谢谢您,这些我都记下了,您先去忙吧,剩下的我看着他。”
护士只能依依不舍地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门一关上,孟兰的笑容就消失了,她坐回椅子,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眼神锐利地盯着丛今越开始询问:“行了,现在我们聊聊正事。”
她本来在第一期第二期播出后就该杀过来的,但是事情太多分-身乏术,只是让贺飞传了点现拍的视频花絮和图片,现在三四期播出,她正好有空档过来瞅两眼,结果一来就赶上丛今越从荒岛回来喜提高烧。
“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网上对你的舆论走向?”
“我这段时间又没有手机看。”
孟兰打开手机,调出几个页面,“第三期的效果很好,给你拉了一-大-波路人好感。”
不过要是还没有效果她真的会要找贺飞中门对狙了。
“现在观众这么可怜你,这是好事。”
“但是你解释一下你和章淮序是什么回事吧?第四期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被乱剪的还是剧本?你知不知道你和章淮序的CP粉现在在超话里舞得快锣鼓喧天了!你让我怎么控场?”
“就很正常地在录制,哪有剧本?”
"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你就不能和章淮序保持点距离吗?你如果是想炒cp和叶轻澜不行吗?章淮序那边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他经纪人很好对付吗?现在还说是我们想蹭他们热度!"
丛今越只听进去半句,他也没想到观众这都能磕起来,不至于吧?那他和章淮序久别重逢,他偶尔捉弄一下对方不挺有意思的吗?
“那观众想磕我还能按着他们头不让他们磕?”
孟兰被气得深吸了一口气,她强行缓和情绪,又继续说:“那你俩被人拍到一起去吃面又是怎么回事?这总不是节目组安排的吧?”
这种事绝对是你他喵自己干出来了!至于章淮序为什么会去鬼知道啊!
“你和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在干嘛?做这些无厘头的事好歹商量一下吧!”
“你又说不喜欢炒CP,结果和他搞一块去?”
丛今越现在不怎么想思考:“他不挺好的吗?炒了就炒了呗,人家都没说什么。”
“双标得真有底气,之前不是你说的不喜欢炒CP?现在转口又变了?我看你不会是真看上人家了吧——”
话尾音戛然而止,两人齐看向门口,章淮序此时一只手攀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提着打包盒,门口大开,他一只脚已经踏进来。
床上、床边人都是一愣。
章淮序先前回了一趟别墅,发现其他嘉宾和节目组主力都外出录制了,别墅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觉得把人丢医院不太好吧,毕竟人生病可能也有第一晚就淋了一场雨的原因,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无所谓,总之他下午又折返了回来,还去粥铺打包了一份蔬菜粥。
他没想到孟兰会在,与之对视,但没先开口。
孟兰也是没想到和丛今越聊着呢,就被正主撞上了。她笑容有些讪冷,不知道对方把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听到了多少。她站起身,重新摆出职业假笑打招呼。
“章老师,您怎么来了?今天可太麻烦您照顾我们今越了。”
章淮序的目光快速扫过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丛今越,最后落回孟兰身上,声音清冷:“没事。”
说完,他作势要退回出,”你们聊吧,那我先出去。”
“不用了。”丛今越却有些着急,一掀被子,说:“我感觉好多了,直接回别墅吧。”
他瞥了一眼点滴瓶,觉得差不多得了。
反正他宁愿在别墅睡也不想躺在医院,这破地方的味道他再闻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尽管他现在肚子里可能只有胃酸。
孟兰皱了皱眉,还想叫他再躺一会儿,但丛今越这人极少会乱做决定,所以潜意识作用下她还是决定把劝导收了回去。
章淮序停在门口,将丛今越的举动尽收眼底,他能看出对方心情不太好,神色含有很明显的烦躁和厌恶。
其实他刚才听到了最后一句,所以显而易见,是什么东西膈应了丛今越。
章淮序挺拔地站着,面色冷凝,看不出情绪,也不说话。
护士很快进来,被丛今越要求出院的态度弄得有些为难,但孟兰似乎放任,站在一旁气压低沉,也不帮腔。
章淮序开口打破僵持:“让他出院吧,后续我会留意的。”
结果才给签了字,放行。
