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谢刃耳朵嗡鸣, 说出来的话全然不受控制,一口气说道:“本来……本来我想找个正式的场合,好好策划这场表白, 我今天……是想请你不要继续相亲, 你要是, 要是介意我的身份,可不可以等我毕业之后再考虑?我……”


    他的表述越来越混乱,到最后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心里懊恼得要命, 觉得已经弄砸了这场约会, 逐渐开始喘粗气。


    他不由自主地说:“我知道你有很多追求者,很多很多……我原本是有信心的,我年轻,家世清白,财力也还算说得过去,可是慢慢我才知道, 你不缺这些, 那些被你拒绝的alpha, 哪个都有这种配置,我的工作……还很危险, 经常出生入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大概就是和你匹配的信息素。”


    谢刃越说声音越低,红着眼睛道:“我从十八岁就开始关注你, 从刚开始的仰慕,变成现在的爱慕,我不是文科生,没有很好的文采, 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止是基因选择,更是我个人的选择。”


    郁识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起,就满脸怔忪的神情,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像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没有了刚才游刃有余的模样。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表白。


    不是表白他的科研成果,而是表白他本人。


    谢刃不安地打量他:“我说这些,不是逼迫你现在给出答复,你可以慢慢考虑,只要你不去见别的alpha。”


    说完他怕显得过于强势,又加了句“可以吗”。


    郁识不是没被表白过,相反,从小到大觊觎他外貌的不在少数,但听见这么一大段剖白还是第一次。


    尤其对方还是他最不可一世的学生,现在却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自卑又紧张地捧着那颗炙热的心展示给他看。


    他的确拒绝过很多人,冰冷的话到嘴边从来毫不犹豫。


    这一次,却说不出伤人的话来。


    即使身份差距悬殊,即使有诸多背景不合,他都无法往一团烈火上浇一盆冷水,这太残忍了。


    他脑袋乱糟糟的,连怎么结束饭局、坐上车都不知道。


    两人在回程的路上,几乎一言不发,车厢内充斥着浓浓的尴尬,谢刃看眼睛四处乱瞟,时不时从镜子看一眼郁识,一颗心七上八下。


    郁识看似比他镇定,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实则内心比他还翻江倒海。


    他翻来覆去地想,谢刃竟然喜欢他。


    不是尊师重道,是alpha喜欢omega那样喜欢他。


    这个事实让他久久不能相信。


    “你热吗,要不要开空调?”谢刃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时值深秋,正是忽冷忽热的季节,车窗密封,空气粘稠且暧昧。


    热是肯定热,两人都快要冒烟了。


    郁识没有看他,低声说:“开吧。”


    他伸手去按空调,没想到谢刃也同时伸手,两人手指撞到一起,不约而同地僵住。


    郁识飞快地缩回手,谢刃状若无事地打开空调,咳嗽两声专注开车,刚才接触的皮肤变得滚烫,脸和脖子红成一片。


    该死,他好像随时要易感期发作了。


    只要和郁识待在同一空间,全身每个细胞都变得无比躁动。


    他后知后觉地对刚才的告白感到羞/耻,但并不后悔。


    短暂的路程仿佛拉长,谢刃握紧方向盘,没话找话地说,“咳,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国大复工?”


    “下周一,研一开设了通用武/器课,我过去试讲。”郁识稳住声音,“可能还要办一次讲座。”


    “那到时候我也去看。”谢刃表现积极。


    他马上就要毕业,已经不用靠讲座蹭学分了,去看的原因不言而喻。


    郁识想提醒他,别带那束玫瑰花了,又怕说出来伤他的心,只得硬生生咽下去。


    算了,丢脸就丢脸吧。


    不一会儿,车开到郁家门口。


    郁识抱起那捧花,正要说再见,谢刃从后面拿出一个礼盒,犹豫说道:“我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他当着郁识的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限量腕表,和他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表带颜色不同,看起来更像情侣款。


    之所以在约会结束才送,是怕被提前拒绝而尴尬。


    “这个颜色很衬你的皮肤。”谢刃找借口,“你经常穿衬衫,戴这个方便搭衣服。”


    说完,眼巴巴地望着郁识,就差把两只前爪举起来了。


    郁识想到之前在宿舍,喂过的一只流浪狗,只是顺手喂了几次狗粮,过了一阵子,它开始每天给他带“礼物”。


    要么是吱吱乱叫的蝉,要么是半死不活的耗子,甚至还有从食堂偷的五花肉。


    郁识每天看见它出现在窗边,就有一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但人又不能伤了小狗的心,不能破坏它的好意,所以每次都假装收下然后偷偷扔掉。


    他本来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架不住谢刃目光如炬,仿佛只要拒绝就会要了他的命,只得叹了口气接过盒子。


    “谢谢,有心了。”


    当他准备拿走的时候,谢刃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掌心火热地贴着皮肤,带着诚恳又急切的味道。


    他得寸进尺地说:“我能,问你要个信息素交换吗?”


    信息素交换,是指未确定关系时,彼此好感的人之间交换信息素,在对方皮肤、头发、衣物上留下自己的味道,时效短暂只能维持一天,相当于削弱版的临时标记。


    如果omega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喜欢,要求信息素交换是极度冒犯的行为。


    郁识看了他一眼,略微犹豫,随后点了下头。


    谢刃露出惊喜的笑,顺势握住他的指尖,微量的信息素在手指中间萦绕,薄荷酒的气息逐渐入/侵,丝丝缕缕地将他包裹住。


    那气息不似主人表面看上去无害,实际带着霸道侵/略的意味。


    郁识感到心跳不稳,抽回手道:“快十点了,我要回去了。”


    “好,到家给我发消息。”谢刃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焦躁的情绪得到安抚。


    郁识走了几步,回头说:“开车小心点,别分神。”


    谢刃的眼睛弯了起来:“知道!”


    他直勾勾地盯着郁识下车、关门,视线像是黏在他身上,直到他消失在大门口,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


    闻了一下指尖,兰绮的香味沁人心脾,他忍不住在衣服上嗅来嗅去,眼里满是兴奋的神色。


    刘茵站在二楼窗口,“他怎么还不走?”


    “难不成想上来,和我们打声招呼?”郁松伟琢磨。


    “大晚上打什么招呼,挡在路上也不怕扰民。”


    郁识在楼梯口道:“爸妈,你们在干嘛?”


    两人急忙从窗边弹开,佯装刚发现他回来。


    刘茵笑呵呵道:“回来的真早,今天没加班呀?我让阿姨炖了甜汤,洗完澡喝一点。”


    “不喝了,我晚饭吃得很饱。”郁识无奈,“和谢刃一起吃的,你们不是看见他送我回来了吗。”


    他手上还抱着大捧玫瑰,两人问都没问一句,演的太假了。


    刘茵干咳了两声:“哈,我们是看见了,这不不想打扰你们嘛,那个,你现在在和谢刃约会?你知道他和谢乘风的关系吧?”


    郁松伟捣了捣她,给她使眼色。


    “知道,他父亲不太喜欢我。”郁识若无其事。


    刘茵连忙道:“倒不至于不喜欢你,就是他这人脾气古怪,你爸有时候也受不了他。”


    “行了行了,”郁松伟说,“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他对郁识:“你周六有没有空,老谢邀请我们去海钓,有空的话一起去。”


    “没空,我要去见个人,相亲app那个。”郁识抱着花回到自己房间。


    两人面面相觑,刘茵惊道:“相亲app……那不就是谢刃吗,他们已经互相知道了?”


    郁松伟也是一头雾水,“我好久没登录了,什么情况。”


    刘茵连连摇头:“真是天意弄人,以前想让他俩好的时候,互相理都不理对方,现在我看见谢乘风就觉得烦,他俩倒是好上了。”


    郁识回到房间就开始发呆,直到忽然记起要给谢刃发消息,打开通讯器一看已经十一点半了,忙问他有没有到家。


    那边立刻回复:[到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呢/可怜/]


    [郁识:怎么可能。]


    [谢刃:为什么不可能,之前跟你表白失败的那些人,你再也没有搭理过他们,为什么我不可能?]


    对面咄咄逼问,像是急切地想要确认什么。


    郁识已经洗过澡,发丝和手指还残留着薄荷酒的味道,柔和又霸道地将他整个人包裹,他打字安抚alpha:[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不理你。]


    因为这句话,谢刃整晚都没睡着。


    枕头面料上有熏香,他嫌遮盖了信息素的味道,扔下床后把衣服叠起来,枕在脑袋下面。


    他抱着衣服想,郁识其实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即使没有答应都会照顾他的情绪,哀求两下他就变得为难,这种人很容易被道德绑架,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对别人这样。


    这份心软只能属于他。


    兰绮香本应该是安慰,却激起了他内心的躁动。


    因为得不到的骚动,近在眼前却不可触碰的骚动。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满是那张脸,将手伸进被子里,汗水顺着脸颊沁湿了枕头。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不理你。”


    “不过今天试了一下,决定以后喜欢这种玫瑰花了。”


    郁识的声音一遍遍字啊耳边回放,激起更多难以忍受的欲/望。


    过了很长时间,他难耐地睁开眼睛,望着虚无的天花板,喉结上下滚动,沙哑地喊了声:“小识……”


    压抑的东西随着那声响动,找到突破口释放了出来。


    谢刃长吁一口气,脸上涌起罪恶又愧疚的神色。


    ——又一次喊着他的名字,做这种事。


    要是被郁识知道,估计会抬手一巴掌,把他扇得找不着北。


    ——郁识打人挺疼的,毫不留力,能把脸扇肿,看他以前揍赵熠就知道了。


    ——不过他掌心很软,如果对方的脸肿了,他的手可能也很疼。


    贤者时间就这么爱胡思乱想,谢刃忽然来了精神,又有点希望郁识知道这件事了。


    好想看他知道后的反应,会不会羞愤得满脸通红,抿着嘴唇叫他滚。


    谢刃就这么自我拉扯,一会儿觉得罪孽深重,一会儿涌出各种下/流的想法,一会儿又开始浮想联翩,幻想他和郁识在一起后的光景。


    他要每天早起给郁识一个吻,去花园里为他采最新鲜的玫瑰,做很多好吃的把他养胖一点,带他去周游蓝星和其他星系,晚上开不同的车接他下班,让他在同事面前倍有面子,把最好的事物全都送给他。


    郁识的腺体受损,应该不能有孩子,本来男性O的受孕几率也较小,如果他喜欢小孩,就陪他去领养几个,如果他不喜欢,那太好了,一辈子都是二人世界。


    哦对了,他应该不想和他爸妈分开住,那就搬到他家里去照顾他父母,时不时回疗养院看看爷爷,谢乘风就算了,看起来郁识并不喜欢他。


    等等,万一郁识拒绝他怎么办?


    ……


    他想啊想,直到听见林子里的鹧鸪叫了,才意识到熬穿了。


    天亮,梦醒。


    谢刃悲哀地叹了口气,觉得还没幻想够。


    他以为这种状况会慢慢好转,谁知愈演愈烈,越是接触郁识,就越是无法自拔。


    接下来的几天,郁识要么泡在实验室加班,要么帮学生改论文到八/九点,谢刃则比较清闲,除了出任务之外,基本都是朝九晚五打卡,于是就每天去给他送宵夜。


    他变着法展现自己的厨艺,每天不同花样,堪比五星级大厨,另外还花一天时间,特地学了几款甜品,保证郁识每天都有小蛋糕吃。


    两天之后,他和门卫老陈混熟了,老陈喊他进门卫室等,还给他泡茶拿瓜子。


    老陈问:“你是来等对象的?”


    谢刃翘着嘴角:“还不是呢,我在追他。”


    “你对象是哪个?研究员还是行政员?”老陈旁敲侧击地打听。


    “就是粒子束实验室那个。”谢刃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


    老陈一愣:“粒子束实验室……那都是四十岁以上的,是那个新来的研究生许博涵吗?”


    谢刃连忙说:“不不不,是他的师父。”


    老陈瞪大眼睛,瓜子掉了一地,惊呆:“实验室主任郁识??你对象是郁识?!”


    “嘘,低调低调。”谢刃看了眼手表,“他快出来了,我出去等他,谢谢您的茶水。”


    “我的亲娘呀。”老陈张着嘴巴,彻底傻眼。


    隔天,郁识有个帅气暴发户满嘴跑火车品味不太行的男友的事传开了。


    他不明所以地去食堂吃饭,看见打饭大妈捂着嘴偷偷笑,新来的实习生也偷偷笑,许博涵跟在他后面想笑不敢笑。


    汤森邈最近不在,骆笙歌也盯着他笑,被他质疑了就摆摆手,过一会儿又偷偷笑。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天,直到他发现数据不对,骂了一个实习生二十分钟,会议结束后,那个实习生没忍住笑出声,郁识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把许博涵叫出来,问他什么情况,院里的人为什么都疯了。


    许博涵支支吾吾地说:“师父,你和你对象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很甜蜜,私底下悄悄磕呢。”


    “我对象?”


    “每天晚上来接你的那个,老陈看监控说他长得贼帅,你放心!我没有参与他们的八卦,连看都没看,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许博涵乖巧地说。


    郁识两眼一黑,撑住额头不语。


    好半天才说,“那是谢刃。”


    许博涵一口气没上来,赶紧掐自己人中,“谢谢谢谢谢谢谢……”


    “他不是我对象。”郁识无奈道。


    许博涵噗地喷出那口气,脸憋得青紫,有惊无险地拍了拍胸口:“吓,吓死我了……”


    这下好了,谣言已经止不住了。


    郁识想了想,给谢刃发消息说:[你以后来接我,不要停在大门口。]


    谢刃瘪嘴:[你嫌我给你丢人吗?]


    [郁识:不是,只是传来传去影响不好。]


    再发展下去,恐怕未婚先孕都要出来了。


    谢刃哼哼唧唧地妥协,摇着尾巴问他:[你周六不加班,我带你去我爷爷的鹦鹉园,上次你不是说对鹦鹉感兴趣吗。]


    郁识想起,周六要去公安局抓骗子,说道:[不行,我周六约了人。]


    [谢刃:一整天都不行吗?我可以等你结束/可怜/]


    那只可怜的萨摩耶就这么看着他。


    郁识只得道:[好吧,周六下午见。]


    上午抓完骗子,下午去见鹦鹉园,应该没问题——


    作者有话说:完啦完啦谢刃刃,救不了你了


    第62章


    周五这天, 郁识拿着文件去国大盖章。


    唐家栋倍感欣慰,给他倒茶,“很高兴你能答应来任教, 下个礼拜校方会帮你举办讲座, 有你出席, 估计参与人数会比以往多很多。”


    “您客气了。”郁识接过茶杯,“承蒙学生们喜爱,我会配合一切工作。”


    唐家栋点头, “对了, 前几天调查科来查案,我想问你个问题,关于那个失踪的唐天浩。”


    郁识喝茶的手一顿。


    “他们搜查了行政楼,在仓库里找到残留的血迹和皮肤组织,但糟糕的是那层楼的监控刚好坏了,你和唐天浩在同一层, 他请假前的那天下午,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或者见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人?”


    郁识眼眸一暗,他唯一见过的“人”, 大概就只有唐天浩了。


    他摇头说道:“没有,我那天下班后就走了, 路上碰到了谢刃。”


    唐家栋皱眉:“这家伙得罪过谢刃,你是亲眼看着谢刃离开的吗?他有没有去过仓库?”


