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他已经去世了。”火速赶来的目暮警官面色凝重,他环顾这间弥漫着不安气氛的休息室,冷静清晰地吩咐鉴识人员,“封锁现场仔细勘查,先判断死者的死因吧,动作要快。”


    安室透早已在警方抵达前就开始了初步观察。他蹲在须藤俊介的尸体旁,认真观察着:“尸体的状态很典型。你们看,他的嘴唇和指甲并没有呈现出中毒常见的青紫色,反而是反常地呈现出一种近乎健康的粉色,脸上的气色也很红润……”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凑近死者微微张开的嘴部闻了闻,一股极其微弱但特征鲜明的气味钻入鼻腔。


    安室透直起身,眼神更加笃定,:“错不了,死者口中散发出淡淡的苦杏仁味,是死于氰/化/钾中毒。剂量很大,几乎是瞬间致命。我想,调查的重点应该立刻锁定在他最后吃过的东西上……”


    “安室?”目暮警官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先是一惊,随即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叹,“你怎么在这儿?没想到你现在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这么强了,简直一点儿也不逊色于毛利老弟嘛!”


    安室透谦逊地摆摆手,姿态放得很低:“您过奖了,目暮警官。在毛利老师身边耳濡目染学到一些皮毛罢了,我还差得远呢。”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成就会超过毛利老弟的。”目暮警官点点头,神情迅速回归严肃,目光扫过在场几位面色各异的当事人:“既然你在场,那就麻烦说说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室透条理清晰地叙述:“我、樱井小姐与小梓小姐受邀与《lovetrip》的制片人夏目小春先生见面。在这间休息室里,我们遇见了须藤俊介先生与四井佑美子小姐。气氛一开始就有些紧张。在案发前不久,须藤先生吃了茶几上那盘点心里的几块饼干,之后又喝了一杯水。”他的目光投向茶几上的纸杯,以及旁边散落的点心碎屑,“我想,凶手就是将致命的氰/化/钾掺在其中某样东西中的。”


    须藤俊介接触过的食物都完好无损的放在原处,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碰过它们。


    “我明白了。”目暮警官立刻转向鉴识人员,声音斩钉截铁,“鉴识课,麻烦立刻对须藤俊介使用过的纸杯内壁、杯口进行彻底检测!还有茶几上所有的点心,以及饮水机中的水,一处都不能遗漏!动作要快!”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休息室,只有鉴识人员忙碌的轻微声响和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四井佑美子依旧端坐在沙发上,姿势甚至没有太大改变,只是眼神更加空洞;夏木小春脸色苍白,不安地来回踱步;榎本梓紧张地绞着手指,樱井有以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一切,尤其是那个在混乱中心依然显得游刃有余的身影。


    ·


    严格来说,这是樱井有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纯粹地置身事外地观察安室透。


    她已经搬到木马公寓一周了。一周前,安室透对于她而言,是一个由数据堆砌起来的形象和精心策划的剧本的男主角。从仁王雅治提供的厚厚资料中,在真正见到安室透之前,她早已通过文字、照片和分析报告,在心中拼凑起了“安室透”的轮廓。


    她知道这个人聪明狡黠,擅长情报收集;知道他在毛利小五郎身边,扮演着谦逊好学的徒弟,伺机而动;知道他那层温和无害的咖啡厅店员身份下,是来自黑衣组织的波本;更知道波本的背后是不知哪一方的势力。


    也许他们立场不同,也许他根本不代表正义。


    樱井有以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专业特工。她只是一个被命运粗暴地推到了悬崖边,不得不与危险周旋的普通人。为了仁王雅治,为了那渺茫的希望,她只能不断地催眠自己。


    ——这不过是一场大型的、沉浸式的真人秀,而她的终极目标,就是攻略安室透。不能让观众们发现任何一丝表演的痕迹,要入戏,不能出戏。


    安室透是樱井有以的专属攻略对象,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目标。


    她不需要对他付出真实的感情,也不可以对他付出真实的感情。


    这段时间以来,每一次刻意的偶遇,每一次精心设计的对话,每一次展露的心动眼神,都不过是为了进一步了解他——了解他的习惯、他的弱点、他的行为模式,从而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她需要扮演的,是一个已经无可自拔地、热烈地爱上了安室透的女人。


