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偏宠瘸夫郎 > 7、第 7 章
    水笙这副身子,一时半会好不得。


    大夫交代每日两剂汤药,需得喝两三个月看看情况。


    药罐底下的小灶已经熄灭,他捧着陶碗吹了吹。


    赵弛进屋时,水笙正小口小口地抿药。


    少年秀气的眉头和脸颊拧着鼓着,模样生动。


    直至陶碗见底,药汤的苦涩穿入心肠,肩膀抖了抖,毫无半分抱怨。


    赵弛拿起桌上的陶壶,用杯子接了杯凉白开递给他。


    “喝点水缓缓。”


    又道:“若下次进城,给你带包糖。”


    闻言,水笙连忙摇头:“别、别买……”


    这年头带甜味的食物,瓜果糖食,点心饮子,都不便宜,好浪费钱的。


    虽然不清楚赵弛攒了多少钱,但面摊做的是实在生意,不挣客人什么钱。


    赵驰与自己不过萍水相逢,不但收留他,还带他治病买药,添新鞋新衣……


    水笙摸着发涨的胸口,酸甜交加,那些滋味好像要从嗓子里涌出来。


    所以药汤再苦,从不怠慢,希望自己尽快能养好身子,帮对方多干些活儿,以报恩情。


    赵弛打量少年的指尖,碰过冰凉的井水,又被药碗捂暖,残留藓印,又长了冻疮,看起来红通通的。


    “这些日子春寒倒得厉害,等暖和些再去外头。”


    水笙吸着鼻子,闷声闷气:“不碍事。”


    脱口而出的话,竟有赵驰平日的腔调。


    一声短促的失笑:“怎么学了这个。”


    水笙脸色微红,叠在膝盖上的手指绞在一起,耳廓倏地热起来。


    赵弛并非打趣人的性子,平素更不爱凑热闹,但与水笙相处时,却不同以往。


    从他把人带进门那一刻,又或无缘无故递出粮食那会儿,就对水笙有着不同的关注。


    一成不变,寡淡无味的日子里,居然多了个水笙。


    *


    油灯孤零零地晃了晃,察觉男人落在脸上的目光有些久了,水笙手心捂脸:“赵、赵弛,怎么啦……”


    赵弛低笑:“忽然想起别的事。”


    他点点头。


    待服用药汤,又用药草浸煮过的水擦拭身子,手脚很快暖和。


    他刚才被看的有点心慌意乱,连忙钻进被褥里,藏起身子,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瞅人。


    “赵弛,早些休息……”


    男人时常叮嘱他多睡觉,水笙也把这个学了。


    他第一次与人倒几句关怀的话,些许别不自在,生涩,害臊。


    羞归羞,却坚持看着对方的眼睛把话说出口。


    赵弛:“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来。”


    揉了一天面,又洗锅碗瓢盆,身上免不得沾到油渍。


    以前自己住,随意些不打紧,如今跟水笙同住屋檐,倒开始讲究起来了。


    等男人去了屋后,水笙露在被褥外的余光落在矮桌上。


    想起药膏没涂,爬起来,将手脚和身前,还有脸颊耳朵都抹了一遍。


    房内没有镜子,油灯晦亮,借着水面看不清脸上的痕迹消得如何,水笙摸了摸耳朵,又往胳膊上淡了几分的肌肤摸索,祈祷这些藓痕尽快消散。


    他流浪那么久,只要能吃饱,才不管相貌如何。


    别人黑的黄的,胖的瘦的,丑的美的,都没有吃饭重要。


    可自从被赵弛捡回家,与对方相处的这段日子,开始在意起形象来了。


    赵弛冲完澡回屋,水笙已经睡下。


    油灯熄灭,除却隔在屋檐和墙外的雨声,一室安谧。


    水笙觉不安稳。


    半夜,发出恼怒的呓语,哼哼几声。


    赵弛听到动静,点了灯,发现少年将被子掀了一半,手指不住往背后挠。


    他握住那截细瘦的腕子:“水笙,醒醒。”


    又道:”别抓了。”


    水笙迷茫睁眼,发现自己的手被赵驰宽大温厚的掌心握住,指尖一蜷,默默爬起来。


    一开口,嗓子沙哑,带着点委屈和难受:“痒。”


    赵驰:“哪里痒,用大夫给的药再擦一擦。”


    水笙嗡声:“背后,”


    又道:“自己擦不到……”


    赵驰一怔:“是我疏忽了。”


    光顾着带人去看大夫,拿药,却没发现水笙自己够不到后背。


    挑开陶瓷盖子:“我帮你抹。”


    水笙嘴里“唔”一声,抱着被褥,微微扭捏地背过身,慢慢松开衣带。


    青色内袍一滑,直接落至两侧。


    少年骨肉纤细,露出大片滑溜溜的脊背,油灯昏暗的光影一照,如同泛光的缎子。


    赵驰:“……”


    眼皮一跳,不准痕迹地收敛了目光。


    水笙长得白,肌肤留下的藓痕愈发明显。


    赵驰将药脂抹化在指腹,沿着纤细的后背涂抹。


    屋内出奇的安静,水笙偶尔发抖,赵驰指腹上的力道放得更轻。


    他出声打破宁静:“之前够不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水笙:“……”


    缩了缩脖子,像做错事那般,嗫嚅着开口。


    “不想、麻烦你啊。”


    赵驰:“带你回家,就不怕麻烦。”


    “水笙,以后有事告诉我,无需隐瞒。”