    郁识感到意外:“你们怀疑谢刃?当然不可能, 他在我之前就离开了。”


    “你先别着急。”唐家栋解释,“他们没怀疑谢刃,我知道那小子脾气不好,但违法乱纪的事绝不会做, 只是顺口一问而已,看样子,你挺在意他的。”


    郁识低下头,掩盖微微不悦的神色。


    唐家栋意味深长道:“话说,他是不是在追你?”


    郁识呛了口茶,捂着嘴咳嗽起来。


    唐家栋给他递纸巾,笑道:“不用紧张,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都是成年人,他也马上要毕业了,别看我是你们的长辈,但这方面还是能理解的。”


    他挤眉弄眼,严师形象顷刻间崩塌。


    “……是他跟你说的?”郁识咳道。


    “不不不,他可没说,你别怪他。”唐家栋坚决不给学生拖后腿,随便找了个替罪羊,“我和汤老是多年好友,聊天的时候听他提起的。”


    他见郁识脸皮薄,又补充道:“你放心,除了我学校里没人知道,不用担心被开玩笑。”


    郁识松了口气,算了,反正也习惯汤森邈胡说八道的嘴了。


    知道就知道吧,好在没传开。


    他把文件上交后,走出校长办,顺便去了趟楼下办公室。


    李旸正在准备讲座礼品,看见他来高兴得差点扑上去。


    大喊道:“小郁!你总算回来了,我这几天都快忙死了,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等你回来……哦对,你这次升教授,不用再管指导员的事务了,你要有独立办公室了!希望在我隔壁,这样我能经常找你拼单。”


    郁识笑道:“很忙吗,院办今年没招新人?”


    “招了一个,那小子被临时外派三天。”李旸神秘地凑过来,挤兑他肩膀,“对了,之前我就看出来你有情况,没想到是谢刃,你可以啊,专捡又年轻又帅的,恭喜啦。”


    郁识:“……”


    不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旸发挥辅导员的三寸不烂之舌,一个劲说:“听说他在追你,多好的孩子,跟你差不多大,信息素完美匹配,身强力壮体力持久,重点是——”


    他压低声音:“他那个鼻子又高又挺,那方面功夫肯定不赖,同为alpha,这一点保真,信我的准没错。”


    郁识尴尬得想逃,却被他一把摁在座位上,“你倒是给个准话啊,觉得他怎么样?不带老这样吊着我的学生。”


    “这会儿你倒是护犊子了,平时没见你多待见他。”郁识嗤道。


    李旸嘿嘿一笑:“我向来看好他,这种alpha可不多见,性格热情开朗,温柔体贴,绝对是好丈夫模范!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够了。”


    “你说说嘛,对他是什么看法?”李旸好奇地问。


    郁识想了想:“说实话挺意外的,我没想到他对我……是这种感情。”


    “那你知道后,觉得反感、恶心吗?”


    郁识:“怎么会。”


    李旸拍手笑道:“那就是可以发展嘛,omega的生理反应很明显,不喜欢就会觉得恶心,连碰都不想碰,你现在的反应就是有好感,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们在一起!”


    郁识脸色发红,无语道:“别说了。”


    片刻后,又疑惑地问:“鼻子还能看得出床上功夫?”


    李旸龇个大牙,笑得满脸猥琐:“一看你生理课就没认真听,我给你发点好东西,回去慢慢看就明白了。”


    他是个行动派,当即把没收的赵熠的小片打包发过去。


    郁识和谢刃约了晚餐,让司机把车开去猎鹰团,途中戴着耳机随手看了一会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片里那个鼻梁高挺的alpha,那玩意儿竟然跟驴/马一样。


    小O被捅得吱哇乱叫,又抱着他不让抽走,脸上泪涕横流眼睛通红,一副死去活来的模样。


    后面他叫得实在太惨,郁识有点不忍心了,直到看见那个A一口叼住他的腺体,他发出高昂的尖叫。


    几乎同一时间,司机说道:“前面有点堵车,可能要晚一点到。”


    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郁识惊得把通讯器掉了下去,还以为耳机漏音吵到他了,闻言惊魂未定地捡起来道:“……知道了。”


    司机莫名其妙,继续开车。


    通讯器震动了一下,郁识又是一惊,以为那片还带震动特效。


    拿起来发现,是李旸发的消息。


    [李旸:怎么样,够带劲不?/嘻嘻/]


    [李旸:我拿你当亲兄弟才给你看的,千万别告我x骚/扰啊,被抓到是要行/政/拘/留加罚款的。]


    郁识沉默许久,打字道:[这玩意儿有科学依据吗?]


    [李旸:啊?]


    [郁识:……鼻子那个事。]


    那边甩来一个链接。


    [李旸:你自己看,是某知名医学家说的,不是我胡扯!]


    郁识点开链接,是一篇养生栏目几年前的采访,回答问题的是某三甲医院医生。


    Q:未婚阶段,没有亲/密接触时,应该怎么判断男性的大小呢?


    A:有很多参考依据,最明显的比如第二性/征喉结,还有鼻梁,甚至手指、声音。喉结越大的男性,通常雄/性激/素分泌较多,鼻梁高的长度可观,鼻梁宽的粗度可观,手指主要看中指,从指尖到尾部的位置,可以当做参考,另外,通常声音较为低沉的男性,雄/性激/素较为旺盛……


    郁识不断跟着他比划,摸了摸自己的喉结,他喉结不算大,微微突出,鼻梁高且窄,手指修长。


    他量了一下中指,心想这根本不靠谱吧。


    什么破采访。


    车停了下来,司机说:“到了,少爷。”


    郁识理了理衣襟,道貌岸然地下车,仿若刚才在车上一顿比划的不是他。


    他在附近一家餐厅等谢刃,顺带办公了两个小时,下班时间,谢刃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打完卡就马上出来了。”他抱歉地说,“我不该让omega等人的。”


    郁识合上光脑,不甚在意:“是我来的太早,刚好今天没事……”


    话音未落,目光落在谢刃的鼻梁上。


    ……确实好高,标准的直鼻,棱角分明骨肉匀称,下面应该也很英武。


    停停停,打住!


    郁识脑袋嗡地一声,敲响了警钟,禁止再对学生的脸产生颜色想法。


    “你怎么了?”谢刃见他面色涨红,担心地问,“是加班太累了吗?你们院按理来说是公/家单位,自愿加班等同于半逼迫性质,我下次去国会的时候提一嘴,这制度太古板了,不改不行。”


    郁识眼皮直跳,“你别乱来,不至于上升到制度,搞科研的加班是常态,先点菜吧,我有点饿了。”


    “好,都听你的。”谢刃喝了口柠檬水,叫服务员点餐。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比同龄的男生还要低一些,说话时喉结微微移动,郁识盯着看了一会儿,红着脸移开视线。


    该死的李旸,净给他发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混乱地想,谢刃的喉结看起来比他大一点,不知道摸上去手感会不会不一样……


    点完餐后,谢刃给他倒草莓汁,拿杯子的时候,红色的汁水溅到他手背上。


    郁识看着他用餐巾擦手,指骨格外修长,尤其是中指。


    那个医生怎么说来着,从手背到指尖的长度……


    完了。


    他崩溃得捂住脸,试图甩掉这些想法。


    谢刃疑惑:“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说出来怕吓死你。


    郁识矢口否认:“没有。”


    “好吧,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谢刃耸了耸肩,“对了,你明天要去见谁,我认识吗?”


    郁识恢复了平静,随口说:“我爸妈的朋友,你不认识。”


    网上认识的网友,勉强算他们的朋友吧,虽然是个骗子。


    谢刃一听放下了心,笑吟吟道:“我明天上午也有事,办完之后去接你看鹦鹉,我爷爷特别喜欢养鹦鹉,我让他送你两只。”


    “你家马场那个鹦鹉,也是他养的吧。”


    饭菜上桌,两人边吃边聊。


    “对,那个是五彩金刚,他还有两只蓝金刚,整个鹦鹉园都是他的,里面除了英武还有一些别的鸟。”


    “蓝金刚……”郁识感到莫名耳熟,“老年人都这么喜欢养花养鸟么。”


    谢刃说:“岂止,他还喜欢海钓,搓麻将,打太极,一天到晚事可多了,比在位的时候还忙。”


    郁识一阵古怪,没有仔细深想。


    吃完饭后,两人在街上散步,谢刃没开车,喝了点晚餐的草莓酒。


    夜里的秋风有点凉,空气中带着桂花的甜香,这里离猎鹰团基地很近,不时遇到夜跑的军官,几乎都认识谢刃,暧昧的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谢刃问:“你冷吗,要不要披我的外套?”


    郁识看见那几个人的眼神,不自然地说:“不冷。”


    “你穿的单薄,还是披上吧。”谢刃低声补充了一句,“我想给你穿。”


    郁识声音比他还低,“那就穿吧。”


    谢刃顿时受到鼓励,脱下夹克外套,小心翼翼地搭在他肩上,郁识的骨架比他瘦不少,那衣服披上去后松松地包裹住他。


    谢刃顿时心跳加快,仿佛拢着郁识的不是衣服,而是他本人。


    外套带着淡淡的酒精味,说不清是草莓酒还是薄荷酒,郁识裹紧在身上,肩背传来暖意。


    谢刃斜看他垂落身侧的手,无数次想鼓起勇气牵上去,又告诫自己不能心急。


    就这么挣扎了一路,不知不觉到了路口,郁识家里的车来接他了。


    “我先回去了,明天见。”郁识挥了挥手。


    “明天见,晚上记得发消息。”


    夜风中,谢刃的眼睛黝黑晶亮,郁识忍不住感到刹那的心动。


    等到上车后,才发现外套忘记还他了。


    郁识抱着外套,忽而笑了起来。


    晚上他睡了个好觉,为次日的战斗做好充分准备。


    临出门前,警察朋友给他打了个电话:“十点钟市局门口是吧?你记得带上郁叔叔的平板,还有你的通讯器,转账的银行卡也带上。”


    这个警察是他高中同学,名叫陈阳,一周前开始陆续帮他搜集证据,就待今天逮个现行,把那骗子带去详细盘问。


    “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如果证据不足,或者他本人没有案底的话,还是得无罪释放的。”


    郁识边上车边说:“我知道,应该不会构成抓捕条件,只是他太嚣张,你把他带进去盘问,好歹杀杀他的威风,让他别在平台上骗人了。”


    “这个你放心,肯定会批评教育。”陈阳说,“如果他的个人资料都是假的,我们还会整顿平台,加强审核验资的工作。”


    “麻烦了,多谢。”


    “客气,我应该做的。”


    郁识心情愉悦地打开车窗,顺便回复谢刃道早安的消息,看见那条萨摩耶表情包,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连要见骗子都不觉得不爽了。


    十五分钟后,抵达了市局。


    车刚停下,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谢刃从兰博基尼上下来,靠在车门上打电话。


    司机说:“少爷,那是谢先生,要按喇叭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先别按,他在打电话呢,别打扰他。”郁识说着,推开门下车。


    他的车位于兰博基尼背后,因此谢刃完全没看见他。


    郁识带着笑容走近,想从背后吓一吓他。


    听见他对电话里的人说:“我到了老赵,等会儿再进去,先把那骗子抓住,他估计很快就来了。”


    郁识脚步一顿,笑容僵在脸上。


    谢刃哼道:“你在里面准备好,我随时把人扭送进去……不用派人出来,就特么一个骗子,我还搞不定吗,对,叫‘小郁不吃鱼’,等见到他,老子要打爆他的狗头。”


    郁识大脑瞬间空白:“……”——


    作者有话说:回收文案~


    第63章


    郁识五雷轰顶般站在原地, 难以置信听到了什么,向来引以为傲的聪明脑袋已然死机。


    好半天才意识到,他的学生兼追求者、猎鹰团军功排行榜前三的“优质”alpha, 竟然是那个爱炫富老气横秋、动不动就发癫的“谢谢你全家”。


    在谢刃放下通讯器转身之前, 他头也不回地蹿上车, 命令司机开车离开。


    心脏惊魂未定砰砰乱跳,瞬间,诸多蛛丝马迹在脑海里串联起来。


    ——“谢谢你全家”的头像, 原来是谢刃穿军装的上半身, 发的那些动态,是马赛克之后的荷鲁斯号,以及那个眼熟的柯尼塞格钥匙,全是他的。


    ——那只蓝金刚鹦鹉,大概率是谢君衍养的,郁识想起之前去马场看见的那只, 瞬间一切都说得通了!


    谢刃曾说他爷爷网聊被骗, 所以“谢谢你全家”背后根本是他爷爷!


    难怪喜欢钓鱼、遛鸟、打麻将。


    难怪有糖尿病和高血压。


    难怪倒打一耙喊他骗子, 骗老人的钱……


    郁识捂住脸,几近崩溃, 想到在网上互喷的相亲对象,竟然是现实搞暧昧的学生, 顿时有种天塌地陷世界毁灭的错觉。


    谢刃要是知道他是“小郁不吃鱼”会怎么办?


    噢,会打爆他的头。


    司机疑惑道:“现在要回去吗?先生和夫人都不在家, 他们以为你今天不回家。”


    郁识抬起头,机警地问:“我爸妈去哪儿了,他们没说要出门。”


    “好像是去疗养院看望朋友,晚上才能回来。”


    郁识恍若醍醐灌顶:他爸妈和谢君衍其实早就认识,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知道“谢谢你全家”的真实身份,所以闭口不提骗子的事,只一个劲儿撺掇他相亲。


    阴谋诡计,把他耍得团团转。


    在回家的路上,他还是难以置信,一遍遍地翻看聊天记录。


    直到看见,


    [谢谢你全家:把你的昵称改了。]


    [谢谢你全家:我有个朋友姓郁,我不想看见别人顶着他的姓氏。]


    [谢谢你全家:那倒不是,一个我仰慕已久的人罢了,你改不改?]


    他痛恨自己还是太粗心了,一切都有迹可循,他就是那个“仰慕已久的郁姓朋友”。


    天塌了。


    回去后,郁识化身一只鹌鹑,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下午谢刃发消息,问他在哪里,要接他去鹦鹉园。


    郁识哪敢说话,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只剩下头,绝望地给那个第七区的黑客发消息。


    [匿名001:在吗?]


    [定制生死簿:我知道超时了,不过你先别催,最后一道密码很难解,退款是不可能的,你要是实在着急我下次给你打九九折。]


    [匿名001:嗯,尽快,另外帮我黑个ip。]


    [定制生死簿:?]


    郁识把“谢谢你全家”的信息发过去,说:[帮我查他的注册信息,以及登录过的设备和地址,急用。]


    [定制生死簿:我去,什么情况,仇杀?感情问题?这违/法啊大哥。]


    [匿名001:合法就不找你了/红包/]


    [定制生死簿:稍等一小时。]


    四十分钟后,他把谢刃十八岁拍的大头照发了过来,该说不说,那时候确实和谢乘风有几分相像,可能越长大越像他妈妈。


    郁识长叹一声,不知道到底在抱什么期待。


    常用登录地址就俩:国防军事大学,退休干部疗养院。


    是谢君衍没跑了。


    太荒唐了,他居然跟对面拉扯了几个月,当然,中间还有郁松伟的参与。


    这叫什么事儿啊。


    [定制生死簿:你找的这个人,我居然认识。]


    郁识困惑,[什么意思?]


    [定制生死簿:大概几天前,他让我找一个叫“小郁不吃鱼”的人,提供的截图和你一模一样。]


    郁识脑袋嗡地一声,颤抖着手打字:[然后呢?]


    [定制生死簿:然后他又取消了订单,说找到合法途径,先不查了。]


    “……”


    [匿名001: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定制生死簿:你们是什么关系,网恋被对方骗了吗?]


