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不是小事”
chapter16“不是小事”
南惜在咖啡厅定了包间。
和鱼珠闲散聊了会儿天,红姐便到了。
她依旧是一身飒爽打扮,身上有股九十年代的港女气质。
“南惜。”一进来,红姐草草抿了口咖啡,就叫她名字。
她习惯了高效率,既然决定出山带南惜,就没想过玩应酬那套。
甚至没顾上同鱼珠打声招呼。
明明是自己未来的经纪人,南惜在红姐面前,却总有种,面对高中班主任的紧张感。
她在明该放松休闲的咖啡厅里端正坐好,背挺得笔直。
红姐看着这样的南惜,向来只顾效率不顾情绪的人,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多年,她声望在外,有的是人请她出山。
她这次出山,其实最重要的是一个原因:傅知白。
傅知白亲自来请,别说带来的是南惜这样的好苗子,就算是个艳俗的,因傅知白的面子,她也不会不带。
不过,傅知白当然有副好眼光。
眼前的人,穿着纯白收腰的简约版型羽绒服,小巧一张脸嵌在厚厚的围巾里,整个人气质纯净,偏有双极灵动的眼,眨动间,心思全从眼里流露了出来。
演员的天赋,重就重要在眼里。
红姐嗓音随性,“好久不出来,对圈里现在的情况,倒是有些陌生了,这几天约了几波人,聊了聊情况。”
她看向南惜,圈里的老江湖了,咖啡厅里暖气充足,南惜不卸下围巾,不用想,她都能知道是什么原因。
“南惜,”她收敛了笑意,正色问她:“你想走哪条路?”
鱼珠和南惜太熟,不会看南惜的眼色,在红姐面前,倒很是会看气氛,她坐在两人中间,听不懂也不问,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只知道南惜接下来的回答,对南惜以后的发展影响会非常大。
南惜如鸦羽般的眼睫微颤,掀眸看向红姐。
发现红姐犀利的目光在她围巾上落了一秒。
南惜捏着咖啡马克杯杯把的纤细手指,骨节处缓缓泛起白。
红姐这么问,并不是想为难南惜,她直接给南惜选择:
“两条路,安逸舒服的那条,是走网红路线,让傅知白打个招呼,目前受观众期待的IP剧,溜了一圈儿流量明星炒热度,只要你想拍,我想,傅知白把这些资源给你,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南惜安静倾听,等待红姐继续。
“你条件好,随便挑个流量高的IP剧,就算前期会被遛过的流量粉丝骂,只要演技别太烂,维持在普通水平,就能靠这一部剧收获不少年纪小的粉丝。”
“年纪小的粉丝优势是粘性强,战斗力强,之后你就稳走这条线,按我的规划来,我可以轻松把你捧成一线流量。之后的路也容易,现偶好拍,你不会吃苦,维持着漂漂亮亮的样子,拍拍杂志,轻轻松松地火。”
红姐说着,从LV老花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南惜。
“这是方案。”
南惜双手接过,却并不打开。
只放在桌前。
红姐说会给她选择,她在等第二个。
红姐注意到她的态度,微微弯了下唇角,“第二个选择,是困难路线,需要你,一点点磨。”
“该走的流程,一步不少地走,我会帮你筛选目前最适合你的角色,向导演引荐你去试镜。当然,这些导演不会因为我的关系,就直接让你成为主角,就算成为主角,拍摄期该有的训练,该吃的苦,你都得吃。”
“这类导演对自己的镜头都无比挑剔,你想走这条路,就得做好一个镜头翻来覆去拍几十上百遍的准备,但这样磨出来的戏,和前面那种坐在家里客厅亲亲抱抱就能拍出来的流量剧,有质的区别。”
红姐说完,再次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这次的文件袋,比刚刚给南惜的整体“规划”方案,要薄得多。
“看看方案,选哪个?”她说完,低头再次抿一口咖啡。
在叙述的全程中,她都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带任何偏向。
选择就只是选择而已。
南惜打开“薄”方案的文件夹。
说是方案,其实里面只有一部电影的试镜邀请函。
南惜看向红姐。
红姐耸耸肩,“说了第二条路是难走路线,我也需要摸索。”
第一条路线,是利用傅先生的权势,铺好红毯,南惜只需要踩上红毯,就能迎接鲜花、掌声,与数不清的赞誉。
第二条路线,是她和南惜,往无人区里,去开天辟地。
南惜没有拆开那个厚厚的文件夹。
她捏着薄的文件夹,神色坚定,对红姐说:“我选第二条路。”
红姐的资源在前,能力在前。
即便是困难的路,但南惜跟着红姐,至少得到一个不会轻易被导演小瞧的试镜机会。
而不是,眼巴巴地将自己简历交上去,就被副导演看也不看地删除信息,连进入导演视线的机会都没有。
红姐点点头,没说别的,“那你熟悉熟悉试镜函,根据里面的角色信息,好好熟
悉熟悉,试镜时间是下周四,到时候我来接你。”
“后面的影单,挨部看,你是电影学院的,拉片怎么拉你比我清楚,去一帧帧地揣摩,学习。”
“希望下周四我看到你的时候,你会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就这样。”红姐一口饮尽咖啡,倏然看向鱼珠:“鱼珠?”
鱼珠被突然点名,吓得一僵。
红姐被她这反应给逗乐了,她笑着说:“表现很好,当我徒弟,前期我没时间教你,你就多听多学就好。”
“嗯嗯!”鱼珠赶紧点头,心想红姐刚那一通输出,既没她插话的机会,她也不敢插话呀。
红姐点点自己空掉的马克杯,“现在麻烦你,帮我续个杯?”
鱼珠明白,这是红姐要和南惜单独谈话的意思,赶紧端着空杯子消失。
包间门被关闭。
南惜才将目光从试镜的剧本内容上挪开,抬眸看向红姐。
红姐朝她笑了笑:“我很高兴你选择了困难的路,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你白选,也不会让你白吃苦。”
她视线悬移至南惜的围巾上,问南惜:“冒昧问一下,你和傅先生,相处得怎么样?”
