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父与子 “我想,你与她一样,应当也可……


    春愁对自己说, 他最喜爱的,始终都是凌无忌送给他的那一枚鳞片。


    可是,他还是拿着那两只装着漂亮的珍珠和鳞片的琉璃瓶, 又看了好一会, 才将两只琉璃瓶变小,变成比丹药瓶还要小的模样后, 里面的珍珠和鳞片, 同样也变得很小很小。


    两只琉璃瓶, 就像是两个漂亮的装饰品。


    春愁将它们拴在了他平日里遮掩身份时, 喜欢拿着的一把折扇法宝上, 当成扇坠,随意的坠着。


    十分漂亮可爱。


    若有人瞧见了, 也只会觉得这是做来玩的小玩意儿, 装饰品, 谁也不会将其当成是真的鲛人族的东西。


    鲛人族:“……”


    天下人都辨认不出, 他们自己能辨认的出真假啊!


    就,神色复杂.jpg


    半点不想回忆这珍珠是怎么哭出来的, 也不想回忆, 这鳞片是他们身上成千上万的鳞片中,是为什么被选中的。


    拥有一个脑子有病且武力值强悍的鲛皇,他们,也没办法啊。


    幸而春愁完全不知晓这些, 他还想着,鲛人一族从小到大,怎么可能不哭不流珍珠呢?又怎么可能不在偶尔的时候掉几片鳞片呢?只要从平时里哭出来的珍珠里,以及掉的鳞片里,选出来一个给凌无忌就行了。


    鲛人一族对凌无忌那般的不好, 还让凌无忌生生受了三年的灵力强行灌输的酷刑,就索要点珍珠和鳞片,可不能因此说凌无忌是个昏君来着。


    更不能说他是“奸后”。


    春愁如此想罢,折扇的扇坠有了,他站在床上,拿着折扇摆弄了一会,想到此刻凌无忌已经到了深海里,孤身一鲛在闭关,又有些担忧。


    看了看这处随身洞府,打算现在就走。这样的话,少看此处一眼,他也就能少思念情郎一分。


    春愁说走就走。


    他换了身普通的青色法袍,遮掩了形容和修为,外人看起来,他只是个金丹中期的散修而已,容貌上则是扔进人堆里都看不到的普通人,只一双眼睛,灵动明亮,却又让人看一眼,就十分想要信任。


    换了衣裳,手里拿着折扇,将这随身微型洞府给收了起来,春愁就往附近的城池去。


    虽然凌无忌在二人“大战”的休息期,告诉了他很多信息,让他对于这十年里,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尤其是和春愁相关的人和事情,凌无忌都说了许多,不过,春愁还是决定,再去坊市里的贩卖消息之地,询问下详细信息。


    春愁这样想着,就去了附近的琉璃城。


    多年前,他就来过琉璃城,知晓琉璃城是个炼丹师聚集的地方,春愁心道,还可以顺便去多采买些丹药之类的。他原本就打劫过好几个灵石矿,身上的灵石数不胜数,花钱这方面,他可是大方的很!


    许是修为提升了,即便是腿着,都比从前速度要快了许多。


    春愁半日后,赶在琉璃城城门关闭前,终于到了琉璃城。


    琉璃城虽然严格执行着黄昏时分,城门关闭的原则,但琉璃城里,却是通宵达旦,灯火辉煌。


    晚上的琉璃城,亦热闹的很。


    春愁在众生境里被关了太久,因此进了琉璃城后,毫不客气的先去坊市里大吃了一顿,然后就去琉璃城的关扑街,好生消费了一把。


    当然,因着他的气运,他赚的比消费的多多了。


    春愁对此十分满意。


    抱着一个抽盲盒抽出来的盒子,正想着是否要找个地方打开瞧瞧,还是干脆放进乾坤戒里好了。


    但是想到那摊主说,这盲盒里有可能是“活物”。比如灵兽蛋之类的,若是放到了乾坤戒里,就怕这灵兽蛋给憋死了。


    春愁:“……”


    虽然明知道这盲盒里,有灵兽蛋的几率太小,这摊主八成是想他当场开盲盒,好让摊主心中有数,知晓自己被拿走了什么“宝贝”或者是空盲盒,但是春愁想到自己莫名的气运,到底没有当场打开。只是以防万一,还是没有将这红色的盲盒给放在乾坤戒里,而是抱着走。


    然后他走着走着,在天快亮时,终于察觉了不对劲。


    有人在盯着他。


    不像是带着恶意,反而是带着善意的打量和好奇。


    春愁:“……”他都元婴中期了,还有人能跟他跟到这等程度,这人也是厉害了。


    他想了想,就停在了一家烧烤摊旁。


    烧烤摊的小二立刻上前来招待。


    询问春愁都要点些什么,几位客人。


    春愁点了一大堆的东西,还有一壶灵茶,一壶灵酒,道:“两位。”


    这小二的显然是很有小二的素质的,一点也不多问,道了声:“好嘞!”,就立刻去忙了。


    一壶灵茶,一壶灵酒,还有一盘子灵果先送了上来。


    小二道:“灵果是咱们摊位送的,客官请慢用。”谁让春愁点了一百多串烤串来着!可不得好好伺候着!


    春愁点了点头,就径自给他对面的位置,也倒了杯灵茶。


    然后给自己倒了杯灵酒。


    那跟着春愁的戴着黑色帷帽、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衣和黑披风的男子,沉默了很久,才终于走到了春愁面前。


    尽管一直控制着不让沉重的锁链声响,但是此时,他都要走到春愁面前了,便也不再控制。


    锁链随着他的走动,响动了起来。


    春愁一怔,看向来人。


    来人将戴着的黑色帷帽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五官硬朗、坚毅果决的脸庞。


    还有一头散乱的漆黑的长发。


    春愁:“……”虽然认出了来人,但一时间,他其实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招呼道,“请喝茶。”


    来人正是同样可能知晓神女的下落的人,同样很可能是他亲生父亲的人——秦逐月。


    秦逐月看着眼前的这杯茶,想到这杯茶是春愁方才亲自倒的,就笑了,将这杯茶端起,一饮而尽。


    从前时候,身为世家贵公子,他并不是这样喝茶的,也从未有如此放浪形骸的打扮。


    但是,秦逐月自从当年知晓了自己的家族,在他身上所做的手脚,后,神女又突然消失了,他就自己将自己逐出了家族,从此如何让家族生厌,他就如何做。


    这才有了此时此刻的秦逐月。


    他喝完茶后,看向春愁:“可以再为我倒一杯灵茶马?”


    春愁:“……”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但是想想对方毕竟为他付出过“一颗精|子”,还是有些功劳的,于是就沉默着,又给秦逐月继续斟茶。


    春愁给秦逐月倒一回,秦逐月就喝一回,直到喝完了三杯灵茶,春愁给他满上了第四杯时,秦逐月将茶杯拿在手中,才不再喝了。


    秦家是归元大陆第一大世家,常有子弟流落在外,被认回家族时,都要为自己的父亲斟茶三杯,父亲喝了,才算是将这个孩子认回来了。


    秦逐月尽管自认已经不是秦家人了,也不认为没有养育之恩的自己,配做春愁的父亲,但是,自来的观念,还是深入心中。


    他还是想要认下这个儿子,尽管这个儿子根本不知道这三杯灵茶,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他也并不想要这个儿子知道此举的含义。


    秦逐月看着这只杯子,又看了看春愁手握的茶壶,心中随意转了个念头,尔后才抬起头来,看向春愁:“你,不问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吗?你身上的遮掩形容和修为的法宝,甚是不错。我最初寻到你时,都以为是寻错了。”


    后来跟了一段时间,才通过春愁的爱吃爱玩,还有那双没有改变的眼睛,以及眼睛里时不时地笑意,将人给锁定了。


    春愁心道,那法宝当然好了,那可是他从龙傲天凌小凡那里得来的宝贝。


    唔,就是不知道凌小凡现在在何处,是不是还那样的气运逆天。


    春愁一面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面笑眯眯道:“秦家是归元大陆第一大世家,既是世家,自然在乎血缘,所以,晚辈猜测,应当是可以通过血缘,来寻人的东西吧?”


    秦逐月微微扬眉,唇角勾了勾:“的确,是血缘蛊。”他从宽袖中取出一只玉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之后,玉盒里有一只安静的白色的蛊虫,正在往春愁的方向看。


    春愁:“……”少年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就,有点香,有点想烤了吃了。


    血缘蛊:“!!!”当即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将自己努力藏在玉盒里,再也不敢看向春愁了!


    秦逐月见状,将装着血缘蛊的盒子合上,轻叹:“你与她,果然相似。比如,她甚爱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于有毒的东西,尤其钟情。你,这方面与她几乎如出一辙。”


    看着眼前怅然若失的秦逐月,春愁心道,然后呢?有神女相关的信息,你就告诉我啊。就这样叹气,又有何用呢?


    但是秦逐月不说,他也不好现在就问,只等着烧烤摊老板把他要的烧烤都端上来了,春愁礼貌的邀请对方一起吃。


    秦逐月是世家公子,对这些其实并不感兴趣,但还是给面子的吃了一串烤青菜,就看着春愁吃了。


    春愁:“……”


    那他就不客气啦!


    于是春愁就顶着一张老实且普通的脸,开始客客气气的吃烧烤。


    虽然他能察觉到,秦逐月一直在看他,又似乎是在通过他这张遮掩住的脸,看向另一个人,但是,春愁天性心大且乐观,伴随心大且乐观的,是脸皮厚,因此即便这般被盯着,他还是能吃得津津有味,开开心心。


    秦逐月自己不吃,看着春愁吃,就觉得好似回到了从前。


    他和神女在一起时,便是如此。外界都传,神女肆意潇洒,但有救世之心,观其行动,的确不是在到处做救人的善事,就是在到处寻找有可能救世的方法,因为虽然预言里说,她可以救世,但神女本身,其实什么救世的办法都不知道。


    而这样的神女,私下里其实很喜欢各种好吃的美食和奇怪的美食,还喜欢戴上面具,去赌馆里,仗着无人认识戴面具的她,将脚踩在椅子上,叉着腰,和人大喊大叫着赌博。


    神女觉得,这样喊出来更开心,尤其是她赢了、对方输了的时候。


    而她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赢的那一方。


    神女,亦是受天道钟爱的。


    秦逐月神色间恍惚了一会,就继续看春愁。


    看,他和神女的孩子。


    尽管按照十月怀胎来看,时间是对不上的。但是秦逐月知道,这就是神女所生下的,他们二人的孩子。


    神女心中,其实并无情爱。那次会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场意外。秦逐月最初跟随神女,不过是因为家族命令,只是在跟随神女的过程中,渐渐心动。与神女有了此番因果后,就对神女说明了心意,希望可以和神女在一起。


    神女彼时想了很久,还是同意了。


    秦逐月自是欢喜不已。然而他的欢喜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随身携带的法宝里,有家族所放置的可以记录他周边所有声音的法宝,就被他和神女发现了。


    且在发现的这个法宝的前不久,秦逐月才刚刚应家族要求,返回过家族一次。


    这也就意味着,秦逐月自从跟随神女以来,所有在外听到的、以及他自己所说的话,都被这法宝记录了下来,每每回归家族,家族就有人将之替换,家族就可以有人听到他与神女之间发生的……各种事情。


    神女登时面色大变,但她当时的修为,不足矣对抗这第一大世家,若是事情闹开,只怕知道这件事的,就不只是秦家了。


    且,神女彼时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于是就直接和秦逐月说开了,婚约一事,就此作废,她将来不会放过秦家。


    而她和秦逐月之间,只能做友人,不可能再进一步。


    秦逐月……无颜反驳,只能如此。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秦逐月依旧跟随着神女,但因他身上的那件法宝的存在,他们已然不再是无话不谈了。


    等到后来的某一天,神女忽然将他和如今的沧澜城城主玄月、散修联盟盟主的长女柳丝桐都打发走,还对他们各自有叮嘱。


    三人虽觉奇怪,可神女不想说的事情,是谁也无法问出来的。且他们知晓神女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以他们当时的修为,都帮不了,就都分别回归自己的家族和门派,想要让家族和门派快些赶过去帮神女。


    结果,那就是他见神女的最后一面。


    神女消失了。


    秦逐月微微垂眸,继续等着,等春愁将桌子上的一百多串烧烤串都吃完了,又从乾坤戒里取出了灵茶来,亲自煮起茶来时,秦逐月招手让小二将桌上打理干净了,才布置下了隔绝结界,然后缓缓对春愁说起了神女的一些事情。


    春愁默默地听着,心中其实并没有多么伤心或思念之感。他只是在想,神女救世,究竟是如何救世。神女,当真不知晓该如何救世么?那这天下人,怎就知晓她就是那位可以救世的神女呢?单单就是从气运来看么?


    这未免有些太荒谬了。


    他这样疑惑着,便也这样问了秦逐月。


    秦逐月道:“当然,有气运就足够了。曾经归元大陆之上,就出现过两次这等情况,一次是男子,一次是女子,那二人亦是受天道眷顾,欲要救世。事实上,他们的确保护了归元大陆免受魔族侵袭。只是要说救世,或者说,将归元大陆无法飞升上界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其实还是七大神器之主。”


    春愁闻言,立刻精神了起来,侧耳倾听。


    秦逐月来此,就是为了给春愁说一些他可能不知道的事情的,因此毫无隐瞒的道:“归元大陆的修士虽然众多,但是,论起飞升,其实都是要隔个百八十年,方才会有一两个飞升之人。


    这飞升的人数极其稀少,且没有规律。有一直规规矩矩的修炼而飞升的,也有恶事做尽,依旧被允许走登天梯的,还有一身修为,都是靠身边人送丹药送修为而来的,以及一直被天道眷顾,气运很好却肆意挥霍之人,都在天雷劫下,安然飞升……”


    “这其实让许多老老实实修炼,格外在意因果的修士十分不满,可天道就是如此偏心,只允许这些人飞升。而这些人,每每都要隔个百八十年才会出现一两个,于是归元大陆里,能修炼的人,都会沉浸修炼之中,当然也会努力争取飞升。可是,想飞升和执着于飞升还是不一样的。”


    秦逐月的目光明明灭灭,“早在很多年前,很多顶尖的大门派和大世家,在家族中的天才修炼到了化神期后,都会被告知一件事——归元大陆里,允许飞升的人数太少,这些飞升的人,都会年少成名,个性独特,而家族里这些规规矩矩修炼的人,显然不可能飞升。让这些家族里的天才,不必执着于此,能够活够化神期的三千年寿元,也算是不枉来这世间一遭了。”


    春愁:“……”


    他思忖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族、大世家知晓的事情,只怕寻常修士,也都知道个差不多了。怪不得,虽然千余年前,归元大陆就没有了飞升之人,归元大陆上的人,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半点也没有因此而彷徨无措、焦躁不安之人。”


    因为,归元大陆上的修士,本来就极少有能飞升的。


    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大家原本就不期待飞升,也知道身边比他们天资更高、更勤奋的人都飞升不了,从前每百来年,只有一两个能飞升的而已,现在一个飞升的都没有了,大家或许或觉得,这才是正常了。


    可事实上,这并不正常。


    独立于其他界之外,无法与仙界、神界联系,单独成一个界,这怎么会正常?


    所以,才会有了如今的“天将塌”的预言。


    秦逐月点了点头:“这的确不正常。按照史书记载,还有上一任天机阁掌门所留下的最后一则预言,原本那些知晓此事的人,都认为神女和七大神器之主,都有救世的可能。而能让归元大陆,重新可以和上界联系的,必然是七大神器之主联合起来献祭,用神器的神力,召唤仙神界,让归元大陆恢复‘正常’,至少,百八十年间,能有一二人飞升。”


    春愁:“……这其实也不正常吧?”


    飞升还要掐算名额的吗?百八十年发放一两个?然后其他的赶不上时候的,就全都不算数?