    郁识咬牙切齿,又给他甩了个红包:[以后他要是再来黑我,你告诉你同行,一概不准接单。]


    [定制生死簿:我靠,太有钱了哥,放心好吧,我嘴巴绝对严实,嘿嘿嘿。]


    [定制生死簿:不过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你把他渣了?还是睡完提裤子跑了?]


    郁识关掉屏幕,不想理他。


    几分钟后,屏幕又亮了起来,他以为是黑客,正要关掉,发现是谢刃发的消息。


    [谢刃:为什么不理我/问号/]


    郁识看着这个萨摩耶表情包,幻视他靠在跑车上恶狠狠地说“我要打爆他的狗头”,登时打了个寒颤。


    线上重拳出击,线下狂摇尾巴。


    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谢刃……


    他硬着头皮打字,努力保持镇定:[抱歉,我临时有事,下午的约会先取消。]


    那头安静了片刻,[没关系,那我明天再来找你,爷爷用鹦鹉羽毛做了把扇子,说要送给你呢。]


    郁识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别提爷爷了,让我们忘掉爷爷好吗。


    他梦游似的说:[明天也没空。]


    谢刃沉默下来,没了动静。


    过了十分钟,问:[那下周呢?你哪天有空,我就哪天去找你。]


    郁识崩溃道:[最近都没空。]


    不要再来找他了。


    [谢刃: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你提出来我都能改。]


    他像是真的急了,连表情包都忘记发,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郁识迅速挂断,渐渐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你做得很好,是我有点混乱,需要冷静一下,给我几天时间好吗?]


    他很少解释自己的行为,但不想让谢刃误会。


    谢刃盯着通讯器看了许久,最终压下立刻跑去找他的想法,隐忍地回复:[如果我做错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那头没再回复,他等啊等,最后确定郁识确实想静一静,有气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骗子没抓到,还被郁识关了禁闭。


    通讯器忽然震动,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看都没看地接通:“你终于肯见我了?”


    那边愣了一下,传来低沉的男声:“少整这出,恶心吧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被监视,今晚七点,老地方见。”


    谢刃懵了几秒,“操,厉铮?”


    厉铮懒懒道:“不然呢,你义父我解封了。”


    “……滚犊子。”


    谢刃晚上被放鸽子,只得去tuberose见这个孤家寡人。


    他进包间的时候,经理正带着一帮人欢迎厉铮回来。


    “谢指挥来了,这下人算是齐了!”经理二话不说,往嘴里倒酒,豪迈地说,“热烈欢迎老板回家,祝老板和他的兄弟们洪福齐天,万寿无疆,抱得美人归!”


    厉铮是这家酒吧的创始人,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他头发剃得很短,长着一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单眼皮高鼻梁,只是眉骨上有道疤痕,稍稍影响容貌。


    看见谢刃后,冲他举了举杯,无所谓地说:“阿刃,好久不见。”


    谢刃无奈地摇头,径直过去把经理赶走。


    经理带着身后的omega们,扒拉着门道:“我找了几个陪酒的小O,都是极品……”


    “这里没人需要陪酒,出去。”谢刃逐渐不耐烦,经理只得讪讪地关上门。


    厉铮嗤笑:“几个月不见,火气见长啊,怎么,最近不太顺利?”


    他身上有种和谢刃类似的锋利,气质却截然不同,更多是锋芒内敛,如同蛰伏在暗处的雄狮,不轻易发动攻击,却对一切胜券在握。


    或许是在艰苦地带的历练,让他身上的狂妄收敛,多了几分沉稳。


    然而谢刃清楚地知道,这份稳重不过是伪装,和他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再淡然都遮不住骨子里的狠戾。


    他靠向沙发,绝望地说:“你在这里借酒消愁,应该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我爸失踪了,我能好到哪里去。”厉铮也颓然道。


    谢刃正色:“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厉叔叔没留下消息?这可不像他的做事风格,我一直以为他另有计划。”


    根据主君的态度来看,厉淮权应当没有人身危险,否则上面早就宣战了。


    厉铮的眼神深不见底,耸了耸肩,“我和你想的一样,老狐狸八成以身入局,借此机会潜入奥洛内部,可惜的是,他显然没拿我当自己人,从没透露只言片语,搞得我被动被监视了这么久,完全不知道怎么配合。”


    “你从第九区回来,必定会被当成活靶子。”谢刃说,“知道这个道理还能回来,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厉叔,不如别回沙漠了,那里有什么好的。”


    厉铮哂笑:“谁说我是为他回来的。”


    他波澜不惊:“我回来是因为沈秋,既然我爸玩消失,他就没有理由再躲着我。”


    谢刃挑眉,“你们这段时间,住在同一屋檐下?”


    “当然,他也是国会的重点监视对象。”厉铮冷笑,“天罚那帮老顽固,甚至还怀疑他勾结外邦,绑架了我爸,就他那个胆子,连杀鸡都不敢,哪敢杀那些护卫。”


    谢刃来了点兴趣,“你不是连非易感期都需要药物控制吗,这么长时间,难道没发生点什么?”


    厉铮有那方面的疾病,不是不行,而是太行。


    以至于欲/望蓬勃,干扰正常生活,自他第一次易感期后,厉家就让人为他专门配备了药物。


    厉铮面无表情:“他瘦了吧唧,性格还刚烈,我怕他死在床上。”


    轻描淡写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像是玩笑。


    “虽说他是你初恋,但如今也要嫁给你爸了。”谢刃疑惑道,“你们要是真搞在一起,这算什么?你管他叫老婆,还是叫小爸?”


    “闭嘴吧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厉铮满脸烦躁,“别提他了,你又是怎么回事,你爷爷让你跟卖鹦鹉的相亲?还是你爸把你卖给李部长家当赘婿了?”


    “滚你丫的,你踏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怪沈秋要跟你爸。”


    “操,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的就是你,什么跟鹦鹉相亲什么赘婿,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尼玛老子跟你开玩笑,你跟我较真是吧。”


    两个alpha差点没打起来,惊动了经理过来劝和。


    服务员吓得半死,倒是经理十分淡定,说他俩见面就干仗,曾经三天打了五次架,冷战一个月,就这样也没绝交,不用过度担心。


    十分钟后,二人冷静下来。


    谢刃加入灌酒行列,没好气地说:“你的恋爱经验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唯一谈过一次还被甩了,你又不能解决我的问题,告诉你有个屁用。”


    厉铮皱眉:“你小子还真遇到了感情问题,行,刚才我不该乱说鹦鹉啊赘婿的,说说看吧,到底怎么回事。”


    谢刃正愁无人倾诉,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包括他和郁识的相识经过、在第九区的经历。


    最终不解地问:“你说我到底哪里有问题,他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操,说实话,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来没产生过自我怀疑。”


    厉铮沉默半天,问道:“你上次在第九区抱着光脑躲在帐篷里,一看就看到半夜是在看他的论文?我特么以为你在看片。”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所以认识他这么久,你连人家的手都没牵过,表个白还怕被拒绝,畏畏缩缩地让他好好考虑。”厉铮嘲笑,“母单可真麻烦,纯情得跟狗似的,出去别说是我兄弟,我丢不起这个人。”


    “嗯嗯嗯,我不像你一样,听到分手就把人锁在地下室,最后遭报应被甩了一耳光还被绿了,我尊重他的想法。”谢刃反唇相讥。


    “停,我们不是在聊我的事。”厉铮打断,“我要是像你这么废物,沈秋早跟我爸三年抱俩了,知道他为什么躲着你吗?”


    谢刃将信将疑:“为什么?”


    厉铮屈起手指,点了点桌面,“因为你太墨迹了,什么约会吃饭送礼物,磨磨蹭蹭得跟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你想和他结婚是吧,直接带他去见你爸,表明你的决心。”


    “可是他和我爸不对付。”谢刃犹豫道。


    “那就去见你爷爷,让他帮忙说点好话。”厉铮眯起眼睛,满脸不怀好意,“按你说的来看,这位指导员是个标准的圣父,有种救苦救难莫名其妙的责任感,这种人表面冷淡遵守规矩,实际上很容易对亲近的人心慈手软,他之所以对你避而不见,就是狠不下心拒绝你,又差临门一脚,需要被别人推一把才行。”


    谢刃喃喃道:“我靠,你分析得还挺准,他确实容易心软。”


    “所以让你爷爷来更合适,老人家劝他几句,他更有可能动摇。”


    “太畜生了,兄弟。”


    “过奖。”


    厉铮灌了瓶苏打水,起身拿起外套,从容地说:“我先回家了,酒水算我账上。”


    “别走啊,同是天涯沦落人,再喝几杯,不醉不归。”谢刃招手道,“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比如……那方面,坐下坐下。”


    厉铮冲他一笑:“其实我今天心情不错,昨天跟沈秋睡了。”


    谢刃愣住,“啊?”


    “今早被他赶出来,暂时没地方去,所以才找你喝酒的。”厉铮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回去晚了他要生气,你自己慢慢喝吧,兄弟。”


    “……”谢刃僵在原地,冻成了石雕。


    哦,原来全世界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


    作者有话说:谢刃兴冲冲带着妙计:郁指导,我们去见我爷爷吧!


    郁识:……别来沾边。


    谢刃:这是今天的小玫瑰!


    郁识:好看,拿远点。


    #老婆为什么不理我#


    第64章


    刘茵和郁松伟从疗养院回家, 边进门边说话。


    刘茵说:“你下次吃饭别点酒了,老谢看得馋得不行,又不能给他喝, 喝出事来怎么办。”


    客厅昏暗, 郁松伟摸索着开灯, 嘴里回答:“知道了,我其实也不太想喝,是谢乘风非要点的嘛, 这次他跟你道歉了, 你就别往心里去了,人家本来也没说反对的话,之前纯粹是误会。”


    刘茵哼了一声,“你当我稀罕他的想法吗?我只是担心小识过去会受气,他们家那个风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看在老谢的面子上, 我都懒得去吃这顿饭, 你看谢乘风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行了行了, 管他干嘛,谢刃又不这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小识?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 过段时间就要让他们正式见面了。”


    “我有打算……哎哟,我的妈呀!”郁松伟一转头, 看见郁识坐在中央的沙发上,面色沉静地盯着他们。


    水晶吊灯把他照得面色惨白, 活像凭空冒出来的,夫妻俩被吓得险些心脏病发作,瞬间安静得跟被毒哑了似的,瞪大眼睛惊悚地看着他。


    气氛变得诡异, 郁识淡定地喊:“爸,妈。”


    几秒后,两人开始装作忙碌。


    刘茵干笑道:“你这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坐在这里多吓人呐,管家呢?不是跟他说了别关灯,怎么还把灯关了。”


    郁松伟佯装醉酒:“我,我有点喝多了,头好晕,先去睡……”


    郁识说:“别装了,你们俩过来。”


    夫妻二人相互对视,见他不像开玩笑,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坐下,开始家庭会议。


    郁识双手交握,目光审视,“你们刚才去谢家吃饭了吧,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郁松伟搜肠刮肚地找借口:“哈哈,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是去答谢老谢的,上次不是拜托他办理探视证吗,我和你妈特地……”


    “爸,我找人查过了,那个相亲app是谢君衍投资的。”郁识打断他道,“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胡说八道,‘谢谢你全家’所有的信息我都查到了,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


    两人顿时沉默,表情讪讪的。


    过了半晌,刘茵破罐子破摔地清了清嗓子,“……反正他全都知道了,别装了老郁……对不起小识,你猜的没错,我们从刚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我们以前让你相亲,没有一次能成功,你知道单位那些人传的多难听吗,说你恐婚有隐疾,后来我和你爸寻思,你可能对这种事存在逆反心理,我俩一合计,想让你自主地认识相亲对象,这时候,刚好你谢爷爷找人做了这个软件,两家对上后发现刚好合拍,就,就……”


    “他一个老年人,怎么会想到开发这种软件?”郁识皱眉,疑惑地问。


    郁松伟说:“还不是因为谢刃,他比你还抗拒相亲,你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表面上还是配合的,他家那孙子说,宁愿被流放第九区,都坚决不见任何相亲对象。老谢没办法,所以才出此下策。”


    他咳了咳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谢乘风不大管他儿子,只能老谢来当这个操碎心的‘父母’了。”


    “操心也不是这样的。”郁识无语地说,“你知道我多担心你们被骗吗,差点就报警抓他了。”


    “什么?”刘茵大惊,“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我能拿他怎么样,他又不是真骗子。”


    郁松伟诚恳地说:“爸爸妈妈错了,不该瞒着你这么久,我们好几次想向你坦白来着,刚好被一些事给打断了,马场那次就想让你们说开的,没想到谢乘风当场反水,临时决定不让你们见面,我们本来都想着给你找下一个了。”


    郁识想起马场那天,谢刃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那里,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挥了挥手:“算了,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们要答应我,绝对不能让谢刃知道,他的相亲对象是我。”


    两人愣住,面面相觑,刘茵连忙保证:“这个你放心,我们嘴巴很严实,而且本来这事就要黄了,不提也罢。”


    郁识无奈地看了看他们,没有过多解释,起身上楼去了。


    郁松伟疑惑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跟谢刃继续发展,所以要斩断关系?”


    “蠢。”刘茵送他一个字,“恰恰相反,我觉得他想跟谢刃发展,才让我们守口如瓶的,谢刃那小子跟个炮仗似的,知道之后指不定会有什么反应呢,小识就是不想双方太尴尬,所以才这么做。”


    “哎呀,跟你这种只会点赞打卡刷好感,聊天半天蹦不出个屁的人说不清,难怪聊了几个月都没进展,你还是洗洗睡吧。”


    郁松伟:“……?”


    第二天早上,郁识收到了谢刃的消息。


    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半,一看就是一宿没睡着。


    [谢刃: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但我的衣服好像还在你那里,什么时候能去取?]


    郁识看消息的时候睡眼朦胧,一时间有些心软,毕竟谢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他,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他心里酸酸涩涩。


    他脑袋一热,随手回复:[今天吧。]


    等意识到发出什么后,头脑瞬间清醒,刚想撤回,那头飞快地回复:[好!那中午一起吃个饭?]


    郁识顿时头疼不已,没有了逃避的理由,只好答应他。


    今天上午有节课,下午实验室维修不开放,他确实有大把时间吃饭。


    谢刃的研究生课程已经全部上完,每天基本都在基地待着,中午请了个假来国大校门口接他。


    赵熠在留校写论文,恰好外出时看见他,惊喜地大声喊:“刃哥,你怎么来了!走啊,一起吃火锅去,秉阳他们订了包间,吃完顺便去看车,秉阳家里给他提了辆新车……哇塞,你这SUV够气派,空间宽敞……咦,后座怎么还有束花?”


    他伸长脖子张望。


    谢刃不动声色地说:“你们吃吧,我今天没空,下次再聚。”


    “啊,那你来国大干嘛?我还以为来找我的呢,你在等谁吗?”


    谢刃暧昧地笑了一下,“废话。”


    赵熠睁大眼睛,“我知道了!你来接隔壁那个omega对吧,我靠,她到底是谁啊,我快好奇死了,是那个校花吗?”


    “……”


    校花,未尝不是。


    这时,叶秉阳和徐泽从学校出来,看见谢刃打了声招呼。


    赵熠连忙拉着他们,控诉谢刃背叛大家,在这里私会情人,还神神秘秘不肯告诉他是谁。


    谢刃抬起下巴,“别吵了,他出来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赵熠立马扭头,空荡荡的校门口,只有郁识迈着步伐走过来。


    郁指导走路向来不紧不慢,修长的双腿前后交错,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像超模在走T台。


    赵熠张大嘴巴,其余二人也面露惊讶。


    叶秉阳面带笑容地说:“牛逼,居然这么快。”


    谢刃不置可否,神情有几分炫耀。


    赵熠惊呆了,转过头说:“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谢刃颇为嘚瑟地一挑眉,只听他继续道:“竟然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你用了什么办法,让郁指导给你辅导论文?说,你给了他多少贿赂?丫的,我也要开小灶!”