几人纷纷戴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地严严实实的。碍于章淮序就在旁边,节目组也有一两个人,孟兰也不好再跟丛今越讨要结果,就此作罢。
她留下一句:“我等会先走了,我不顺路,你老老实实别老作妖,发手机了记得回我消息。”
表面是叮嘱养病,实际是想让他安分录制别再出幺蛾子。
说完,她便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去找贺飞去了。
丛今越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女人要是看到后面播出的内容估计要把他唠死了。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还在安静等他的章淮序。站在医院走廊略显嘈杂的背景里,仿佛离他很远,仿佛永远有一种隔绝喧嚣的冷意。
“就咱俩,怎么回去?”丛今越走过去,靠得很近,声音还有些哑。
“我开车。”章淮序言简意赅。
“哦,行。”丛今越应了一声,套上外套。鼻子有些发痒,他吸了吸,又揉了揉。
章淮序垂眸,从口袋掏出一包准备的手帕纸递了出去,问道:“要不要先喝点粥再走?还热着,我可以等。” 他又拿起扛在椅子上的打包盒,也没有说这是自己特地绕路去买的。
丛今越看着袋子,实在没有胃口,便摇了摇头:“不了,直接走吧,我没胃口,这里太难闻了。”
“行吧。”章淮序动作一顿,扯了扯嘴角,又把打包盒放回去。
丛今越瞬间感觉对方的情绪一下子又冷了下来,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伸手把打包盒拎起来。
“我等会回去要喝。”
他凑着闻了闻,又补充道:“闻着还挺香的。”
“嗯。”章淮序只冷冷地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带着他去拿车。
……
车上,丛今越坐在副驾驶,手肘支着车窗边沿,掌心撑着下巴,有些疲倦的看着窗外的车人流。
他微微侧头,看向开车的章淮序。
章淮序穿着天蓝色短袖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小节精致的锁骨。他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下颚绷得有些紧,眼神专注开车。
所以这人到底怎么了?
丛今越有一瞬间情绪也低落起来,原因不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口:“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听到什么了?”
章淮序闻言,睫毛似乎颤了一下,但是又始终都像是在认真开车,良久才吐-出一句:“没听到什么。”
就没再说话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惯犯!
节目组对两人说辛苦了, 嘱咐他俩今天好好休息,当然, 后续的录制机会还是要找机会补回来的。
两人回到别墅。丛今越胃里依旧没什么感觉,但他还是刚将章淮序带的粥用微波炉重新热了一遍。
“叮”的一声,他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客厅,空荡荡的。
两人在荒岛的这两天,他们在赶海时,其他嘉宾在射箭馆,在玩双人DIY游戏;他们在吃原生态海鲜自助时,其他嘉宾在火锅店, 在西餐厅大快朵颐……
可以说是很有节目了。
粥热好了, 氤氲着热气, 丛今越端着碗做到餐桌旁。
蔬菜的清香传来,他的胃开始苏醒, 因为过久的饥饿, 还有了些痛感。他试了一口,舌尖尝到的滋味寡淡得厉害。
他目光再一次飘向楼梯。章淮序一回来就上楼了,人影都没见着。
别墅安静得过分, 他几乎要放下勺子时, 楼梯传来脚步声。
丛今越手一顿,抬眼望去,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
章淮序下楼了。似乎刚洗过脸,额前几缕碎发微湿,衬得眉眼清冷。他径直走到客厅,在中-央的沙发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液晶电视。身体微微前倾, 一只手肘支在膝盖头,手掌撑着下巴,脑袋歪着,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按着遥控器。
屏幕的频道开始切换,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很难抉择。
丛今越直接端着粥几步跨到沙发区域,目的明确,非要挤进章淮序旁边那个位置。
沙发随着他高大的身形坐下而明显凹陷,把章淮序带得滑过来些许,两人的肩膀和胳膊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他甚至霸道地将章淮序往旁边又挤开了一点空间。
骤然章淮序眉头蹙了起来,眼神带着询问和嫌弃。
他心想这人脑子真被烧坏了吧?
