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避之不及的场面,水笙却满心坚定。
与他四目接触,赵弛低叹,面上冷色不改。
他抓起吴三的另一边手,目光漠然。
很快,吴三右手的五根手指软软地呈弯曲状,全被折断了。
十指连心,平日若有一根手指疼,常人都会疼痛难忍。
此时此刻,赵驰面冷心狠,当着众人的面给吴三施予惩罚。
周围连接响起倒抽冷气的嘶嘶声。
村长面色几变,咬牙打量哀嚎不止的吴三,摇头叹气。
那两条胳膊软如面条,手指更是只能歪曲地吊着,若有一日恢复,定然没法好全了。
但村长不好说什么,赵弛帮过村子几次大忙。
反观吴三成日里游手好闲,常常窃取家中的积蓄喝花酒,人厌狗嫌。
同为溪花村的住户,就算再厌恶,还没发展到见面相争的地步。
然而事已至此,此刻偏帮谁,多数人心里还是有杆秤在的。
“这也算恶人恶报……”
“吴三以后还敢嚣张不?”
“活该!总算有人出了这口恶气!”
四周冷嘲热讽不断,吴氏和两个儿子挂不住脸。
所幸吴三只被断了两只手,没有送去府衙,更没浸猪笼。
他们手忙脚乱地把人抬回屋,待关了门,看热闹的百姓还还散尽。
大伙儿捧个碗吃着,靠在树荫底下,边吃边闲聊。
赵弛走到水笙面前:“可还好?”
怕水笙被吓着,特意弯腰,凝神沉目,细细观察他的面色。
少年唇色微白,眸光发直。
但他始终没有移开视线,可见变得比从前勇敢了一些。
水笙回过神:“不打紧。”
二人一前一后走回老屋,关起大门。
赵弛打水洗手,干净了,将依旧有些愣的少年牵入屋内。
“水笙,方才……”
“我不怕!”
水笙倏地打断,深深喘了口气。
赵弛折断吴三的两只手时,村民骇然,看他跟看阎罗王似地的。
水笙却不同,他知道对方为何这样做。
他忍下眼眶涌出的湿热,两只手抓住赵驰的手指,握紧。
“真的不怕。”
赵弛笑了下:“可怪我没把他送官府?”
又道:“夜里他险些欺负你,送官府便宜他了。这吴三,原来是个锁匠,以前去城里做工攒得不少银子。”
上了年纪,又小有积蓄,就变得愈发游手好闲。
这也是吴氏对他眼不见为净,甚至死心塌地的原因。
吴氏跟那两个儿子都盼着吴三戒了喝花酒的习惯,重新去城里找工挣钱。
赵驰道:“他两只手被我折断,没个一年半载恢复不了。哪怕长好,莫说再做锁匠那等细致的活,连重一点的东西都搬不得了。”
赵弛平时寡淡,独来独往,但不代表他是个善茬。
他当着村民的面断吴三的手,一是给对方教训,二则可以杀一儆百。
此举,已等同在村民面前宣告,不要轻易招惹赵家,更不要招惹住在家里的水笙。
他就是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都害怕。
他与水笙,已经是一家人。
*
水笙听完,泪水从眼角直直流淌,像两串细长的珠子。
赵弛看到他哭,手掌抬起,接住晶莹剔透的泪珠。
“别哭。”
“水笙,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水笙哽咽,点点头,不过半刻,鼻尖红通通的。
挂着泪花的眼眸抽了抽,他问:“那,那你还上山吗?”