    这归元大陆,也太不正常了吧?


    秦逐月颔首,显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这样的话,天就暂时不会塌。”


    等到下次再有天塌的预兆,他们这些人,也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春愁:“……”忽然觉得,这方世界都不正常了。


    怪不得要塌!


    秦逐月又对春愁说了些有关神女的事情,不过因着他知晓家族也在寻找他。


    他可以通过血缘蛊,寻到春愁。他的父亲,也可以通过血缘蛊来寻找到他。


    秦逐月并不想春愁被秦家寻到,然后认回一个他都不想要的秦家,于是长话短说,大致将神女说过的一些比较奇怪的话告诉给了春愁,末了还道:“还有一事,不知是否有用。神女常说,她要快快修炼,提高修为,只有修为提上去了,才有可能救世。但是为甚需要如此,她自己却是不知道的。”


    春愁“唔”了一声,忽而问道:“那神女可曾提及过我的养父母?谢枫和瑶华?”


    秦逐月一怔,蹙眉想了良久,将这两个名字在口中念了好几遍,才忽而道:“的确有一次,我向神女求亲,神女答应后提及过,说是要带我回去看看照顾她长大的人,她没有说那两个人的名字,但是她说——他们两个现在的名字,和她的名字有关系。”


    谢枫,瑶华。


    姚凤华。


    如果非要说有关系,还的确是有些关系。


    只是秦逐月说,神女没有提过那两人的名字,那必然是没有提到过。


    但是,春愁想到了谢枫和瑶华的死,看起来十分像是意外,可事实上,或许并不是。


    春愁又问:“这件事,神女应当只跟您说过?说的时候,还没有取下那件窃听的法宝吗?”


    秦逐月沉默了许久,颔首。


    春愁大约猜到了些什么,却没有继续询问,而是转移话题,表示要给秦逐月送些灵茶。


    “是我以前种的。”春愁笑道,“我从前还是个很厉害的灵植夫,只是后来……事情太多,才没有继续做灵植夫。等到将来事情都安定下来,我打算继续做灵植夫,应该可以种出比这个灵茶更好品质的灵茶。”


    秦逐月讶然,随即笑道:“竟然这方面,你与她也十分像。唔,准确来说,是喜爱种植这方面,你们都很像。只是你擅长种植,她却非常不擅长,基本种什么死什么。


    她与你一样,也是杂灵根,杂到数不清究竟有多少灵根。只是她的几乎所有的灵根,都非常出色,犹如旁人的极品单灵根一般的出色。唯有木灵根……她后来吃了许多木属性的宝贝,也都没能将木灵根补足。”


    春愁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只是那念头转瞬即逝,他没能抓住。


    就见秦逐月递给了春愁一只乾坤戒和一卷地图,道:“我想,你与她一样,应当也可以吃许多东西,食物,法宝,有灵之物,并且通过这种方式提高灵力。”不限于纯粹的食物。


    “这些你便收着吧。我从未照顾过你,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至于这地图,是沧澜城去往无孽城的地图。当初神女去无孽城,将噬魂铃放在无孽城里,镇压孽力,尔后又从无孽城出来,走的就是这条通道。我听说你在打听无孽城,虽然不知你为何要去无孽城,但是,这地图,我想你是需要的。”


    春愁立刻惊喜非常,正要道谢,就见眼前人“唰”的一下消失了,只在他耳边留下一句传音。


    “我会回去闭关进阶化神期,你,照顾好自己。至于救世,能救则救,不能救……此方世界,就此消失,未必不好。或许,万万年后,这方世界上,还可以有新的生灵诞生。”


    如此算来,也不算是灭世了。


    春愁:“……”这究竟算是悲观还是乐观?


    第182章 器宗 既然失忆丹的解药有了,那么,他……


    春愁和秦逐月聊了许久, 但自始至终,二人都没有相认。


    春愁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尤其是他知道自己若是认了秦逐月, 就算是将秦家也认下了。


    而秦家……一来这等大世家, 一看就是不好相遇的,他们估计是看不上他这样自由散漫的散修的;二来么, 则是因着他所知晓的那些隐秘的消息, 比如, 秦家曾经在秦逐月身上放了窃听的法宝, 窃听了他跟在神女身边时的所有声音, 当然,也包括了秦逐月和神女的那一次的“意外”。


    秦家如此卑劣, 当年神女是自知修为不够, 且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故而暂时放过了秦家, 却也完全断了她和秦逐月的姻缘——显然,神女将来必然要报复秦家, 而她和秦逐月的姻缘, 会是阻碍。


    秦逐月心系神女,将神女当成了爱慕的对象,以及他的信仰。


    但是对神女来说,她或许曾经是有几分喜欢秦逐月的, 可她既为神女,又自知自己的神女,且还知晓天将塌的预言,这等情形下,这几分的喜欢, 在秦家做的龌龊事面前,就能轻而易举的放下了。但秦家辱她之仇,却是记在心头。当时不报,不过是时机不合适,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而对春愁来说,此时亦是时机不对。


    时机对了,秦家如此卑劣的行径,他也要去报复回去的。


    春愁想的十分明白,生父对他来说,只是付出了一颗精|子,且并无养育之恩,认不认的,其实目前为止,都在两可之间,因此秦逐月没逼着他认,春愁就糊弄过去了,没说不认,也没说认,将来即便要认,定也是提前说清楚,只认秦逐月一个,而不会与秦家有任何干系;


    但是生母,则是对他有十月怀胎和生产之恩,还将他托付给了她认为可以信任的养父母抚养,春愁觉得,为她报仇,理所应当。


    春愁如此想罢,心中有了决定,就将此事暂且放下,拿起秦逐月给他的那副地图,就见?*? 那地图上,果然粗略的绘制了无孽城和沧澜城之间的地下通道,还特特标明,此地危险,唯有气运逆天者,择选吉日吉时,方可通过。


    春愁:“……”


    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既然这地图上特特写了,要泽轩吉日吉时,才能通过,春愁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虽然可能还要迟一些时日,才能去往那里,但是,既然已经拖延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的谢悠悠,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姑娘了,那再拖些时日,让事情更稳妥些,也,不是不行。


    春愁一时间神色很是复杂。


    他显然没有料到,众生境一行,能够拖上十年时间。


    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了。


    他的修为,身边人的修为。


    以及,困在无孽城里的谢悠悠。


    他偶尔做梦,都能梦到谢悠悠成亲了。


    春愁:“……”也不知道是哪个黄毛将他妹妹给拐走了!


    可后来想想,无孽城里,太过危险,那个谢悠悠的养父,推算起来,应当就是遮天城里,想要冒充谢悠悠身份的谢悠然的亲生父亲——也就是遮天城城主想方设法想要瞒住的当年的大魔头。


    这些事情,即便遮天城城主想要瞒,但这世上总有聪明人,更有各种贩卖消息的地方,愿意出售这等消息,另外还有些想要与气运之子攀些关系的,他们自己看明白了一些事情,也会将这些事情,告诉给气运之子。


    因此,有些事情,春愁在进入众生境之前,就略有了解。


    这次和凌无忌在一起时,二人“酣战”之际,凌无忌是不许他走神的。但中间“休战”的时候,凌无忌还是会跟他说些他关心在意的事情,故而春愁此时,才可能基本肯定,真正的谢悠悠,是被谁给带走了。


    春愁一时间心绪复杂,心知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在无孽城里,定然吃了很多很多苦头。然而他却没能及时将她救出来。


    此时,谢悠悠已经二十二岁了。在无孽城里,从失忆的幼童,长大到二十二岁,谢悠悠必然有了自己的生存法则,和活着的方式方法,更有了自己的思想。


    她吃尽了苦头,为了性命日日忧心,抚养她的养父母,对她只有利用。若是春愁的梦是真的,春愁十分怀疑,谢悠悠之所以会成亲,很有可能,是为了能够摆脱养父母,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在混乱的无孽城里更好的生存下来。


    这样的谢悠悠……春愁想,他如果告诉她,他们这些做兄姐的,其实一直没有放弃她,她,能相信吗?


    在谢悠悠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现在,即便春愁赶去了,谢悠悠,会接纳他这个长久没出现过的大哥吗?


    春愁思及此,心中有些难过。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去一趟无孽城,去见一面谢悠悠。


    无论谢悠悠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要去告诉她,她还有亲人在挂念着她。


    当然,在那之前,春愁想,失忆丹的解药丹方出来了,他还要多买上一些失忆丹的解药,也要去看一眼无我小和尚。


    他想知道,无我是否能想起来过去的一些事情。


    还有他过去的那些朋友,尤其是同样失忆的谢无端,他也想去看看。


    欺骗了他的问心门门主,听说和神女关系甚好,以及同样和神女关系不错的沧澜城城主,他都想去见见。


    春愁:“……”就,感觉自己好像有好多事情要做。


    挠了挠脸,春愁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先将秦逐月送给他的地图又看了一遍,心中大致有数,然后放到了他的随身空间里,这才又将秦逐月送的乾坤戒拿了起来。


    果然,如同秦逐月所说,这里面放着的应当是许多可以提升他的修为的宝贝,当然,其中除了包括了丹药、灵药、灵果等,还包括了一些法宝。


    虽然春愁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连法宝都能吃……又或许他其实不能吃,但是神女能吃,秦逐月就默认他也可以,就给他将一些法宝也带了过来。


    春愁:“……”所以如果他不能吃就罢了,若是能吃,他是吃还是不吃?


    他囧囧的又仔细用神识查看了一番这乾坤戒的东西,突然,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一只人头。


    是他曾经以为的龙傲天凌小凡……的人头。


    凌小凡的人头旁,还放了两只大包袱。


    春愁猜想,那两只大包袱里的东西,应当就是凌小凡的东西。


    而杀了凌小凡的人,显而易见——是秦逐月。


    凌小凡冒充神女与秦逐月的儿子的身份,偏偏不尊重神女,秦逐月极其厌恶他。


    但因凌小凡先前是神器之主,秦逐月无法对他动手。可后来,春愁进入众生境后,众生境就毫不犹豫的将凌小凡身上的神器万妖鞭,抢了过来,然后给了春愁。


    这件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凌小凡无法隐瞒。


    当然,凌小凡知道,他再也不能回去秦家了。但是以他的本事和气运,还有随身老爷爷的随身指导,凌小凡想,就算没有了神器,没有了秦家这个大靠山,他这个穿越而来的龙傲天,也可以在这个修仙界,闯出一片天地来。


    他这样想着,心比春愁还要大。


    直到他遇上了秦逐月。


    对秦逐月而言,神女是他的倾慕之人,是他的敬佩对象,更是他的信仰。


    凌小凡何其可恶,利用了神女,借用了神女之子的身份,还要偏偏口出狂言,口口声声唤神女“姚氏”——归元大陆上,只有凡人界里,因过分的男尊女卑,有些女子才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姓氏。


    可这里是修仙界,弱肉强食,男女都有自己的名字,无人会称呼对方“某氏”,这显然是一种侮辱。


    神女是曾经为归元大陆做了很多善事,甚至传言是为了修补万魔窟的封印而消失。


    凌小凡借用了其子的身份,偏偏还要对神女极尽贬低,称呼“姚氏”,仿佛如此,就能将神女贬低成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甚么事情都没有做过、唯有生下他这一件事的人。


    何其可恶?


    秦家的神器万妖鞭认主了凌小凡后,秦逐月知晓凌小凡将来必死的结局,尚且不肯放过他,两次毁了他的子孙根。


    现在神器万妖鞭不在凌小凡身上,被众生境给抢走了,不知所踪,秦逐月理所当然,要杀了凌小凡。


    不杀,不足以泄愤。


    而杀了之后,秦逐月也自然而然,要将这件事告诉给真正的神女之子。


    这才有了他将凌小凡的人头,放在他送给春愁的乾坤戒里的事情。


    春愁:“……”欲言又止.jpg


    虽然但是,这乾坤戒里不是都是给他“吃”的东西吗?中间掺杂个人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会不会串味啊!


    这冰箱(乾坤戒)不知道有没有除味功能。


    春愁挠了挠脸,又见这乾坤戒里,还有两块区域都放了灵药。


    只是一块区域很大,是放在百宝阁上的各种有毒和无毒的灵药;一块区域很小,就是大大小小的盒子,放在了一处地上。


    春愁用神识仔细看了看盒子上贴着的标签,心中有所猜测。


    他将这枚乾坤戒收了起来,又将凌无忌送他的那枚乾坤戒拿了出来。


    凌无忌送的乾坤戒里,放着的除了各种丹药、符箓、阵盘、灵药、灵果、珍稀的炼器材料等,同样有一小块区域,放了单独的一批灵药。


    春愁若有所思。


    然后取出了他买来的最新款的千机。


    ——没办法,他在众生境里十年,外界的千机的发展也日新月异。


    春愁当即抛弃了他原本的千机,开始用起了新千机。


    听说还是昨日上新的限量款新机,比凌无忌放在乾坤戒里给他的千机还新。


    春愁:“……”就,控制不住要买买买的爪子!


    将新千机打开,登陆了当年就很火热,现在也很火热的一个论坛,果然论坛的置顶,就是前七大宗门,联合研制出了失忆丹的解药的消息。


    打开帖子,就见帖子是器宗自己的账|号发的,帖子里面,还公布了这个解药的具体需要的各种药材,药材的份量、年份等,以及炼制的具体过程。


    还表示了这是初级版的解药,经过试验,只有少部分曾经服下失忆丹的人,能想起过去的事情,大部分人只能回忆起一二画面,还有些吃下的人,甚么效果都没有。但这毕竟是有了成果,还是要告诉给大家,同时希望天下的丹师、药师一起研究,若有研究成功者,可联系原七大宗门,他们愿意将新的丹方买下来,用来补偿当年的受害者。


    当然,帖子里还言明,当年的受害者,可以就近去前七大宗门和他们的店铺,有医师可以确认其是否服下过失忆丹,再查明身份,可以领取一颗初级解药。如此也算是对当年七大宗门过失的弥补。等到将来再研究出来新的解药时,他们还是会将丹方公布出来。


    春愁将解药的配方看完,就大概知道凌无忌和秦逐月的乾坤戒里,单独放做一堆的是什么了——正是解药所需要的各种材料。


    只是他们二人送给春愁的这些材料,都是同等材料里,品质最好的,想来若是用来炼丹,炼出来的丹药,也将会效果最好。


    春愁心中有了数,想到万事开头难。好歹原七大宗门将这个“开头”给搞定了,丹方、炼制过程都公布了出来,这世上,总有天才,或许能依据此,设法研究出真正的解药丹方。


    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春愁别的没有,可是灵石还是大大的有的。


    就看接下来,他是去找谁合作了。


    春愁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般多的事情要去做,正要起身,就看到了新千机上,那个帖子的发帖时间。


    正是他从众生境出来的第二天。


    春愁险些被气笑了。若是他出不了这个众生境,这些大宗门,是否就要当这事情没发生过?或者要等到很多年后,直到天塌之日,再公布此事?


    他想,若是这世上当真有天道,若是这天道还能做点主,将来必须不要放过这些大宗门才是。


    起身结账,春愁站在摊位前,其实还有点想再吃点烧烤,想了想算了,到底还是忍住了,打听了一下琉璃城里的哪位大师测算方面最出色,这才走了。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时候。


    春愁想了想,从乾坤戒里取出了一份不错的拜访之礼,又打探了一番,确定那位大师的确很有名气,于测算方面,比之天机阁的人也不差了,这才登门去,递了礼物。


    那开门的小童才七八岁,仰着头打探春愁,想了想道:“前辈的名字里,可是带了个‘春’字?”


    春愁一怔,随即笑道:“果然是大师,竟然连这个都算到了。”


    小童笑眯眯道:“我家主人就是很厉害的!比那甚么天机阁的人,可厉害多啦!前辈,请,主人说,今日有贵客来访,贵客事务繁多,来了就请进去,可莫要让贵客多等才是。”


    春愁:“……”这般厉害的吗?