如果是其他的时候,南惜有自信自己会坦然自若地回答。
偏偏是在昨晚和傅知白春风一度后的时候问。
尽管南惜努力克制,生理的情绪却由不得自己,她将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却如何都遮不住绯红的面色。
“挺好的。”
红姐笑着点头,她是千帆过境的人,看南惜,像看自己曾带过的,许许多多女艺人。
其实是多此一举。
N&F大楼、独属于南惜个人的公司、以傅先生的名义,亲自来找她。
不可能不好。
如果是站在傅先生那方,红姐不会多说任何话。
偏南惜极对她眼缘,南惜又选择了,她以为不会有人选的艰难的那条路。
红姐便不知不觉,站在了南惜这边。
“傅先生不似一般人,”她说:“网络上查不到他任何消息,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因为你,破例。”
“站在公关的角度,他会是最好的营销资料,但南惜,站在你的角度,如果你想当一位,能被观众记住名字的演员,就不要让你变成,‘傅先生的情人’。”
红姐说话很直白。
南惜喜欢她的直白,并不觉得受伤。
正如鱼珠问她是否喜欢傅先生时,她心里的回答那样。
云泥之别,她不敢,也不会。
她只想趁这云朵为她遮云盖日时,把握住机会,在属于她的泥地里,建立起她的小瓦屋。
云朵早晚会离开,到那时,她自己建造的小瓦屋,也能为她遮蔽些许风雨。
“红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南惜唇边漾起一抹清淡的笑,虽然,她并不认为,傅先生那样克己守礼的人,会为她破例,但她依旧请红姐放心:“我会注意这个问题。”
绝不会让自己的小瓦屋,全部雕刻上傅知白这三个字
和红姐开了一整个下午的会。
信息量过于充足,导致南惜在回御园的路上,都有些昏昏欲睡。
本以为傅知白肯定不在,今晚晚宴只会有自己一个人。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来迎接她的小幼说,傅先生回来了。
南惜步伐微顿,瞌睡都少了大半,瞬间清醒。
有些不自在起来。
傅知白不在的时候,她没让自己有多余的情绪,早起做按摩、与红姐鱼珠开会,即便中途有几次被鱼珠和红姐点到,有点儿羞赧。
但这些情绪,和即将要面对傅知白的感觉不一样。
毕竟是才刚有过一晚亲密关系。
还是自己主动
南惜想,现在能不能用围巾蒙住脸,然后一口气跑上二楼,跑回自己卧室待着一晚上不出来?
幻想了一秒自己如此行动的画面,傅知白和御园的佣人,大概会觉得自己是疯了吧?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也不能一直站在门口不进去。
南惜眼前浮现出之前做的“功课”里的,事后画面。
好像大家都是一副正常模样。
南惜努力让自己装出自然的样子,傅先生应当也不会提起。
恰好是用餐时间。
女佣小幼习惯性地要去伺候她取下羽绒服和围巾。
南惜却不让,“不用,那个”她语气有些吞吐:“我才从外面回来,挺冷的。”
小幼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薄款制服,御园全年恒温,是人体最适宜的26摄氏度。
她有些疑惑,但自然要以南惜小姐的需求为主,只得点点头,引南惜朝餐厅去。
南惜佯装自然,像平时一样,在傅知白对面坐下。
另一位女佣沐沐端来净手盆请南惜清洗手部。
从坐下到清洗手的全程,南惜都没敢抬眼看向对面。
只幻想着,傅知白可能会做的事。
他平时用餐很少说话,用餐的时候也不会一心二用,总是安静地享受美食。
那现在,他的视线应该是在食物上。
南惜一边想着,一边将温热的毛巾递还给沐沐。
状似不经意般掀起眼睫,却忽然撞进傅知白视线。
傅知白正注视着她,眸色沉沉。
不知看了多久。
几乎是瞬间,南惜便感觉自己脸上灼起热度。
她立刻垂下眼。
刚才虽只与傅知白对视了一眼,但她分明从傅知白那双深沉的眼眸里,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许许多多的情绪里,偏偏没有“自然”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一种。
不知是不是她感知错误,她感觉到,傅知白刚看她的那眼,竟然深情款款。
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南惜对自己说。
要不,就怪傅先生那双潋滟眼,即便是看餐桌上的水晶红酒杯,大抵都是深情款款的眼神。
“傅先生。”后知后觉自己从进餐厅到现在,都没同他打个招呼,南惜喃喃出声,蚊子声叫似的。
从南惜出现在视线范围里,傅知白就没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过。
小姑娘的不自在,实在太明显。
肌肤染起的绯红,厚重的围巾根本藏不住,似春日桃花,张扬着快蔓延出来。
这令傅知白不由自主想到昨晚。
她也是这般,桃花花瓣,沾染满身。
喉结自下而上,再朝下滚动,抑住欲念。
傅知白开口,嗓音是被砂纸磨砺过的喑哑:
“今早集团有个重要的会议,所以提前离开,抱歉。”
虽然他没有过经验,但,如此亲昵共度一晚后,不应该在早晨离开,害得小姑娘过了一日,还如此不自在。
南惜没想到傅知白会这么直接地,提出这事。
先是因他提出来瞪大了眼,而后眨了眨眼,又反应过来他的道歉。
她不觉得,关于昨晚和今天,他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
傅知白在床上和他人一样温柔,很看重她的体验,偶尔失控稍重一些,都会停下,看到她反应,确认无碍后,再继续。
至于今早,傅知白的工作,自然比他留在她身边重要。
何况他还请女佣为她准备了温热的蜂蜜水、请来了按摩师。
“不需要道歉的傅先生,”南惜受宠若惊地说:“您不用在意这种小事。”
他发现她又在不自觉叫他“傅先生”,有点无奈,却不想刻意纠正。
等再熟悉一些,让她在他身边再轻松一些,她会主动改口的。
他看向她眼眸。
她眼中坦坦荡荡,只有因他的道歉而浮现的些微不安。
眸光下移,傅知白看到她因惊慌摆手,而使围巾拉开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
纤细细腻的脖颈上,红痕明显。
傅知白再次道歉:“抱歉,我以后会注意。”
南惜发现傅知白,并没有接她前一句话,反而再次道歉。
她喉头吞咽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再次回答不用,他似乎并不喜欢。
但她也不能,直接说:“我接受你的道歉吧?”