他声音不高,问道:“旁边这么多空位,你非挤我这干嘛?”
丛今越把粥往前面的桌子一搁:“我就喜欢这个位置。”他甚至还往里挪了挪,一屁-股做实。
章淮序:“……”
他懒得争执,站起身,准备自己换个位置。
身边一空,一股风带过,他伸手抓住了章淮序的手腕,温热的。
对方被他这么一抓,果然停下了脚步,垂着头,深潭似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丛今越有一瞬间失语,转而又粲然一笑,把对方拉着坐下。
他岔开话题:“哎呀,别折腾了,你就快点选个节目呗,我想边吃边看。”
章淮序扯了扯嘴角,也没有再起身,明明是自己要来看电视的,结果被人抢了主动权。他此刻有些心烦意乱,却还是顺着丛今越,冷抛出一句话:“你想看什么?”
丛今越一个“随便”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咽了回去。他装模作样地看着屏幕,正好画面闪过一部色调沉郁、带着年代感的文艺片海报。
他随手一指:“就这个吧。”
话音刚落,章淮序手指在遥控器上按了几下,画面定格,电影开始播放,客厅里流淌着点电影舒缓的配乐和对白。
片子的艺术性很高,丛今越就在这氛围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粥。
期间,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的人。章淮序还在专注地看着屏幕,眼神寸步不离,像是要把画面牢牢记住,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和他无关。
[白雪皑皑码头,拿着卷烟满目愁情的男人,他的思绪纷纷扬扬,无处不在,抬起的手表还在不停的走,但是他的爱人没再等待。]
女主角用有故事性的语调诉说:[人们告诉你,某人就是你的命中注定,但实际上你和他在一起时,没有感觉,总是很累,总有很多的不可抗力,那你到底是坚持还是不坚持?]
丛今越视线从屏幕移回章淮序的侧脸,饶有兴趣地开口:“就像这个片子里说的,那你到底是坚持还是不坚持?”
章淮序转过头,沉默了几秒后开口:“任何人都不能决定谁是我的命中注定,这个事情只在于我,我如果认为他是我的命中注定,我当然会坚持到底。”
丛今越“嗯哼”了一声,若有所思,又喝了一口粥。
章淮序视线没有移开,反而微微眯起来,眸底思绪难辨,他顺着话题反问道:“那你呢?”
观后感交流应该要礼尚往来吧。
丛今越吞咽了一下,漂亮的喉结滚动。他放下勺子,漫不经心道:“我啊?”
“和你很像,又不完全一样,我也不会让别人左右我的想法,但我不信什么命中注定,有感觉就在一起,没感觉就分开,我不喜欢浪费彼此的时间。”
章淮序的身体绷紧了一瞬。
他不由得想起几个小时前在医院看到的画面、听到的对话。丛今越最后露出的烦躁又厌恶的表情,似乎会刺痛他。
一股涩然和烦躁在胸腔里蔓延开来,他情绪又不太好了。
所以为了捉弄他,就可以浪费大把时间吗?
丛今越完全没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急转而下,他正在品鉴电影里新的桥段,嘴角弯了弯,又舀了一勺粥。
既然如此,不呆在同一片屋檐下不是更好吗?
“噔”的一声轻响,丛今越循声转头。
章淮序已经把遥控器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疏离感。
“你看吧,我回去了。”他没有再看丛今越一眼,甚至都懒得解释原因,便转身走向楼梯。
丛今越愣然地看着章淮序一步步走上楼梯,身影消失在拐角,连一句“怎么了”都没好问出口。
客厅瞬间只剩下电影冗长的对白和他自己,身边的位置仿佛一直都是空落落的,刚才的短暂共处只是一场幻觉。
他眨了眨眼,满心茫然。
他能感觉到章淮序情绪又冷了下来,但是他不明白他又说错了什么?不就……很正常的聊了几句电影相关的吗?
有些烦躁地搅了搅粥,胃口所剩无几,电影也索然无味。
*
晚上,外出录制的嘉宾们才陆续回到别墅,个个笑容满面。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众人听说丛今越今天刚出院,纷纷表示了虚假的关心。
丛今越的视线落到宋宇飞手里的打包盒,问:“这是什么?”