    即使,她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男人。


    然而此刻,当被卷入这突如其来的案件后,樱井有以反而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抽离感。现在,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步步为营、计算着如何靠近、如何吸引、如何扮演的攻略者。


    不需要思考下一步该说什么话才能让他侧目,不需要思考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能显得情根深种,不需要思考该制造怎样的巧合才能拉近距离。


    她仅仅是樱井有以,一个纯粹的旁观者,用自己的眼睛,不带预设地去观察那个真实的、正在处理凶案现场的安室透。


    就是这种彻底的抽离,反而让安室透的形象在她眼中前所未有地鲜明、清晰起来。


    他专注时微蹙的眉头、分析案件时的沉着冷静、与人交谈时眼底瞬间闪过的锐利锋芒与脸上维持的温和表象形成的微妙反差……每一个细节,都如此鲜明鲜活。


    数据是死的,而眼前的安室透带着呼吸、带着温度、带着一种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樱井有以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内心有一股无法压抑的、蠢蠢欲动的冲动。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一名鉴识人员匆匆赶来:“报告警官,经过检测,茶几上的点心和饼干、饮水机中的水样均未检出氰/化/钾成分。但是,在须藤俊介先生使用过的那个纸杯内壁,靠近杯口和杯底的位置,都检测出了氰/化/钾的残留!”


    目暮警官眉头紧锁:“只有纸杯?也就是说,凶手是直接把□□涂到了纸杯内壁上?”他扫视一圈,问,“那么,这个纸杯是谁准备的?接触过它的人都有谁?”


    话音未落,夏木小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颤巍巍地举起手:“是我准备的,水也是我递给须藤先生的,但是,我用的就是休息室里柜子上放着的普通一次性纸杯,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了水!完全是随机拿的、随机分的啊,我怎么可能知道哪个杯子会到须藤先生手里?更何况我跟他只是工作上的接触,连熟人都算不上,我也没有什么必须杀了他的理由啊!”


    “动机?”一个冰冷、带着讽刺意味的声音响起。四井佑美子微微侧过头,眼皮一掀看向目暮警官,“如果非要谈动机,那最有可能、最有理由杀他的人,不就只有我吗?毕竟,他是我刚刚分手的前男友,而且似乎对我纠缠不休。但我根本没想过杀了他。好聚好散,不过是一段失败的感情,有什么值得赔上性命和自由的?倒是须藤……”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厌烦,“他太执着,也太看不开。”


    “四井小姐,”目暮警官转向她询问,“案发前,你有接触过那些纸杯吗?尤其是须藤先生用的那个?”


    四井佑美子轻轻摇头,坦然迎上目暮警官的审视,没有丝毫闪躲:“没有。夏目先生倒水的时候,我甚至没有起身。不过最开始,这间休息室里确实只有我和须藤两个人。所以,没人能为我证明,在那段时间里我绝对没有接触过纸杯。”


    她的话语平静,却将自己置于了最大的嫌疑之中。


    案件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变得扑朔迷离。


    从实际情况来看,亲手将纸杯递到须藤俊介手中的夏目小春也有一定的嫌疑。


    但从作案动机来看,在场的众人里还是四井佑美子嫌疑最大,也同样拥有一段可以投/毒的时间。但纸杯明明是夏目小春随机分配的,她又是怎么控制能让那杯水恰好分配给须藤俊介的呢?


    榎本梓看着坦然认下嫌疑却毫不在意的四井佑美子,忍不住小声对身边的樱井有以说:“四井小姐她真的会是凶手吗?但是她是不是过分淡定了呢?我觉得她真的不像是凶手啊……”


    樱井有以轻轻拍了拍榎本梓的肩膀,目光却依旧落在不远处正在仔细观察茶几和饮水机的安室透身上。她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小梓小姐,别担心。有目暮警官他们在,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在在那个正在一丝不苟勘察现场的身影上,声音更轻了,轻得只有近在咫尺的榎本梓才能勉强捕捉到那最后的几个字:


    “更何况……”她的视线焦点,是安室透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专注的侧脸轮廓,“他可是在现场啊。”


    樱井有以信任安室透。基于手中的数据,基于这一周以来的攻略,基于此时此刻的观察。


    明明这份信任会变成一枚毒药,但却是她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也让她自己感到一丝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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