没有和人讨论这种问题的经验,南惜只得沉默着,由着脸颊温度,逐渐升温。
傅知白风度翩翩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南
惜。
他的存在感太强,南惜无意识咬住下唇,目光跟着他,看他在她身边坐下。
看他用温热掌心托起她的手,在她手背绅士地印下温柔的一枚吻。
听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对她说:“不是小事。”
南惜微怔。
反应过来,他是在接她说的那句:“您不用在意这种小事。”
“不会再有下次。”
意思是,下次,她醒来时,他会在她身边。
南惜怔怔地看着这样的他。
其实,今早睁开眼,意识刚回笼的时候,是有一点失望的。
但真的只是一点点,转瞬即逝。
快到,在理智出现后,连南惜自己都忽略。
而现在,傅知白神情温柔而认真对她说,不是小事。
这令南惜无端地,升起了一点委屈。
人的情绪,真是再奇怪不过的存在。
明明,自己没察觉,自己也没在意。
偏被他细心找到,捧在掌心珍视时,开始觉得委屈。
南惜以为自己是能将情绪藏得很好很深的演员,在傅知白面前,却被一览无余。
眼眶泛起浅浅的红,南惜眨了眨眼。
没再嘴硬,说真的没关系。
傅知白眸中溺着温柔,抬手将她围巾也取掉。
“在家里,可以随意点。”
围巾取掉,南惜才意识到,呼吸舒畅了些。
御园温度本就适宜,她却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和围巾,想到前一秒傅知白的动作,她不好意思地去看周围的管家、佣人。
结果大家目光都默契地避开,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是了,他们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
再说,昨晚后来迷迷糊糊的记忆里,傅知白有抱她进浴室,床上也有人清理。
她没必要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南惜回答他。
是答应他前一个回答。
他说不是小事,她便答好,信他不会再有下一次。
也是答应他这一句话,他说随意,她便不再处处拘谨。
“好姑娘。”傅知白抬手,揉揉她发心。
第17章 第十七章“从今晚开始,住我房间,好……
chapter17“从今晚开始,住我房间,好吗?”
傅先生的“要求。”
对于南惜而言,很好达成。
他的“称赞。”
她便乖顺收下,朝他投以微笑。
红姐给的文件袋,进门后小幼要帮她拿,南惜没让,自己抱在怀里,入座后便放在桌上。
文件袋,放在摆满食物的餐桌上,是有些突兀的。
傅知白目光从南惜脸上收回,自然地落在文件袋上。
无论是傅先生这个人,还是他的目光,存在感都很强。
南惜目光也跟着他目光挪过去。
她乘傅先生的车,用他的司机,她去了哪里,见了谁,他一定清楚。
但聊了什么,他不一定知道。
她想,他应当会有点兴趣,或者,她需要知道,他对她的兴趣,到哪一步。
果然,听到傅知白淡声询问:“拿到了剧本?”
“嗯,”南惜回:“红姐推荐我去一部古装剧试镜。”
“试镜”两个字,她咬字有点儿重,没等他回应,又答:
“红姐说,我愿意拍轻松一点的戏也可以,她可以直接帮我规划现代剧的路,但是我想,试试难走的路。”
傅知白听完,神色没什么波澜,“你的事业,是你的选择,你自己决定。”
南惜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有种隐隐的担心。
担心他会,干涉她的事业。
南惜以为的不动声色,在傅知白眼里,情绪波动实在太明显。
她在他面前,完全藏不住。
白贝母柄水果叉叉入一颗娇艳欲滴的草莓,傅知白喂到她因紧张显得有些干燥的唇边,“只用记得,有任何需要帮忙的,我都在。”
这句话的分量,无异于给南惜打了一剂强心针。
她不一定会用,但未来会发生什么,朝上爬的一路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她没法预测,所以需要他这一剂作为靠山。
“谢谢傅先生。”
两人目光,一道和煦平稳,一道试探紧张,交缠在一起。
南惜没有接他手中的水果茶,而是就着他喂她的姿势,微微侧头,启开贝齿,咬住那颗多汁的草莓。
草莓汁水在口腔中迸开,满口的甜,南惜弯起唇
餐后,南惜等着傅知白吩咐。
她刚收到红姐给来的剧本,下周四就要试镜,她想抓住一切时间,赶紧熟悉剧本,熟悉人物。
红姐给的第一个机会,她第一个试镜女主角的机会,她不能因准备不到位而丢失。
“我还有公务需要处理,早点休息。”
傅知白姿态优雅地用餐巾拭了拭唇角,颔首朝南惜说出这番话。
南惜一整餐提起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赶紧点点头。
傅知白起身,前往藏书阁。
南惜拿着文件袋,几乎是在傅知白矜贵的背影消失在用餐区后,就立刻朝自己的套房去
又是一晚的繁杂工作。
陪伴傅知白的,除了各种充满数字的文件,就只有墙壁上的鎏金雕饰的复古挂钟。
每隔半小时,钟摆会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钟摆提醒了八次,傅知白摘下金丝边眼镜,阖眸仰靠在椅背,温热指腹一下下捏着高挺鼻梁。
待最深的那阵倦意散去,他才站起身。
一边卸腕表的表带,一边朝自己的卧室去。
习以为常的,习惯整个御园只剩他一人。
安静,沉默,只有秒针滴答。
西装裤下包裹着的长腿,稳步朝前,从一楼迈向二楼时,他忽然顿住脚步。
卸表带的姿势也同步停下,傅知白仰头,看向二楼旋转梯转角处。
昨日也是这个时候,她荡着一袭仙气飘飘的粉衣,蝴蝶般飞落到他面前。
扯下他领带。
傅知白抬手,修长的骨节微曲,将领结勾得更开。
目光却依旧落在转角处。
无人出现。
没有灵动的人忽然出现,给他一个惊喜。
提醒他,世间原来不是唯独他一人。
黑沉沉的拐角,深不见底,似要将人吞没。
昨晚像是幻觉。
傅知白淡淡收回视线,似乎刚才停顿的那六秒,不过只是他冷倦的短暂停留。
他重新迈步,朝三楼去。
大学在伦敦读,那算得上是他短暂自由的时间。
室友带着他体验过不同的玩乐,去苏格兰滑雪、撒哈拉玩山地摩托、剑桥跳伞。
对于从小循规蹈矩的他而言,这些体验,新鲜,刺激,却不会令他回忆,令他沉迷。
体验之后,也不过如此。
玩乐毫无意义。
傅知白打开门,将身上的领带结、领带夹、腕表等装饰品放在衣帽间,而后慵懒地靠在门边,眸光落在昨晚与南惜缠绵的床上。
此刻,他再一次,想到了南惜
南惜昨晚难得的没睡美容觉,熬了夜。
看完了红姐给的剧本。
剧本是架空的古装剧,叫《暗里着迷》。
女主本是娇惯的千金大小姐,倏然被男主家屠了满门,单纯不再,野心化为细作去男主家复仇的途中,与男主在互相试探中,明知不该,却偏偏情愫暗生的故事。
女主角色并不简单,前后期性格转变,对男主爱恨交织,在理性与感性的自我拉扯,南惜光看剧本,都觉得酣畅淋漓,比起现在令观众疲惫的套路化电视剧,南惜有自信,这部剧、这个角色,会被她诠释得精彩。
第一遍只是熟悉剧本,但因为女主一路波折太甚,南惜又极易与女主角共情,导致一晚上情绪波动过大,脑细胞也死了不少。
很早就被饿醒
,等不及小幼来请她起床,自己下楼用早餐。
虽然南惜起床的时间,在她看来已经是很早了,可她知道,在傅知白的日程时间安排里,已不算早。
谁知傅知白今日也在。
只他面前的餐盘已有用过餐的痕迹,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在ipad上操作着,似乎是在看新闻时事。
南惜入座,向他问好。
他昨日对她说,在御园里无需拘谨。
她想,也没人会喜欢,自己家里生活的人,一天到晚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
便也不客气,在小幼递来的托盘中,取出一枚煮鸡蛋。
傅知白视线从ipad屏幕上,挪到她脸上,目光有一瞬间的停顿。
“昨晚没睡好?”