    空气静默,另外两人无语凝噎。


    叶秉阳一把勒住他脖子,把人拖走:“别踏马找抽了,你个弱智。”


    赵熠张牙舞爪地被抓走,不甘心地喊了几声郁指导,被捂着嘴强/制消音。


    郁识出来的时候,原本有些尴尬,刻意放慢了脚步,没想看见赵熠被两人绑走。


    他疑惑地问:“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赵熠犯二,他俩教他做人去了。”谢刃盯着他的脸看,才两天不见,他忽然好想这张脸。


    完全控制不住的,生理性的想念。


    郁识被他看得尴尬,想起那天在市局门口,愈发想找个洞钻进去。


    他把袋子隔窗递过去道:“衣服干洗过了,没什么事的话,就不吃饭了,我还有别的事。”


    谢刃愣愣的望着袋子,似乎有些伤心,闷声问:“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吗?”


    在网上聊天还好,现实里见到他这幅模样,郁识无论如何狠不下心。


    他叹了口气,妥协:“好吧,那一起吃。”


    谢刃极度好哄,双眼立刻又亮了起来,下车帮他打开副驾的门,又抱着花献宝似的放进他怀里,亲自为他系上安全带,这才回到主驾发动车子。


    郁识在脑内催眠自己,忘掉谢谢你全家,忘掉谢谢你全家,忘掉谢谢你全家。


    他是谢刃,是他的学生。


    如此自我麻痹了几分钟,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前方问:“去哪儿吃饭?”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谢刃观察他的脸色,“他的厨师会做很多你爱吃的菜,那些有机蔬菜水果都是他亲手种的,周围还有钓鱼的池塘,有助于放松精神,你想去吗?”


    郁识以为是农家乐之类的地方,没多想地点头:“好啊,刚好我想去郊区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谢刃试探着问:“你还要鹦鹉吗?”


    提到鹦鹉,郁识就想到谢谢你全家。


    不过他默念了数遍错不在谢刃,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挺喜欢那种羽毛鲜艳的鸟。”


    “那我给你找一只五彩金刚。”谢刃笑了起来,“我爷爷痴迷鹦鹉,手里的品种比鹦鹉商还齐全,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


    郁识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谢刃安静了一会儿,认真地问:“我真的没有哪里做错,惹你不高兴吧?”


    郁识轻轻叹了口气:“你不必问这样的问题,你哪里都很好,谢刃。”


    “在我心里,觉得你很好。”他补充道。


    谢刃忍不住扬起嘴角,连脊背都挺直了不少,半晌后才说:“你也很好,你最好。”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郁识放松下来,车内响起轻音乐,活泼且欢快。


    二十分钟后,郁识看着眼熟的道路,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直到看见“退休干部疗养院”的牌子,脸上彻底崩不住了。


    他接力保持镇定,问道:“我们这是要去见谁?”


    谢刃有点不好意思,愉快地说:“带你去见我爷爷,你不是一直想去鹦鹉园吗,吃完饭我们去挑鹦鹉,爷爷年轻时是学冷兵器制造的,你一定会和他有很多共同语言,对了,你们上次见面后,他说非常喜欢你。”


    郁识浑身僵硬,露出无助又想逃离的表情。


    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来不及啦!


    第65章


    上一次见到谢君衍的时候, 郁识并没有太大感触,这次走进疗养院,一切细节都对应上了。


    林间的鹅卵石小道, 正是“谢谢你全家”拍过的晨跑地点附近, 第一次来的时候心思不在这上面, 愣是没发现这诡异的眼熟感。


    他面色苍白,四处查看对应。


    谢刃以为他紧张,安抚道:“你不用担心, 我爷爷很和蔼的, 跟小辈说话向来温声细语……”


    话音未落,听见里面传来暴怒的大嗓门儿。


    “谢安,你到底会不会玩?!新来的小护士都比你玩的好,我的头都被对面打爆了!不会玩别坑队友!”


    谢刃脸颊抽搐:“……偶尔打游戏的时候有点暴躁。”


    郁识:“。”


    谢刃推门进去,果断打断:“爷爷,你怎么又在玩游戏, 医生说了你最近视力下降, 不要老是盯着屏幕!”


    茶几上扔着果皮和蛋糕盒子, 谢君衍穿着恐龙睡衣,正在投屏玩枪/战游戏, 谢安在旁边给他打辅助,抬头看见郁识, 立马睁大了眼睛。


    “你管那么多干嘛……哎,小郁来了呀, 呵呵。”谢君衍换了种慈祥的声线。


    郁识听见他的笑声,瞬间头皮发麻,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呵呵……他怎么早没发现这个口癖呢。


    哪个年轻喜欢发出这种笑声。


    他勉强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 “老首长好。”


    “说了别这么生分,叫爷爷就行。”谢君衍注意形象,马上放下手柄,装模作样地端了起来。


    给谢安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泡茶。


    谢安心领神会,立刻把乱七八糟的零食收起来,换上传统中式点心和一壶贡茶。


    谢刃感到丢脸,悄悄看了眼郁识的脸色,见他没有异样,才不满地说:“您又偷吃零食,我提前说了今天要带客人过来,您就不能安分守己一点吗。”


    谢君衍嘀咕:“你又没说要带孙媳妇来……”


    声音极轻,两人都没听见。


    他提高音量道:“原来是小郁要看鹦鹉啊,你稍等几分钟,我去换身衣服,以后你要是还想来玩,不用找谢刃,直接跟我说,我让谢安去接你。”


    郁识只得点头:“谢谢爷爷。”


    趁着谢君衍去换衣服,他疑问道:“我之前来的时候,你爷爷是坐轮椅的,他的腿好了吗?”


    谢刃顺手剥开一只橙子,说:“那是他年轻时留下的旧伤,时好时坏,每到阴雨天就犯疼。”


    他把橙子一块块掰开,放在郁识面前,又给他剥坚果壳。“他第一次受伤是刚上前线那会儿,潜入敌营被抓住,被敌军打断骨头,第二次是沙海之战,你应该知道那场战役吧。”


    郁识呼吸一窒,“知道,很有名。”


    “当时邵家军被围困在沙海深处,爷爷是负责支援的部队将领,在营救路上遇到了伏击,那伙人下手非常狠毒,他为了救人被□□炸碎了腿,现在用的是假肢。”


    郁识沉默许久,问道:“那些人和设计围困邵英海的,是同一批人吧。”


    谢刃没想到他知道的这么详细,点了点头说:“这个可能很大,但俘虏被抓后都自尽了,没能找出真正的幕后指使者,邵英海在国内外树敌众多,有人想杀他并不稀奇。”


    郁识怔怔地捏着橙瓣,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刃看了看他的表情,“你似乎对邵英海颇为了解,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对他的看法,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郁识脸上有微不可查的裂缝,很快恢复平静说:“我喜欢研究历史名将,钻研他们的兵法,个人爱好而已。”


    谢刃若有所思,没再追问,过了一会儿,谢君衍出来带他们前去鹦鹉园,特地换了身温文尔雅的中山装,手上戴着名贵的盘串,看起来总算像个老年人了。


    鹦鹉园离疗养院五分钟车程,谢刃刻意给他们留空间,对谢君衍眨了眨眼,借口说和谢安去检查园内设施,先一步离开。


    郁识感到十分无力,只能跟在谢君衍旁边亦步亦趋。


    园内满是鸟叫声,一个个高达五米的笼子里,栖息着羽毛五颜六色的大型鹦鹉。


    谢君衍带他来到旁边的小笼子,挨个介绍:“这是虎皮,这是玄凤,这个是牡丹,都是比较常见的手养鹦鹉,你怕不怕?不怕的话我拿出来让你摸一摸。”


    郁识逐渐看得投入,摇了摇头,谢君衍便打开笼子,让鹦鹉站到他手上。


    毛茸茸的小玩意儿异常治愈,他渐渐忘记尴尬。


    等轮到那只大型金刚的时候,内心才有点发怵,那只鹦鹉足足有一米高,威风凛凛地睥睨众人,脚上拴着铁链子,看起来一口就能把手指叼走。


    “它叫缇娜,是个可爱的小宝贝,别看它长得凶巴巴的,其实跟小狗一样,喜欢别人摸它的头。”谢君衍笑呵呵道。


    缇娜盯着郁识,忽然开口说:“嘎嘎嘎,漂亮omega。”


    它的口语说得字正腔圆,无比浑厚,比马场那只更加清晰。


    郁识还没来及反应,它又歪头道:“小郁不吃鱼,小郁不吃鱼!”


    郁识脑袋嗡地一声,顿时手脚麻痹汗流浃背,堪称惊惧地望向谢君衍。


    等等,他被一只鹦鹉认出来了?


    这鹦鹉会通灵不成?


    谢君衍呵呵笑道:“这是一个网友的名字,我偶尔会在它面前语音聊天,它很聪明,听几次就学会了。”


    郁识稍微松了口气,但接下来谢君衍的话,直接把他整个人送走。


    “小郁,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知道小郁不吃鱼就是你,你也已经知道我和你父母商议的事了。”


    “……”


    郁识悬着的心彻底死了,表情一片空白地看着他。


    郁松伟和刘茵就是俩大嘴巴,一天天的到处泄密泄密泄密泄密泄密。


    他硬着头皮说:“爷爷,抱歉,我是前两天才知道……您就是‘谢谢你全家’,之前在网上对您实在太无礼。”


    两人互相叫出网名,那场面尴尬得让人崩溃。


    谢君衍却没有半点不自在,反而高兴地说:“呵呵,没关系,你觉得我聊天的节奏怎么样,是不是比谢刃那小子高情商的多?”


    “我就说嘛,像他那么没脑子,哪个omega会要他。”


    “我跟你说啊,跟你闲聊、转账的都是我,惹你生气的是谢刃!”


    “……”郁识脸色诡异,半晌后说,“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您能不能别把这事告诉谢刃?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谢君衍想了想,不理解但赞同,“你们年轻人就是脸皮薄,多大点事啊,好吧,我不告诉他就是了。”


    郁识终于放下心来,感激地说:“谢谢你,爷爷。”


    “我从第一次跟你聊天,就觉得你是个聪明善良的孩子。”谢君衍毫不遮掩地夸赞,“我还记得你说你总是加班,却很热爱这份工作,在这个年代,能对武器拥有纯粹热爱的科研员不多了。”


    郁识谦虚:“您不也还热爱着这份事业吗,听谢刃说,第一区的冷兵器博物馆是您投资建造的,里面的兵器很难收集。”


    “这小子,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谢君衍笑着摇头,“谢刃这孩子是我亲手带大的,你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但并不是对谁都这么掏心掏肺。”


    他话里有话,郁识脸色微微发红。


    “你应该能看出来,他和他爸关系不好吧,他爸之前对你态度一般,你别和那种人一般见识,我也不待见他呢。”


    郁识问:“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僵?”


    就连在那次枪展上,谢刃都没怎么搭理谢乘风。


    谢君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是谢刃的老师,有没有发现他各方面身体数据,比S+alpha还要更高?”


    “这个我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方便拿去问医生。”郁识面露疑惑。


    “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从十八岁第一次易感期开始,谢乘风就给他注射催化剂,强行升级他各方面的技能。”


    郁识震惊,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催化剂是斗兽场常用的药剂,一般用在动物身上,加强它们的信息素释放和战斗力。


    那玩意儿驴/马用过剂量都可能暴毙,更何况是人。


    没想到谢乘风如此急功近利,为了提高谢刃的战力,不惜伤害他的身体。


    谢君衍说:“他仗着有医学团队,以为可以降低风险,但谢刃身上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他现在一到易感期就异常暴/虐,比普通alpha伤害伴侣的几率高得多。”


    “这一点我必须提前告诉你,和谢刃走得近存在一定的风险,我也曾经多次阻止,可架不住谢乘风过于极端。”


    “难道安抚信息素对他也没用吗?”郁识问道。


    难怪在第九区的时候,谢刃说易感期无论如何不会靠近他。


    谢君衍看着他说:“谢乘风给他准备过匹配度高的omega,无一例外地受到极度的排斥,或许更高的匹配度才能有用,要看那个omega愿不愿意为他尝试。”


    郁识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望着鸟笼。


    谢君衍在心底舒了口气,他那大孙子交代的事,总算办完咯,成不成还得看他自己。


    谢刃还没有回来,谢君衍趁热打铁,跟郁识说了不少他小时候的事。


    他从小没有妈妈,被军区大院的孩子嘲笑,三天两头打架,被打得最惨的就是韩珀,见到谢刃一次就要进一次医院,后面看见他都躲着走。


    郁识既心疼又哭笑不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韩珀不敢惹他,原来是血统压制。


    两人走到园区的休息凉亭,亭子里有常备的甜点,谢君衍赶忙塞了个小蛋糕进嘴里。


    边吃边说:“这是木糖醇的,我可以吃,你别告诉谢刃,他知道了又要叽歪。”


    郁识觉得好笑,也拿起一个表忠心,“我们算是同伙了,我不会出卖您的。”


    谢君衍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连连说:“你这孩子真讨喜,和你爸一点都不像,你爸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刺头。”


    他仔细看了郁识两眼,“呵呵,还真别说,他俩能生出你这么俊俏的孩子,该给地下的老祖宗磕一个。”


    明知他没有其他意思,郁识脸色还是僵了一下。


    他安静了片刻,出声道:“爷爷,能跟我说说沙海之战吗?”


    谢君衍感到意外:“你对这场战役感兴趣?好啊,史书记载得很粗陋,你想知道什么?”


    “您后来,是怎么找到邵英海的?”郁识问道。


    “这个名字很久没有听人提起了,乍一听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谢君衍叹了口气,“他要是没犯错的话,没准儿现在连乘风都比不上他了。”


    “当时我接到任命后,带兵前往九区,在途径第七区时遭到轰/炸,最糟糕的是军舰燃料泄露,导致内部发生爆/炸,我们紧急迫降之后,遇到早已埋伏好的敌军,四万人对阵五千人,听起来胜算很大对吧,实则不然。”


    谢君衍眼里泛起肃杀,“他们人均采用激光武器,把我们打得那叫一个惨,你知道为什么主君现在这么重视三院吗,都是因为当年被打得太狠了!”


    “我们沿着沙漠边缘,找了三天,眼看第三天都绝望了,以为他们死在了里面,准备再等两天就离开,谁知第四天早上,居然看见仅剩的几个人出来了!当时邵英海用绳子拖着两个,背上还背着一个,满身褴褛破烂,瘦得快要脱相……”


    谢君衍感慨:“我那会儿是真佩服他呀,他手里有重要情报,按照规定本可以只身出沙漠,不用救援同伴的,如果甩掉那些人,他应该两天就能走出来了,要知道在那种环境恶劣的地方,多待一个小时都会增加死亡的风险,但他硬是把所有人都带了出来,是个硬汉!”


