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正文完结
虞凌被送到演武场的时候,穆嘉誉和于旻正在跟着武师傅学枪法。
自打先前穆长舟凭借一杆长枪阵前杀掉淳阳王,一
枪定乾坤后,圣都好些人家的小郎君们都开始偷偷练长枪了。
在于旻心中,没有人比他阿嫂更重要了,那救了阿嫂的枪法,他自然也少不了心动。
穆嘉誉更不必说,虽然他几乎没怎么跟阿耶相处过,却从小就听着阿耶杀敌的故事长大,即便在穆长舟面前没怎么表现出来,内心对阿耶的崇拜也一分不曾少。
他也想成为跟阿耶一样的武将,将来接管狼覃军,习枪法比于旻还要卖力。
于旻以来就见两个比他小几岁的孩子拿着木枪耍得还算有架势,不由得也想起穆长舟的故事来,跟着起了兴致。
孩子们的友情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崇拜的是同一个人,那我们就是朋友。
在虞凌心里自然是他如今的阿耶最厉害,但也不妨碍他崇拜穆长舟的功夫,只消甄顺说是穆长舟送过来的,虞凌再对长枪表现出那么点儿渴望,妥了。
都不用甄顺念叨,也不必武师傅多说,三个孩子就都提上枪,在演武场里呼呼喝喝地过起招来。
甄顺一看,得,虽然架势看起来都不怎么成样子,显然虞凌以前也没被人教过多少,但好在剩下两个也是菜鸡,气氛到位,用不上他哄孩子。
他只跟武师傅叮嘱几句让把几个孩子盯紧了,别叫受了伤,就自顾自去忙自己的差事去了。
殊不知,他一走没了影儿,原本还打得格外起劲的穆嘉誉,瞬间就跟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臊眉耷眼地扔了长枪,坐在了演武场的阴凉里。
于旻也一样,往穆嘉誉身边一蹲,就跟个蘑菇一样,浑身散发着蓝瘦香菇的气息。
虞凌愣了下,他自小就是孤儿,吃虞氏一族的百家饭长大的,虞氏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善心有,也不算多,他保持在一个饿不死却也不怎么懂人情世故的状态。
这会儿见到两人前后不一的表现,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看向武师傅。
“他们怎么了?吃错药了?”
武师傅唇角抽了抽,他也是穆氏护卫里的老人了,对安国公有所了解,这位安国公世子……还挺像安国公亲生的。
不过两位小主子如今的情形,涉及府里的主子,他实在不好多说。
他只能委婉道:“虞世子若是想知道,不如去问两位小郎。”
说罢,他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揣着自己的茶壶往一边儿去待着……顺便帮两个小主子放哨去了。
他也不想的,只是两位小主子给得太多了,而且又情有可原,他又不好因为这种事儿跟郎君汇报。
郎君现在基本上时刻都戳在主母跟前,真要说了,倒像是传小话似的,也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的。
虞凌没听出武师傅话里有话,到底是在旁人家,他决定听师傅的,直接走到穆嘉誉和于旻面前问——
“你们不喜欢我?”
穆嘉誉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于旻迷茫地抬起头:“啊?没有啊……你是我阿嫂干耶的儿子,就是我兄长,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虞凌沉默片刻,算了下关系……没算清楚,遂抛在脑后,这不重要。
他又问:“那你们作甚一副吃错药的模样?”
穆嘉誉下巴抬起来了:“你是不是想打架?”
虞凌上下打量他一番,摇头:“不打,你打不过我,看着哭起来也挺烦人的,我阿耶叫我别惹灵娘阿姐烦心。”
穆嘉誉本来还只是有气无力的,可叫虞凌这几句话一说,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涨红着脸来劲儿了。
“我叫你小瞧人!看招!”他气冲冲朝着虞凌冲过去……
然后叫虞凌一脚就下意识踹了出去,后脑勺一下子撞在了于旻脑门儿上。
武师傅原本还慢悠悠喝着茶呢,只听自家小主子喊了一声,接着就听‘哎哟’一声,一扭头,好家伙,主母小叔子捂着脑袋哭出来了。
虞凌挓挲着胳膊在一侧,略有些局促,面色却格外紧张僵硬,他知道自己能认下阿耶不容易,听族人叮嘱过很多次不许惹事儿,他真的努力了……
可他过去被人欺负的时候,反击惯了,正经比武他可能打不过,可打架他就没输过,全是下意识的损招,哪儿能先把人撂倒他打哪里。
果不其然,把小孩子给弄哭了……阿耶会不会不认他了?