他也是。
注意到他的目光,南惜才后知后觉。
早起因饥肠辘辘,她连洗漱都匆忙,忘记了在镜中看看自己模样。
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南惜纤细白皙的食指不由自主触向眼睛下面的肌肤上:“有黑眼圈吗?很难看吧。”
她咬了下唇,不该这副模样出现在傅先生面前的,“我昨晚看了剧本,不知不觉就熬夜了。”
傅知白的时间是按秒精准计算的。
用餐时间、工作时间、休息时间,除开前晚,他没有“熬夜”的时候。
他摇摇头,连这样的动作都是绅士的仪态,他浅笑着,觉得她这样的“放纵”很可爱。
对她的自我吐槽般的问题,也认真回答:“不难看,是不一样的漂亮。”
南惜刚塞了半口鸡蛋进嘴里,正嘟着脸咀嚼着,完全没料到傅先生会这么直白,在她挂了两个黑眼圈的情况下,还夸她漂亮。
没忍住红了脸。
傅知白眉眼间笑意更甚,对南惜进行邀请:
他说:“从今晚开始,住我房间,好吗?”
第18章 第十八章“那么今晚,能否给我个奖励……
chapter18“那么今晚,能否给我个奖励?”
傅知白是怎么可以,把这么暧昧的话,说得这么平常的?
导致南惜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慢吞吞地、努力优雅地咽下食物,饮进一口牛奶后才倏然僵住。
而后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他。
前一秒脸上的薄红,在这个瞬间变成十分明显的绯红。
小姑娘脸色变化实在过于明显。
傅知白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神色自若,长腿交叠靠向椅背。
他在等她的回答。
大抵是那晚体验不错。
南惜发现,自己的反应除了害羞,竟然并不排斥。
只是——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方向对准餐桌上的剧本文件袋,
“我晚上需要习读剧本,可能会有发出动静和声音。”
傅知白眉峰微挑,也学着她模样,指了指面前的ipad,
“我晚上需要工作,可能会很安静。”
一闹一静,刚好匹配,不会打扰到她。
南惜没想到傅知白还有这样的一面。
端方雅重的傅先生,竟然会带点俏皮意味地挑眉,会模仿着她的语气说话。
若说她前一刻还有三分紧张,现在已然消失殆尽。
这样的觉知令她不合时宜地好奇,他“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南惜有个小问题,在听别人说话或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事时,会不自觉发散思维。
比如此刻,她虽眨巴着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看着傅知白。
其实神已经飘到傅知白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去了。
没见过,就想象。
傅知白却因她长久地不回话而有些误会。
当然不是跳过这个话题,或是说她不想去他房间住也没关系。
他说嗓音低缓,磁性动听:“放心,也不会每晚都让你辛苦。”
他只是,在她过夜后,忽然之间不习惯,醒来时偌大一个房间,偌大一张床,独他一人。
傅知白的声音悦耳到,似一缕春风,能在不知不觉中钻入耳蜗,而后拂动人心。
南惜眼睫倏然一眨,醒神。
心跳快得厉害,她没敢伸手去捂,因为太明显,只声音低到不行,又轻又浅地答:“知道了。”
南惜搬上三楼。
毕竟都在一栋庄园里。
不需要大搬,傅先生的房间,什么都齐全,她只让小幼准备了一些日常用的护肤品一类物品。
本以为傅知白会按往常习惯,去藏书阁处理工作。
可南惜和小幼一同将东西搬上来才发现,卧室多了样家具——鎏金铜饰的黄檀木办公桌。
想起他晚餐时说的话。
南惜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说要准备习读剧本,南惜可是当真的。
当晚,南惜洗好澡,便在身后垫了几个软垫,舒舒服服地窝在床上开始认真习读剧本。
因为熟悉台词,她偶尔不自觉将台词念出来,因为是古装剧,时不时还沉迷剧情,练习练习姿态。
傅知白说到做到,大抵也是处理工作十分专心,几个小时的晚间时间,他除了用修长的手指在电脑上打字、偶尔用钢笔在纸上书写一些内容,其余时间几乎毫无动静。
南惜本就沉浸,待将今日规划好的剧本习读完,觉得肩颈酸软一边按着肩膀,一边摇晃着脑袋抬头才发现,傅知白竟然安静到连她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这次换她安静。
南惜停住手上的动作,仰靠向床头,看着傅知白。
他体态优雅,即便是办公,也不像她总爱歪歪扭扭地坐着,而是正襟危坐。
眼镜边缘的金丝框闪耀着冷感的光。
神态有些陌生。
尽管眉眼间有些冷倦之意,也仍旧压不住那股盛气凌人的杀伐气势。
南惜这么看着,尽管他的眼神不是对她,却依旧无端打了个寒噤。
傅知白的方向本正对着她。
察觉到她的动静,傅知白微微偏头,避开电脑,遥遥朝她看去:“很冷?”