宋宇飞晃了晃袋子,笑容和煦地说:“哦!这个!路过买了点无骨鸡爪吃!酸辣的!”
丛今越一听“辣”字,瞬间回光返照,下意识伸手去接:“可能不好吃,我替你尝一下。”
宋宇飞眼疾手快一把把打包盒藏在身后,脸上笑容不变,说道:“那可不行,丛老师你刚退烧,怎么能吃这么重口的!等彻底好了再说吧!”
祁宴会意,把另一个打包盒递上来:“这个才是你的,丛老师。”
丛今越一看logo,又是粥……不中咧。
再晚一些,叶轻澜招呼其他人:“来来来,时间还早,《朱灵》决战到天亮!”
季时年默默坐了过来,叶轻澜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像是才想起来,随口问沙发上的丛今越:“欸,章老师人呢?叫他一起下来玩啊。”
丛今越正为吃不到那口而郁闷,闻言耸了耸肩,语气有些冲:“我怎么知道,楼上吧。”
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叶轻澜挑眉道:“我看是你又惹章老师生气了吧?”
丛今越瞬间哑然,因为他确实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比窦娥冤吧。良久,他狐疑地问:“我有经常这样吗?”
叶轻澜伸出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晃动了下,表示:自己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众人纷纷点头。
丛今越扯了扯嘴角,行吧,那他认了。
叶轻澜几人已经麻利地摆好了牌,见丛今越杵在那里碍事,便指使他:“行了,我们这儿三缺一,你正好拿着这个理由去找人家,态度好点,诚恳一点!”
有人补充:“别板着个脸,跟去讨债似的。”
季时年一听三缺一,在叶轻澜面前晃悠刷存在感,叶轻澜忍无可忍,朝他摆手:“去去去,不跟你打,这点无骨鸡爪和披萨,还不够你赢的。”
季时年:“那我没有份吃吗?”
叶轻澜妥协:“你不玩的话倒是可以有份。”
……
没份吃的丛今越上了楼,踌躇了一下,才按响门铃。
门很快开了,章淮序看到是他,眼神一冷,跟真见了讨债的似的下意识想关门。
“打牌吗?他们叫你去。”丛今越熟练地用手抵住了门板,抢先开口,直接把叶轻澜推出来了。
章淮序拒人千里:“不想打。”
叫我去,为什么是你来?
“为什么不想打?”丛今越耐着性子问,眼睛直直盯着对方:“你平时不是挺喜欢玩的吗?”
“你感觉错了。”章淮序手用力,但门只被推出去一寸便纹丝不动了。
丛今越心里“啧”了一声,很明显章淮序就是在跟他闹情绪。他扪心自问,自己好坏脾气全数都是在章淮序这儿破了例,偏偏对方就是不懂见好就收。
他一个病号没落得半点好,还要追着别人哄,这是闹哪样!
一股火窜上心头,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给拉了出来,手下却没注意力道。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他的声音压着,但烦躁溢了出来。
“你别动我!放手!很痛!”章淮序吃痛挣扎。
“你不说清楚我不放。”丛今越手劲丝毫不松,言语施加逼迫。
“我叫你放手!”章淮序低喝一声,用力抽手。作用力让两个人都踉跄了一下。丛今越第一时间想上前扶住对方,却也在第一时间愣住了——
章淮序的眼眶瞬间又红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漫过眼底,又被主人狼狈地压了下去。他用手握着被掐红的手腕,垂着头,表情混杂着疼痛还有……湿软的委屈。
啊啊!这个惯犯!又装可怜!
丛今越咬牙切齿,一边恨自己吃八千八百八十八堑长不了一智,一边心跳不争气地剧烈起来。
章淮序色厉内荏地瞪着丛今越,鼻尖酸涩得厉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手腕生疼,但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在丛今越面前暴露出的脆弱和失控。
他用力抿着唇,呼吸有些急促,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到底要怎么样,还要捉弄他到什么时候!?
半晌,他的声音不自觉颤-抖,从黏连的唇缝挤出:“没人惹我,什么事也没有,既然你要我下去打牌,那我去就是了。”
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今天心情并不好,一不小心没控制住,朝丛今越发了点脾气了而已,就要被这样对待吗?