    这是一处闹市里的五进的大宅子。


    那位主人,是在第三进的宅子里等着的。


    春愁一步踏入,就瞧见了一个很是和气的白衣白发的中年道人,正坐在池塘边垂钓。


    天瑞道人,元婴后期修为,擅卜算,擅预测天机,擅断人吉凶。


    春愁一顿,就继续朝着那中年道人,也就是天瑞道人的方向而去了。


    小童则是抱着春愁送来的礼盒,悄悄地退下去了。显然,他是早早被叮嘱过的,走的格外利索。


    春愁察觉到了,却也佯做没有察觉到,走至天瑞道人身旁,躬身一礼。


    天瑞道人这才看向他,和气的笑道:“气运之子已经送了重礼,就不必客气了。来,与我一同垂钓一番,可好?”


    春愁看了看小池塘的胖锦鲤,又想到他在众生境里的各种鱼,摸了摸鼻子,还是坐在了池塘边放着的另一只小椅子上,拿起钓竿,和天瑞道人一同垂钓。


    直到这一天过去,约上柳梢头时,天瑞道人亲自将春愁送出了门。


    春愁已然得到了答案,知晓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以及一年后的上弦月之夜,都是万事皆宜的好日子,再加上他的气运,想来在那两个日子,在沧澜城和无孽城之间往返,当是最好的时机,当下心情正好。


    天瑞道人却是亲自来送了春愁,看着如此乐观的少年,不禁笑道:“某最近就要闭关了,阁下当真不再问某些其他事情了?”


    春愁一怔,老实道:“在下听闻,测算天机,多多少少,都是要受到些反噬的。前任天机阁阁主,正是因测算出了天将塌的预言,当场毙命。此时尚且还早,想来还不到阁下付出的时候。”


    但若真的到了那一日,春愁知道,就算自己不做,也会有人来逼迫天下的测算天才,测算天机,卜算出真正能救世的人,以及救世之法。


    天瑞道人闻言,显然没想到这位气运之子这般实诚,遥想当年的神女,也与他说过这番类似的话。神女那时来测算,同样是一个诸事皆宜的日子。他觉得神女可以测算更多,但神女却只道,不到时候,他当努力修行,将来若是用不到他便罢,若是用到他了,修为越高,对他越好。


    天瑞道人深深地看了这位气运之子一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提醒道:“气运之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某本应赞赏一番。然,”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年神女消失,某贸然为其测算,结果就是,神女只是元婴修为,才会因此在修补万魔窟的结界时重伤,后来……才出了事。气运之子的修为,还是不够,当要继续提升才是。”


    说罢,转身就走,不再去解释。


    春愁:“……”他才几十岁来着,就元婴中期了,还是不够么?


    难道再去一次众生境,让众生境再利用时间比例,再困他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春愁:“……”算了算了,他还是先去处理下他要处理的这许多事情好了。


    至于其他,等他抽出空来再说罢。


    春愁在琉璃城,又待了一日,采买了很多丹药,然后就乘坐琉璃城的传送阵,直接去了器宗山下的城镇。


    换回原本的容貌,就上山去了器宗,递上了拜帖。


    既然失忆丹的解药有了,那么,他想知道无我小和尚有没有吃。


    他还想知道,无我,是否想起来了什么。


    他要见这个弟弟一面。


    还要告诉弟弟,他要去见与其一同出生的龙凤胎妹妹,谢悠悠了。


    这世上,最亲近的应当是他们两个。即便分离,即便忘记,也该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亲近之人。


    第183章 无我 “喏,我在众生境里发现的莲藕和……


    若是从前, 春愁只是筑基期或是金丹期的散修,想要求见器宗掌门,显然是件很难的事情。


    单单是守山门的弟子这一关, 就很难过。


    就算运气好, 碰到的是和气的守山门的弟子,他们也只会默默地将他这样一个小散修的帖子, 放在最后面, 等到他的帖子被掌门看到时, 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可现在春愁已经是元婴中期修为了, 且还是以自己的真面目来求见。


    气运之子之名, 这些大宗门的弟子,谁人不知?


    想想曾经符宗的看守山门的弟子, 就是因为拒绝了气运之子的帖子, 而落得个了被狠狠责罚的下场。今日器宗山脚下, 看守山门的弟子, 看着眼前人的确是气运之子的容貌和修为,又想这世上, 哪里还有敢冒充气运之子的人?


    眼前之人, 定然就是春愁了。


    当即警铃大作,恭敬道:“前辈放心,我等立刻就将前辈的帖子奉上,想来最迟明日, 就会有回帖送至您的落脚之地。”


    春愁想了想,就取出了一桌一椅一壶茶,又拿出了一只杯子,自斟自饮,道:“无妨, 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因为他来到此处,根本没有去客栈入住,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了。


    帖子倒是现场写了,可回帖地址,他没得写。


    那就在山脚下等着好了。


    左右他也无事。


    看守山门的弟子:“!!!”


    当即四处瞧,看是否有人来将这一幕录下来,在网上胡乱传播。


    瞧见没有人,才安下心来,其中一个腿脚快的,立刻前去禀告。


    春愁:“……”天地可鉴!他真的就只是没来得及找回帖子的落脚地,这才打算在山门口等着的来着。


    然而他此时说甚么都迟了,那传话的弟子早都跑了个没影儿。


    春愁摸摸鼻子,只好认了。算了算了,反正他被误解的足够多,真的不缺这一件事了。


    而且,他真的很想尽快见到长年。


    失忆丹的初级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散修联盟的盟主会阻拦柳寒衣吃下解药,但是,器宗掌门对此想来是不介意的。


    毕竟,如果无我小和尚吃下解药,回忆起过去之事,想来就可以想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以单灵根的资质、被敲碎了全身的骨头、扔在一开始的小门派外的原因了。这样一来,无我即便仍旧是佛修,可他对于那个小门派的记挂就会少很多,只能信赖现在的器宗。故而器宗掌门是没道理不让无我小和尚吃解药的。


    就是不知,无我小和尚吃下解药后,是否有效果就是了。


    春愁心中有着诸多想法,但面上很是淡定从容,独自坐着喝茶。


    许是元婴期的气运之子这个名头还是有些用的,一个时辰后,那个去传话的弟子终于飞奔着下来了。


    显见是累得很了,半蹲着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气喘吁吁道:“前、前辈,掌门请您上山!”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仙风道骨的白衣翩翩的年轻男修,踩着长剑,落了下来,举止优雅的对春愁拱手一礼:“春愁前辈,晚辈奉家师之命,迎前辈上山。”


    春愁微笑着起身,将桌椅茶壶茶杯一收,笑眯眯道:“好呀。”


    态度十分潇洒自然。


    他目标明确,其他任何人的态度,都不会影响到他。


    年轻男修一怔,抿了抿唇,就随着春愁,一同上山。


    宗门外之人,出于礼貌起见,是不能在宗门里使用飞行法宝的。


    年轻男修理所当然,要陪着春愁一起走上山了。


    待到了器宗主峰之前,二人都没有任何的交流。


    直到到了主峰,年轻男修才皱眉看着主峰上的一人道:“无我师弟,你怎的还在这里?是下面的弟子又偷懒,还没为你通报吗?”


    方才他下山前,着急忙慌要走,就碰上了无我师弟,他顺嘴问了句无我可是有事,然后又说了自己得下山去接气运之子,让无我有事尽管找师尊即可。


    结果他都下山回来了,无我怎么还站在主峰的广场上,没有进去?


    年轻的白衣僧人,手捻佛珠,微微抬眸,一双清冷的眼睛里,仿佛无欲无求。


    他似是无意般的看了年轻男修和春愁的方向一眼,方才道:“师兄莫怪,是小僧想事情过于专注,还未曾请人通报。”顿了顿,才正大光明的看向春愁,“既是气运之子来访,想来是有要紧之事,师兄先请,小僧再等一等便是。”


    年轻男修想想也是,还是先将这气运之子打发了,免得他又出去外面宣传他们器宗的不好。虽然吧,的确有不好的地方,可谁又愿意自己家被说道呢?


    结果他一转头,正要去请气运之子,就见气运之子正一双眼睛晶亮的看着无我,唇角带笑。


    年轻男修:“???”


    他正疑惑着要开口,就见这气运之子,取出一只乾坤袋,朝着无我僧人的怀里丢去。


    “喏,我在众生境里发现的莲藕和莲蓬,烤起来十分香甜,比我们上次吃的都好吃。我就都给你挖来啦!”


    十分熟稔的模样。


    年轻男修:“……”


    无我僧人愣了愣,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的先接住了这只乾坤袋,然后脸上便带了些微的笑意,道:“如此,小僧多谢气运之子了。”


    接着就将乾坤袋塞到了袖子里,看向春愁。


    春愁冲他摆了摆手,就对一旁看傻了的年轻男修道:“走罢。”


    年轻男修:“……”等等!我是谁?我在哪?我都吃了神马瓜?


    可惜他下意识的就听了春愁的话,带着春愁,就进了器宗的主殿,见了器宗掌门,他这才摸着脑袋,稀里糊涂的退了出来。


    器宗掌门正在愁眉不展,显然,三年前,天机阁阁主测算出来的天塌之日——三十年后的中秋之夜,如今只剩下了二十七年时间。


    二十七年时间,转瞬即逝。


    可是,直到现在,也无人知晓,真正的救世之法是什么。


    从前说七星救世,七大神器之主献祭,能够拯救这方世界。


    但是,神器都丢了好几件了啊!


    完全不知所踪!


    这还怎么救世?


    至于神女救世?神女又在何处?


    诸大佬们:“……”这简直是老天爷想要天塌的节奏!


    各大门派、家族,都已经把在后山闭关的化神后期的太上长老们都唤醒了,就是为了能多些人,多些力量,快点找到救世之法。


    他们甚至连市面上能翻找到的市面上的各种正史野史,都给找出来了,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救世之法。


    器宗作为如今的归元大陆第一大宗门,面临如此困境,掌门自然格外忧愁。


    此时听到气运之子来访,她倒是有几分欢喜,心道,莫非这气运之子,在众生境中有所得,是来告知她什么救世之法的?她还听说,气运之子之所以会去众生境,是听说众生境有神女的消息,器宗掌门自然就更期待见到气运之子了。


    然后,她见到气运之子后,刚刚寒暄了几句,就见气运之子笔直的站在那里,一本正经道,他有一个能提高器宗名声的办法,想要问器宗掌门要不要听,若是听的话,可否答应他一个要求,他可以免费将办法送给器宗。


    器宗掌门:“……”天都要塌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谈名声问题?


    春愁就那么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正要长篇大论,无论如何,都要设法交换一个和无我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听得外面有人大喊——


    “师弟!无我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快去请师尊出来!”


    “这瓶子上怎么没有标记,无我师弟究竟是吃了什么丹药,才突然浑身抽搐,眼睛都睁不开了?”


    春愁距离殿门口更近一点,听得这些动静,立马转身就跑了出去。


    器宗掌门自然也是看重无我的,且她的修为比春愁还高了一个大等级,结果,竟是也没跑过春愁。


    她心中“咯噔”了一下,心中隐隐升起了个奇怪的念头。


    待二人前后脚的行至殿外,躺在地上不知为何浑身抽搐的无我身旁时,春愁情急之下,当即跪坐了在了无我身旁,然后就将无我的脑袋,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的腿上,抓住无我的一只手腕,就开始查探其灵力。


    同时还看向那瓶不知装了什么丹药的瓶子,问向器宗掌门:“掌门可知道,无我这瓶子里装的是何丹药?若是不知,可否快些请贵宗的丹师和药师快些来?”


    器宗掌门此刻神色格外复杂,她看着那只熟悉的玉瓶,又看了看气运之子对无我的态度,而这瓶丹药,无我这个时候吃,其中缘故,不问而知。


    她叹气道:“这是失忆丹的解药的初级版,一共十颗。想来是无我之前吃过了,都没有用。今日见了你,便又吃了一颗,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白衣青年就抓着一旁的小弟子道:“等等!你说什么?无我是把一整瓶的丹药一次性给吃下去了?”


    器宗掌门:“……”她立刻一扬手,手腕上的细锁链立刻将那个小弟子给绑到她面前,劈头盖脸问道:“你说什么?无我方才是将十颗丹药全都吃了吗?”


    春愁也焦急的注视着那小弟子。


    小弟子都快吓蒙了,可还是要结结巴巴道:“不、不知是不是十颗,但无我师叔,的确是将这瓶丹药打开,然后就往嘴里倒,弟子也没数清具体几颗,但、但至少五六颗,定是有的。”


    器宗掌门面色铁青,她显然没有料到,从前看起来十分端方持重的无我,竟然也会突然做出这等莽撞之事来,立刻招手,让人快去将药峰和丹峰峰主给请来,一定不能让这个神器之主再出事了!


    春愁不意是自己的到来,让无我一下子吃了好几颗解药,亦是忧虑不已,想了想,就将他从众生境里拿来的上等灵泉水,开始给无我喂。


    ——想来上等灵泉水,是不会出错的。


    无论如何,可以缓解无我此时的痛苦,这也就足够了。


    第184章 记忆·大哥 “大哥,救、救悠悠。”……


    上等灵泉水许是真的有些作用, 至少无我抽搐的幅度小了些,春愁能将他稳稳地抱住了。


    器宗掌门深深地看着这个年轻的气运之子的动作,心情格外复杂。


    她显然没有料到, 事情还会有这样的翻转。


    虽然外界很多人不知, 但在归元大陆的高层之间,大家都早已“心知肚明”, 气运之子的幼弟谢长年, 正是散修联盟盟主的“外孙”, 柳寒衣。只是散修联盟盟主不做人, 且固执己见, 一心要用这层虚假的亲情外衣,来留住柳寒衣, 不肯让兄弟二人相认, 只肯让他们做义兄弟。


    当时散修联盟盟主还用了和柳寒衣相处颇多的二人——其中一个是散修联盟盟主的亲外孙, 一个是养外孙——来威胁, 气运之子方才妥协,认下了义兄弟的名分, 没有表示他们是亲兄弟。


    散修联盟盟主因此丢尽了脸面, 却还要执着这一层名分的事情,也让归元大陆很多大人物们嘲笑许久。


    器宗掌门当时则是在想,原来这位气运之子,还是知道要妥协、要让步的, 这样也好,若这气运之子只知一味倔强,得罪人,只怕也走不长远。


    结果……


    原来这位气运之子和相思弓的主人柳寒衣之所以会同时退让,只怕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是二人都知道,柳寒衣并不是真正的谢长年。


    气运之子还要寻找真正的谢长年,至少,让真正的谢长年知道,他没有冒认弟弟。如此顺从散修联盟的要求,或许在当时看来,是很正确的决定。


    而她的徒弟,同样失忆的无我小和尚,和柳寒衣同岁,虽然灵根不同,可看着气运之子这样紧张无我的模样,还有无我在看到了气运之子后,一气儿吃下了好几颗失忆丹的解药的样子,器宗掌门心中难免有了个不可思议,却也能说得通的猜测。


    她到底不是散修联盟盟主那等人,不会让无我不认亲人,反而会认为,无我有了亲人在,将来如果还是需要神器之主献祭救世的话,这反而是件好事。


    只是想到这气运之子的护短,嘴角抽了抽,还是开口道:“不若把无我抱进殿中,想来药峰和丹峰峰主,这便要过来了。”


    春愁心急如焚,面上却勉强还能镇定,抬头看了器峰峰主一眼,心知对方可能猜到了些什么,可这些暂时都不要紧,现在要紧的是,无我……长年不要出事。


    他将无我打横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无我好像……比他还要高一点。


    春愁:“……”行叭,谁让他是十七岁时,被他家相好的“逼着”筑基的呢?身高没长够!他明明可以长到一米九的!