在看向她时,他周身的凌冽之气似倏然间消散,只余温暖春风。
南惜注视着傅知白的双眼,他与她对话时,眉眼总是微微弯起。
前一秒的傅先生,和这一秒的傅先生,像是有天壤之别,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南惜摇摇头说不冷。
嘴上说着不冷,刚才因他而起的寒意却并未消散。
她掀开被子,踏踏实实地将自己塞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问他:“你不休息吗?”
南惜问这问题的意思,其实是:“那我先睡了。”
却没想到,这句话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卧室里,是有些暧昧的。
傅知白将今晚推迟的会议进行整理,统一安排到明早。
而后站起身,轻声答:“好。”
南惜这才意识到,他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不过现在在做解释,好像也显得多余,他都站起身,迈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了。
南惜“嗖”一下,再没心思被他前一刻的冷冽影响,只余满脸的热度。
“闷着睡对呼吸道不好。”
本想干脆就着这个姿势一觉睡过去混过今晚,却被傅知白姿态温柔地捞进怀里。
他嗓音本就好听,此刻贴在耳边,更是颗粒感十足,反而多了几分性感与撩拨之意。
南惜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配合他的动作,乖乖探出头,被他妥帖安置在他胸膛。
他们之间,傅知白总是掌控节奏的那个人。
傅知白手渐渐下滑。
南惜不由自主抑住呼吸,绷紧身体。
傅知白温热大掌放在她腰间,却不似她想象般有其他动作,只轻轻揉着,为她按摩:
“还有没有不舒服?”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按摩师足够专业,早已为她解乏,且当初他足够温柔,自然没有不舒服。
她在他胸膛摇摇头。
胸前的小脑袋,圆圆一颗,摇头时,像蹭在他怀中撒娇。
傅知白自己都未曾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面。
他只是觉得,她在他身边,很好。
他低头,在她害羞得不敢抬起头的额角印下一枚清浅地吻,低声对她说晚安
傅知白果真如他所说,不会每晚都让她辛苦。
在南惜认真习读即将到来的试镜片段时,他一次都没折腾过她。
都只是在卧房安静办公。
所以大约一分钟的试镜片段,南惜自认准备得极好。
周四如期而至。
按正常情况,都是经纪人来接艺人,去试镜场地。
可御园却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红姐混迹娱乐圈多年,自然不会如此不知趣。
都是发了地址,与南惜的目标地集合。
因为这几天没日没夜的习读,南惜对剧本已经熟悉了不少。
红姐让看的电影,她也一步不落地拉片学完。
如此入戏的结果就是,下车都跟电影里下马车似的,多了几分古人韵味。
红姐看人最准,一看南惜的姿态与神态,就觉得这角色是十拿九稳了。
南惜被红姐带着进去。
从前都是到处投简历,投了压根到不了导演这一栏。
南惜出道几年,见过导演一只手都能数清。
而这次是红姐带她见导演,导演专程备了个单间,等待她出现。
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她知道导演这番架势并不为她,而是为红姐。
进门便挨个跟着红姐的介绍打招呼。
其余时间一言不发,由着红姐与导演寒暄。
导演也是,架势给足了红姐面子,圈子绕了一圈,却半句不提别的。
毕竟《暗里着迷》是他团队准备了好几年的剧,剧本都翻来覆去磨了不知几百遍,是准备冲奖用的。
知道他准备筹拍的人不少,投资人明里暗里塞了不少人进来,他都是挑着选,丫鬟、配角可以用来塞关系户,主角可不行。
多少人求个试镜机会都求不来。
红姐面子大,他是该给面子,可最多也只能给个试镜机会。
不可能直接就把女主角给这位名不见经传,连戏都没拍过几部的南惜。
红姐心里也自然清楚,虚情假意地寒暄结束,就问导演能否开始。
导演见红姐这架势也像认真的,只得点点头。
不过没抱多大希望,毕竟目前的关系户,能让他看得上眼的,是一个都没有。
为了演员进入状态,场记拿着场记板过来倒数:“三二一,开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南惜瞬间进入了状态。
试镜的内容并不算简单,是女主角发现自己爱上最不该爱的男主角后,与男主角的对话。
男主角并不知女主角的血海深仇。
只疑惑,明明两情相悦,为何女主不承认爱他。
而女主在被男主质问时才恍觉原来对男主的种种被称之为爱情,震惊、后悔、难过、不齿、却又克制不住真实的情感。
理性与感性拉扯间,还要对男主说出反驳的台词。
偏偏看到男主痛苦,自己也会同样难过。
目前还没定下男主角。
所以南惜是无实物表演。
可她感情充沛,完全入了戏,连台词都一字不差。
试镜完成,全场安静到落针可闻。
连场记都忘了打板。
还是南惜提醒,才如梦初醒。
饶是红姐见多识广,也被南惜所震惊,其实她手里资源不少,《暗里着迷》并不算最好的,只她对南惜的实力还不够了解,在没摸清她实力前,她当然想要先观摩。
谁知南惜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不错——”
导演“好”字都出嘴边了,又硬生生吞下,毕竟还没开拍,要是试镜就开始夸演员,演员飘了怎么办?
“红姐,”导演看向红姐:
“您不地道啊,明知我找女主角,都快把娱乐圈给翻遍了,还去高校找了不少,您藏着这么大颗明珠,怎么忍心藏这么久?”
南惜一听导演这话,就知道角色稳了。
她一直以来缺的机会,终于得到。
导演乐得眼睛都快眯成缝了,红姐给南惜使了个眼神,演员入感情戏,是很费心神的一件事。
交际的事交给她,让南惜出去休息。
南惜不爱交际,求之不得,捏着手机出剧场,梦想初步实现的感觉太疯狂,她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巨大的喜悦在身体里,令她迫不及待想找人分享。
可鱼珠和红姐已在第一时间知晓。
这个时候也不能发微博什么的公开。
傅知白!
她心情大好,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就给傅知白打电话。
还以为要听几句冰冷沉音。
谁知傅知白很快便接起:“南惜?”
“傅先生!我拿到了《暗里着迷》的女主角!”
傅知白倒是一如既往地沉稳,朝她道喜。
南惜心里有一骨碌的话想分享给傅先生,说了半天,才倏然反应过来。
她突如其来的电话,会不会打扰到他,耽误到他时间?
她忐忑不安地询问。
谁知傅知白的嗓音隔着电流声传来,他丝毫不介意她的“突然”,甚至朝她讨赏:
“既然这么开心,那么今晚,能否给我个奖励?”
第19章 第十九章“不是朝我要奖励吗?”……
chapter19 “不是朝我要奖励吗?”