当众教训吴三,往后好一段日子只怕村民绕着赵家走,倒不担心再有人来扰。
可经过昨晚的事,赵弛不放心把水笙独自留在老屋。
当下开口:“跟我一起进山。”
把人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又不住庆幸,还好昨日下山了。
水笙长长“嗯”一声,按捺不住欢快。
赵弛看他湿漉漉的眉眼挂笑,滚了滚喉结。
“……山里冷,没有老屋待着舒服。”
“我、我又不怕……”水笙紧紧拉住赵驰的拇指,生怕对方反悔。
*
时候还早,两人在正堂用了个早饭,随后收拾干粮。
水笙多带了一套衣裳,被褥。
赵弛拎上包袱,带他进山。
荒野连绵,无人的山林不时回荡野兽嚎声。
日头刚起,悬在树梢的露水化了,水珠子淅淅沥沥往下落,如同下雨一样。
只一个冬天,出入山林的路已经长满荒草,赵弛昨天粗糙清理过,眼下带着水笙,将遗漏的地方再次清扫。
他动作细致,引着路,不忘回头叮嘱:“针草尖利,尽量避开,别被划伤胳膊了。”
水笙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愿拖对方的后腿。
日升高空,山里的雾气全部化干净。
树干的枝缝虽有阳光落下,周身仍冷意环绕,阴凉潮湿。
水笙爬着赶路,腿脚酸软。他毫无抱怨,始终咬牙,被赵弛牢牢牵着一只手,走在对方身后。
“到了。”
两人走到深山里的一处平地,赵弛手指前方。
“前面就是猎屋,先进去休息。”
正斜方,一座木屋静静屹立,外围用木头围成篱墙,墙边爬满许多藤蔓。
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四周,岁月仿佛静止,分外幽深安谧。
水笙好奇地打量,待入猎屋,一股潮湿透着霉渍的味道扑面而来。
猎屋荒置许久,堆积灰尘,又过了一个春日,好几处都泛了霉。
赵弛昨天把屋子粗糙地清理过,床板搭着带上来的棉被,旁边还有熄灭的火堆。
当时匆忙下山,火上落了个没吃完的面饼。
……
赵弛转身将周围简单收拾,从角落抱了堆木头出来,先生火,驱逐屋内的潮气,让周围暖和一些。
看水笙呆呆站着,开口:“坐下,歇会儿。”
沿着山路走两个时辰,水笙腿脚痛胀,左腿阵阵发软。
生了火,赵弛来到水笙面前半蹲,握着他的左腿,适度按揉。
力道稍重,水笙绷紧的小脸皱成包子,咧咧嘴角。
赵弛看着他:“先忍忍,一会儿就好。”
水笙短促地“嗯”一声,忍过片刻,等紧握小腿的掌心放开时,转了转脚踝,左腿果然松快许多。
他紧紧盯着赵驰:“午后还出去么?”
“嗯,会赶在傍晚期间回来,你就留在猎屋,不要轻易出去。”
屋内有水有干粮,多带了一床被褥,足够两人在山上停留至少五六日。
叮嘱半晌,与水笙依依不舍的眼眸相对。
赵弛无言,继而低叹。没有立马离开,先陪着人小坐片刻,之后让他跟着。
一高一低的身影前后走出猎屋。
*
每年,赵弛都会上山几趟,为了安全,在周围埋设几处陷阱。
担心水笙误踩陷阱受伤,便将设陷之地一一告之,又不厌其烦地带着人走了两遍。
“可记得了?”
水笙:“嗯~!”
赵弛:“这几日,莫要靠近四周,在屋内等我回来。”
水笙乖乖应下。
如此,还有大约半日的时间,赵弛拿起猎刀离开,水笙独自留在小木屋内。
*
他起身将床褥简单铺好,本想把屋内残留的霉灰清扫一遍,奈何夜里受惊过度,又早起赶了两个时辰山路。
此时体力已经透支,精神萎靡。
在床边小坐稍刻,脑袋一偏,身子歪歪斜斜地扑进被褥,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已过傍晚,日光一散,山里很快冷了起来。
周围灰沉沉的,床上的被褥大半卷到墙角,水笙冻得一个激灵,睁眼醒了。
他环着胳膊起身,瞥见天色擦黑,就从角落抱出几根木头,用火折子点火。
起了过,接着架锅烧热水。
他做事有些赵驰的影子,虽然笨拙,胜在井井有条。
将带来的干粮取出足够两个人的份量,刚烤暖和,猎屋门外响起推门的动静。
赵弛回来了,单手提两个箩筐,另一只手拿着猎刀。
水笙急忙迎上前,黑溜溜的眼珠转悠悠的,没从对方身上看到外伤,隐隐松了口气。
赵弛放下箩筐:“没事,别担心。”
看他自己先热了干粮吃,稍微放下心来。
水笙嘴唇轻轻噘起:“我会顾好自己的。”
说罢,稍有羞愧:“午后本想将屋子仔细清扫一圈,太累了,睡到天黑才醒。”
他凑到两个箩筐旁边,上面盖着布,欲伸手打开。
赵弛拉着他到边上,揭开其中一块。
箩筐内装着一些山灵芝,还有一窝拳头大小,青灰色的蛋。
带到城里,药铺收灵芝,给的价钱还算公道。
又掀开另一块布。
黑乎乎的一团小家伙扬起脑袋,险些和水笙凑近的脸贴到。
“啊,这是——”
赵弛让小黑团子自己走出来,
水笙呆呆地跟着它绕:“小狗?”
赵弛:“狼犬。”
山里野狼和野犬交/配出来的种,带它回来,从小养着,既能看家护卫,同时,让水笙有个伴。
水笙欣喜:“可以摸么……”
狼犬一直绕着他的腿转圈,他呆呆地跟它转几圈,狼犬还没如何,倒把自己转晕了。
赵弛淡笑,握住他一只手,轻轻盖在狼犬浅绒绒的脑袋。
“给你养着。”
水笙张大嘴巴:“给我的?”
又珍惜地摸了摸狼犬两个小爪子,眉眼和小狼犬的那双眼睛一样水亮。
“赵弛,你真好。”【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