    器宗掌门在前,亲自引着春愁进了殿中。


    殿中已经有人搬了张床过来,床旁边还放了两张椅子。


    春愁将无我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就顺势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握着无我的手腕,查看其灵力是否恢复正常。


    器宗掌门微微扬眉,就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刚刚坐定,正要同样伸出手,探查一下无我的灵力和经脉时,药峰和丹峰峰主就到了。


    春愁和器宗掌门都站起身来。


    器宗掌门道:“无需多礼,快来看看无我是怎?*? 么了?他一气儿吃了好几颗失忆丹的解药,然后就晕厥了过去,浑身抽搐。方才气运之子给他喂了一瓶上等灵泉水,他才停止了抽搐,但仍旧昏迷不醒。”


    在她说着这些话的功夫,药峰峰主和丹峰峰主就分别不客气的坐在了一左一右两张椅子上,同时给昏迷的小和尚把脉,听到最后一句话,二人一齐扭头,看向一旁的春愁。


    春愁:“……”他淡定道,“是从众生境里得来的上等灵泉水,给神器之主用,也不算可惜。”


    然而事实上,如今的上等灵泉水很是罕见。单单是从炼丹来看,能混入一滴上等灵泉水,就足够这一炉的丹药品质上往上提一个等阶。


    更何况是直接给人喂了一小瓶的上等灵泉水。


    两位峰主各自把脉了片刻,药峰峰主先道:“那失忆丹论起来,是剧毒丹药,是以能攻击人的脑部,让人失忆。而失忆丹的解药,我等并未研究出最合适的解药,只能以毒攻毒,所以解药之中,也掺杂了好几种剧毒之物。


    若是只吃一二颗,对于筑基期修士来说,那些毒性,多修炼几次,自能化解。但无我这是将十颗丹药都给吃了,虽然看起来不是一次性吃的,但也足够让他昏厥抽搐,甚至影响灵根资质。”


    器宗掌门立刻道:“那二位还等什么?还不快些为无我开药或者开炉炼丹?”


    丹峰峰主捋须道:“掌门莫急。药峰峰主所说的是,无我原本没有被喂下上等灵泉水的话,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可无我已经被及时喂下了上等灵泉水,灵根资质和经脉,自然不会有大碍。而且,”


    他一顿,才继续道,“按照原本的情况,无我曾经被强行喂下了两颗不同种类的失忆丹,这解药的初级版,基本是无法让他唤醒记忆,能够唤醒他记忆里某几个画面,就算是他运气好了。可现在,无我吃下了十颗解药,错有错着,或许这一次,真的有可能让他恢复从前的记忆。”


    药峰峰主同样颔首:“就算想不起来全部记忆,大约也能想起来一部分。将来若有希望,这解药能继续研究下去的话,有了更好的解药,说不定就能全部想起来了。”


    器宗掌门淡淡的扫了药峰峰主一眼。药峰峰主扭过头去,并不肯配合器宗掌门。


    显然,如今天塌在即,对于那些大宗门、大世家的掌门人来说,失忆丹的更好的解药,这难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么?原七大宗门,是绝对不会在这方面,再费心思。


    可对于药峰峰主来说,他觉得这解药都已经开了个头,将来只要有人肯钻研,一定能将失忆丹的真正完美的解药研究出来,到那个时候,有了解药在,失忆丹或许就可自此消失了。也就再也不会有人故意算计,拐卖孩童,或者恶意给身边人喂下失忆丹了。这是件好事。


    二人所身处的位置不同,意见不统一,药峰峰主不是不能理解。


    可眼看掌门连让他泄露这消息都不肯,登时心情不佳,甩袖起身道:“上等灵泉水都喂了,无我不会有事,至多昏睡个两三日罢了。若是那解药管用,正好用这两三日的时间给他消化记忆,若是那解药无用,无我小小年纪,向来功课繁多,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两三日,也未尝不好。老夫的药峰好有事,就先走了。”


    丹峰峰主摸了摸鼻子,同样起身,告辞。


    只是走之前,到底多看了春愁几眼,然而末了,到底甚么都没说。


    器宗掌门脸上略有些无奈。但她到底是一宗掌门,脸皮总是要厚些的,而且这次的对外公告里,她也没有承诺,原七大宗门还要继续花费心力、灵药,研究失忆丹的解药良方,她只是没有说他们接下来不会研究而已。


    毕竟,比起寻找救世之法,这件小事,的确算不得什么了。


    只可惜药峰峰主和丹峰峰主,对于研究失忆丹的解药更感兴趣,显然是无法理解她这个掌门的权衡之术的。


    她揉了揉额头,看向沉思着一言不发的气运之子,心说,得了,她阻止的还是迟了,就凭气运之子的精明的脑袋瓜,单单凭那一两句话,肯定能推测出那些事情来,还不定是否要闹上一场。


    毕竟,因为救世一事,研究气运之子的人越发多,器宗掌门也是如此,自然知晓这位气运之子,从来都不是爱吃亏受气的。


    结果春愁沉默了好一会,抬起头来,又低头看了一眼昏迷着的无我,还是暂时放下了无我的手,起身对着器宗掌门行礼道:“掌门,晚辈方才见掌门时,便说,有一个能提高器宗名声的办法,不知掌门,此时可有暇听一听这法子是什么?”


    器宗掌门似笑非笑:“本尊记得,方才你还说,要本尊答应你一个要求,才肯说这法子,现在怎的不提要求了?”


    春愁:“……”那当然是有些事情,明眼人都看穿了,当然这要求也就不必提了。


    他轻咳一声,看了一眼昏迷中仍旧紧缩眉头的小和尚,才道:“掌门仁慈,既许我此刻还待在这里,想来让我一直留到无我醒来,也不算什么。晚辈……也就不必多提要求了。而无我在器宗修行,能让器宗名声好转,对无我也是好的,晚辈自然,愿意无偿送上这个办法,既为器宗,亦是为了无我。”


    器宗掌门深深地看了春愁良久,才终于挥手,让其他人都退出去,才道:“气运之子请说。”


    她倒是要听一听,这气运之子,毁了原七大宗门的名声在先,此时又有何办法,能让器宗挽回名声?


    春愁道:“其实也没甚么,只是晚辈觉得,天下人才众多,且失忆丹的初级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只要有心,天下的丹修和药修,总有人能将真正的解药研制出来。只是,这等研究,必然是要付出些时间、精力和灵石。因此晚辈觉得,器宗可以公开发布悬赏,若有能将等级更高、更完美的解药研发出来的,器宗愿意给出高额悬赏。”


    他微笑道,“当然,这主意就是我出的,也是我想要让解药早些研制出来,造福所有被迫服下失忆丹的人,这笔高额悬赏,晚辈愿意自己出,只是借器宗之名,将消息发出去,将来,天下人看到这个消息,也只会知晓,器宗是真正改过自新了。名声自然会上涨。”


    器宗掌门:“……”说得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他们真的这般做了,只怕天下人就都知道,当初器宗是有参与那等事情的了。


    可是……器宗掌门微微自嘲,就算他们死不承认,天下心明眼亮之辈都知道,器宗的确不无辜。像气运之子所说,器宗只需要发一个公告,其余什么都不必付出,只要等着真正的解药被送来,就足够了。如此的话,好似也没有什么不承认的必要?


    春愁还没说完,继续道:“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事情,也可以用悬赏之法,比如,寻找神女的踪迹,比如,寻找救世之法等,天下人众多,与其将某些消息藏着掖着,时机到了,倒不如告知天下人。这是天下人的天下,他们,原本就有权知晓。”


    至于因此会引发的大乱……天都快塌了,还没有救世之法呢,这公布消息会引来的大乱,仿佛也算不得什么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


    当然,若是这些归元大陆的大宗门、大世家,肯为了天下安定,多付出些精力的话,这天下未必会乱。就看他们是否能看得到,这其中的功德,以及,愿不愿意去赌,这个天,不会塌了。


    退一步说,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不如此做,又当如何?


    神女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呢?


    器宗掌门沉默着不说话,半晌,才问道:“气运之子在众生境,当真没有寻到神女的半点线索?”


    春愁:“晚辈仔细寻了三年,确定没有。”


    器宗掌门不禁奇道:“这就奇怪了。那遮天城城主可能撒谎,但以问心门门主与神女的交情,不当在此事上撒谎。”


    春愁道:“所以,在离开器宗后,晚辈会去一趟问心门,问清楚他究竟为何要撒谎。”


    虽然在众生境里十年时间,春愁的修为大幅度提升。但是,十年时间,让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春愁甚至猜想,若是他能早早出来,那么,这失忆丹解药是否能更早的研制并公布出来?而他也能早早的去无孽城,将仍旧陷在深渊里的谢悠悠给救出来?


    十年,无我和谢悠悠从十二岁长大到了二十二岁。无我尚且还好,只是带着困惑和茫然,在器宗长大,至少,不必时刻有性命之忧。而无孽城的谢悠悠,能在无孽城长大,仍旧还活着,都是老天保佑了。


    春愁对于自己被欺骗这件事,如何能毫无怨怼?


    他当然要问个清楚。


    器宗掌门想了想春愁的建议,倒是觉得可以做。这样一来,器宗担了个好名声,其余的什么都不必付出,就能洗白些名声,还被春愁提醒,将来寻找神女和救世之法的,都可以用这个方法,心情大好,当然也就不介意春愁留下来了。


    她道:“这样,气运之子既不是外人,和无我住在一处也可,至于住多少日子,气运之子是无我的客人,无我说了算就是。”


    然后正要安排人,将无我给搬去他的洞府时,器宗掌门脚步就是一顿,和春愁一同看向床上的面容苍白如纸、正在喃喃低语的白衣僧人。


    “不要,不要敲碎我的骨头!要杀便杀,你有本事敲碎我的骨头,怎么不敢杀我?但凡我今日活下来了,我将来,一定会报仇,将你的骨头也一块一块的敲碎了!”


    春愁登时面色大变,紧紧的握住了无我的手,道:“长年,大哥在这,你莫要怕,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快些醒来!”


    白衣僧人却是全身都在剧烈颤抖,仿佛他身上的骨头,在他的梦境里,再一次,被重新一块一块的敲碎。


    他或许是感受到了握住他的手的温暖,挣扎了良久,终于又说出两句话。


    “大哥,我疼。”


    “大哥,救、救悠悠。”


    无我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没有继续说话。


    春愁看着满头冷汗的弟弟,看着弟弟身上看似恢复正常的骨头,和永远恢复不了的这张脸,一张白皙俊逸的面容上,满是肃杀之意。


    器宗掌门看着这一幕,高高在上了太久,她此时此刻,终于有些明白,原七大宗门,究竟是造下了多少孽债。


    她忍不住抬头看天。


    可是,天道,为甚不惩罚他们这些造下孽债的宗门?还让他们如此傲然归元大陆其他门派之上?


    第185章 报仇 无我一时间,心绪格外复杂,好一……


    春愁背着无我, 去的无我的洞府。


    春愁这才知道,无我的洞府,在器宗的后山, 同样是极其严密安全之地。


    是一座灵气格外浓郁的小山峰。


    山峰之上, 竹林幽泉,还有一处池塘, 池塘里养着些莲花和锦鲤。


    池塘旁, 有一只矮凳, 还有钓竿, 显然, 无我虽然修炼了无我诀,性情受到了无我诀的影响, 但却还是保留了一些自己的兴趣和想法的。


    池塘旁, 是一处三层的竹楼。


    引着春愁过来的, 正是那位器宗掌门的白衣弟子, 莫寻。


    莫寻摸摸鼻子,道:“前辈, 那一处竹楼, 是无我师弟亲自建造的,只是平日里,不许他人进入。当然,晚辈不是说前辈是他人, 只是前辈能进,晚辈就……”


    别进去了吧。


    毕竟无我师弟虽然不喜与人争辩,但在有人明显挑衅他时,却会主动约战。而器宗,显然是鼓励弟子之间的这种摆在台面上的竞争的, 允许他们去擂台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解决问题。


    无我师弟所修炼的无我诀,内功心法如何暂且不提,他们是领教不到的。但打起人来,那可是他们好些师兄弟姐妹都领教过的,那是真疼。


    莫寻:“……”想到上次被打的情形,他还是,别进去了吧。


    他能做器宗掌门的亲传弟子之一,显然除了有些大门派弟子的清高傲气之外,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自然也看明白了,这位气运之子与无我的关系匪浅。算算年纪,想想无我被喂下过两颗失忆丹的情形,即便灵根上有些不对劲,但莫寻猜测,这二人还真的十有八|九,就是亲兄弟。


    否则的话,师尊怎么可能放心的让气运之子照顾无我,还让二人住在一起?


    这明显说不通。


    春愁闻言,微微扬眉,心道,行,知晓无我不是个软包子,被欺负了会还手,这就足够了。


    至于无我的竹楼不让他人进什么的,他可是无我的大哥!


    必然不算在此列!


    于是,春愁对莫寻微微颔首:“那你走罢,不必担忧无我,我能照顾好他。唔,还要多谢你这些年来,对无我的照拂。”


    他客气了一句,想了想这莫寻在器宗掌门那里,还是颇受看重的,于是就给了莫寻的一只乾坤袋做见面礼。


    莫寻:“……”他恍恍惚惚的道谢,恍恍惚惚的收下这份见面礼,恍恍惚惚的离开。


    待回到了主峰,他才反应过来,默默地想,果然,这根本就是无我的亲大哥!


    那甚么灵根不同,只怕另有缘故。


    他随即又想,这谢家,果然与众不同。


    等到他进了殿中,见到师尊时,器宗掌门,同样在琢磨这件事——谢家五个孩子,一个气运之子,两个神器之主,一个神器备选,唯独还剩下一个,不知在何处。


    气运之子在寻剩下的那一个,他们好像,也该帮气运之子寻一寻这仅剩下的一个了。或许,这仅剩下的一个,能带给他们另外的惊喜。


    还有仙凡界的红叶镇,好似也该派人去调查一番了。


    尽管气运之子早就将谢家的事情曝光在了无数人前,但终归是要再去令人调查一番才更稳妥。这件事早该去做,只是不知为何,往常有这个念头时,就会因其他事情打断,而放下这个念头。


    器宗掌门手指微曲,敲着桌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


    而无我的竹楼里,很是简单朴素。


    显然,无我是个正儿八经的佛修。虽然池塘旁有钓竿,但春愁猜想,只怕无我钓了鱼,也会放掉——主打一个给鱼“渡劫”。


    竹楼里面,除了一层的客厅里有一桌一椅,两册的房间,一间房里有一张床,一间房里有一只蒲团,一直木鱼。


    然后,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佛在哪里?


    春愁:“……”他看了看小和尚的心口处,心道,可能在这里,所以就不需要另外供奉了。


    虽然器宗的药峰和丹峰峰主都说,那一瓶上等灵泉水,就足够了,不需要小和尚吃别的丹药之类的,但春愁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又取出了一只玉瓶——这只玉瓶里,装的也是上等灵泉水。


    春愁看着小和尚紧皱的眉头,不知他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心里上的疼痛,但总归,这上等灵泉水,应当是对无我有用的,于是,就小心翼翼的又给无我喂了一瓶。


    喂完之后,他在这处小楼转悠了一圈,干脆拿出了凌无忌给他的乾坤戒,从乾坤戒里取出了一只上等的聚灵阵盘,绕着这座小楼,将这处阵盘布置下,在阵眼中还放了老多的上等灵石——这都是他运气好碰到的灵石矿带给他的来着。


    春愁这才又回到了竹楼里,守在了无我的旁边。


    他看着无我还是一会皱眉,一会浑身抽搐,心中五味杂陈。


    从前他虽然知晓了是无我从前在的那个小门派,与此必然有关系。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了。养育之恩在那里,春愁如何能去报复?