南惜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傅知白询问“奖励”时,语气中的暧昧。
和傅知白一起的体验很好,只是第二天起床会有一些疲惫。
南惜并不排斥。
回御园时,傅知白大抵在忙,还没回来,她便先去三楼卧室洗漱,为自己上一个淡妆。
虽然早已和他亲密过,他也早已在晨起时见过她的素颜,可她在他面前,依旧没习惯特别随意。
装扮好自己,南惜去用餐区。
御园用餐时间是根据她和傅知白的时间来的,通常待她到家,厨房就会开始准备。
她在三楼打扮的时间,足够餐厅备好今日晚餐。
可南惜下楼时,餐桌上只有孤零零的银制雕花烛台。
她疑惑地看向小幼。
小幼才得了消息,笑嘻嘻地凑她面前。
南惜也不自觉翘起唇。
她怀疑,现在她和小幼的关系,都比她与傅知白更亲近。
“南惜小姐,傅先生请您去外面用餐,司机在外面等着接您呢。”
说完,小幼看她身上穿着的家居服。
南惜自从住进傅知白卧房,不知是否是他授意,他的衣帽间里,逐渐摆放好与他同类的女士服装。
南惜不再穿着以前冬天自己常穿的厚厚的摇粒绒家居服,而是与他一般,习惯了长袍款式的丝绒家居服。
“您换件衣服?”
去外面用餐?
不想让傅知白多等,南惜对小幼点点头,朝旋转楼梯去。
只她不理解,明明是傅知白要“奖励”,为什么好端端地,又要去外面用餐?
换好衣服,司机载着她,朝傅知白驶去。
路途比南惜想象中的长。
她望着窗外,天色已黯下来,北城傍晚的冬,天空已是淡墨色,初雪过后,便没再下过雪,空气干燥,南惜指尖触着冰冷的车窗,期待下一场雪。
迅速闪过的各色霓虹令人眼花。
南惜收回视线,打开微博。
虽离成名好像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圈内人都有一样的习惯——用小号刷圈里最新的新闻。
这几日南惜心思全在《暗里着迷》的试镜上,也没顾着看微博。
这还是几天以来的第一次。
可这第一次,就令她十分惊讶。
因为热搜榜第一名,挂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
#《曾经》段灼#
南惜触在屏幕上的指尖倏然僵住。
段灼拍摄《曾经》影片时的种种,她十分了解。
曾陪着段灼与导演一同在剧组外吃过烧烤,导演虽是富二代,可拍摄《曾经》的费用已掏空他的小金库,南惜还记得他一边咬着串一边说,他老子不看好他的影片,不愿意在电影宣发上帮他。
那
时南惜和段灼还沉浸在,段灼即将拍摄一部完完整整的电影的快乐中,其实没有多在意,宣发的重要性。
南惜垂眸,看着曾经十分熟悉的名字。
她无端想起初雪飘落的那个夜晚,亲昵倚靠在段灼身边的女孩,呈视影业的千金。
南惜指尖微颤,顿了半晌,还是触进词条。
词条是否是被买上热搜的。
其实很明显。
看里面是“活人”多,还是文案千篇一律的营销号多,就能辨别。
段灼的词条里,“活人”居多。
有头像还是别的偶像的追星女孩。
也有头像是电影的爱影人士。
千篇一律,都是夸。
【我去,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这么大一帅哥?】
【看脸陌生像新人,演技不像啊,眼神太有戏了。】
【内娱苦丑男久矣!终于有帅哥来洗我的眼睛了!】
【要不是影院不能屏摄,我恨不得拍满有段灼的全镜头!】
【制片方在干嘛?拍摄花絮在哪里?粉丝快告诉我,官博在哪里?】
【回上面,影方是小团队,压根没看见花絮,官博好像今天才开的,目前就几百粉。】
【段灼的表现太亮眼了,《曾经》是拍来准备冲奖的吧?!】
还有摸不着头脑的。
【段灼是谁?《曾经》又是什么?电影吗?怎么没听过?】
这类的微博下面评论不少:【我也想有一双没看过的眼睛,就可以再被惊艳一次。】
紧接着就是科普。
网友们发的评论很多,因为是首映会,电影里的画面几乎没有,有的只是段灼在首映会上的侧脸。
他火得突然,照片甚至没有用相机拍的,几乎都是手机拍摄,有照片有视频,只同样的糊。
可这样模糊的影像,更将他衬得风华绝代。
充满神秘感。
南惜从熟悉的身影中收回视线,摁灭屏幕。
《曾经》在拍摄中,她有去探过几次班。
但因为不想打扰到段灼拍摄,她甚至一次都没有在监视器前看过。
他也没让她看过样片,他很喜欢这部电影,对她说,要等首映的时候,让电影处于最完美的时候,再让她看。
他想让她看到他在电影中最好的样子。
上次首映礼,他有托鱼珠送来票,那时,她还陷入他的背叛当中,一口回绝。
可此刻,南惜对他的好评颇多的电影,忽然升起了好奇。
思绪万千中,汽车平稳地停下。
司机先对南惜说到了,再下车到后门,为她开启车门。
南惜将繁杂思绪抛至脑后,抬眸看向傅知白约定的目的地。
是明珠电视塔。
北城最高的建筑物,以塔尖的“明珠”而闻名。
南惜刚到北城时,就来这里“打过卡”,自然是以游客的名义,站在塔下,需要段灼蹲着,才能与“明珠”进入同一画面。
她还记得,当初拍完照后,她还专门搜索了明珠电视塔的内部。
小某书上,不少人分享明珠塔内部。
高档的旋转餐厅,可以俯瞰整座北城的夜景。
一晚的人均消费,要六位数。
是这个城市,最高的地方,也是南惜曾只能仰视,觉得遥遥,高不可攀的地方。
身着正装的服务员早在底下等候今晚尊敬的贵宾。
见南惜下车,立刻来迎。
南惜从一开始,对于各种人伺候的不习惯,到现在已逐渐熟悉。
礼貌温柔地朝对方颔首,跟在他身后进入观光电梯。
电梯逐步高升。
一米一米逐渐向上,北城的夜景被南惜尽收眼底。
原来北城的夜景,这么美。
宛如一幅艳丽璀璨的画卷。