丛今越心狠狠一跳。敢情他又成了一个十恶不赦、欺负弱小的混-蛋啦?
他初衷只是想逼问出一个原因,是听到了什么话不舒服,还是不满意他刚刚对电影的评价?那他都可以改口的,哪怕他认为自己没错。
凡事总是需要沟通的吧?他根本没打算…逼到这份上啊,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现在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我……”丛今越喉咙发紧,艰难吐-出一个字,章淮序已决然下楼,徒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慌神。
没说出口的,是道歉,是解释,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己都搞不懂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小章……
好在节目组给了丛今越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晚上, 节目组找上门,确认了丛今越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宣布了明天的活动规则。
每一个嘉宾都拿到了一台备用手机,联系人只有匿名的其他嘉宾号码,无法确认身份。
今晚的任务很简单:通过短信选定明天的约会对象。可以给任何人发,不限次数,甚至闲聊都没关系,但是不允许直接提及自己或者对方的名字。
洗漱完,丛今越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犯难。他盯着一串下来的匿名号码, 琢磨了一会儿, 手一滑回到了主界面, 恰好瞥见某红薯的图标。
他眉梢微挑,点了进去, 开始不务正业。
十分钟后, 丛今越复制粘贴,给通讯录里的每一个匿名账号都发去了一模一样的短信:
【今年是得阿尔兹海默症的第十年,我感到许多东西正在离我而去, 我先是忘记了那些精丽的词组, 然后又忘记了那些复杂的句式,接着忘记了那些重要的语法,最后我用一些破碎的词汇来表达自己了。记忆也在离我而去,我现在唯一记得的是你,我的朋友,我今天惹你生气了,但是你还欠我一个亿,什么时候还?】
短信发出, 效果立竿见影。
手机“嗡嗡”地响了几声。丛今越翻看每个嘉宾给自己的回复。掉马是很快的,毕竟没人像他这么抽象,会特地去某红薯搜刮写抽象文案编辑了群发出去。
得到的回复清一色:你是c劳师吧/你是今天那个病患吧/你是今天的无骨鸡爪吧/我不是z劳师,你认错人了
只有一个号码寂静无声。
丛今越盯着那个毫无反应的号码,又从某红薯非常有心意地挑了些东西发过去。
*
另一边,章淮序房间内。
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停震动,屏幕的推送不停地弹出来,“嗡嗡”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恼人,搅得本就心绪不佳的章淮序更加烦了。
他一把抓住手机想调静音。屏幕亮起的瞬间,界面还停在这个疯狂活跃的号码的短信界面,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
【bb ,挽上好!good everything!冒味打扰了,明天和小生一起去狂狂街吗?我们一起去喝ten,狂累了我们就稍息一下,前段时间是希望你不要在心有芥末了,捏你,幺幺哒。】
【你又不回我,每次我发这么一-大段文字,你看都不看,甚至就发一个表情包,随便敷衍几句。我知道,在你心中,我的地位像一颗沙子。你只在乎你自己,你有想过我吗?每次一想起你我在被窝里哭,生怕被你发现,每次一想起你我就整整流泪五个小时,认真的回我一句很难吗?】
【啊呜猫meme.gif】
章淮序:“……”
我-草,垃圾短信,拉黑了。
这种弱智一眼就知道是谁了,短信里的那些颠三倒四的脑抽文案还多半夹着点道歉的意思。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自己亲自编辑的,有诚意吗?