    可现在看来,他觉得,他不去报复都不行了。


    至少,那个将无我的全身骨头打碎,还给无我喂下了失忆丹的人,他定要将他给揪出来。


    让他也经历一次全身骨头碎裂之苦,再了结了他的性命。


    春愁心中定下了主意,又看向床上的白衣僧人,心道,其实,若是无我能恢复些记忆,想起那人是谁,无我亲自去给自己报仇,那才是最好的。


    但是……无我可是被喂下了两颗失忆丹的,他,当真能回忆起过去之事么?


    春愁在无我的竹楼里,守了两天。


    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感,每每都是在无我痛的抽搐不止的时候,才给无我再喂一口上等灵泉水。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足足给无我喂了五瓶上等灵泉水。


    等到无我醒来时,他勉强坐了起来,对春愁说得第一句话就是。


    “我,我要进阶了。”


    整整五瓶上等灵泉水,无我还是天赋极好的土木双灵根,怎么可能不进阶?


    春愁:“……”于是他又给无我放下了一瓶上等灵泉水,还有几瓶凝灵丹,这才连忙道,“我出去为你护法。”


    他还是别看着了。


    省得看着看着,又想给无我喂灵泉水了。


    只是无我这一进阶,就持续了半月之久。


    春愁在新千机上,已经告知了器宗掌门无我的情况。——其实还是器宗掌门主动加的他的联系方式,想来也是为了在想找他的时候方便些。


    器宗掌门:“……”她简直要气笑了。


    这位气运之子,也是太惯着这许久不见的弟弟了。四瓶上等灵泉水,这可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全然不知,春愁过于心虚,还特意隐瞒了一瓶。


    随即,器宗掌门轻轻叹气,倒是也明白了些,长兄为父,更何况气运之子本就疼爱弟弟妹妹,有如此行径,倒是也不稀奇了。


    无我身上本就放着许多丹药,想来进阶一事,不会有甚差池。


    且这气运之子在一旁,定然也不会看着自己弟弟进阶失败的。


    事实上的确如此。


    半个月后,无我顺利进阶,从筑基中期,进阶到了筑基后期。


    他睁开眼睛时,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清冷如高山雪,仿佛没有任何的情感。


    片刻后,他似是才将自己的情感给找寻了回来,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和情感。


    看了一眼身旁已经空了的几瓶凝灵丹,还有他没有动的那瓶上品灵泉水,抿了抿唇,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因为,吃下了十颗失忆丹的解药,他只将自己第一次吃下失忆丹后的记忆回想起来了,那是一段相当之痛苦的经历。


    而他年幼时,在家人身边的记忆,他完全没有想起来。


    只零星看到了几个画面,知晓自己的确是谢家的孩子,春愁的确是他的大哥,但是,再多的,他就真的不记得了。


    甚至连其他手足的名字,都是因为他原本就知道,而不是回忆起来的。


    无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这份情感,不知该如何走出去,面对春愁。


    然而他知道,他的洞府里,只有这一座小楼,春愁在外面,定然连个遮风的棚子都没有,他不能继续让春愁这样等下去了。


    无我所修练的,乃是无我诀,修行无我诀者,修习到最后,会为天下众生,诛杀天下恶人。


    而若为天下众生的生,杀死自己,亦是会毫不犹豫。


    无我想,若他当真此生,都无法想起过去的记忆,那么,他就继续修炼无我诀,为天下众生,想来,也会因血缘之故,福泽自己的兄弟姐妹罢。


    半晌,无我还是站起了身,为自己施展了一个清洁术法,手里握着念珠,就脚步从容的走了出去。


    春愁已经的元婴中期的修士了,很快就发现了无我出来了。


    白衣僧人,已是二十二岁的青年,身量笔直若青松,双目清亮,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却并无任何的依恋和思念,只有一丝淡淡的的愧疚。


    春愁立刻就明白了。


    即便是十颗解药,也没能让无我想起过去的记忆。


    不等白衣僧人开口,春愁就率先笑眯眯道:“这次无事最好,下次就算要一次性吃一整瓶的丹药,也该看清楚,是不是能这般吃的丹药才是。好容易知晓你还活着,可不能这般莽撞,伤了修炼根基就不好了。


    唔,那失忆丹的解药,还只是初级版,将来有了真正的解药,想来只需要一颗,就足够了。莫急莫急。”


    无我一顿,方才在竹楼里想到的那些安慰、抱歉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好像,对方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和抱歉。


    无我只能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施主的话,小僧记下了。下次……定不会再如此莽撞。”其实他当时也不知是怎样想的,只是觉得,不想让气运之子失望,然后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将那些解药全都给吃了。


    虽然冒险了,且并没有将幼时的记忆回想起来,回想起来的,反而是一小段的只有痛苦没有快乐的经历,但,无我并不后悔冒险吃下了十颗失忆丹的解药。


    他只是遗憾,自己没能恢复作为谢长年的那些记忆。


    “还有一事,施主想来已经猜到了一些。小僧恢复了些记忆,但是,只恢复了小僧两次被喂下失忆丹,中间发生的事情。至于幼年时,作为谢长年的记忆……”无我一顿,还是道,“抱歉,小僧脑海中,只有几个画面,让小僧能知道,小僧的确是谢家的谢长年,你的确是小僧的大哥。但是其他的具体的事情,小僧仍旧,甚么都没有想起来。”


    春愁闻言,面色丝毫未变,只轻描淡写道:“没想起来便没想起来,只要你如今无事,这就够了。将来等真正的解药研制出来了,其实即便你到时候不肯吃了,对我们来说,也是无妨。


    我在最初寻找你们几个时,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还活着。你如今好好地活着,还颇受器宗看重,是神器之主,可以一心修炼,不必为诸事烦扰,这就够了。”


    春愁看着略带惊讶的无我,道:“你不必有任何的愧疚,寻你本就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事实上,即便我不寻你,你也可以过得很好。不过——”


    他话锋一转,忽而又道,“你到底是吃了许多苦,那些劫匪,如今几乎都死了,而第二次给你喂下失忆丹的人,敲碎你的骨头的人,却仍旧活着吗?你在昏厥时曾说,但凡你活下来了,将来一定会报仇,将他的骨头也一块一块的敲碎了。这些,你可也想了起来,可要回去报仇?大哥陪你一起去!”


    春愁心道,若是无我下不了手,那他就亲自动手!


    如此虐待之仇,如何能不报?


    无我一怔,先是点头,后是摇头,末了道:“小僧晕厥时,还开口说话了?”


    春愁点头,道:“说了啊,你还说,大哥,救悠悠。悠悠,就是你的龙凤胎妹妹。”


    无我一时间,心绪格外复杂,好一会,他才低声道:“我不记得了。”顿了顿,又道,“大哥,我都不记得了。”


    春愁微微惊讶,看向无我。


    白衣僧人同样在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丝茫然和愧疚。


    春愁拍了拍白衣僧人的肩膀,笑道:“无妨,将来解药做出来了,就能想起来了。唔,其实想不起来也无事,我早说了,我们知道你是谢长年,就足够了。”


    白衣僧人这才点了点头,尔后才说起了那个敲碎了他的全身骨头的人,究竟是谁。


    而对春愁的称呼,终于不再是生疏的“施主”,而是“大哥”。


    喊出了第一声,后面便也都能喊出来了。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大哥。他的至亲,从未抛弃过他。


    “……第一次服下失忆丹后,我们都变得呆滞无神,小僧同样如此。后来有劫匪前来抢劫,飞舟上的小孩,才有几个变得机灵起来,小僧是被那人攻击飞舟,飞舟晃动时,掉落下飞舟的。


    掉落之后,小僧没有记忆,不知来处,不知去处,就一直走一直走,中间遇到了两三人,都是看了小僧一眼,便离开了。小僧当时饥肠辘辘,却因为吃下失忆丹后,略有些呆,不知当如何寻找食物。直到小僧遇到了第一个肯给小僧食物的人。也就是,小僧在天一门的师祖。”


    无我面色十分复杂:“小僧记得,那人最初待小僧甚是和气,待询问了小僧些什么,发现小僧什么都不记得,且资质甚好。他当时就改变了态度,将小僧抓到一处僻静之地,任凭如何喊叫,都不会召来任何的人和妖兽的地方。开始将小僧身上的骨头,一寸寸的给敲碎。一面敲,他还一面说,不要怪他,这骨头其实是小僧的至亲让他敲的,要恨就要恨至亲,千万不要怪旁人。”


    春愁:“……”拳头硬了!


    他想,如果无我最后说不报仇了,他也一定要偷偷披个马甲,去让那人要遭一场如此罪过,再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无我小和尚十分平静,道:“后来小僧就晕了过去,不知晓中间发生了什么,再醒来时,就是在天一门,被师尊……被天一门的掌门给捡了回去,掌门和几位长老、门内师兄们,都对当时一动不能动的小僧悉心照顾,然后告知了小僧,小僧是被至亲抛弃,敲碎了骨头,扔在了天一门门外的。小僧后来,只在拜师和离开天一门时,才见过那位师祖。想来,他也是有意躲着小僧,唯恐小僧真的想起来什么罢。”


    显然,无我小和尚已经全都想明白了,这的确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


    在天一门的前掌门,意外发现了无我小和尚,还发现无我小和尚失忆了,但资质绝佳。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就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个孩子带回宗门。


    其实无我小和尚彼时已经失忆了,他可以直接将无我带回去。但他显然想要的更多,想让无我小和尚的心里,唯一感激和在乎的,只有天一门。


    于是才会敲碎了一个六岁小童全身的骨头,在小童耳边说,这是小童的至亲让他这般做的。然后,给小童又喂下了一颗失忆丹,将其丢在了天一门外,让自己的徒弟,天一门的现任掌门,将其捡回去,悉心照顾,费心培养。


    让这个天才,对于天一门,极其的看重和感激。


    他原本,是成功了的。


    可惜,偏偏出了一个执着的寻找弟弟妹妹的气运之子,让无我最终吃下失忆丹的解药后,没有想起年幼时和家人相处的记忆,却想起来了被他百般折磨的记忆。


    无我终是道:“无我诀是上乘功法,若为众生,宁可无我。那人如此作恶多端,为天下众生,小僧亦该动手杀他。只是……小僧如今修为太低,还望大哥,能助小僧一臂之力,先将那人的修为,打至和小僧一般高低,小僧再为天下众生,杀了此人!”


    春愁立刻道:“此事理所应当,你我兄弟,这便去找他报仇!”


    第186章 慧眼神通 “大哥,接下来的事情,就由……


    春愁和无我既有了决定, 便也不再拖延,当即就去了器宗主峰,告知了器宗掌门他们的决定。


    器宗掌门闻得无我只想起来了第一次吃下失忆丹, 到第二次吃下失忆丹之间的事情, 年幼时在仙凡界发生的事情,全都没有记起来, 倒是也不觉奇怪。


    毕竟无我吃下了两颗失忆丹, 而原七大宗门所研制出来的失忆丹的初级解药, 本就十分之“初级”, 成功率极低。而对原七大宗门来说, 这解药的研制,虽然能让他们的名声挽回些, 但是, 如果他们要继续研究下去, 必然将付出许多灵石、人才、药材等, 还要与其他宗门扯皮。这对他们来说,是件不划算的事情, 故而才在三年前, 初级解药研究出来后,他们的这件事,就算完成了。


    只是那时气运之子未曾从众生境里出来,原七大宗门商量了一番, 便觉此事不必着急,待到气运之子顺利出来了,再将解药研究出来一事,告知天下人,亦是喜上加?*? 喜。


    至于其中真正的原因——其实不过是他们高高在上惯了, 气运之子还活着,并且依旧气运逆天的话,还能让他们看重一些,完成当初的承诺。


    但若是气运之子死了,或者是气运不如过往,那么,丹方他们大约也会公布,丹药也会送给部分受害者,但是,具体的炼制过程之类的,他们就完全不会公布了。


    如此能挽回些名声,就足够了。剩下的损失的名声,虽然时间流逝,譬如,那些受害者们都死了,他们的名声,也就全都挽回了。


    最要紧的是,那些受害者,并不值得他们太过在意。


    器宗掌门从前并不觉自己如此,有何错之有,可是现在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面无表情的白衣僧人,还有脸上带笑、眼中却是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意的气运之子,心道,果然,他们还是太过冷血了。


    即便是器宗掌门自己,在受害者和受害者亲人面前,此时也难免有些心虚。


    身为如今归元大陆第一大宗门的掌门,她并不好在此事上,过多插手,免得落下一个第一大宗门欺负小门派的恶名。但还是拿出了一身防御力极高、且能变换各种形态的法衣,以及一串佛珠,递给了无我。


    “这法衣不必多说,是尽量保你无忧,穿着这身法衣,元婴期以下修士,都不会伤害到你。至于这串佛珠,”器宗掌门道,“这珠子是由千年雷击木所炼制而成的,是件攻击性法宝,你看用着是否顺手。其实若非无声琴已然认你为主,将来,你将这串佛珠作为本命法宝,也是使得的。”


    无我显然早就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并随时准备好为了救世牺牲自己,且他身为器宗掌门的弟子,师尊给的东西,他自然没有推脱的接了过来,合手一礼:“弟子多谢师尊。”


    器宗掌门叹道:“罢了,你若当真想去报这个仇,那便去罢。左右,这些卑劣人行的卑劣事,也早该有人,率先出来告诉这些卑劣之人,他们的报应,来了。”


    总不能真的,做错事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那这世上人,岂非都要来做恶事?


    比如他们这些大宗门,所做龌龊之事,不知凡几,纵容并泄露消息给那些劫掠孩童的劫匪的事情,只不过是其中“不值一提”的一件事而已。只是这许多年来,这些大宗门依旧可以在归元大陆上屹立不倒,他们也就忘了,他们原本可以不做这些恶事的。


    无我和春愁心中如何作想,暂且不提。但是,他们面上还是十分和气冷静的答应了器宗掌门,并道,等到事情结束,无我自会返回宗门。


    无我毕竟是神器之主,神器之主,在弱小之时,还是待在能保护他的地方为好。


    告别之前,春愁将他和器宗掌门商量事情时,所承诺的那些“奖励”专门放在了一个乾坤戒里,双手奉给了器宗掌门。


    器宗掌门没有第一时间接,而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无我。


    无我立时警觉道:“大哥和师尊,是有何事情要瞒着我?”


    紧张起来,连“小僧”都不自称了。


    春愁自觉无事不可对人言,大大方方道:“是有关失忆丹的解药的事情。如今研制出来的只是初级解药而已,还应当继续研制,才能研制出来完全对症的解药。


    但是……研究解药,自是要费心费神费灵石,那些丹师和药师,没有条件研制的,先不必提,那些手头有条件研制的,可他们为何要研制?被喂下失忆丹的人,本就不算多,他们无需费这个心力,研制一种卖不了多少灵石的丹药。


    所以,我才与你师尊商议,此事还是由原七大宗门出头,对外发出高额悬赏,若有研制成功者,只要药效好于初阶解药的,都会有奖励。事情是我提的,这奖励,自然由我来出。”


    无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器宗掌门。


    器宗掌门:“……”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徒弟。她或许可以找出千百种理由来解释这件事,但最终结果却是一样的——这件事,原七大宗门牵头,那么,好名声会由原七大宗门得了。原七大宗门什么都不必付出,只需要从气运之子“拿”来些好东西,对外悬赏,就足够了。


    而之所以会有悬赏这件事,显然是因为,原七大宗门,包括器宗,都已经放弃了继续研制失忆丹的解药。哪怕当初那些受害者们,被劫掠,被喂下失忆丹,被迫没有过去的记忆,其中都有这七大宗门的罪过。


    这七大宗门,也并不想承担了。


    饶是器宗掌门脸皮足够厚,此刻也只能轻咳一声,轻声道:“当然,除了气运之子给的这些奖励,我们当初这些因管教弟子不严,牵扯进去的宗门,也会加上些奖励,并且告知天下人,气运之子在此事之中,是主要提供奖励之人。”


    无我小和尚目光沉静,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没有继续追问。不必追问,他已然知晓了其中缘故。


    他想,就算他永远都想不起来幼年时的记忆,大哥的这份情意,他也不当辜负。他相信大哥是绝对不会伤害和舍弃他的至亲之人,而他原本的小宗门天一门,还有现在的器宗,对他都有算计。器宗势大,他的行事,当慎之又慎。


    而对于天一门……碎骨之仇,无力去报就算了,如今,既然有大哥为他撑腰,他当然要去报当初的仇!