    郁识视线变得模糊,手指用力陷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镇定。


    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心里有种湿漉漉的沉重。


    他从来没听邵英海说过这些,因为他从不带着伤回家,每次出现都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吗,把他高高地举过头顶。


    很难想像这个强壮如山的男人,是怎样拖着那些人,步履蹒跚地从死亡线里挣扎走出来。


    他连对父亲的心疼都迟到了这么多年。


    谢君衍说得动容,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大概就是这样了,主君对外公布的是,没有抓到内部间/谍,不过当年秘密处置了一批,我对此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件事和奥洛有关。”


    涉及到政/治,他没有多说。


    听见奥洛两个字,郁识眼中闪过恨意。


    他点了点头:“多谢爷爷跟我讲这些。”


    “没事,你要是喜欢听,下次找个时间,我详细给你讲。”谢君衍挥手示意无妨,“谢刃他们该弄完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鸟笼处,果然,谢刃和谢安正在喂鸟。


    谢刃老远看见郁识,笑着冲他扬起手里的饲料,问他要不要进来。


    郁识眼睁睁看着,那只鹦鹉在他头顶拉了一泡屎,屎尿刚好掉在他穿着防护服的手臂上,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


    另一只则追着谢安啄,吓得他大喊:“赛勒斯,我上次喂过你!我们是熟人,你忘啦?!”


    笼子里鸡飞狗跳,谢刃甩掉鸟食,愤怒地骂缇娜:“你再往我身上拉试试?老子把你尾巴拔秃!”


    缇娜挥舞翅膀,学他说:“老子把你尾巴拔秃!拔秃!”


    谢刃气得面红耳赤,踹了它一脚。


    “呵呵,你们别闹了,赶紧出来洗洗,回去吃饭。”谢君衍笑道。


    缇娜看向他,忽然大叫:“小郁不吃鱼!小郁不吃鱼!”


    郁识陡然愣住,条件反射地看向谢刃,心虚的感觉直冲脑门。


    谢刃没有看他,指着缇娜的头说:“你再给我提那个收钱跑路的死骗子,我连你的鸟头一起打爆。”


    郁识:“……”


    打了鸟就不能再打他了——


    作者有话说:谢刃:顺手的事。


    郁识:?


    谢刃:我是说你打我,顺手的事……


    第66章


    谢君衍看郁识喜欢鹦鹉, 挑了只羽毛最鲜艳的送给他。


    “这只鹦鹉起拍五十个,虽然价格不高,但贵在稀有, 有人出两百个爷爷都没卖。”谢刃笑嘻嘻地邀功, “他从来不舍得送人, 瞧他多喜欢你。”


    谢君衍默不作声地笑,背过身佯装给鹦鹉喂食,刻意没看他们。


    郁识笑道:“谢谢爷爷, 谢刃, 你帮我拍个照吧。”


    向来心外无物的研究员,偶尔也被漂亮的鸟类吸引,难得打算拍照发动态。


    “好啊。”谢刃忙举起通讯器,对着他一通拍,“哎对,就是这样, 微笑, 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头低一点, 下巴内收,你把手放在它翅膀上……哇塞, 这张绝了!”


    他各种弯腰、扎马步,拍得不亦乐乎, 郁识十分满意,走过去看照片。


    看见屏幕的那一刻, 顿时笑不出来了。


    足足三十张照片,没有一张能用,要么拍到他翻白眼,要么手舞出残影, 要么被风吹歪了了,要么抓拍到鹦鹉拉屎。


    唯一一张清晰、正脸的照片,角度刚好卡在鹦鹉的翅膀罩在他脑袋上,画面显得滑稽。


    郁识笑容消失,问:“你是故意的吗?”


    谢刃尚不知事情严重,嬉皮笑脸地说:“你怎么样都好看,这张闭着眼睛多有意境啊,还有这张表情皱巴巴的,哈哈哈,好可爱,这几张也好看,你干脆发个九宫图吧。”


    他一副自以为情商高的表情,补充一句:“P都不用P,简直天生丽质。”


    郁识的眼神冷下来,冰冷地怒视他,想起上次谢刃偷拍他睡着的照片,毫无形象难看得要命,还好意思洋洋得意地给自己看。


    登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重重地哼了一声离开。


    谢刃挠了挠头,这才有点慌乱:“他怎么走了,我说错话了吗?”


    谢君衍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转身幽幽地说:“小郁性格真不错。”


    “是吧,他特别好。”谢刃笑得没心没肺。


    谢君衍讽刺:“这样都能忍住不打你,你这拍照技术,还妄想谈恋爱,还是告别摄影界吧,糟心玩意儿。”


    谢刃:“……”


    他是个连动态都从监控视频截图发出来的人,自然不懂为什么omega爱□□漂亮亮的照片,在郁识彻底不理他几个小时后,痛定思痛地反思了一下午,最后上网报了个摄影班。


    晚上赵熠给他打电话,他把网课的声音调低接通。


    “你干嘛呢?”赵熠那头沙沙作响,信号不好的样子,“我给你打了三次电话,现在才接,玩儿我呢兄弟。”


    谢刃压低声音:“我在上课,没听见。”


    “你不都结课了吗?还要上什么课?”


    谢刃拍了张照发给他,屏幕上大大的“大师速成摄影班,三天让你成为对象的专属摄影师”。


    他认真地盯着PPT,随口回答:“我这几天要潜心修炼拍照技术,没有重要的事别找我。”


    赵熠肺都要气炸了,断断续续地呐喊:“你特么……让我跑来第九区,你自己在那……泡妞,你有没有……仁义礼智信啊艹!这破地方……鸟不拉屎,遍地黄沙,我迷路了……才打给你,帮忙……联系驻军部队,你丫你倒好,居然在学什么……摄影班……”


    谢刃听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疑惑道:“喂?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喂喂喂?”


    “我说你……没有良心!老子孤身……一人出来……又冻又饿,现在和……一群偷/渡的……挤在旅馆里,你特么……快给我……联系驻军!”


    这回谢刃总算听见只言片语,告诉他待会儿就联系基地,赵熠才悲愤地挂断电话。


    谢刃回到网课,听了一会儿,专注记笔记:“重要的是态度,不是拍照角度……”-


    郁识回家后,收到一堆谢刃的弹窗。


    他懒得看那些丑得要死的照片,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把他屏蔽了。


    随后,回复“定制生死簿”的消息。


    [定制生死簿:最后一道密码库算出来了。]


    [匿名001:谢谢,辛苦了/红包/]


    这次对方没有立马领取红包,而是说:[我好像知道你要破解的是什么了,军方的内部档案文件,对不对?]


    郁识没有感到太意外,毕竟他破解密码无数,知道文件类型也不足为奇。


    [匿名001:这不关你的事,收钱办事,不要多问,把密码库发过来吧。]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几年前接过一单,他的解密方式和你一样,解前两道的时候我还不确定,最后一道彻底确定了,确实一模一样。]


    郁识神色一凛,打字问道:[那人也是第一区的?]


    [定制生死簿:抱歉,我不会泄露任何关于顾客的隐私。]


    [定制生死簿:/文件/这是你要的密码库。]


    [定制生死簿:认识这么久,加个星聊吧/名片/]


    郁识本想拒绝,见他已经把名片发过来了,便顺手添加好友,然后一头扎进密码库开始破译。


    他向院里请了假,整整两天都待在书房。


    第三天晚上,终于破译了最后一道密码。


    多年的真相近在咫尺,竟忍不住感到近乡情怯。


    他的手指按在鼠标键上,犹豫半天,没有立即点下去,深呼吸了数次,最终下定决心。


    打开文件夹的瞬间,郁识整个人僵在光脑面前,从头到脚几乎一动不能动,眼睛直直地望着屏幕,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做过各种思想准备,想过里面的资料可能会震撼人心,但打开的那一刻,脑袋里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他怀疑自己被耍了,难道国大早就识破了他的动机。


    不可思议地点击退出,再次破译后进/入,里面的内容依然没有改变。


    ——文件夹的空的。


    一个字都没有。


    郁识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胸口起伏地呼吸,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费尽心机寻找的真相,竟然是一个空壳子。


    刹那间,他想起秦殷说过的话“你以为主君是圣人吗,你以为他对当年的事完全不知情吗”。


    后背重重地撞在椅背上,他的思绪蓦然变得清晰起来——


    不是国大识破了他,而是这份文件提前被人销毁了,有人不希望真相被公之于众,所以删除了邵英海所有的档案。


    国大每年都会检阅主机内容,不可能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唯一的解释就是上面的人持默许态度。


    谁能有这么大的权力,不言而喻。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有句老话说,冤枉你的人比你更清楚你是被冤枉的。


    郁识浑身如坠冰窖,皮肤起了层细小的疙瘩,冷意深入骨髓。


    他费劲力气寻找的真相,原来早就被人弃若敝履,而这个人,八成是他父亲最尊姓的伟人。


    脸颊流过冰凉的液体,好半天,郁识伸手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终于忍不下去,崩溃地捂住脸,发丝遮住眼睛,瘦削的肩胛骨微微颤抖。


    一夕之间,所有的坚持都像个笑话。


    心灰意冷,莫过如此。


    此后的几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谁也不见。


    通讯器被院里打爆了,谢刃来了好几次,刘茵见他状态十分消极,果断对外宣称他特殊时期到了需要静养,并把其他人都撵走了。


    谢刃见状,只得留下了几管信息素,发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刘茵敲门进去,卧室里很暗,窗帘严丝合缝,郁识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


    他本想再睡一觉,但昨夜醒来后就睡不着,眼睛空洞得发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漫无目的地看着虚空。


    刘茵走过去,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总算不发烧了,你要不要起来喝点粥?谢刃买了你爱吃的蛋糕,刚走十分钟。”


    她可以提起那孩子的名字,却没在郁识眼里看见一丝波澜。


    他轻微地摇头,背过身去。


    刘茵嘴角一撇,有点忍不住眼泪,故作开玩笑道:“都快一周了,你再怎么偷懒也得有个度吧,要是还不回三院,汤老要把你的评优计划取消了。”


    她以为郁识依旧不会说话,毕竟他已经连续一周没讲话了,说什么都不予理会。


    但他沙哑地开口道:“那就取消。”


    刘茵一愣,“什么?”


    “取消吧。”郁识木讷地说,“我不想去了。”


    “你什么意思?”刘茵急了,“你向来最重视季度报告会,之前还熬夜准备,为什么说不去就不去?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妈妈啊……”


    她说着说着眼睛红了,捂住嘴抽泣。


    郁识干涩的眼睛有点湿润,这几天反反复复,眼角膜又疼又痒,他没有戴特制的生物眼镜,瞳色如同暴风雨将至的海面,里面满是灰色。


    他勉强说:“妈,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在看清真相之后,忽然没有了任何动力,不想工作,不想生活,不想吃饭……甚至一贯热爱的事业,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这几天他反复问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个世界上所有活着的人,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希望邵英海沉冤得雪,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像被硬生生扯成了两半。


    没有人在乎一个罪将。


    即使他立过赫赫功勋。


    就连那位身居高位,向来以公正慈悲为名的上人,对他也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他最爱的子民唾弃他,他敬重的上人抛弃他,他的妻子惨死异乡……


    无人在乎。


    只有郁识在乎。


    然而比起那些人,他的力量渺小得堪比蚂蚁,即使知道了一切,又能做什么呢……就连上位者都放弃了,他又能怎么办?


    热泪一滴滴浸湿枕头,凉得是一颗赤子之心。


    郁识的脸被一只手摸了下,回过神来,听见郁松伟的声音。


    “阿茵,你先出去,我有话对他说。”


    刘茵擦拭眼泪,轻轻拍了他两下,起身出门。


    郁松伟叹气:“小识,起来吃点东西,我带你去见个人。”


    郁识摇头,刚想拒绝。


    郁松伟说:“我看见光脑的浏览记录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始终心里有执念,于是去找汤老求证一些事,刚好看见你入院时写的誓词。”


    “信心和勇气,比黄金和货币更加重要,是你爸爸当年写在我的退役手册上的话,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想法。”


    “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是他被世人彻底遗忘的那一刻,这些年我和阿茵对你再好,终归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他沉痛道:“我们总是以为你当时年纪小,等十几二十年后就忘了,爸爸想把最好的给你,不管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帮你完成。”


    郁识红着眼圈回身看他,带着鼻音道:“爸,你要做什么?我只是……”


    他忽然感到无措,因为郁松伟这番话,撕开了他多年来作为养子孝顺乖顺的面具,好像这么多年,他们从未走进过他内心一样。


    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郁松伟是这么想的,他真的慌了。


    他拼命地摇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郁松伟轻声安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小识,你听我说,爸爸做的事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父亲,他走之前我答应过他,日后绝不让你为他平反,但看见你这么伤心,我实在是没法做事不管。”


    他的眼眶泛红,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有什么话,让他亲自对你说。”


    郁识惴惴不安地坐上车,二十分钟后,看见车驶进国会大楼,终于变了脸色。


    郁松伟要带他见的人,是主君——


    作者有话说:剧情进入收尾阶段~(不是全文收尾哈)


    第67章


    这不是郁识第一次来国会大楼, 汤森邈在带他递交申请报告时来过这里,整栋大楼威严耸立,从里到外透着威严压抑。


    当时他在读研一, 望着会议室的旗帜, 以及主君的画像, 内心澎湃激动,以为终于再次见到了希望。


    他一直天真地以为,只要拿到证据, 就能帮邵英海洗脱冤屈, 直到看见那份消除的文件,才知道主君早就将他视为弃子。


    这几天他想了许多,要报复吗?


    要鱼死网破吗?


    反正他从小被视为异类,从未被真正接纳……


    可耳边不断响起母亲的训诫:


    “小识,你要记住,天晷是恩人, 主君是收留我们的人。”


    “我只想你以后做个善良的人。”


    “无论如何, 都不要背叛自己的立场。”


    ……


    恍惚间, 车停了下来。


    郁识木然地跟着郁松伟进去,经过安检搜身, 进电梯上楼,来到那个眼熟的会议室。


    室内陈设一成不变, 旗帜、国/徽和画像都在记忆中的位置,然而和第一次来已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他失去了那份名为希冀的东西。


    十分钟后,主君走进来。


    他是个中等身材的alpha,面容沉静肃穆,穿着简朴的行政夹克, 像是刚结束其他工作。


    在看见郁识之后,表情出现细微的变化。


    郁松伟和郁识起身问好,主君抬手让他们坐下,从始至终一直在打量郁识。


    工作人员倒完茶就出去,主君双手交叠在腹部,说了第一句话:“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空气短暂地凝固,郁识脸色一变。


    郁松伟朝他点头,示意他放松点。


    主君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道:“我记得那是三十年前,在一个国/庆日,奥洛皇室宣布莉娜是污点人物,并将她逐出皇室成员行列。”


    听见这个名字,郁识浑身一哆嗦,手放在膝盖上用力收紧。


    莉娜公主,那是他母亲曾经的名字。


    她的故事从五十年前的夏天开始,那一天,奥洛降生了一名万众瞩目的新生儿,皇室旁支的公主。


    由于她的父母身份出众,大家都对这个美貌绝伦的小公主十分喜爱,看着她从小长大,然后进入最高学府读书,亲切地称呼她为“国民闺女”。


    她十九岁那年,本该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意外突然降临。


    当年皇室爆发丑闻,爆出她被自己的继父骚/扰,但随即事情大反转,继父反咬一口说是她主动勾引。


    继父是皇室大将军,她的母亲身为外室公主,并没有掌握任何权力,为了攀附权贵选择沉默,并保证会给她别的方面的弥补。


    年少的莉娜懵懂无知,在父母的教唆下,对外界澄清此事,称继父没有骚/扰自己,这是公众第一次对她感到失望。


    几年后,她从最高学府毕业,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进入年度杰出女性盘点,外界评价褒贬不一。