这么一想,似乎更气了。他手指用力,毫不犹豫开了静音,把手机熄屏后翻转,扣回了床头柜上。
眼不见心不烦。
*
第二天。
约会组合尘埃落定,落单的只有丛今越和章淮序了。所以饶是章淮序满心不情愿,也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工作人员在交代事项,丛今越站着使劲往章淮序那边瞟。对方站姿挺拔,又不太自然地侧着身和脸,刻意避开了他的方向。
贺导才不管这些,直接宣布了今天约会的主线任务。此外,两个都需要抽取一个隐藏任务卡,以及完成一个双人持续互动任务。
今日约会主线任务:密室逃脱。
双人持续互动任务:从出发到结束,两人基本行动必须要保持十指相扣。
丛今越&章淮序:“……”
丛今越主动走近章淮序,肩膀蹭到了章淮序。章淮序神态不自然,像是被烫到,迅速往旁边挪开了一小步。
丛今越:“……”
啧,躲什么?又不是豺狼虎豹,又不会吃了你,反正迟早要做……
抽隐藏任务环节,章淮序率先从隐藏任务箱里抽走了一张卡。
丛今越这才慢悠悠地把手伸-进去。生怕等会碰到闹别扭的某人又不高兴。他随便摸走了张卡,看了一眼内容,眼神微动,让工作人员拍完特写记录后,就让人收了起来。
他再看向章淮序,只见对方盯着手里的卡片,一张尖窄的俊脸表情如此精彩,雷雨交加。
丛今越心尖蓦地像被羽毛掻了一下,好奇地要死。
贺导转头去安排其他组,只剩下一个PD和一台摄像机对着丛今越和章淮序两人。三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
跟拍挠头。
嗯…这……什么时候开始?
丛今越不说话,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等着章淮序做好心理建设。
章淮序内心在天人交战,最终心理建设以一个毁灭性收尾,他还是决心要找贺导换一个互动任务,顺便…换个隐藏任务。
丛今越嗤笑一声,不再给人犹豫的机会。
他上前一步,一把捞起章淮序垂在身侧的手。
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他强势地把自己的五指挤进对方指缝,在两人胸口的位置,十指紧紧相扣。他甚至故意用力,挤压对方的骨节,成功让章淮序的脸色从黑沉转为羞恼。
两只手扣牢后,丛今越还特地晃了晃,好看的眉眼笑弯了,语气也明媚:“需要给你时间习惯一下吗,章老师?”
章淮序一张帅脸染上绯-红,狠狠剜了他一眼,紧抿着唇缝良久才招架不住地挤出一句话:“…别废话了,快走!”
他咬得牙酸,希望这一天尽快结束。
……
两人就这样十指相扣地出发了。尽管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两个身高腿长、气质卓然的帅哥如此亲密地走在路上,回头率依然爆表。路人看不到他们的脸,也能脑补出一部顶A帅哥内部消化,看起来感情好的要死的oc。
所以请问这个漫画是叫oc吗?
这两人,一个走在前头,步履轻快,主动张罗着交际,仿佛牵着自家闹别扭的小朋友在逛街;另一个安安静静地被牵在后头,耳根烫红,看起来像极了是在害羞。
章淮序一路在周围人的目光中如芒在背,觉得怪到了极点。
两大男人掌心相贴,有种随时要沁出汗的感觉。他时而抬头看向丛今越的后脑勺——那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牵着他的手一路走得理所当然,只一味往前,甚至很少回头确认。
章淮序能看到对方后颈处几缕翘起的发丝,随着步伐轻微摇晃,透着一股愉悦。
……真是够了
两人抵达节目组安排的密室逃脱地点。主题是中式恐怖古宅。从入口往里一瞥,光线昏暗,只有摇曳的烛火和惨绿色的安全灯提供照明。
腐朽的木料味和香灰味萦绕鼻尖,和刻意营造的阴冷湿气混在一起。丛今越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
诡异的背景音乐在狭隘的空间里低低巡回,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幽泣或者孩童的嬉笑,听得人头皮发麻。
第一个房间是灵堂。高悬的白幡,淌着白乳泪的歪斜蜡烛,中-央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两人需要在这个房间内找到一把钥匙。
丛今越刚进去就乐不起来了, “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抓着章淮序的手猛地收紧,身体也贴了过去,声音和平常相比竟然有些颤:“…好晦气,这棺材应该不会自己掀开吧…?”