虽然已经十二岁了,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他努力憋着不愿意哭,眼眶通红。
穆嘉誉刚才被虞凌的话刺激,再想起这阵子府里那些仆从们的讨论,说什么主母有了子嗣,阿耶就再也不喜欢他了,连他身边的保母都暗暗叮嘱他要学会讨好赵瑞灵。
连个外人都知道他不能惹继母心烦,就算他成了醇国公世子也跟没了耶娘的孤儿一样。
现在打架也打不过别人……他是个没人要的废物了,这个认知让穆嘉誉也死死咬住了腮帮子,眼眶红得比虞凌还厉害。
武师傅走过来的功夫,定睛一瞧,头皮瞬间就麻了,不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没盯住的功夫,仨都要水漫金山了呢?
他不过来还好说,他一过来,三人突然就跟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比着开始掉眼泪,还都紧咬着牙,怎么问都不吭声。
这武师傅也不敢再瞒着了,叫人看见他这差事也得丢,赶忙叫人伺候着三个尊贵的小郎去洗漱,自个儿去正院把事儿禀报了。
穆长舟正在给赵瑞灵敲核桃,闻言有些诧异:“你说从年前就开始不对劲了?那怎么不来禀报?”
武师傅有些尴尬,跪地回话:“回郎君,大郎和二郎都不许说,他们只是偶尔如此,习武都还很用功,那阵子主母吐得也厉害,属下不敢拿小事来打扰主母和郎君。”
穆长舟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小郎君们打打闹闹很正常,他这么大的时候,让梁太尉打哭了不知道多少回。
他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让府医过去瞧瞧,没事儿的话我晚些时候过去看看他们。”
赵瑞灵和阿桥原本是当热闹在听,可越听越不对劲儿,而且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两人对视一眼,曾经在湖州府,于泓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回赵瑞灵肠胃不舒服,吃了东西上吐下泻,阿桥猜测赵瑞灵有了的时候,于旻也有过差不多的时候。
赵瑞灵赶紧拦住武师傅:“等等,先别叫府医过去!”
她看向穆长舟:“不是没打起来?要是咱们将打闹当成正经事处理,伤了孩子们的面子就不好了。”
穆长舟不置可否,左右在他眼里,儿郎嘛就该活得糙一些,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只要没要命,那就是小事。
他吩咐武师傅:“行了,那就让他们自己回去闭门思过,先不用理——”
“先让他们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几日就先不必习武了!”赵瑞灵翻了个白眼,干脆直接打断穆长舟的话。
等武师傅出去后,她才对穆长舟解释,“大郎和二郎分明就是吃味了,哄一哄也就是了,你非要罚他们,岂不是更伤他们的心?”
穆长舟挑眉:“吃味什么?因为你有了身孕他们吃味?那就更该罚了。”
甭管娘子肚儿里这是个小郎和还是个小女娘,他都还指着做兄长和做叔叔的带着呢,孩子都还没生出来,先嫉恨上了,就仨字——欠收拾。
赵瑞灵又气又想笑,捶他一下,“你够了,那要不我也问问你,到底是我的孩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自打我有了身子,你是这也不许我做,那也不许我做,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想干嘛?”
穆长舟:“……我这不是心疼娘子?”
“你这分明就是心疼我肚儿里的崽,先前你对我可不这样!”赵瑞灵叉着腰指指点点。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是从牢里开始说,还是从北归的船上……唔!”
穆长舟没给娘子说完的机会,小心翼翼将人揽进怀里,直接用核桃仁堵住了娘子的嘴。
手搭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他心里多少想怼人的话都化作绕指柔,也只能柔和了表情服软。
“是为夫的错,为夫不该质疑娘子的话,往后都听娘子的,这三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为夫保管不插手!”
像是怕赵瑞灵不信一样,他还迅速抬起手来发誓。
“我要是插手,往后我就都睡书房,为了表达为夫的决心,这几日我明日就出京办差,等娘子发完了威我再回来!”
等穆长舟温柔
伺候着她吃完了核桃,又陪她用完了晚膳,得意了半晚上的赵瑞灵这才反应过来。
她拽住穆长舟的耳朵:“你是不是又把我往坑里哄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三个孩子,就扔给她,但又知道她的性子,反其道而行之。
阿桥和乔媪在一旁憋笑,娘子才反应过来啊?