    涂完药脂,赵驰立刻移开目光。


    都是男子的后背,本不需顾忌,但水笙的看起来就是不同。


    好像更白,更单薄,纤细,也有着年轻人的柔软和青涩。


    他觉得自己不能多看了。


    *


    连续几道春雷,山谷震响回荡。


    雨势绵延,下了几日,河道高涨。


    积水浸过铺在门外的青砖,这个天气潮冷泥泞,村民们纷纷避在家中,行商的也不会挑着这几天赶路。


    今年雨水落够了,大伙儿只盼早点停歇。


    雨势若再蔓延,轻则影响今年的耕收,严重则引起水患。


    眼下开春,又准备上交赋税,一阵接一阵的雨压在靠天吃饭的村民身上,往来吃面的人纷纷抱怨。


    赵弛如常,面色平静。


    他拿起扫帚和木桶,准备把积水引至渠里。


    水笙看他戴个斗笠,披着蓑衣出门,下意识拿起立在墙边的伞想要跟随,却被制止。


    “你的腿留有暗疾,别泡在冷水中。”


    又道:“听话。”


    水笙嘴唇微微一动,欲言又止。


    最后,只得停在门前,眼巴巴看着赵弛走远。


    他打量路边的积水,小脸挂了轻愁,默默叹气。


    赵驰将附近的几条水渠挖开,这一忙,就得两个时辰。


    起初,水笙一直杵在门口张望,眼下水气重,又倒春寒,阵阵寒气往腿脚扑,他左腿一个趔趄,扶着门框虚虚站稳。


    最后,还是回到椅子上捂着腿坐好。


    大夫先前有过交代,让他注意保暖,尤其是腿脚。


    左腿早年落下疾病,想要彻底恢复基本无望,但只要好好调养,若运气好,也能恢复几分。


    他反复搓手,将暖和的手心捂到腿上,直到疼痛隐隐褪去,刚抬头,门前立刻罩下一道身影。


    赵弛已经把水渠疏通完毕,门前的积水正在沿着沟渠流走。


    男人满身泥水,并未进屋,站在门口看着水笙的举动,问:“受凉腿疼了?”


    水笙迟疑地点点头,又巴巴解释:“已、已经,不疼的。”


    赵弛没有戳破他慌乱的神色:“我去屋后烧桶热水。”


    水笙乖乖的:“嗯。”


    等对方离开,他直起身,努力扶着墙角走动。


    他希望腿脚能够恢复,哪怕只恢复一点点也是好的。


    *


    已过傍晚,因为积水太深,面摊连着几日雨没有开张,水笙打算趁赵弛烧水的时候,把饭菜热好。


    今天要吃的菜装在锅里温着,他往底下搭几根木柴,抽出火绒,拿起火折子吹了吹,将燃着火星的树皮绒送进灶底。


    火光慢慢点亮他乌黑清润的瞳眸,他正在看火,忽听门外来人喊:“店家,做生意吗——”


    水笙连忙站起,瞧见外头停了辆马车,应当是运货经过此地。


    赵弛不在,他心里泛怯。


    那人又问了句,水笙见对方态度诚恳,鼓着胆子,弱声道:“今、今日不开张的……”


    “你是店家,年纪如此小?”


    又诚恳解释:“鄙人姓徐,一个月前从江城拉货赶去襄城,怎知这襄城境内连日多雨。为了能在期限内交货,便从此路绕道。眼下快要入夜,还得匆忙上路,粮食和水都没了,所以不得不叨扰店家,徐某可以多付二倍钱。”


    水笙余光往后屋瞅,眼神巴巴地。


    “赵弛……”


    赵弛端着一盆水从屋后绕到门前:“需要什么跟我说。”


    又叫水笙进屋,让他用盆里的热水把腿脚泡一泡。


    水笙食量小,平日吃饭能剩几个包子馒头。


    赵弛把剩下的那部分打包好,又多匀出另一份,还让对方用水囊接了热茶,一并交递。


    “多谢!”赶路的青年说话算数,当真结了两倍价钱。


    赵弛并未客气,全部收下。


    他数了数刚才挣得的钱,将其装进一个小钱袋,又往里添了点,系紧袋子,递到水笙手里。


    “拿着。”


    水笙放大双眼,捧着钱袋无措,像只受惊的小鹿。


    “为、为什么给我呀……”


    赵弛:“村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就算不花,得有些钱傍身。”


    水笙:“……”


    他盯着泡在热水里的腿脚,睫毛眨了眨,眼眶被热乎乎的水汽熏得湿漉漉的。


    村里的百姓时常紧着肚子过活,赵弛每天与他一日两餐不说,餐餐有饭菜,有热汤,平时饿了还能吃包子馒头。


    赵弛也没对他说粮食还剩多少,是否管够,只让他尽量多吃。


    他揉了揉眉眼,嗓子哽塞。


    赵驰眉头一皱,好怕他又要掉眼泪。


    “水笙……”


    水笙咧咧嘴角:“我、我没哭的。”


    说完,擦干腿脚躲进被褥里,悄悄擦了擦眼睛。


    *


    夜间湿气重,水笙身子骨虚,反复被冻醒。


    他辗转几次,翻来覆去,赵弛在黑暗里问他:“怎么了。”


    他把藏在被褥里的脸拔出来:“我、我不冷,你快睡吧。”


    一道高大黑影靠近,却是赵弛下床,朝他走来。


    赵弛摸了摸被面,手掌探入,摸到水笙冷冰冰的手脚。


    水笙腿脚一冷就会疼,这会儿疼得小腿直抽。


    赵驰低叹,握着那截滑嫩冰凉的小腿揉了揉。


    “疼也不吱声。”


    接着用被褥把水笙一卷,夹着只小猫似的,抱到自己那床,一并躺下。


    “屋里没有炭,跟我挤挤,两个人睡暖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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