章淮序被他挤得一个趔趄,他感受着手臂传来的热度,身体瞬间僵硬,低声道:“…松开,勒死了,赶紧找线索。”虽然语气不好,但是也没强行甩开对方抱着自己胳膊的手。
丛今越又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稍微松了点力道,但依然紧紧挨着他,跟着他挪到了一张布满灰尘的供桌边。
章淮序弯腰检查桌底。丛今越被他拉动,也跟着弯下腰探头探脑,光线很暗,两人脑袋凑得很近,身影在黑暗中像是融为一体。
丛今越看向深处,畏缩了一下,幽幽-道:“下面好黑……应该不会有东西突然抓脚吧?”
章淮序额角跳了跳,忍住了吐槽的欲-望,直接上手摸索。就在他指尖摸到一股金属的凉意时,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纸人突然“咔哒”一声转了过来,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个!
“啊!”丛今越弹起身,整个人要挂到章淮序身上,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脸埋在他肩后,声音闷闷带着颤:“…什么东西啊!好晦气啊!”
章淮序被他撞得差点摔倒,心脏也被那个突然转动的纸人吓了一跳。他镇定下来,掰开丛今越箍着他的手臂,咬牙道:“…只是个机关,起来!”他把钥匙塞进丛今越手里,没好气地说:“拿着!去开门!”
黑暗中,丛今越注视章淮序的双眼显得水光潋滟,似乎是在控诉其人不懂怜香惜玉。
章淮序的眉毛跳了跳,被他无语到了。
……
第二个房间是闺房。需要双人配合完成仪式——一人按npc教的节奏敲鼓,一人去摇铃。鼓放在房间中-央,铃铛则挂在房间另一头垂下的红绸帐上。
这意味着两人必须分开。
章淮序负责敲鼓,还要说服丛今越去摇铃。丛今越一步三回头,楚楚可怜又磨磨蹭蹭走向铃铛。
章淮序面无表情走到鼓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结束。
仪式开始。章淮序按照提示敲鼓,就在他敲到某个特定节奏点时,闺房角落的梳妆台猛地亮起了血红的光!镜中一个穿着红嫁衣、盖着红布盖头的纤细女人缓缓浮现。
丛今越身躯一震,惊呼一声:“我靠!”,手上的铃铛也吓得乱摇一气!
章淮序心头一紧,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丛今越惊恐地后退一步,后背“咚”地撞在了墙上,吃痛地闷哼了一声,但是他顾不上,只是瞳孔瞪大看着镜子方向,嘴巴微张,一副被吓懵了的样子。
章淮序:“……”他无情地转头,专注于敲鼓。
最后一次鼓声响起,镜中红光熄灭。丛今越又蹿回他身边,再次牢牢抓住他的胳膊,心有余悸又矫情地拍着胸口,扭捏道:“搞什么,吓死了……”
章淮序都懒得再掰开他了,麻木了,爱抓就抓吧。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巨型树懒熊缠上的树干。
……
最后一个房间是阴冷的地牢。两人需要解开一个密码锁,释放冤者的灵魂。
空间十分逼仄,铁栏、刑具的模型散落一点。灯光诡谲,忽明忽灭,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披头散发、穿着脏破囚服的npc被锁在角落的铁栅栏后,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和低吼,看起来冤情不小。
丛今越害怕地很投入。他几乎整个人都缩在章淮序身后,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上臂,下巴都快搁到章淮序肩膀上了。每当npc有动静,他就小小地哆嗦,把身前的人抓得更紧,嘴里弱弱地嘀咕:“…下次我不来玩了,小章你要保护好我…”气息喷在章淮序耳畔,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章淮序一边强忍着耳朵的不适,一边集中精神解密。手臂被抓得生疼,背后贴着的温热的躯体存在感太强了。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美人明显是来给他上难度的,但是小章不是英雄,也解开了密码。
“咔哒”一声,锁开了。栅栏门缓缓升起,诡异的背景音乐平息,换成了通关特有的舒缓音效。
紧绷的丛今越松弛了下来,但他抱着章淮序的手还没松开,脑袋依然靠在他肩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劫后余生道:“终于结束了…说真的…我下次绝对不玩这个了,我的形象都……”
章淮序却在这时,异常平静地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覆上丛今越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丛今越一愣,只见对方正缓慢地把自己一根根手指松开,把手掰了下来。
章淮序转过身,正对着他,眼神平静又带着冷,说:“行了,别装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