“娘子这是说哪儿的话,咱们一起躺,一起躺坑里……咳咳,被窝里。”穆长舟也咧着嘴将她轻柔地打横抱起,笑着搂她躺下。
赵瑞灵:“……”她早晚要掐死孩儿他阿耶!
虽然被穆长舟哄了一道,但赵瑞灵也不想叫穆嘉誉和于旻因为她有身孕而产生落差,更不想让虞凌夹在中间为难。
阿桥摩拳擦掌:“娘子打算怎么哄?您只管说,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玩儿的,我保管都给您买回来!”
自打进了醇国公府她也有许久没有去逛过街市了,现在好不容易圣都安定下来,她也有些想念跟脚商讲价的日子了。
赵瑞灵用完了早膳,撇撇嘴往软榻上一躺,“谁说我要哄他们了?”
阿桥愣了下,“可娘子不是说……”
“我是说不想让他们有落差啊!”赵瑞灵理直气壮道,“那自然是以前怎么对他们,以后还怎么对他们,让他们充分认识到有没有我肚儿里的崽都一样。”
不过她确实需要阿桥出去一趟:“正好,你去一趟西市,我听乔媪说买牲畜的都在那边,你买些鸡和鹅回来……”
她搀走地鸡和穆长舟说的那种铁釜炖鹅了。
顿了下,她又道:“对了,再买两头猪,还有扫帚簸箕的,都挑着孩子能用的,多买些回来,再挑几身方便干活儿的粗布衣裳。”
阿桥:“……”娘子这是打算做回老本行啊!
于是乎,心里正难过的穆嘉誉,很快就迎来了继母热情似火的招待——走地鸡十只,大鹅十只,还有猪两头,扫帚簸箕若干,粗布外衫一套。
于旻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尤其是大鹅,在湖州府被这些牲畜支配的记忆又开始鲜明起来。
他瞬间打了个激灵,一点也顾不上难过了。
赵瑞灵笑道:“听说我怀了身孕,你们心情很失落啊!”
虞凌:“我……”
“其实也用不上失落,反正我也从来没打算做个好阿娘和好阿嫂嘛,以前是,以后还是,有没有崽儿都一样。”
虞凌继续:“我没……”
“既然你们都没心思习武,先前我还担心你们忙着不好意思支使你们呢,正好,这些家畜就先交给你们来管着,等什么时候我想吃了再去找你们要。”
虞凌直勾勾看了眼那两头肥墩墩的猪,艰难继续解释——
“我真没失……”
“要是养好了,回头崽儿我就交给你们来带,要是养不好……”赵瑞灵冲他们三个轻轻一笑,“那回头我就送你们去庄子上好好学,直到学会了怎么伺候它们为止!”
“以后我肚儿里这个想吃什么,就全靠你们了!”
说完,她就叫陈尽然将三小只提了出去,并且由陈尽然负责监督他们,至于虞凌,她也怕他因为虞栋离开胡思乱想,干脆就一起了。
陈尽然想了想,将小儿子陈小六也拎上一起,四个小郎都被扔进了家畜圈里。
虞凌这才来得及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我没失落啊,为什么我也要养这些东西?”
他是想过跟着阿耶学养狼,可狼跟这些……完全是两码事,起码狼粪不这么恶心~呕~
陈小六是最想哭的那个,他别说失落了,他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啊!
穆嘉誉气得小脸通红:“凭什么她让我们养我们就要养!”
于旻小心翼翼避开大鹅,“……因为府里阿嫂说了算?”
“胡说!我阿耶最厉害!”穆嘉誉气得用力一脚踢出去!
于旻:“可你阿耶不也听我阿嫂的吗?”
穆嘉誉:“……呕!”他不是想吐,他是怄火,所以他又踢了一脚,踢起来的小石子正好打在了大鹅身上。
原本换了地方就有些焦躁不安的大鹅,立马嘎嘎嘎叫起来,被攻击了诶,这能忍?
它们立刻扑棱着翅膀就冲了过来。
于旻嗷嗷叫着开始跑,下一刻,陈小六也哭丧着脸跟上了,虞凌见二人如此,直觉不妙,立马跟俩人学。
只有穆嘉誉从来没见识过大鹅的威力,慢了一步——
“啊啊啊!你放肆……放嘴啊啊啊啊!”
“嗷!别叨我别叨我,我是无辜的!”
“嘶……你给我松嘴,不然我要下狠手了,我真要下狠手了!”
“阿耶救命啊啊啊啊!”
……
陈尽然带着几个护卫,掏了掏耳朵,完全当没听见里头的呼喊,包括儿子撕心裂肺的求救,还跟同僚看起热闹来。
“跑快点,往左往左啊!”