南惜在这一瞬间忽然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进入环宇晚宴的时候。
周身萦绕着梦幻感觉,好像一切都不真实。
南惜站在观光电梯正中间,再无心观赏夜景。
只觉得有些恍惚感。
电梯到达顶层,停住。
玻璃门外,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哪怕隔着厚厚的玻璃,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西装革履、温雅气质。
恍惚感,渐渐消散。
玻璃门朝两端打开。
那道清晰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离得很近。
气度非凡的男人,着一身烟灰色丝绒质地西装,气质深沉雅重,今天他没戴眼镜,额发撩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将眉眼显得愈加英武。
在看到傅知白的这一刻,南惜才渐渐有了真实感。
傅知白朝她绅士地伸出手。
她几乎是有些着急般,将掌心嵌入他掌中,快步朝他去。
她穿着高跟鞋。
步伐有些急。
担心她摔着,傅知白眉心不易察觉地微蹙了下,而后迈出长腿,跨了一步,手掌使力往回收。
两人一个来一迎。
南惜纤细的身影,恰好撞进傅知白宽阔的怀抱。
感受到傅知白胸膛真实的、灼热的温度,南惜心头那种对于不真实感的慌乱,才彻底消失。
“害怕了?”头顶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安抚的温柔。
腰间的大掌,温热而充满安全感,不带任何欲念意味地,一下下轻拍着。
南惜没有恐高,也不是害怕。
她也无法向他解释,她的不真实感的来源。
只能在他怀里点点头,说:“电梯上升得有点快。”
虽然南惜没说恐高,傅知白也依旧贴心安排:“我们坐中间。”
尊贵的客人下达命令,服务员立刻行动。
南惜现在才有时间去看明珠塔的内部。
金碧辉煌,灯光璀璨。
可出乎意料的,她之前在小某书上看到的分享,即便明珠塔消费不菲,但也总是座无虚席。
而今日,竟然只有靠落地窗的一桌上摆满了珍馐。
此刻服务员正将桌上的内容,往中间挪。
明珠塔既然是旋转餐厅,自然要坐在窗边才能360欣赏到北城夜景。
南惜扯扯傅知白袖口,“我们就坐窗边吧,我想看夜景。”
“很高,”傅知白垂眸,温柔眼看进她眼底,“不怕?”
南惜摇头:“刚才也不怕,只是升得太快了有点不习惯而已,我们坐窗边,好不好?”
除了电梯门刚打开的那瞬间,小姑娘神情有些不对劲外,现在,南惜神色已如常,甚至对北城夜景有兴冲冲的期待。
本就是为她设宴,自然要令她开心。
如她的愿。
傅知白点头。
从巴黎请来的米其林厨师。
专为今夜而来。
自然是舌尖上的盛宴。
南惜咽下美味,看了眼候得远远地,给他们留出空间的服务员们,才红着脸问傅知白:“怎么想到约在这里用餐?”
“不是朝我要奖励吗?”
第二句话,南惜没有问出口。
傅知白却从她羞赧的脸色中察觉。
他弯起唇,并不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而是答出她心中所想:“能邀请如此美丽的女士与我共度晚餐,已是我的奖励。”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举起高脚杯,微微倾倒。
他的回答令她很受用。
南惜朝他绽出笑,举杯与他轻碰。
知道他不会喜欢听,她在心中朝他道谢。
为他给的机会。
也为他此刻给她的一点安全感。
第20章 第二十章“我想,未来或许会不太方便……
chapter20
夜色渐晚,旋转餐厅内灯光逐渐淡下去。
舞台上,大提琴家独奏着《Salutd’Amour》,琴曲悠扬,缠绵悱恻。
南惜在这样的音乐中,心里无端升起一些柔软之意。
她浅啄一口红酒,还是藏不住心中的好奇。
如果按傅知白所说,所谓的“奖励”是与她共进晚餐,那他们在家也可以完成。
他完全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为她包下整座明珠塔。
如果是
从前,她绝对不会问出口。
与傅知白初遇以来,他对她的“宠爱”,她向来都是感恩地接受的。
无论如何,她毕竟是傅先生的人。
奢侈昂贵的衣物、珠宝,装饰在身上的她,也同样成为他的装饰。
可他今晚的安排,却令她怎么想也想不通。
因为没有必要。
今日气氛太好,南惜的莹白指尖勾着红酒杯,猩红液体在玻璃杯中摇曳。
“直接在家,不是更方便?”她轻声问出口。
似乎没预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傅知白向来沉静的眼眸中,泛起些微波澜。
“我想,未来或许会不太方便。”
他嗓音比大提琴演奏家的琴音更低缓,更浪漫。
今日算是提前的“庆功宴”。
庆她的事业即将踏上一个新台阶。
尽管傅知白并没有说明,南惜依旧很快反应过来,傅知白口中的“不太方便”是什么意思?
内娱狗仔无处不在。
圈内又卷得要命。
她现在拿下《暗里着迷》女主角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只要一公布,就算还没开拍、还没火,也会有人想尽办法,要趁她没起来时先把她拉进阴沟里。
以后对南惜而言,外出用餐,只怕都是奢侈。
遑论与一位英俊的先生。
心里莫名闪过一阵浅浅的失落。
南惜善于捕捉自己的情绪,将那抹失落捻起,在指尖捻碎成烟,令它随风散去。
失落什么?