    这时她遇到了生命中的挚爱,一个名叫胡波的英俊园林工匠。


    皇室管束严格,走到哪里都跟着一群保镖,在她无聊孤独的日子里,胡波把园林设计成她喜欢的样子,每天陪她推心置腹地聊天,很快俘获了她的芳心。


    可惜好景不长,几个月后,胡波的原配闹上了法庭——原来他早有妻子孩子,一直用单身的假象欺骗莉娜。


    可怜的莉娜被传成不知羞耻的荡/妇,在几十年前那种传统的社会形态下,皇室感到非常丢脸,原本喜欢她的公众也对她肆无忌惮地谩骂。


    她毁了他们一国的公主形象,毁了皇室对外的声誉,于是经过商讨,决定把她逐出皇室。


    大家不在乎真相,只需要一个结果。


    一个挽回所有人“面子”的通告。


    那是个盛大的国/庆日,街上的人们欢天喜地,莉娜走在阴暗的墙角下面,用头巾包裹住脸,看见大家把印着她照片的横幅踩在脚下。


    城外来了一支部/队,所有人纷纷停下查看,表情严肃,这是前来外交的部队,为首的alpha高大俊武,正是当时的外交军邵英海。


    主君回忆道:“这些事从未对外公开过,邵英海帮助莉娜逃出奥洛,第一个找的人,正是当时身为副君的我。”


    郁识抬起头,面色惨白地看着他。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插在他心上。


    “那时两国关系紧张,邵英海救下被围攻的莉娜,找到我的时候,我表示坚决反对,毕竟这涉及外国内/政,我们无权干涉,可他铁了心要救这位公主,并告诉我皇室打算——”


    他略微停顿。


    郁识颤声说道:“他们打算杀了她,因为所有人把她视为耻/辱,宁愿她意外死去,也不愿她继续活着损坏皇室的名声。”


    这就是他永远不会回奥洛的原因,一个肮脏龌/龊、根基腐坏的地方,所谓的高贵皇室像一块包满蛆.虫的腐肉,表面看上去光鲜华丽,内里早已臭不可闻。


    主君眼中闪过痛心:“我当时问邵英海,为什么要救她,即使她死了,又和你有什么干系,他回答我说,‘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认定她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郁识忍不住落下泪来,郁松伟轻轻拍抚他。


    “你的父母很相爱,正是因为这份执着的感情,我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主君说道,“他把莉娜藏在集装箱里,带到天晷,从此你母亲隐姓埋名,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从现在奥洛皇室对天晷的仇恨来看,当时的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郁识看了他一眼,心里明白,主君绝不仅仅因为“爱情”而同意,当初肯定进行了不少利益交换。


    主君像是洞悉他的想法,说道:“没错,我不止是因为这个故事,才答应你的父亲。”


    “他用了等价条件,作为交换。”


    郁识略微惊讶,没想到他会如此挑明。


    “当年我遇到了危机局势,他向我保证,邵家军以后全部效忠于我。”主君说得委婉,稍微了解一点近代史的,都会知道原本邵家军是谁的兵。


    过去流传着一个说法,不是主君选定邵家军,而是邵家军选择的人,才有资格当主君。


    邵英海用一句承诺,换得莉娜一辈子安稳。


    “我给了莉娜一个新身份,来自奥洛的地理学家当妮。”主君的脸上有一丝伤感,“你的母亲不仅容貌出众,更具有超强的语言功底和外交天赋,原本应该是一颗闪耀政/坛的明星,流言蜚语说你父亲看中她的皮囊,但真正接触过她的人,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博学多才、悲悯善良,精通天文地理和诗词歌赋,对待贫民和蔼可亲,毕生都在为公益事业做奉献,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公主。”


    他苦笑了一下,“我随前主君初次赴第七区外交,负责接待的人就是她,我完全能理解你父亲的执念,也佩服他的敢作敢当。”


    郁识沉浸在伤感中,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其他意思,倒是郁松伟忍不住看了看主君。


    如果没见过莉娜的人,肯定觉得这是夸张说辞,但当年莉娜确实名声在外,每当她出游乘坐汽车缓慢驶过,街道都会被堵得水泄不通,曾连续五年蝉联“最美omega小姐”,各种人气投票都高居榜首。


    郁识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缓过劲来,呼出一口气道:“您说得这些我都知道,以前听父亲的部下说过,事实上,我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主君淡淡道:“为什么那个文件夹是空的,是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郁识还是哽住,颤抖地说:“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进国大的目的不纯。”


    主君注视着他,眼里并无苛责,像是在看一个亲近的晚辈。


    “在我眼里,你是个原则牢固、坚守底线的孩子,原本想通过你的基地申请,但你师父否决了这个提议,他说你还需要历练。其实,在看见你照片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他拒绝的原因,他不想让你再度卷入风波。”


    他按响了摇铃,秘书长走进来,放下一本厚厚的文件后离开。


    郁识诧异地望着牛皮纸封面,上面印着“绝密档案”字样。


    主君说:“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看完之后,你会明白这一切的原因。”


    郁识手心全是汗,在裤腿上擦了擦,屏住呼吸翻开档案。


    这是一份记载邵英海全部生平的档案,也就是文件夹里被抹掉的东西。


    事情要从邵英海接受机密任务说起,当时的天晷不像现在一样,并不是第一区最强盛的国/家,在外交方面处处碰壁。


    前主君给他下达了一个特殊任务,派他去奥洛当卧底,详细的任务栏里写着,“奥洛曾掠夺我国机密军事武器,故派你将其取回”。


    这项任务之所以选择邵英海,是因为奥洛的主君非常欣赏他,那次外交过后,曾五次派人招他,阴谋阳谋全部用了个遍,包括故意烧毁粮草,把他围困在沙漠地带,结合天晷叛国官员弹劾他等等。


    那人对邵英海的渴求,已经到了只要能用他,不在乎他内心效忠谁的地步。


    正因如此,天晷主君上演了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原本的计划是关押邵英海十天,然后放消息给奥洛,他们会派人来救他。


    坏就坏在,一是这件事需要绝对保密,二是暗处藏了有心之人。


    因为泄露给亲属同样违法,所以莉娜和邵英海的部下并不知情,面对军队搜捕他们立刻逃走,连同郁识也不知所踪。


    天晷派出的部队没有任何伤害举动,但莉娜在被捕的时候还是受伤了,后来经由她口述,证实了当时抓捕他们的还有另一支军队,那支军队伪装成了天晷士兵。


    郁识想起抓捕他和王崇翰的人,仔细思索发现确实有端倪——天晷法律明文禁止,士兵无证擅闯居民区,但那些人是直接冲进住宅的。


    事情按照计划发展,邵英海在狱中“自/杀”后,随即被秘密送往第七区。


    最失控的意外出现了,在途径一处海域的时候,游船遭到鱼/雷攻击爆/炸,所有人葬身大海。


    郁识看到那片海域的照片,全身都在发抖,用力捂住嘴。


    “我父亲的……”他嘶哑地开口,几乎哽咽,“我父亲的,尸……尸首,后来找到了吗?”


    主君遗憾地摇头,“前主君派人打捞海域,唯独没有找到你父亲,可能那片海沟太深,已经……总之,国会一直没有放弃打捞,直到十年前才彻底终止。”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苍老了许多,“当年我心怀愧疚,屡次想将此事告知你母亲,她被关押后悲痛欲绝,以为你和你父亲都……不在了,国会给她的待遇很好,把她单独安排在一片区域,保证绝对的人身安全,可她的心已经死了。


    “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无法背叛律法,等秋天再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自尽离开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望向窗外的枯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依稀记得,当年莉娜走的时候,国会的悬铃木叶也是这般金黄,一片一片地落在她肩膀上。


    她就那么枯坐在树下,无穷无尽地发呆。


    想起那段时光,悔恨如浪潮扑面而来,当年主君心气高傲,内心唯有权力荣誉和家国天下,竟然从来没想过,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要如何渡过漫长又孤独的岁月。


    对她来说,邵英海是新生的光,是希望、是依靠,是重新回到人间的理由。


    在她最绝望难熬的日子里,他用耐心细心一点点抚平她的伤痛,把她养回了那个活泼灵动的公主。


    失去他之后,天地日月都变得无光,因为尝试过被人拉出来,好像这以后的时光,比那段被驱逐的岁月还要令人无法忍受。


    郁识泪流满面,忍不住站起身,郁松伟想拉没拉住。


    他几近崩溃地质问主君:“那后来,您为什么……不还我父亲一个清白?他为了天晷、为了你们,奉献了自己的全部,我的母亲也因此离开,为什么就不能……让他清清白白地被后人记住……”


    他泣不成声,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倘若不知道真相,还能自我安慰一切只是误会,他父亲就是这么把血和肉,一点一滴,一片一片地献给天晷,最后落得了遗臭万年的下场。


    邵英海是个英雄,可他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英雄。


    主君转过身,眼眶也泛着红色,眼里满是化不开的哀痛。


    看着郁识好半天,艰涩地说:“对不起,孩子,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些事,因为你本不该承受这样的悲痛。你父亲沉海后,国会得知你还在世的消息,并且拿到确切情/报,奥洛始终在派人追踪你,他们应该已经怀疑你的血统。”


    “前主君清楚地知道,你父亲有多么在乎你,所以擅自做了一个决定,对外不公布他的卧底身份,只在国会内部进行最高礼葬,避免奥洛记恨于你。”


    郁识后退一步,靠在会议桌上,“您的意思是,是因为我。”


    “不,不是的。”主君立刻走上前,望着他的眼睛道,“这就是我没有告诉你的原因……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和前主君的责任,我没有及时阻止,前主君为了自己的愧疚,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在国会和天罚内部,你父亲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但在老百姓眼里,他的的确确是个罪/人,这一切都是我们造成的,非常抱歉。”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郁松伟叹了口气,身为权力中心的主宰者,竟然承认了他们的决策失误,并向一个小辈鞠躬认错,这是他今天来这里没料到的。


    主君诚恳地说:“现在你长大了,主导权应该交还到你手里,如果你希望为你父亲平反,我将会找一个合适的说辞,将此事昭告天下,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公众已经无从查证,不需要太具体的理由。”


    他补充道:“国会会正视这个错误,给你最高的补偿。”


    郁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主君没有说全部,他大概能猜到,当时如果立刻公布邵英海的卧底身份,会造成诸多不利的影响。


    十几年过去了,这份真相才姗姗来迟。


    许久后,他含着泪坚定地说:“我需要你们的澄清。”


    郁松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制止,因为这一举动,相当于把他暴露在敌军的眼皮底下。


    主君郑重地说:“好,我答应你,我知道你有充分的担当,国会也会负责你今后的人身安全。”


    “还有一件事。”郁识哑声道,“我要知道,杀害我父亲的人是谁。”


    主君叹了口气,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再次摇铃唤助理进来。


    这次的档案更厚,足足好几袋。


    他对郁识说:“我猜到你不会善罢甘休,对此我也追查了多年,这是全部资料,经过分析,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是奥洛皇室。”


    郁识眉头紧皱,这明显前后矛盾。


    主君耐心地解释,“你可能不太了解奥洛的内部架构,它曾经是皇室与君权分立的国家,主君欣赏你父亲,也就意味着皇室憎恨你父亲。”


    “根据线索显示,最有可能加害你父亲的,是皇室派系的分支,陆氏家族,他们是专业的皇室黑/手套,任何不方便出面的事,都由这个家族来完成。到了近代,皇室几乎被架空,实际上已经完全归陆氏操控。”


    陆氏。


    郁识脑袋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有人曾经叫过秦殷另一个称呼。


    陆少校——


    作者有话说:下章初吻预告-3-


    第68章


    从国会回去后, 郁识又把自己关进房间。


    刘茵疑惑地问:“你们去哪了,他怎么回来就不说话了?”


    她想进去看看,被郁松伟拦了下来。


    他眉头紧皱道:“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我们先下去吧。”


    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管家过来说有客人在外面等候, 郁松伟摆手说不见客。


    管家为难地说:“是谢家少爷。”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只得把他请进来。


    谢刃穿着军装,应该刚从基地出来, 单刀直入地询问:“伯父, 我收到消息,您带着郁识去国会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茵诧异地看向郁松伟,露出惊讶的表情。


    郁松伟没想到这小子情/报这么快,言辞闪烁地说:“……汤老在国会,找他商量点事, 已经解决了。”


    谢刃见他不愿回答, 请求道:“那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不等郁松伟拒绝, 又恳切地说:“我保证不问不该问的,只是想见见他。”


    郁松伟许久没出声, 脸色极度挣扎。


    刘茵撞了他一下,“老郁, 说句话啊。”


    “好吧。”他终于松口,“我问他一声, 如果他不愿意见你,我也没办法。”


    “谢谢伯父伯母。”谢刃眼睛一亮。


    片刻后,郁松伟说郁识叫他上去,他立刻三步做两步地冲上楼。


    刘茵感慨:“这孩子看着怪实诚的, 这几天来了好多趟,比他爸爸强,我对他有点改观了。”


    郁松伟脸色担忧,“好是好啊,就是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刘茵想到了什么,冷下脸来问:“你带儿子去见主君了?”


    郁松伟头疼地撑住脑袋,点了点头。


    卧室没有想象的昏暗,门窗大开,阴沉的天光洒进房间,微风卷起床幔,对面的山景笼罩着薄雾。


    郁识坐在露台的藤椅上,那只藤椅非常大,他窝在里面平静地眺望远方,谢刃走近才发现,旁边的茶几放着半瓶喝剩下的红酒。


    他原本以为郁识在发情期,发现空气中却没有任何信息素,意识到那只是个借口。


    “怎么一个人在喝闷酒?”谢刃走过去,故作轻松地说,坐下时的紧绷暴露了他的不安。


    郁识没有看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猩红的液体穿梭在唇齿间,染红饱满的唇瓣。


    如果是平时,谢刃或许会心猿意马一下,但看清他的面容后,只觉得心脏揪成一团,郁识脸上淡漠沉静,看起来像一块易碎的水晶。


    谢刃的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几乎控制不住想拥抱他,却没有立场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深呼吸了一下,正想开口,听见郁识突兀地问:“谢刃,你喜欢我什么?”


    谢刃顿时愣住,一颗心被提到嗓子眼,好半天才说:“喜欢你……很多,你要是问具体是什么,那很难说,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没有理由,我喜欢你的全部。”


    他脑袋里在想着郁识遇到了什么事,回答的时候自然不经思考,全凭本能。


    说完后才想了一下,觉得这话没毛病,他确实喜欢郁识的全部,包括他现在隐约的难过与脆弱,而并非只有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全部。”郁识喃喃地说,并没有高兴的神色。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抬头问:“你会想亲我吗?”


    那双眼珠黑白分明,谢刃被看得心跳失衡,咽了口口水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郁识忽然撑住茶几,上半身凑过去,谢刃瞬间没了声音。


    郁识腰部微微塌陷,像一只挑逗人类的小猫,伸手拽过谢刃的衣领,军装的领花将指尖硌得发红。


    淡声又问了一遍,“你会想亲我吗?”