    器宗掌门还是派了一位化神期太上长老,和一位元婴后期修为的长老,暗中跟随无我,以防中途有人来对神器之主不利。


    春愁和无我对此都不甚在意。


    原本他们是可以通过传送阵,快速的去往天一门所在地。


    不过,正巧春愁从凌无忌送他的乾坤戒里,翻找出来了一只飞舟。这只飞舟可大可小,若是变到最大时,飞舟之上,可以乘坐千人,若是变到适合二人宽敞的居住,当然也没有问题。


    春愁将神识探入飞舟,就知晓这飞舟越大,支撑其运行所需要的灵石就越多,他和无我就两个人,倒也没有将飞舟弄得太大,只让飞舟之上,够二人居住、练武就足够了。


    好吧其实还是有点大的,但是,春愁也的确需要些时间,压制修为,和无我对打,训练下无我的斗法水平。


    无我的确很少与人斗法,但是无我诀本身就是一种非常超绝的功法,因此当真与人斗法起来,倒是也并不怵。


    飞舟行了七日,春愁就和无我打了七日,还送了无我一件防御法宝,一双可以变换形态的极速靴,好叫无我在斗法时,即便打不赢,也不会被打。


    七日后,兄弟二人,以及坠着的化神期和元婴期的尾巴,终于到了天一门。


    无我是一直都有天一门的身份玉佩的,这也就意味着,他其实可以直接进门的,但他并没有。


    而是站在天一门的牌匾外,静默了许久,才终于退后十几步,尔后手中的佛珠一扬,原本正常大小的佛珠,骤然变大,直直的飞向了天一门的门派牌匾——


    天一门虽然只是个小门派,但在自家门派牌匾上,还是十分用心的,是牌匾,也是法宝。


    但无我的佛珠,更是元婴期修士都会多看几眼的至宝,即便无我现在只是筑基期修为,不能完全发挥出佛珠的效用。


    但是,也足够将天一门的金灿灿的牌匾,从大门之上,“砰”的一声,打落在地。


    随即,又有细微的声音传出。


    是那金色的牌匾,全都碎成了渣渣。


    全然看不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无我依旧立在原地,平静的等待着。


    春愁以保护的姿态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他心道,哪里有门派的大门处,不留几个看守门派的小弟子?即便是小门派,晚上或许不留人,但是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没有看守大门的小弟子?


    这门口不留人,分明是在赌,赌无我到底顾念曾经的师徒名分,顾念他所修炼的无我诀,不会动手。


    但是,无我这个小佛修,所思所想,却是与旁人格外不同。他所修习的乃是无我诀,而修炼无我诀时,是为天下众生,宁可无我。可为天下众生,诛杀天下恶人。


    在无我心中,这天一门,能够对他行此恶行,何尝不是这天下的恶人?


    无我诀修习到最后,是可以为天下众生,连自己都可以杀的,更何况是,这天一门了。


    门派牌匾掉落,顷刻间碎成了渣渣。


    这等大动静,藏在天一门的人,终究是坐不住了。


    天一门掌门看起来近四十岁,刚刚进阶元婴。


    而天一门掌门的师尊,前任掌门,看起来五十许岁,但论起修为,只有金丹后期而已。


    前任掌门手中捻着佛珠,看着门外院子里站着的彷徨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普通弟子,还有房间里的徒弟们,叹道:“事已至此,想来那失忆丹的解药,至少对无我来说,是有些用处的。他既想了起来……今日此举,倒也不足为奇。”


    和尚神色间极其复杂,眼睛里带着一丝愧疚,可更多的,却是不后悔。


    因为即便事情重来一次,他也不会后悔。


    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天一门有机会能发展起来。


    小门派在归元大陆,着实太难了。


    前任掌门看向了山门的方向,道:“尔等也当知晓,为师对无我,曾经做过什么。这孩子当时已经吃下了第一课失忆丹,甚么都不记得,便敢在为师的折磨下,对为师言道,除非杀死他,否则,但凡他活下来,便定要报仇。


    如今,他既已经将过去之事,全都想了起来,他这次,是来报仇了。与其舍了整个门派,不如舍了贫僧,贫僧死在他的手里,也算偿还了因果。贫僧,死不足惜!”


    天一门只是个小门派,房间里的人,都是前任掌门的弟子或是师侄,当即哀痛不已。


    掌门是前任掌门的得意弟子,此时张了张嘴,竟是一字都说不出。


    他显然更明白前任掌门如此是为何。更知晓在他之前,天一门修炼资源太少,是根本没有元婴修士的,最高修为的就是金丹后期大圆满,却因没有足够的修炼资源,迟迟无法进阶元婴,抱憾立世。


    而他这个掌门之所以能成功结婴,其实……还是因着他们将无我送去参加了那一次的神器之主的大选。


    器宗家大业大,为神器之故,将无我小和尚纳入门派,当然,也会给天一门一些补偿。


    天一门掌门就是凭借这些补偿,才一举结婴。


    从前无我不知这般丑陋的真相时,天一门与他还有书信往来,无我在信中,还特特恭喜了他,言道师尊不必谢他,这些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本应他该结婴。


    天一门掌门此时想起这些,更不知该如何劝师尊,也不知该如何劝将门派牌匾,都给打下来的爱徒了。


    “师尊,您……”他语气里都是苦涩意味,“您走罢。去众生境,等过个十年后再出来,那时无我修行日久,应当已经看透这些仇怨之事,知晓冤冤相报何时了,以慈悲之心度化自身,如此,他也就不会再来寻您来报仇了。”


    前任掌门闻言,略有些失望。


    倒不是因着这个掌门弟子对他的敬爱之心而失望,而是因为,他们天一门,之所以叫天一门,是门派有一种特殊的功法,叫做慧眼神通。


    慧眼神通,若修炼到极致,可以观他人之前世今生,观一门一派之未来气运。


    然而这项神通,并非谁人都能修炼成。就是前任掌门,也只能说是学会了十分之一的慧眼神通,这让他无法控制自己能看谁的命运,何时何地能看到谁的命运,也无法控制自己能看到多少。


    原本天一门门规,即便学会了慧眼神通,也不当插手他人因果。否则,必将遭受恶果。


    而他当初之所以在遇到小小的无我时,之所以要千方百计将其带回,只是因为他看到了无我长大之后,成为了七大神器之主,正在为了救世,虔诚的献祭自己。


    无我当时,一身血红袈裟,双目之中,却是自愿普度众生的慈悲之相。


    前掌门立刻就知道,他应该带无我回他的师门,无我既是未来的神器之主,神器之主救世,必然会降下无边功德,天一门能否从小门派成为中等门派甚至大门派,就看这个孩子了。


    只是当他牵起懵懂无知的谢长年的手的时候,他忽然就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绯衣少年,手持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将他重伤在地。


    那绯衣少年正打着那把青色油纸伞,继续朝他走来时,一个同样看不清面容的白衣僧人,从少年身后走了出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尔后道:


    “大哥,接下来的事情,就由小僧来罢。”


    尔后那看不清脸的白衣僧人,就用了无我诀,与他对打了起来。


    前任掌门:“……”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手里牵着的小孩子,一下子就明白了,那白衣僧人,必然就是这小孩子长大后的模样了。


    竟然,还有家人么?


    有些劫匪会劫持大门派从仙凡界和凡人界带来的资质非凡的小童,他们这些小门派都是知晓的。其实前任掌门这次会来,也是为了能“得到”一个资质非凡的孩童,这样,天一门的未来才有希望,不至于因为是小门派,事事都要遭到大门派的打压,难以出头。


    结果就遇上了一看就是被喂下失忆丹的谢长年。


    若是不知其命运便罢了,他看在其资质的份上,将其带回去,好生培养就是。


    偏偏让他知晓了谢长年的未来命运,是将来会献祭自身,得到泼天功德的神器之主,还是会有至亲来相认,并且会对他这个师门长辈,举刀相向之人。


    天一门前任掌门了悟法师,之前其实只是想将年幼的谢长年打上一顿,喂下一颗失忆丹,做出是被亲人丢弃的样子就可以了。


    但是,了悟法师既然知晓了眼前这个小童,将来会对他举刀相向,语气之中,显而易见的胸有成竹,想来将来杀了自己的人,也就是这个小童。


    而这个小童,还找到了他的至亲。


    了悟法师知晓了这些,倒是不觉自己应当因此而杀了小童,以防将来这小童来杀自己。


    因果循环,向来如此。他既对这小童起了恶意,小童将来要来杀他,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他并不希望这未来的神器之子,亲近的是他的亲人,而不是天一门。


    了悟法师心中,他自己如何比得过天一门的未来?为了天一门的未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包括行此恶事,将来生前会遭到报复,死后会落入阿鼻地狱。


    那都是他应得的。


    但是改变天一门的未来这件事,他一定要完成。


    故此,了悟法师才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懵懂的谢长年带到一处隐蔽之地,一寸一寸,敲碎了谢长年身上的骨头,然后告知谢长年,这都是他的亲人要求他做的,是他的亲人不要他了,他若要恨,也该恨他的亲人,不要恨他。


    如此,可在谢长年的内心深处烙下印记,让谢长年将来只要不回忆起这些往事,即便有人来认亲,滴血成功,在谢长年的心底,依旧会因身体曾经的疼痛,排斥自己的亲人。


    最后,了悟法师还重击了谢长年的脑袋,让谢长年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在那时,才给他喂下了第二颗失忆丹。


    尔后将之丢弃在了天一门的门外,做出被亲人抛弃的模样。


    ……


    “阿弥陀佛!”了悟法师念了一句佛号,终是起身道,“罢了,为师只盼,为师死在他的手里后,他可以放过天一门。”


    “师尊!”


    “师伯!”


    “师祖!”


    众僧悲戚,不禁齐声高呼,想要留住了悟法师。


    了悟法师一顿,却是转头看向天一门掌门,道:“你拿一份慧眼神通的功法拓印本予为师。”


    天一门掌门一怔。


    了悟法师道:“整个天一门,除了为师将慧眼神通习得了十分之一二,其余无一人学得会慧眼神通。原本无我天资极好,且修炼了无我诀,十分适宜修炼慧眼神通。但偏偏,慧眼神通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为了不让无我看穿自己的经历,故而不许他学。可现在……合该将这慧眼神通,教给他了。”


    即便无我要来杀他了,可是,天一门的功法,却不该就此失传。这是两码事。


    天一门掌门闻言,将慧眼神通的原本拿了出来,双手奉给了悟法师,道:“师尊早早将这功法给他,或许……”


    了悟法师接过慧眼神通的原本,摇了摇头,微笑道:“好了,尔等听令,三日之内,除非贫僧的魂灯熄灭,否则,任何人,不得出天一门。违者,废其全部修为,逐出师门!”


    众僧沉默片刻,才终于齐声应诺,语气中是满满的悲戚。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悟法师当初将一个失忆的小童全身骨头都敲碎的时候,给那个失忆的小童强行喂下第二颗失忆丹的时候,将小童丢在门派门口,然后编制出一个他被至亲殴打断骨并抛弃的谎言的时候,对那个小童来说,何尝不悲戚?


    有僧人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却也说不出当年的小童,如今的无我前来报仇,是不应当的。


    *


    天一门外——


    春愁和无我等了半晌,见依旧无人出。


    春愁微微扬眉,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放点大招——比如高声威胁——逼他们出来时,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从里面将天一门的大门打开,缓缓走了出来。


    了悟法师看向那打着一把青色油纸伞,一身绯衣的气运之子,再看向一袭白色僧衣的无我,轻轻一叹。


    果然,他见到无我的第一日,看到的画面,在今日,再次看到了。


    他的死期,到了。


    了悟法师明知基本不可能,却还是运起了慧眼神通,一双幽深的黑眸,一眨不眨的看向春愁。


    他想要看一看,自己是否能用慧眼神通,看到些气运之子的前世今生,换取天一门的安然无恙。


    被盯得莫名其妙的春愁:“???”


    你瞅啥?


    第187章 功德金光 他看到了青年模样的气运之子……


    天一门外, 春愁和无我,与天一门的前任掌门了悟法师对立而站。


    然后,春愁就手持青色的油纸伞, 悠哉哉的站着时, 就发现了悟法师一直紧盯着他,一双眼睛还一眨不眨的。


    春愁:“???”这指定是有啥毛病吧?


    正在他不耐烦, 手中的油纸伞轻轻转动, 正要说些什么, 尔后就开战时, 就见那了悟法师, 突然捂着自己的眼睛尖声大叫起来。


    春愁:“……”


    无我:“……”


    就,他们压根什么都没做呢吧?


    然而了悟法师, 的的确确看着看着春愁, 就恐惧般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春愁心道, 碰瓷啊这是?你等我打你了再来呀。


    无我则显示蹙眉, 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 立刻对春愁道:“大哥, 动手!”


    春愁虽然不知晓无我为何这般说,但面对眼前这个曾经伤害过他的弟弟的仇人,趁他病,要他命, 他是半点不带心虚的。


    而他是元婴中期修为,眼前人不过金丹后期,因此春愁也没有用风华伞的其他功能,而是将风华伞“啪”的一声收了起来,手握伞柄, 纵深一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光芒,随即,他就“砰砰砰”的三声,异常响亮的砸向了了悟法师的光亮的脑袋上。


    了悟法师:“……”他立刻从捂眼睛变成了捂脑袋,同时胸口一闷,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无我小和尚:“……”就,险些也要来摸自己的光脑袋了。


    春愁的动作却还没有停。


    他如今只是重伤了了悟而已,他还要毁了了悟的丹田。


    原本无我是说,让他将了悟的修为,从金丹期降到筑基期,好叫二人之间,以同等修为对决。


    而强行降低对方修为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用他的风华伞,以适宜的力度击打对方的天灵盖。


    但春愁却没有这样做。


    他直接一个翻身,跃到了了悟的背后,风华伞的伞尖,就直接从了悟的背后,扎心了了悟的丹田处。


    一阵旋转。


    了悟的修为,登时从金丹后期开始“蹭蹭”的往下降。


    偏春愁没有将了悟的丹田完全毁了。


    而是蓦的又将风华伞抽了出来,然后给强撑着没有倒下的了悟法师,喂了整整两瓶的上品凝灵丹和复元丹。


    让了悟的修为,暂时稳定在了筑基中期。


    而了悟原本不知为何突然变红的眼睛,也基本恢复了正常。


    被安排来跟踪和保护神器之主的器宗二人:“……”


    还不知道打人能这般打的无我小和尚:“……”


    杀人不过点头着地,偏要被如此折磨的了悟法师:“……”


    春愁看着明明已经吃了两瓶丹药,还兀自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却一动不动的了悟,惊讶道:“怎么?我虽然打了你,却是占理的一方,而且还给你喂了丹药,你现在还这般装作难受的模样,是还想要像刚才突然捂眼睛一般的碰瓷吗?”


    说罢,还看了一眼被打成碎片的天一门的牌匾,喃喃道,“果然,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此毒誓之人,一而再的碰瓷这种事,也是能做得出来的。这天一门,不过尔尔,活该永远都只是个小宗门,永远连中等门派都晋升不得!”