“抓它脖子,一招制敌,老覃怎么教得你们啊!”
“哦豁!叨脸上了,这金疮药有点不大够用哈哈哈……”
……
四个小郎:“……”如果能打得过这些人,他们一定要把这群人弄进来怼到大鹅面前不可,太气人了!
穆嘉誉和于旻也顾不上失落了,时不时窜到他们脸上的鸡,还有噗嗤噗嗤贡献臭气的猪,以及比武师傅还要让人崩溃的大鹅,让他们每一刻都在煎熬中后悔。
他们失落个屁啊!
有什么疾苦能顶得上现在?先前没人管他们那都是神仙日子啊啊啊!
醇国公府内鸡飞狗跳的日子里,府外也没闲着。
新君继位,虽说经历了一场战乱,可也不算闹大,并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很快各家的悲欢离愁就重新装点出了繁华的圣都。
杨家到底被判了全族流放之刑,除外嫁女之外,杨氏一族全都被流放西南。
太傅韩延年顶替了中书侍郎之职,而原本的太子太师袁修永则顶替了太傅一职。
原本只有袁大郎一人在圣都为官,门庭已经开始冷落的袁氏,瞬间又追上了程氏,成为圣都最炙手可热的清流世家。
而英国公府身为太后的母家,虽说谢正阳先前效忠先圣,到底明面上先圣并无过错,太后也没罚他。
但在太后召见过谢正阳后,没过多久,谢斐就接了英国公的爵位。
至于谢承阳,因为其妻杨氏,被剥了刑部侍郎的差事,只任了个鸿胪寺的闲职,却又由谢景阳接任了刑部的职务。
而谢四娘则被赐婚去了西南,成了新任督军的夫人,与大房嫡出的二娘所嫁将军互相牵制。
如此英国公府在圣都也算是从微妙的处境中缓下了一口气,继续体体面面地成为宫里的座上宾。
可勋贵们就比不得英国公府了。
宗正被以年纪过大的原因被迫致仕,换上了亲厚太后一脉的宗亲。
谢闵身为长公主府的外孙,长平郡主之子,代替原本的勋贵,接任了羽林卫大将军一职。
等到了盛夏时候,还能站在朝堂上的勋贵已经不多了,多都是出身寒门的新贵和原本就效忠太后的,以及跟谢氏沾亲带故的大臣。
“如此圣都就算是稳定下来了吧?西北那边如何?我生了你就要走了吗?”赵瑞灵扶着比西瓜还大的肚子,吃着穆嘉誉和于旻给她剥的葡萄,跟穆长舟小声议论。
虞凌和陈小六在一旁给她打扇子,几个孩子现在要多乖有多乖,只要现在不让他们去铲鸡屎和猪粪,就是让他们天天奶孩子他们都要一蹦三尺高。
穆长舟摇摇头:“还未必,西戎王已经在圣都为质,西戎一时半会儿掀不起风浪来,我回不回去暂时不要紧。”
守着几个孩子,他没说太多。
圣都如今看似平静,那是因为新圣还小,勋贵和宗亲们也只能蛰伏。
西北那边太后一直插不上手,刚派过去的人也得需要时间才能站稳脚跟,这时候太后不可能让他回去。
说不定过个一两年也有可能。
而且一旦新圣到了能亲政的年纪,圣都这摊浑水还有的是波涛汹涌的时候。
赵瑞灵难得猜出了穆长舟在想什么,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扫了眼积极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四个孩子,冲穆长舟笑得灿烂。
“那你就多陪陪我,以后的事情,交给孩子们就是了。”
虞栋本来还纠结着想问他阿耶什么时候回来,一听这话,啥也顾不上了,四个孩子脸上都露出了同款的惊悚。
交给他们什么?
“我们一点也不失落,我们可喜欢弟弟妹
妹了!”穆嘉誉迫不及待道。
于旻紧跟其后:“我还要带着侄子侄女进学,阿嫂不要太信任我啊啊啊!”
虞凌:“我要教孩子习武,没时间干别的!”
陈小六:“我,我我要保护小主子啊啊啊!”
穆长舟看他们这迫不及待往外扔锅的模样,跟得意洋洋的赵瑞灵对视一眼,蓦地也笑了。
他慢慢握住赵瑞灵已经胖出肉坑的小手晃了晃。
娘子说得对,只要有娘子陪着他,不急,一切都可以交给时间。【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