    谢刃浑身肌肉绷紧,握紧拳头回答:“……特别想。”


    下一秒,嘴唇上落下冰凉的吻。


    郁识的吻像他的人,轻描淡写地掠过,仿佛蜻蜓在湖面留下一圈圈涟漪,唇间传来花果的香气,酒精味混合着极淡的信息素,瞬间将谢刃的火气腾地撩起,酥麻的触感直冲天灵盖。


    他落下一吻后,便想抽身离开。


    谢刃却突然发狠,手掌扣住后脑勺,将他整个人拽了过来,滚烫的唇瓣印在他唇上,撬开微张的牙关,深击直入地扫荡口腔,霸道地纠缠他的舌头,与他交换津.液。


    郁识猝不及防,被深吻弄得喘不过气,惊愕地睁大眼睛看他。


    谢刃掀开眼扫了他一眼,那红彤彤的眼尾让内心的暴/虐欲/望达到巅峰,他略微从他的嘴里撤退出来,哑着嗓子说:“没人告诉你,接吻要闭上眼睛吗。”


    他伸手盖住那双眼眸,再度吻了上去,辗转地吮口及、舔.弄,极尽可能最大限度地触碰,舌面扫过敏感的上颚,引起那句身体的战栗。


    谢刃第一次接吻,却无师自通的可怕。


    郁识似乎有些狼狈,嘴唇紧紧地合上,不知所措地被蒙住眼睛,明明是他主动撩拨,却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这次谢刃没有怜惜他,也没有放过他。


    另一只手捏住郁识的下巴,轻轻往下掰开他的嘴,再度入侵温暖甜蜜的口腔,郁识含不住他的唇舌,液/体顺着唇瓣流下来,温热地浸湿谢刃的手背,惹得他愈发疯狂。


    Alpha像忍耐的开关坏掉一样,强行掰过他的脸湿吻了许久,期间郁识几度呼吸急促,眼泪失/禁,受不了地推搡他的胸口,都被他强/制捏住手腕。


    郁识的味道柔软、甜美,呼吸间满是香味,皮肤凉浸浸的吹弹可破,任何alpha一旦碰到就会顷刻间丧失理智,连向来以自制力为傲的指挥官也不例外,甚至爽得更加失控。


    谢刃双目猩红,下手没轻没重,等到分开的时候,那只手腕已经变得青紫。


    他看见自己留下的痕迹,方才露出后悔的神色,用大拇指轻轻擦拭他红肿的唇瓣,嗓音低沉得可怕,“对不起……弄痛你了。”


    郁识没有说话,瞳孔轻微失焦,大脑变得空白。


    他还沉浸在那个可怕的吻里,没缓过来。


    ——是的,这个吻堪称可怕。


    他几乎怀疑谢刃要控制不住,把他拆吃入腹一口吞下去,从来没想过,接吻原来能变成恐怖片。


    过了许久,狂烈的心跳才慢下来。


    谢刃注视他茫然的眼睛,又一次道歉,语气并无悔意,“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一时没忍住。”


    空气安静下来,不时传来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谢刃从冲动中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感到些许不安,这情况看上去不太妙,郁识不像是要给他名分的样子……


    他犹豫许久,终于开口道:“我下次会……”


    想说,下次会小心,不弄痛你。


    郁识已然回过神来,擦拭嘴角,轻声打断他,“你走吧。”


    谢刃愣住,“什么?”


    郁识别开脸,唇瓣上酥麻的触感仍未消失,肿.胀得发痛。


    他淡淡地说:“我没什么能给你的,承蒙你这样喜欢我,我感到问心有愧,这个吻,就当是道别。”


    谢刃刷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我要去做一件很难成功的事情,不想牵扯任何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许,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和我扯上关系比较好。”


    他漠然地望着谢刃,说出来的话仿佛设定好的程序。“你是个非常优秀的alpha,不要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岁月漫长,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omega。”


    谢刃的眼眶瞬间红了,咬着后槽牙嘶哑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郁识摇了摇头,“你答应过不问,我才见你的。谢刃,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似的家庭背景让我们产生短暂的交集,一切结束了,我还是要回到我该走的路上,你走吧,不送了。”


    谢刃抹了把脸,眼睫被沾湿,丢脸似的转过头喘气。


    颤声质问:“那刚才的吻算什么?你对我压根没意思,只是临别之前施舍一个吻,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喜欢,跟那些狗屁学者说的理论一样,是基因、身体、欲/望的喜欢,是不是如果我说,希望你临走前跟我上.床,你也会答应这种要求?!”


    他头一次这么大声对郁识说话,语气激烈且愤恨,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


    他渴望得到郁识的否认,渴望他否定这些无情又冰冷的措辞。


    郁识向来对他心软。


    然而这次,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平静地说:“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会同意。”


    谢刃的身体晃了晃,不认识似的看着他,后退了两步。


    “你真的要赶我走?”


    “我们不合适,谢刃。”


    谢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走到门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郁识孤零零地坐在藤椅上,看着远处的山景。


    一颗泪砸在羊绒地毯上。


    谢刃咬紧牙关,关上门离开。


    郁识若无其事地去够酒杯,依旧保持淡定的姿态,当端起高脚杯的时候,失手砸在了地上,红色的酒业洒了一地,粘在水晶玻璃上,像刚才谢刃眼底透出的血丝。


    他怔怔地望着那堆玻璃发呆,并没有觉得难过。


    原来拒绝不难,对吗。


    伤一个人的心也不难,只需要几句话而已。


    他麻木地想,不难过,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从来没想过伤害谢刃,但不想他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如果谢刃得知他的计划,会比地上的玻璃还要碎裂吧,与其那样,不如让他彻底失望。


    风越来越大,将树木吹得东倒西歪,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郁识感到有点冷,裹紧了毛毯,静静地缩在椅子里。


    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手边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接通,“喂,查到了吗?”


    那头是“定制生死簿”,微微一愣,“你感冒了吗,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别废话。”郁识恹恹道。


    定制生死簿嘀咕:“脾气这么大……你让我查的这个人,全星际都找不到任何消息,真是见了鬼了。”


    “正常,要是能轻易查到,我也不会找你。”郁识意料之中,“你既然打电话过来,那就是有其他渠道,说吧,要价多少。”


    “嘿嘿,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定制生死簿说,“我就两个要求,第一,我收一半的佣金,第二,不要说是我透露的消息。”


    “可以。”


    定制生死簿有些犹豫:“我给你个联系方式,那人现在在第一区的一座小县城,他手上可能有你要的消息,但是要给你提个醒,他这人非常古怪凶狠,还有一些特殊癖.好……你一个贵公子,最好不要亲自去找他,免得遇到危险。”


    郁识不置可否:“发过来,今晚把佣金划到你账上。”


    定制生死簿说:“等等,你先别挂,给你打个电话不容易,那个……咱俩相识一场,我坑、我赚了你不少钱,如果你要来第七区的话,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我是……”


    “谢谢。”郁识毫不犹豫地挂断,没心情再闲聊。


    傍晚时分,暴雨倾盆泻下,狂风肆意敲打窗框。


    晚间新闻播报台风消息,让市民防洪防涝,禁止出行,第一区的中小学纷纷停课。


    明明才五点多钟,天空暗得如同末日,乌云滚动雷声交加,闪电擦亮了暗角,雨水泄洪似的洗刷街道。


    国会大楼灯火通明,集体加班中。


    主君靠在楠木高背椅上,双手交握在身前,没好气地审视面前的alpha。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不悦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你不是不清楚保密规定,别再胡搅蛮缠下去了。”


    厉铮没有丝毫发怵,没脸没皮地扯起嘴角,翘着二郎腿说:“既然您不愿意告诉我,你和父亲的计划,那不如答应我另一个请求,我就老老实实带兵出征。”


    “哼,什么要求?”


    “您下令让沈秋改嫁给我吧。”


    “胡闹!你是不是有病?脑子里面装的全是水?”主君不可思议地瞪他,“沈秋是你父亲未来的妻子,要是真嫁给你,你让外界怎么看待这件事,让国会和天罚如何处置你们,又让你父亲的颜面何在!”


    “哦,那您这是承认,我父亲还活着了。”


    “……”


    主君从小看着厉铮长大,深知他顽劣的性格,忍不住连连摇头:“本以为你在第九区呆了几年,好不容易变沉稳了些,没想到还是这么肆意妄为,简直比不上谢刃一根指头!”


    “这招对我没用,您当年就是这么挑唆谢乘风和我爸的吗,否则他们关系那么好,怎么会突然闹翻。”厉铮冷笑,“让两个旗鼓相当的将领互相制约,是国会惯用的手段之一吧。”


    主君脸色大变,刚要开口,突然,外面响起刺耳的警报,两人神色一凛。


    下一秒,防弹门被一脚踹开,几个护卫飞了进来。


    那几人像印度飞饼似的飞得老高,又齐刷刷地撞在墙上,这些都是武力值极强的alpha,每个人脸上都鼻青脸肿。


    厉铮立马起身,沉着脸挡在主君面前。


    门砰地反弹在门框上,一双湿淋淋的军靴踩上地毯。


    谢刃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浑身被雨水淋得湿透,水珠不断从鼻尖、下巴滑落,走过的地面划过一道道水痕,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两人同时震惊,主君瞪圆了眼睛:“谢刃?你在搞什么,你也疯了吗?”


    “抱歉,他们说您今天不见客,但我有点急事。”谢刃眼神冷戾,朝厉铮点头,“兄弟,麻烦让让,我插个队。”


    厉铮挑眉笑了笑,将那些护卫全部轰出去,离开时顺手把门复原,并贴心地关上。


    主君:“……”


    两个神经病——


    作者有话说:主君:魔童降世,还是两个……(主君不算反派,也不是老好人,他有自己的立场和私心)


    另外不会虐的,小识是那种又菜又要撩,被艹了只会捧着肚子发呆,完全不懂拒绝的好宝宝TAT,谢刃你轻一点啊![小丑]


    第69章


    不等主君发火, 谢刃抢先一步认错,垂头恭敬道:“对不起,擅自闯入是我的错, 我实在着急见您。”


    会客的桌椅摔得四分五裂, 地上还有一只忘带走的对讲机, 主君撑住脑门,被气得阵阵头晕。


    偏偏谢刃和厉铮不同,极其会察言观色且没脸没皮, 骂他他就道歉, 像极了一拳打在棉花上。


    主君深吸一口气道:“你以为只是道个歉这么简单?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是你家的后花园吗?!要不是护卫队对你手下留情,换成别人,早就被打成筛子了!我看你简直是昏了头!”


    他重重地敲击桌面,强调:“擅闯国会办公室, 按照法规是要进监狱的!”


    “您要是想关我, 我认了。”谢刃双眼赤红,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只要您告诉我, 今天到底跟郁识说了什么。”


    主君眉头一皱,瞪他:“关你什么事?”


    谢刃艰难地吞咽, 仿佛难以启齿,眼神黯淡道:“他从国会回去后就不对劲, 说他要暂时离开这里,还……还不要我了。”


    最后几个字,是咬碎了牙说出来的,语气里暗含指责, “我想,肯定是您和他说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主君像是不认识的打量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在埋怨我?”


    “没有。”


    “岂有此理,你这个……”


    “主君,请告诉我吧。”


    主君狐疑地盯着他,问道:“你们在谈对象?”


    谢刃的眼睛又暗了个度,“是我单方面追求他……拜托您了,我知道他说的那些话言不由忠,更不想看着他一个人面对危险。”


    他向来狂傲惯了,很少这么低声下气地做出请求。


    主君没有立刻回答,锁眉沉思了许久,抬头看了眼墙角的监控,摇头拒绝道:“这件事涉及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谢刃登时变了脸色,眼看他要炸,主君补了一句,充满暗示意味:“关于郁识的事,他师父应该比其他人更了解。”


    说完,按下桌面的摇铃。


    护卫队立刻冲进来,这次每个人都荷枪实弹,纷纷把谢刃围住。


    主君挥手道:“把他交给聂青,关三天禁闭。”


    谢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反抗,束手就擒被带走。


    护卫队队长刚要离开,主君叫住他问:“有人看见谢刃闯进来吗?”


    “除了岗哨卫兵之外没人看见,我要下令让他们销毁监控吗?”队长说。


    主君摇头:“把今晚的事发散出去,让各台媒体报道,给谢刃打个码,就说某军官擅闯国会,已被关押等待刑/事处罚。”


    “……啊,是。”队长一头雾水,火速照办。


    所有人都出去后,主君的脸色逐渐变为凝重,沉思片刻,给海关部长打了个电话,询问:“谢刃的出境禁令还有多久解除?”


    那头回答:“还剩四十天。”


    “这期间严加看守,吊销他芯片的所有使用权限,一有动静立刻上报。”


    “是,我会亲自监管的,对了,和他同时被禁的还有三院研究员郁识,虽然他没有军事芯片,也需要派人多盯梢一下。”海关部长尽职尽责地汇报。


    主君却说:“不,不用额外看着他。”


    找了个理由:“信息监管费时费力,把人员用在更急需的地方,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太在意。”


    “好的,我明白了。”


    “既然你提到郁识,为了防止事故发生,这样吧,如果他禁足期间出境,就取消他的回国权限。”主君淡淡地说,“你和司法部门商议一下,把这项规则写进法条,一周之内颁布。”


    海关部长略微停顿,随即意识到,这项法条意味着什么:一旦科研人员禁足期离境,就会被天晷永拒。


    他诧异地应道:“是,我马上去办。”


    主君挂断电话,双手对扣撑住脸,静坐了好一会儿。


    外面的雨势愈发凶猛,他呼出一口气,打开办公桌底部的柜子,打开密码箱,里面放着一把枪,一枚镶过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美艳绝伦,重见天日的瞬间,让所有影视明星都黯然失色。


    那双眼睛灰蓝深邃,眼窝深邃眼尾上挑,和昨日见过的青年十分相似。


    主君并没有取出照片,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如同睥睨人间的神,这一刻,神心里产生了一丝裂纹。


    他发出一声叹息:“那孩子很像你,但更像他父亲。”


    隔日,国会被闯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各家媒体争相报道。


    几天后,台风降雨量小了点,郁识去国大进行述职。


    路上听见到处都在议论,教师们收伞走进行政楼,叽叽喳喳地说话。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擅闯国会的,好像是咱们的学生。”


    “啊?不是说是个正营职军官吗。”


    “我们学校的正营职,除了武职教师就只有……”


    几人对视了一眼,“猎鹰团那个?”


    “应该是,他马上就毕业了,提前拿到了军衔。”


    “你们在说谁呀?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就是指挥学院那个谢刃,年年都上台讲话的。”


    他们看见郁识走进电梯,瞬间便不作声了,这栋楼包含两个学院的办公区,有两个人认识郁识,开始眉飞色舞地眼神交流。


    但他像是没听到,到楼层径直走了出去。


    刚一出去,电梯里恢复热闹。


    “我的妈呀,刚才吓死我了,他是指挥学院的教授!听说带过谢刃。”


    “真的假的?我这学期刚来,没见过他,他应该都听见了吧,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谁知道呢,可能快毕业不关心吧,他又不是谢刃的导员,本来也没多少交情。”


    郁识走到校长办,敲门进去,述职后递交请假申请。


    他原本想递辞职信的,但唐家栋肯定要问东问西,穿得沸沸扬扬,索性请了一个月假。


    唐家栋疑惑地问:“请假的理由是……出去旅游?”


    “我最近状态不好,出去调整一下。”郁识平静地说,“您知道我的情况,前几天是我父亲打给您请的假。”


    唐家栋理解地点头,“科研压力太大了是吧,没事,反正过阵子就放寒假了,你正好连着一起休,好好玩,别思虑太重。”


    他大手一挥,批准了假条。


    郁识站着没动,唐家栋问:“还有事吗?”


    “没事了。”郁识拿起假条,起身走到门口,在碰到门把手后,又折返了回来。


    他微微蹙眉,像是做了很大的挣扎,问道:“唐校长,您知道谢刃的近况吗?”


    唐家栋意外道:“噢,你也听说那个事了吧。”


    郁识本来不太确定,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紧张起来,“他真被关进去了?”