    眼前突然因春愁的话,又闪现出一个画面的了悟法师,登时气得目眦欲裂,喉头一阵惺甜,又吐出一口血来。


    惊得春愁连忙跳开,忍不住无奈摊手:“你不要吐血了。省得吐血吐的修为又降了。本尊可是好不容易,才辛辛苦苦设法将你的修为,精准控制在了筑基中期,好叫你和本尊的弟弟、你曾经千般算计、万般伤害过的谢长年来打一架,了结当年仇怨!你若再吐血,还要费本尊的丹药来再给你提升修为,本尊的丹药,可不是为了你准备的,切莫再吐血了!”


    了悟法师:“……”他气得都想要破口大骂了。好在到底精修佛法多年,才终于忍住了,神色复杂的盯着春愁 看。


    无我却是看出了些什么。毕竟他在天一门待了六七年,自然知晓天一门里,有一门极其特殊的功法——慧眼神通。


    这部功法对无我来说,最特殊的两点,一点是极其难学,整个天一门,只有了悟法师,学会了十之一二,另一个特殊的点,就是天一门弟子,任何人都能学慧眼神通,唯独无我不能学。


    无我从前不知其中缘故,只觉可能是自己天资不够,或是不够勤奋,还不到学这门功法的时候,但是,在他终于想起来他所遭受的那些酷刑时,他明白了过来——天一门不让他学慧眼神通,是担心他能学会这门功法,进而有一日,“看到”他曾经经历的那些事情,进而恨上天一门。


    但对无我来说,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无我发现了了悟法师看向大哥时的不对劲。


    先是被什么刺痛了双目,随即又因大哥的话,好像又看到了什么让他心痛的画面。


    后者无我完全不在意,但是前者……


    无我看着大哥又撑起油纸伞,疑惑的朝着了悟走去时,他从大哥身后,走了出来,道:“大哥,接下来的事情,就由小僧来罢。”


    白衣僧人目光沉静:“大哥已经帮小僧将他的修为,打至了筑基期,这就足够了。”


    了悟法师面对气运之子时,自是格外心虚,可是,在面对这个他曾经亲手捡回去、亲手重伤、第一眼看到对方,就知道对方会是将来杀了自己的人的无我时,却是没有甚么好心虚的。


    他看着无我,淡淡道:“你可知,当年贫僧捡到你时,最初并未打算要重伤你,将你的全身骨头都敲碎,才将你带回去。而是只打算给你再喂一颗失忆丹,然后略略打伤,就将你仍在天一门门口就罢了。可后来,贫僧牵起你的手时,就看到了如今这一幕——你从你大哥身后走出来,看向贫僧这个师祖时,没有半点的敬畏之心,只有满满的杀意。”


    了悟心中,师门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在通过慧眼神通,看到多年后的这一幕时,他仍旧将无我带回了师门,认为无我可以给师门带来希望;


    但是,了悟彼时,牵着将来会杀了自己的人的手,心中难免生怒,一怒这个孩子将来竟然一点师门情分都不讲,二怒这个孩子,竟然在吃下两颗失忆丹后,还会寻到了他的亲人!有了亲人,师门又算什么?故而才会下手如此狠辣。想要即便有亲人找到了无我,无我心中对亲人有了芥蒂,不会亲近,只会亲近宗门。


    谁曾想,这气运之子竟是逼得那原七大宗门,耗时耗力,真的研制出来了失忆丹的初级解药。让无我竟是想起来了那段记忆。


    可谁又曾想到,无我当初气运如此之差,竟然有一个气运非凡的大哥呢?


    无我看着了悟,声音冷似寒霜:“所以,了悟法师是想说,你当年所做的决定,是因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若非小僧今日要杀你,你当初绝不会如此伤害贫僧?今日之果,并非因昨日之因。昨日之因,反而是因今日之果。


    故,了悟法师以为,自己当初并没有过错?而今日小僧要杀你,不是当初那场罪果的结果,实则是当初小僧凭白受了一场罪过的源头?”


    了悟听得怔愣了一瞬,方才笑道:“你已多年不在佛门清修,倒是悟性极高。”


    尔后又道,“因果循环,皆有定数,种因得果,各自有报。若是没有慧眼神通,贫僧看到了未来之事,这因果循环,自然是遵循时间前后,可既有了慧眼神通,这因果循环,从何开始,至少,于贫僧而言,却是大有不同。不过……罢了,于你而言,你今日要报仇,盖因贫僧过去所做的错,因而对贫僧生恨,如此才要杀贫僧,倒也是说得通的。”


    无我却是神色平静,淡漠道:“小僧并未对你生恨。”他看着全然不相信他的话了悟,一步一步,捻着手中的佛珠法宝,走近了悟,“小僧此来,之所以要杀你,一是要了结因果,让你当年所种之因,能有所报,另一个缘故,就是因小僧所修炼的,乃是无我诀——”


    了悟怔怔的看着这样的无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无我却是继续在说:“修无我诀者,为天下众生,当诛杀天下恶人。小僧要杀你,是因你为恶人,为天下众生,小僧修炼了无我诀,自然要杀你。小僧在知晓过去你施加在小僧身上的罪过时,便已然想到了要如何对你,自当毫不犹豫,夺你性命。念在曾经的师祖孙的情义,小僧会让你死个干脆。”


    了悟看着无我,却像是看穿了什么,道:“那如今呢?你改变主意了?要像贫僧曾经对你那般,来对付贫僧了?因为,看到了贫僧,就想到了贫僧对你施加的种种痛处?譬如,你身上的每一寸的骨头,都被贫僧敲断过的事情?”


    濒临死亡,他却仍旧不断刺|激着无我,似是想要逼无我说出些什么,哪怕因此,他自己会遭受极致的痛苦。


    无我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绯衣少年——那个看起来比他年岁还要小的大哥,然后才转回头来,道:“小僧要知道,你方才从小僧的大哥身上,看到了什么,为甚会突然捂住了眼睛?你将这件事告知小僧,并以天一门的前程立下心魔誓,小僧自会按照原本的想法,让你死个干脆,否则……”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种因得果,各自有报。


    了悟则是看了一眼一脸惊讶的气运之子,又看向这次来杀他,却并不想要折磨他的无我,慢慢的笑了。


    就当是私心,他看着这个他第一面时,就知道会是杀害自己的人的无我,忍不住,想要再次折磨一回无我。


    “不,贫僧无论受到何种折磨,都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你们兄弟。”


    无我闻言,面色半点没有变,却是当场将手中佛珠举?*? 了起来,与已经受了重伤的了悟对打了起来。


    了悟本就知晓自己今日的命运,又见气运之子在一旁助阵,再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早就没有了心气,原本的师祖孙二人,对打了不过两个时辰,了悟就已然落了下风,修为更是又往下掉了一截,落到了筑基初期。


    无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春愁。


    春愁:“……”


    他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可不能怪他来着。他虽然重伤了了悟的丹田,可是后来又给喂了整整两瓶上好的丹药来着!若不是这了悟后来自己被自己给气吐血了,指定不会修为降得这般快。肯定还能让无我这场架打得更有“体验感”!


    对,不是他的锅,是这了悟的错!


    春愁这样想着,就理直气壮的看了回去。


    无我一怔,随即唇角微微上扬。他想,幸好他的这位大哥,是个乐观之人。否则的话,单单是想一下,四个弟弟妹妹生死不知,只怕都能因此而精神崩溃。


    幸好。


    可这并不是了悟当初如此对待他的理由。


    无我将已经浑身无力,瘫软在地的了悟,一把扛了起来,放在了天一门的门口。


    然后,无我一掌,拍向了了悟的丹田处。


    彻底毁了了悟的丹田和修为。


    了悟早知如此,再次吐出一口血来,唇角带笑,似是挑衅。


    无我却并不在意,食指和中指并起,其余手指收了起来,单单这两根指头,开始在了悟的身上,一寸一寸的敲击。


    这便是天一门的金刚指,出指可以碎金断石。


    当然,亦可断骨。


    了悟最初还忍耐着,可等着无我在他身上的骨头上,敲到第十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断骨之痛,了悟尚且忍不得,当年的幼小孩童,如何忍得?


    了悟如何配得上佛修之名?分明是个挂着佛修名号的魔头!


    春愁立在一旁,脸都青了。


    他早知长年所受之苦,可此刻眼睁睁的看着了悟受这等苦楚,才知当年的长年之痛,比了悟更要痛上十倍!


    这一刻,春愁甚至在想,等无我将了悟的骨头都敲碎了,他应当给了悟再喂上些丹药,将其身上的骨头养好了,他再对了悟来一遍全身断骨之痛,这样才算是将过去的因果,给偿还清了才是!那等痛苦,利息要翻倍不是应当的么?


    一旁隐在暗处的器宗的元婴长老和化神期太上长老亦是神色复杂。原本他们还觉得,无我此等行为,其实是有些欺师灭祖之嫌——毕竟,这了悟纵然可恶,但其毕竟是无我曾经的师祖。如何能对师祖如此酷刑?


    但又一想,当年才六岁的失忆的小童,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对待,其痛苦,远比如今的了悟!


    更何况,无我说了,只要了悟说出,他在气运之子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就让他死个干脆。


    可了悟偏偏不说。那岂非是了悟自找的?


    在无我敲击到了了悟的膝盖时,了悟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


    这种疼痛,非人能承受。


    他难免叫喊了出来,一头冷汗,狼狈非常。


    无我这才停下了动作,淡淡道:“你如今,可愿说了?”


    了悟受此大罪,终于有些觉得,过去的自己是错了。但是,他又想,为了师门,他这般作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且为了师门,他还要趁着自己理智还在,没有破口大骂,失了气度时,交代一件事:“贫僧早就有言在先,是绝对不会告知你,贫僧究竟用慧眼神通,在你大哥身上看到了什么。”见无我平静的又要动手,了悟立刻又道,“但是,贫僧的乾坤袋里,放着慧眼神通的秘籍,你若想要知道,学了便是!”


    无我一顿,伸手将了悟的乾坤袋解了下来,将这慧眼神通秘籍翻看了几页,揣在了怀里,那乾坤袋也放在了袖子里,又问道:“慧眼神通的秘籍小僧收下了,可,你仍旧没有说出你在小僧大哥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的手指再次做出金刚指的模样,放在了了悟的膝盖上。


    显然,无我心志坚定,目标明确,一本慧眼神通的秘籍,并不能打动他半分。


    了悟:“……”


    心中挣扎了好一会,了悟终于道:“贫僧是不会说的,你若对你的佛修身份,还有半分认同,就给贫僧个了断罢。”说罢,他忽然后悔了。


    果然,无我淡淡道:“了悟法师原来,完全不认同自己的佛修身份。”


    否则,当初又怎会对一个区区六岁的孩童,用金刚指,断了其全身的骨头?


    尔后无我继续用金刚指,敲击了悟身上的骨头。


    他并非是为了折磨,而是要逼问出了悟究竟看到了什么。


    旁人不知慧眼神通的厉害之处,无我在天一门待了多年,当然是知晓慧眼神通的厉害,不但可以观其过去未来,修炼到极致,甚至连前世今生,都能看透。


    这样的慧眼神通看到的,还让了悟震惊到不敢看,眼睛都微微灼伤的画面,究竟是什么?


    即便无我并不记得年幼之事,不记得他的家人,包括身后的大哥。但他却是极其聪慧之人,知晓大哥从仙凡界到修仙界,一路走来,寻找几个弟弟妹妹,会吃多少苦,经历多少磨难。


    这样的大哥,即便他不记得了,却也想要对他好。


    他想要知道了悟究竟看到了什么,当然只能用这种阳谋,以疼痛逼迫了悟就范。


    但了悟心中,一是想要折磨无我,让无我不能心愿达成,而是为了门派计,想要无我修炼天一门独有的慧眼神通,这样将来无我有了名气,这慧眼神通和它的来处,当然也会有了名气,且因这一层缘故,无我就不能对天一门如何了。


    为着这两层缘故,了悟宁肯自己痛到最后,连喊都喊不出来的时候,无我再问,他仍旧摇头,一个字不肯说。


    直到无我的金刚指,放在了了悟的额头上时,了悟忽然笑了。


    这个地方,是他当初没有用金刚指敲击无我的。因为金刚指太过厉害,这样一敲下去,整个脑袋里的骨头都要碎了。人,也就死了。


    了悟知道,他要死了。


    无我面上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焦急之色,道:“你究竟在我大哥身上看到了什么?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何时何地发生?你若说了,我甚至可以不杀你,可以用上好的灵泉水和丹药,让你恢复如常。虽然你的丹田已废,但还可以像个凡人一般,活个几十年。如此,你可愿说?”


    连小僧都不自称了,甚至决定放了悟一条生路。无我这一步退的,可是很有诚意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春愁甚是惊讶。


    他虽然猜到了这慧眼神通大概是像预知之类的,能看到些未来的画面。可画面而已,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其实无我大可不必。但是无我偏偏如此,这慧眼神通,莫非还有别的好处?


    春愁没立刻过去,靴子却是转向了那个方向。


    了悟笑了。


    他身上虽痛,心中却是爽快的,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不!”


    他绝对不会说的。


    这是他要折磨无我的最后的手段。


    无我眉心紧皱,双指并起,却没有敲在了悟的脑袋上。


    春愁这时已经落在了二人身畔。


    春愁想了想,道:“他既不想说,那就不必问他了。”


    无我张了张嘴,刚想皱眉解释些什么,就听他家大哥再次语出惊人。


    “我猜,他可能就是想让你痛苦,才故意不说,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是惊吓到他的。既对他是惊吓,那显然对我来说,就是好事。这样才能让他又惊又怕。既是如此,何必再让他说出究竟看到了什么来?”


    春愁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却是带着杀意,“倒是这老和尚着实恼人,你今日来报仇,本就是应当,他偏还要让你难受。你到底在这天一门修行了几年,不好对天一门动手。


    但为兄可与这天一门没有半点干系,这老和尚老老实实的偿还了因果便罢了,他偏还要为难你,为兄除了心疼你这些年的苦楚,还要心疼你此刻在为兄面前被为难。


    为兄心中,自是满腔怒火,无法对着一个濒死之人发,就只好……趁着为兄气运还在,今日就将这天一门的金丹以上修士都给灭杀了。让这天一门成为小门派里的垫底存在,随时随地,都能消失在归元大陆。


    如此,才能出了为兄心口这股子怒气,报了你今日还要被这老和尚为难之仇!”


    无我:“……”


    围观的器宗二人:“!!!”


    这气运之子,是个狼人!


    躺在地上,几乎全身骨头都碎裂的了悟:“!!!”他险些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先是瞪着春愁,见春愁理直气壮的回瞪他,然后又急忙去看无我。


    无我会意,微微低头,侧耳去听。


    然而了悟终究是到了油尽灯枯时,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说出了几个字:“我看到了……他……漫天的……金色……”


    然后,就断了气。


    没有将藏在他心底的这句话说完全。


    他看到了青年模样的气运之子,立在半空之中,面容苍白俊秀,漫天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他。


    那是,数不尽的功德金光。


    第188章 杀鸡儆猴 “阿弥陀佛,唯愿气运之子,……


    了悟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日, 通过慧眼神通,看到了两个有关未来的画面。


    其中一个,是有关于他看到的那个被金光笼罩的青年的画面, 因如此多的功德金光, 让了悟一下子刺痛了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有这样一个功德满满的大哥在, 无我即便身在佛门, 也会受到其大哥功德的庇护, 根本不会因为杀了他这个师祖而遭受任何惩罚。


    另外一个, 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天一门的落败。


    了悟最终也没有将这两个画面说出来, 虽然他最后想要说出其中一个,好乞求那个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气运之子, 能够对天一门网开一面, 不要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 对天一门斩尽杀绝。


    可是, 许是老天爷都对他看不过眼,想要让他死不瞑目, 即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 都在担忧着天一门的未来。


    而没有了对无我报复的快感。


    无我看着已经断了气的了悟,脸上面无表情,手上却还是不停的拿着上好的丹药给了悟喂,甚至还将他上次进阶, 春愁给他进阶用、他没用完的一瓶上等灵泉水拿出来了,似是也要喂给已经断气的了悟。


    春愁:“……”


    他无奈的将风华伞收了起来,蹲下身子,本想拍拍无我的光溜溜的圆脑袋,想了想, 又觉这个弟弟到底是长大了,不能像幼时那般对待了,于是拍了拍无我的肩膀,道,“你怕甚么?你忘了大哥的好气运了?瞧瞧他那会都被气成什么样了,显然,他看到的‘未来’,一定是我很好的样子。否则他为甚这般生气?故意不说明白,就是想要拿捏你,折磨你而已。乖,东西收起来,他都死了,不要把这些东西,浪费在这等人身上。”


    一个“乖”字,说得无我俊秀的面上一红。


    他不记得有人这样温和亲昵的与他说过话,但是,却好像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且十分喜欢。


    无我微微侧过脸,轻咳了一声,才将东西都收了起来,脸上重新变得冷淡如霜,冷冷道:“幸好,他死不瞑目。”


    这样的人,虽是佛修,却如同魔头一般,行恶却也要为自己千方百计的寻找借口。不知他修炼时,跪念经文时,佛祖面前,他竟是不心虚的么?