傅先生能提前提出这件事,对她而言倒是好事。
毕竟现在,在外人眼里,她是幸运的,被红姐看中的新人。
她拿到的所有资源,圈内人都会认为,是红姐慧眼识珠,愿意捧她一个新人。
她并不想,以后自己事业每发展到一个高潮时,她的姓名前都先被无数人镶嵌上一个前缀——傅先生的情人。
傅先生权势滔天,无论外面如何流言蜚语,对他无异于洒洒水,甚至水滴都不会落在他身上。
而对她,却宛如硫酸,泼上身便会直接腐蚀入骨。
南惜今日化的淡妆。
涂了豆沙色口红的唇浅浅翘起一个弧度,她无谓般,朝他俏皮地笑:“也对。”
傅知白再次朝她举起红酒杯,“那么,敬未来,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这句话很好地取悦了南惜。
她饮了不少酒,姿态已有些懒倦,一手懒懒撑在颊边,微微侧身,另一只手举杯与他的相碰。
两人说说聊聊,倒也喝了不少酒。
傅知白从前坐姿总是端正温雅的,此刻借着酒意也松弛下来,不过倒不像南惜,已然没了坐样,他即便是松弛,也是一副矜贵的松弛样,像只餍足的猎豹。
这杯酒既然敬的是未来会闪闪发光的她,南惜自然一口饮尽。
整杯喝完,人已经有些飘飘然。
脑袋里像充斥着红酒香味的泡泡,啵比作响,刚消散几个,又一连串地升上来。
将理智也圈了起来,熏得不再清醒。
她朝他笑,纤眉微挑,眼神迷离,带着微醺的醉意。
傅知白发誓今晚自己的安排,是为了替南惜庆祝。
半点没想过其他。
他是对南惜食髓知味,可他也会注意时机。
比如,会在她休息充足的时候,与她共度良宵。
最近南惜为了试镜,可以说是吃不好,睡不香。
所以傅知白近来在她身上,十分克制。
带她来这里,是知道明珠塔珍馐美味,想为她补一补。
饮一些红酒,有助于她忙碌一场后放松的睡眠。
谁知她喝醉酒后,竟然是这副模样。
明明懒倦着,像只小懒猫,偏那双灵动眼在昏暗的灯光中也依旧润泽得发亮,湿漉漉的,抬头望他时,让人心头像是被小猫爪轻挠般地痒。
傅知白微微偏头,避开南惜的视线,领带结莫名有些束缚,他曲起骨节分明的食指,扣住领带结,朝外拉开些距离。
同时提醒她:“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今晚不想休息了?”
谁知南惜并不像以前那般羞赧,反而大胆地轻笑了声,她的嗓音与酒一般醉人。
“傅先生今晚难道是打算让我休息的?”
她知他绅士,但不信他会绅士至此。
傅知白垂眸,恰好撞进她一双缱绻醉眼里。
餐桌上烛台滴着泪,橙红色细细一条,映入他眼中。
即便有些醉意,南惜也依旧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欲念。
本是打算让她休息,可此刻她的眼神却勾得他无法说出肯定的答案。
仿佛是觉得自己猜对了,又仿佛难得地戏弄到了他,南惜娇俏地笑起来,转移话题,问题却一次比一次大胆。
“傅先生,傅氏的公关团队如何?”
喝醉了的小懒猫说话有些没头没脑。
傅知白是什么人,略一思索,便将上下谈话串联。
“想试试?”
南惜依旧笑着,只笑意中略带了几分紧张,试探问:“可以吗?”
傅知白似乎并不将这个问题当回事,他轻耸了下肩,“当然。”
是真心还是假意?
南惜咬了咬唇,她能做的大胆,也不过只是试探问问而已。
傅氏公关团队的强大,自然不容置疑。
不过,能少点麻烦,总是要少麻烦的。
她会很识趣的
不知昨晚是怎么到家的。
南惜只知道一睁眼,已是第二日午后。
傅知白早已离开,去为工作忙碌。
南惜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她昨晚做了什么好事。
她好像喝多了酒去试探了傅知白。
甚至还问到了关于傅氏公关团队的事。
嘶南惜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果然是喝酒误事啊!
既然昨晚傅先生好心为她庆祝,乖乖吃饱美食就好,瞎问什么啊!
下次在傅先生面前喝酒必须得注意量了。
南惜咬着唇仔细回想,后面回家,她应该没问别的什么不该问的吧?
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现出几个画面。
是宽敞的库里南车后座。
她却粘着他,哼哼唧唧地说不舒服。
记忆中他温柔关心的嗓音还在耳边,问她是哪里不舒服?
她却黏糊回答,哪里都不舒服。
南惜:“”
啊啊啊啊啊啊!
南惜猛地埋进被子里,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将自己卷成一条毛毛虫。
真作啊!
她的清醒理智去哪里了?!
怎么会在酒后就因为他说了一句未来或许不方便,就矫情成那番连她自己都不敢认的模样。
大抵是听到南惜里面的动静了,小幼在外面敲了三下门:“南惜小姐,您醒了吗?”
南惜从被子里探出头,已然是一副生无可恋状:“醒了,进来吧。”
依旧是温润的槐花蜜水。
小幼很担心她:“傅先生有打电话来,问你醒了没有。”
南惜接过槐花蜜水,一口气饮尽,才对小幼说:“麻烦帮我回个话,就说我醒了,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现在有点没脸见傅知白,真希望傅知白今晚回来时,把昨晚的事都已经忘了个干净。
“我建议您过会儿直接联系傅先生,”小幼眼里藏着笑:
“傅先生担心您身体,早上已经打来好几个电话了。我想,要不是他在前往日本的飞机上,您说不定会恰好在这个时候接到他的来电。”
不想直接联系——
等等,南惜听到了重点:“你说傅先生现在在哪儿?”
小幼重复:“在前往日本的飞机上。”
傅知白出差了?
南惜眼里闪过一阵惊喜,太好了!
外国出差,忙碌的工作之后,傅知白一定会忘记昨晚的细节。
“好,”南惜现在才敢去拿自己手机,“我联系他。”
打开手机屏幕,才发现傅知白已
向她发来几条信息。
他大概也没料到,她酒量如此差。
南惜有些赧然地回复他。
微博弹窗,在这个时候倏然弹来几条新讯息。
出乎意料的,竟然还是段灼。
娱乐圈的热度都是稍纵即逝的,南惜没想到《曾经》这部电影会给段灼带来这么高的热度。
她点进微博。
热搜榜前排几乎都被段灼的名字霸占。
#影坛明日新星段灼#
#段灼演技#
#段灼从前的作品#
#段灼注册微博#
她挨个点进去,浏览了下。
依旧不是买的,都是真实的讨论。
而最新的#段灼注册微博#词条里,段灼刚注册的微博已经有数十万粉丝了。
南惜看眼时间,他是今天才注册的。
从前段灼不愿意注册大号,只有个小号,为她不多的信息点赞、转发。
眼看着段灼粉丝量还在持续上涨,南惜抿起唇。
《曾经》并不是成熟的商业电影,这样一部小众的艺术片,却能给段灼带来如此大的人气和热度。
无论是电影本身,还是段灼的表演,此刻都让南惜十分好奇。
她是爱电影的人。
不会因为段灼是她前男友,就放弃一部难得的优秀作品。
南惜退出微博,点进购票软件。
御园就跟世外桃源一样,附近自然是没有电影院的。
她在主城区找了几家比较有名的电影院,却发现竟然场场爆满。
挑了半天,她才在从前很爱去的一家,便宜的老电影院里,购入一张电影票。【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