    唐家栋咳嗽道:“据我所知……好像是这样,猎鹰团那边没放确切消息,但那则新闻拍的身影的确是他,我昨天找聂青求证了一番,他言辞含糊不愿多说,估计八九不离十了。真是奇怪,你说他为什么想不开,半夜去袭击主君呢?”


    “袭击主君?”郁识陡然提高音量,把他吓了一跳。


    唐家栋忙说:“这只是我的猜测,呃……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你放心,要是真的袭击主君,他当场就被击毙了。”


    “……”这句话丝毫起不到让人放心的作用,郁识感到愈发不安。


    他脑补出谢刃被护卫队按住的场面,鲜血淋漓地在地上挣扎,顿时浑身紧绷。没想到这人如此冲动,竟然跑去向主君要答案,他是疯了吗?


    或许看他脸色太差,唐家栋贴心地说:“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问问他家里人,我看谢乘风挺淡定的,昨晚还去了个酒局呢。”


    郁识心想,因为谢乘风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面色苍白的像一张纸,看上去摇摇欲坠,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唐家栋怕他出什么事,只得无奈地揽活:“你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帮你打电话问一下。”


    郁识松了口气:“多谢。”


    谢刃正在一家私房菜包厢,对面坐着被友人哄骗来的汤森邈。


    汤森邈望着桌上的全蟹宴,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几天前,谢刃去三院找他,被告知他在出差,过两天又去了一趟,表明了想问的事。


    汤森邈当场拒绝,一个字都没说,只告诉门卫不准再让他进来了。


    谁知谢刃百折不挠,愈挫愈勇,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


    打听到他喜欢吃螃蟹,特地让人空运来几大箱肥美的蟹,做了几十种他爱吃的菜,并佯装是老朋友请客。


    汤森邈就这么被骗过来了,吃人嘴短,但全蟹宴实在美味,他内心充满了纠结。


    螃蟹or爱徒。


    好难选择。


    谢刃继续施加威逼利诱:“汤老,我知道您是个美食家,晚辈不才,家里有一支御用的厨师团队,是做各国国宴出身,您如果感兴趣,可以随时来赏脸用餐。”


    汤森邈瞪大眼睛:“国宴厨子,第九区的也有吗?”


    “当然,全星际各国,都有。”谢刃自信一笑。


    汤森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件事涉及机密和隐私,知情者少之又少,除非当事人愿意说出来,否则我没有立场说三道四。”


    “我知道您的难处,并没有为难您的意思。”谢刃沉声道,“我只想问您两个问题,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可以吗?”


    汤森邈眉头紧蹙,最终轻微点了下头。


    “郁识打算做的事情,是不是和他的亲生父母有关?”


    “……是。”


    谢刃面容镇定,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他的亲生父母,是国/家政/客吗?”


    汤森邈犹豫片刻,说:“算是。”


    这两个字,已经清晰地指明了方向,一半的政/客,那就只有军方背景。


    郁松伟的亲戚并没有军人,他自己也只是士官转业而已,和郁识档案里的信息根本对不上。


    谢刃深吸一口气,产生了最坏的猜测,内心却希望他的猜测是错误的。


    “他的父亲……”


    “你说过的,只问两个问题。”汤森邈打断,抬眼盯着他,“孩子,你跟小识关系匪浅,我送你一句话,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就会变得身不由己,即使你家权势滔天,也有兜不住的情况,他选择不告诉你,是为了你的仕途着想。”


    谢刃的眼睛瞬间通红,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胸口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


    汤森邈夹起一块蟹盒,慢慢地咀嚼,半晌后说:“我的徒弟,我最了解,小识表面不近人情,三院人人都怕他,实际却是最重感情的,他就算知道真相,也依然会选择善意。”


    “你很在乎他,为了他不惜闯进国会,不惜费尽心思讨好我,这一点让我感到很欣慰。但我想说的是,他对你的真心,绝不比你对他的少。”


    谢刃平静的面具被彻底打破,崩不住似的侧过脸,发出沉重的喘气,肩膀微微发抖。


    汤森邈放下筷子,用餐巾擦拭嘴角,说道:“谢谢你请我吃饭,味道不错,对了,小识跟院里请了个长假,说是要去外地散心。”


    他起身拍了拍谢刃的肩膀,笑而不语地离开。


    谢刃回过神来,立马给交通部门去了个电话,让他们查郁识最近的行程。


    刚放下通讯器,又响了起来,是唐家栋打来的。


    谢刃接通的时候,嗓音还带点鼻音,颓唐地说:“喂,校长,什么事?”


    唐家栋开的免提,郁识听见这个声音,表情瞬间僵住。


    谢刃听起来,似乎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全世界都在助力这只小狗追老婆[三花猫头]


    第70章


    唐家栋边用眼神示意, 边开口说道:“你既然能用通讯器,想必已经放出来了,主君有没有责罚你?”


    谢刃有些自暴自弃, 懒散地说:“放心, 就算撤职也不会影响国大的声誉。”


    “什么, 撤职啦?!”唐家栋喊了一嗓子。


    “你别乱叫,我耳朵要炸了。”谢刃不耐烦,“郁识在你那里?”


    唐家栋瞬间安静, 尴尬地看向郁识, 郁识没有说话,面容沉静地微微点头。


    唐家栋刚要回答,谢刃说:“你告诉他,我没事,不用对我心怀愧疚,要是真的问心有愧, 不如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闻到八卦的气息, 唐家栋脸色出现变化, 好奇地打量郁识。


    谁料郁识一言不发,径直转身离开了。


    唐家栋哼笑:“你小子胆子肥了啊, 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他怎么说?”谢刃竭力保持镇定,声音还是泄露出一丝紧张。


    “哼, 人家走了,压根不吃你这一套。”唐家栋笑道, “你们怎么回事,吵架了吗?”


    谢刃顿时泄气,“没什么,挂了。”


    “我说……喂?喂?臭小子, 竟然真挂了。”


    当天,郁识回家后收拾行李,接到了汤森邈的电话。


    他问郁识打算去哪里旅游,郁识没打算骗他,回答道:“库郡,后天出发。”


    汤森邈停顿片刻,笑呵呵地说:“库郡好哇,远离城市喧嚣,是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怎么想起来去那里了?”


    郁识不问反答:“师父,谢刃是不是去找过您?”


    “……你怎么知道?”汤森邈捂住嘴,“哎哟,他好像不让我说。”


    郁识无奈道:“他被主君关了几天,想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下一个找的人必然是您,您别演了。”


    “哎,是是是,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说。”汤森邈装傻充愣。


    通讯设备不能确保安全,两人都没有多谈此话题。


    郁识沉默了几秒,“师父,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您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我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但还是想说一句,基地和国会的水一样深,您还有几年就退居二线,有些事还是袖手旁观比较好。”


    “我走之前给您新招了个秘书,是我手下的研究生,那孩子做事靠谱,没有任何裙带关系,您可以放心的用他……您平时不爱运动,上次体检医生说要控制体重,我帮您办了一年的健身卡,还有,街角那家蟹粉小笼换地方了,换到街对面去了……”


    他难得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那头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汤森邈才笑道:“呵,你不就出门旅游一趟,不知道的还以为再也不回来了呢,别在这跟我废话,尽快把评优申请写好,还有年底的述职报告,别以为旅游就可以偷懒!对了,你们部门的专项经费下来了,等明年开年划过去。”


    他静了静,说:“师父等你回来。”


    郁识挂断电话,长叹了口气。


    第二天,他陪了父母一整天,没有处理任何工作,只陪他们吃饭聊天。


    三人去了一家刘茵想吃很久的餐厅,她一直让郁识陪她去,郁识总因为加班而错过营业时间,这次终于可以坐下好好吃一顿。


    刘茵点了他喜欢的芒果蛋糕,笑嘻嘻地说:“你从小就喜欢吃这个口味的蛋糕,不给你吃就又哭又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啊?”


    郁识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高档奶油的口感绵密丝滑,和儿时的记忆一模一样。


    “我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生日,吃的就是这种蛋糕。”他说。


    当年邵英海刚从战场回来,连夜赶十二点买了个蛋糕,初为人父粗心大意,回到家已经被晃得稀碎,但三人还是很开心地分享了那个蛋糕。


    莉娜把奶油涂在他鼻子上,喊他小花猫,他嗷地一声反击爸爸妈妈的捉弄。


    那是他懂事之后,唯一过的一次生日,再后来就是不断地分离,一家三口再也不曾聚在一起过生日。


    刘茵握住他的手说:“以后每个生日,爸爸妈妈都陪你过。”


    郁识还没来及说话,她又自言自语道:“哦不对,说反了,我俩可能活不到你一百岁,那至少陪你过到七十三岁。”


    郁松伟被她逗笑:“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我现在四十六岁,是打算活到九十六的,等我九十六的时候,小识可不就七十三了嘛。”刘茵一本正经地说。


    郁识也笑了起来,三人其乐融融地用完餐。


    回家后刘茵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随时和家里报备,又埋怨他买票太急,坐列车多累,不如等过几天买机票。


    她念叨了几句便出去了,郁松伟走进来,将一张黑卡和芯片递给郁识。


    “这是什么,爸?”郁识诧异地问。


    郁松伟看着他说:“这张卡不限额度,不限国界,除了第九区之外,在任何地方都能刷,这个芯片是ATC的最高使用权限,可以开启武.器库。”


    郁识猛然睁大眼睛,在听见“不限国界”时,表情巨变。


    他刚要说什么,郁松伟按住他的肩膀:“不用解释,爸爸支持你的所有决定,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你回头,我和你妈都是你最强硬的靠山。”


    他笑了笑说:“你爹我别的没有,钱还是很多的,赚钱就是给我宝贝花的。”


    “爸爸。”郁识抬手抱住他。


    他很少这样撒娇,郁松伟顿时笑呵呵地应声:“诶,你乖,路上照顾好自己。”


    次日夫妻俩亲自把郁识送到车站,千叮万嘱地看着他上车。


    从科瓦到库郡的列车要两天一夜,郁识买的是卧铺票,把行李放好后坐下打开光脑,查看“定制生死簿”发来的资料。


    距离车站一公里之外,谢刃风驰电掣地脚踩油门,跑车轰地驶过路面,嗡嗡的声浪,把赵熠的瞌睡虫活生生吓醒了。


    “我靠,你这么赶做什么,慢点慢点,大不了重新买机票嘛。”赵熠抓紧安全带大喊,“红灯红灯!别闯红灯呀!”


    谢刃停了下来,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你起迟了,也不至于这么赶,还有十分钟就要发车了。”


    “我特么刚从第九区回来,前脚下星舰,后脚你就把我拉出来旅游,我能起得来吗?”


    赵熠两眼挂着黑眼圈,看上去有股打工人的怨气。“还有,毕业旅行为什么不叫他们一起啊,我都好久没看到厉铮了,还想着把他也喊上呢,搞不懂干嘛这么急匆匆出来。”


    红灯结束,谢刃发动车子,“他才没空理你,我不想太多人一起,麻烦死了。”


    赵熠看着通讯器,喋喋不休:“你选的这个地方真偏僻,都找不到有名的景点,要不干脆换成去第二区吧,那里海滩美丽阳光热辣,最重要的是美女如云,嘿嘿。”


    “不去,消费太高。”谢刃无视他的要求。


    赵熠瞪圆了眼,“你中.邪了?你平时不抠门的,怎么突然变铁公鸡了,我请你总行了吧!”


    “不去,库郡有雪,去看雪不好吗。”谢刃胡说八道。


    “那去滑雪场呗?”


    “不去。”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


    两人抵达车站,推着行李箱一路狂奔,总算赶上了列车。


    赵熠放好行李,说:“好久没坐这种老式列车了,你还真别说,看看沿路风景挺有意思的。”


    谢刃扯了扯嘴角,插着兜往车厢走去。


    郁识戴着防蓝光眼镜,正在看资料。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alpha走进来,看见他后脸红着退出去,又看了眼车厢号问:“你好,这……这里是第九车厢吧?”


    “跨省列车不分abo座位。”郁识推了下眼镜,头都不抬,“你没走错。”


    男大学生不好意思地说:“我第一次坐,不知道原来是这样,我的座位在你上铺。”


    车厢内部空间狭窄,中间过道有张桌子,可以容纳四个人坐成一圈。


    男大学生闻了闻自己的胳膊,“那个……我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吧,我怕打扰到你。”


    “没事。”郁识说。


    那人一直悄悄看他,忍不住问:“我叫张沐然,是理工大大四的学生,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郁识还没说话,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第九车厢,就是这里,一想到要和两个陌生人,面面相觑地坐两天,我就浑身刺挠,你说说你干嘛非得买列车票,还不如坐飞机呢。”


    郁识眼皮猛地一跳,随即两个alpha推门进来。


    空气安静了数秒,赵熠惊喜地喊道:“郁指导!怎么是你,这太巧了吧!”


    郁识抬眼望向他们,谢刃脸上闪过一丝做作的惊讶,看了他一眼,冷漠地移开视线,一副没消气和打算冷战的样子。


    郁识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在得知旅友是郁识后,赵熠开心坏了,叽叽喳喳地拉着他说个不停,问他打算去哪里玩,可以一起做个伴。


    那个叫张沐然的好奇打量他们,看向郁识的时候依然脸色发红。


    谢刃则一言不发,靠着椅背打游戏。


    “我在库郡有个朋友,和他约好了,不太方便和你们一起。”郁识婉拒道。


    “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能和你毕业旅游呢。”赵熠满脸遗憾。


    郁识疑惑:“你们要去库郡毕业旅游?”


    谁会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毕业旅游,更何况还是俩公子哥。


    “那就得问他了,是这家伙非要拉着我去的。”赵熠对着谢刃撇嘴,“你到底怎么想的?放着海滩雪场不去,非要去那种地方。”


    谢刃从进来后没没说过话,张沐然不知为何,觉得这人好像有点可怕,看起来脾气不好随时会打人的样子。


    谢刃看都没看他一眼,当他不存在似的,看见郁识脸上“原来如此”的表情,冷笑一声道:“那些地方都玩腻了,我一个月前认识了个当地导游,他让我去库郡转转,说那里的山水风景很不错。”


    闻言,郁识看了看他。


    两人闹僵之后第一次对视,并无任何接过吻的暧昧或尴尬,反而有股不易察觉的火.药味。


    郁识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事不关己,继续盯着光脑屏幕。


    谢刃脸色一沉:“你说的没错,这个车厢确实小,空气憋闷得要命,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出去。


    赵熠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嘀咕道:“这家伙是不是易感期要到了,怎么这么暴躁,不对啊,郁指导,他居然连你都不搭理,真是太奇怪了。”


    张沐然鼓起勇气插话,“你是老师吗,我还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


    “小兄弟,你可说对了,他确实跟我们差不多大。”赵熠得意地介绍,“这位就是三院最年轻的博士研究员,大名鼎鼎的郁识。”


    “三院,是我知道的那个三院吗,太厉害了吧!”张沐然眼睛亮起,眨都不眨地看着郁识。


    郁识感到头疼,起身道:“我去下厕所,你们慢慢聊。”


    他上了个厕所出来洗手,厕所分A和O使用,中间的洗手池是连通的,旁边有个人也在洗手。


    郁识甩了甩水珠,不小心溅到那人身上,他低着头说了句抱歉,转身想离开。


    刚走到外面,那人从后面上前,伸手拦住他道:“溅到人就想走,你有没有礼貌?”


    郁识一愣,脑袋更痛了,皱眉看向面前的人。


    谢刃满脸冷色,看上去不像要善罢甘休的样子。


    男人一旦抛开“喜欢”二字,就恢复成了极其难对付的状态,不是一般的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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