    好在知晓了这个魔头死不瞑目,无我这才放心,转头对春愁道:“大哥,小僧会将慧眼神通修炼好,或许就能看到这魔头没有说清楚的事情。”


    这才是他想要的。


    春愁奇道:“这慧眼神通,果真这般厉害?学会了竟然还能预测未来之事?这与天机阁的卦师们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那些卦师卜卦,是要付出些什么的,你们吗这慧眼神通学会了,每每看到了什么,可也要付出什么代价?”


    若是如此,其实大可不必去学。


    无我想了想,道:“这慧眼神通的确十分厉害,但正因其太过厉害,所以修炼的条件十分苛刻,且究竟什么样的佛修能够修炼会慧眼神通,都是未知的。比如整个天一门里,三百余人,唯有了悟一个,学会了慧眼神通,但也只学会了慧眼神通的十之一二,只能在偶尔时候,看到一个人的未来的某个画面。而若是将慧眼神通学到了极致,可以看到人的前世今生和未来,如此,才算是真正学会了慧眼神通,到那个时候,想来才会如同预测吉凶的卦师一般,依据事情的大小,付出相应的代价罢。”


    但是,慧眼神通极其难学,想要能够学到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未来,至少天一门几千年的记载里,只有创作这门功法的人做到的,其余无一人能做到。


    无我虽然接了这慧眼神通秘籍,但他能不能学会,他其实也是不知道的。


    一旁原本随意听着的春愁:“!!!”


    绯衣少年蓦的抓住了无我的手臂,道:“前世?这功法还能看到人的前世?”


    无我有些奇怪,不明白大哥为甚如此激动,解释道:“是要将慧眼神通修炼到极致,才能看到前世,却也不能看到所有人的前世,更不能看到某个人的全部前世,应当也是几个重要画面而已。”


    春愁:“……”他心头猛地一跳,干巴巴道,“那这慧眼神通,未免太过逆天了。你如今修炼无我诀,已然很是辛苦,这慧眼神通,便不要学了。”


    虽然能够看到人的前世今生和未来,看起来很是厉害的亚子。


    但是,预知已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看到过去,想来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无我已经有了无我诀,这慧眼神通,不必非要修炼。


    更何况,春愁十分担忧,无我如果真的修炼会了这什么慧眼神通,等到他看到了谢浮生和谢杳杳……要他如何自处?


    春愁梦到的前世里,谢浮生和谢杳杳被全修仙界打成了魔头魔女,人人得而诛之。


    无我所修炼的无我诀,本就是要诛杀天下恶人,谢浮生和谢杳杳,当然也在他的诛杀名单上。


    尤其是谢浮生,并非神器之主,最后是死在了无我手上。


    而无我一路追杀大魔女谢杳杳。甚至在春愁的一个梦里,谢杳杳仿佛是知晓了无我的身份,故此即便重伤,却也不肯让无我杀她,当然也不肯跟无我回去,为了天下人,献祭自己这个神器之主,她前世过得不好,怨恨天下人,因此在那个时候,她是想要自杀的。


    春愁当时对这个梦境看得半懂半不懂,因为这个场景,是在深海之中发生的。


    后来谢杳杳无意间撞开了一个大贝壳,大贝壳里有一个漂亮的水晶棺。


    棺材里躺着的……就是春愁。


    春愁本人:“……”


    就这么一个悲催的前世,几兄妹过得都不太好,他想,无我也好,其他人也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个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好。


    因此春愁再次道:“那甚么慧眼神通,你不要学了。都说贪多嚼不烂,你修炼无我诀就好了。”


    虽然无我诀看起来也很坑,但无我早就已经踏上了这条道,是不可能更改的。一旦更改,修为尽散,身为神器之主,还不知晓会遇到什么。


    而且,七星救世一事,已经被卜算为大凶之兆,想来无我不必献祭自己了。这无我诀,修炼就修炼罢。


    可是慧眼神通……真的不行。


    无我却不知晓大哥的担心,生怕他会想起前世那许多的糟心事。


    白衣僧人抿了抿唇,微微垂眸,才低声道:“其实,小僧虽然拿到了这慧眼神通的秘籍,但这慧眼神通太过特殊,小僧未必能学会……”


    大哥担心的有点早了。


    春愁:“……”行叭,或许他这担心真的多余了,可他还是又嘱咐了一句,“还是专心修炼无我诀,唔,若是当真闲了,学些赚灵石的技能也是好的。这慧眼神通,看着便不像是正经功法,还是莫要学了。”


    然后盯着无我,等他答应。


    无我心中一怔,正思忖着是否要答应时,就听得天一门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天一门三百多余佛修,面容哀戚,脸上带泪的出现在大门之后。


    众僧看了一眼那一身绯衣的气运之子,就齐齐将目光看向了立于气运之子一旁的白衣僧人。


    无我面上立时没有了任何表情,目光冷淡的看向众僧。


    理直气壮,且,没有丝毫其他感情。


    没有愧疚,没有怨恨,也,没有思念。


    众僧之中,有人回过神来,默默地念一句“阿弥陀佛”,心中知晓,其实无我并没有错,他只是……回来了结因果了而已。


    当初了悟法师所做的那些事情,的确可以被称之为“恶行”,还是寻常人都做不出来的恶行。


    如今无我有了靠山,寻到了亲人,回来报仇,不是应当的么?


    更何况,无我修炼的可是无我诀,无我诀本就是要修行者为天下众生,诛杀恶人的。


    他们就是再昧良心,也不能说,了悟法师对无我和无我的家人来说,不是恶人。


    有在最初的愤怒之后,随即认同了无我的做法的。当然也就有不认同无我的做法的。


    尤其是当年亲手照料全身骨头碎裂、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无我,后来又对其倾囊相授,将其当成是门派希望来培养的天一门掌门,无我的师尊,他看向无我时,眼神里的谴责,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他是元婴修为,比他的师尊了悟法师还要高,故而看着躺在地上的了悟法师,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转而怒视无我。


    “无我,你师祖千错万错,你要杀他,无论是因为要了结当年因果,还是因为你的功法之故,为师纵然心痛,终究是你师祖有错在先,为师都认了。可是……”


    天一门掌门眼睛都红了,“你为甚还要逼他受你当年所受的断骨之痛?你可知,你这般……与当年你师祖有何不同?岂非都是恶人?都是魔头行径?这样的你,还有何脸面做甚神器之主?有何资格修炼无我诀?无我诀诛杀恶人,你这样对待你师祖,你是否要将你自己也当场诛杀了?”


    天一门掌门当年,自然也是了悟法师的爱徒,对其悉心教导,万般培养,对恩师的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因此即便有恩师之前的嘱托,他还是没忍住,斥责了对他的恩师做了这些事情的无我。


    他显然没有料到,无我竟真的对了悟法师以牙还牙,同样将其全身的骨头都敲碎了。


    何其残忍?


    更何况还曾经有师祖孙的名头?


    春愁听得有些生气,正要说些什么,就听无我已经自己解释了。


    无我淡淡开口:“掌门误会了。”


    只这一句话,就先让天一门掌门和天一门众僧面色一变。


    无我自从被器宗供奉的神器无声琴认主,就算是器宗弟子了,不再算是天一门弟子。只是器宗掌门彼时说,等无我金丹期后,可以做天一门的客卿长老,也算是对天一门有了个交代。


    而无我自己,虽然明知如此,却还是在与天一门往来的信件中,一如既往的称呼师尊师兄,从来没有称呼过这等见外的称呼。


    这称呼一出,显然,无我已经不再承认自己与天一门有干系了。


    无我道:“小僧此行,的确未曾想过要折磨了悟法师。只是了悟法师多番挑衅,在用慧眼神通,看到了小僧大哥未来的某件事后,缄口不言,并且想要用对这件事的守口如瓶,来折磨小僧,让小僧为长兄担忧却无能为力。


    小僧只能用些手段,让了悟法师说出实话,并且在敲骨的过程中,数次与了悟法师商量,他若肯将看到的有关小僧长兄的事情说出,小僧甚至可以放过他,留他一命,并用上好的丹药为他疗伤,让他以凡人之身,度过剩下的几十年,留在天一门,亦可继续教导天一门弟子。但,了悟法师始终都不肯说,小僧才会将他当年施加在小僧身上的事情,施加在他的身上。”


    就像了悟法师当年折磨谢长年,不是为了折磨,而是为了让谢长年痛苦,并且对至亲之人,心里上和身体上都产生强烈的抗拒,将来即便认亲,也不能对亲人太过亲近。


    无我如此,也只是为了逼迫了悟说实话。


    无我诀诛杀恶人,无我认为,他此举只是为了让恶人说实话而已,不能等同视之。


    天一门众僧不意还有这样一桩事。


    原来无我为了他的大哥,还曾经想要放过了悟。结果,是了悟法师为了折磨无我,始终不肯说实话么?


    众僧心中,竟是觉得了悟法师太过不爱惜自己,不在乎宗门,随即,又都低头,想到了悟法师已经去侍奉佛祖了,他们又觉羞愧,认为自己不能这样恶意揣度了悟法师。


    天一门掌门却是不肯相信:“师尊就算是不为了你,为了师门,也当爱惜自己才是。贫僧不相信,师尊竟真的是因为这样一个愚蠢的原因而死!”


    这次是春愁先站了出来,原本收起来的风华伞,再次被他握在了手里,微笑道:“令师尊的确不是因为拒不招供而死。因为舍弟太过慈善,只想到用令师尊不在意的痛苦来逼供,不像本尊,用了令师尊最恐惧的,来威胁令师尊,逼他开口。”


    天一门掌门一怔,随即后退一步,道:“气运之子是说……”


    春愁一面将风华伞拿在手里随意的转动着,一面道:“本尊一眼看穿了令师尊,比起自己身体的痛苦,折磨舍弟,会让他更加愉悦,故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让自己的身体痛苦;


    但是,比起这二者,显然的,这个他一心想要维护的师门,才是最要紧的。故而,本尊对令师尊说,若是令师尊不说出他在本尊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本尊就……”


    “……将这天一门的金丹以上修士都给灭杀了。让这天一门成为小门派里的垫底存在,随时随地,都能消失在归元大陆!”


    天一门众僧:“……”


    他们齐齐后退一步,警惕的看向这位气运之子。


    显然,他们都知道,这位气运之子,既然能说出这番话,心底未必没有这样想过——毕竟,这位气运之子素来重情重义,为了弟弟妹妹,甚么做不出来?而气运之子的幼弟在天一门吃了这般大的苦头,这位气运之子,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放过天一门?


    到底还是天一门掌门镇定,很快反应过来,道:“你这般威胁师尊,师尊对天一门极其看重,必然是答允了你的。”


    春愁:“的确如此。可惜,”


    他话锋一转,同时手中的风华伞已然朝着天一门掌门“唰”的一声打开,剩下的话也落在了众人耳中,“他虽然想要说出他看到了什么,但他彼时已然是强弩之末,只说出了几个字,并不能让让本尊完全放过尔等。本尊就只好,将你们利用无我换取修炼资源后,晋升金丹期以上修为之人,将其修为,全部打回原形好了!”


    元婴中期的气运之子,得天道庇护,且是散修出身,在外历练多年,更在众生境中,与妖兽搏斗多年,他想要对付眼前这些佛修,虽然艰难了些,但也不是不行。


    春愁率先就对天一门掌门攻击了起来。


    风华伞一扫,除了天一门掌门只后退了十步就站稳了,其余天一门僧人,俱都退后到了十丈开外。


    天一门掌门反应过来,立刻纵身飞到了半空之中,而后就往远离天一门的方向跑,同时对身后人道:“闭门,开启宗门防护大阵!”


    春愁却是不管他们,而是追着天一门掌门打。


    眼睛却还记得看一眼无我,就见无我十分机灵的,已经跑到了器宗的化神期大能身边。


    化神期大能:“……”他嘴角一抽,心道,这兄弟二人,果然都精明的很,方才那气运之子一动手,这神器之主就往他这边跑了。


    其实神器之主只有筑基期修为,压根不会知道他藏在何处,但他却能准确无误的朝着他的方向奔来……化神期大能心知,这一定是气运之子传音告知了对方。


    再看神器之主看向其兄长时双目晶亮的模样,化神期大能暗自摇头,思忖天道若是公允,给了这兄弟二人这般气运和资质,想来在别的地方,还是会收些别的东西的。其将来天将塌之时,只怕是要担大责任的,就看其运气,到时候是否能活下来了。


    却说春愁完全是追着天一门掌门打的。天一门本就是小门派,门派里一个元婴修士都没有,后来如果不是器宗因接收了无我,出于名声考虑,给天一门送了些修炼资源,天一门掌门也根本修炼不到元婴期。


    可即便如此,天一门掌门身上的法宝,也都还是金丹期修士使用的。无论是天资、法宝、斗法经验等,天一门掌门完全不是春愁的对手。


    在这等情况下,春愁追着天一门掌门打了两个时辰,就一掌拍向了天一门掌门的丹田处,将其重伤。


    其实他早就可以做到了,但他心中到底不开心天一门对他弟弟的算计,才故意戏耍了天一门掌门两个时辰,将其重伤,让其修为,从好容易晋升上来的元婴初期修为,一下子落到了金丹中期修为。


    比他曾经的修为还要低,且因丹田重伤之故,余生都无法再修为进阶。


    天一门掌门蓦的闭了闭眼,既是后悔,又是认命。


    然而他还记得春愁之前所说的话,强撑着站起来道:“气运之子的气消了么?若是还未消,再如同猫捉老鼠一般,戏弄贫僧一番,也是可以的。只求气运之子,放过天一门另外两位因无我而修为进阶的金丹修士罢!他们二人对师尊所做之事,全然不知,且一向对无我甚是照拂,贫僧不求气运之子看在他们照顾过无我的份上,只求气运之子看在无我将来的名声上,放过他们罢!”


    青衣僧人,弯曲着脊背,面带慈悲之色,甚是可怜。


    但春愁却知道,当年的真相,旁人都可能不知道,但眼前人必然是知道的。知道了却不阻止,反而借此来各种对无我洗脑,所以他初初见到无我时,年幼的无我,根本就不愿意认任何至亲,一心认为是至亲之人将他重伤,丢弃在了天一门门口,是天一门掌门将他捡了回去,悉心照料,耗费了大量的修炼资源,将他救了回去。


    看着慈悲为怀,实则内里,则是各种心机算计。


    春愁微笑道:“你放心,这次,本尊不动手。”


    天一门掌门先是一喜,随即就是一怔,然后面色大变。


    果然,天一门即便是个小门派,可是护山大阵一旦开启,春愁这个对阵法一知半解的,也压根破不开这阵法,闯不进天一门的山门。


    但是,春愁手里,却有天一门掌门。


    他直接将其拎到半空之中,将灵力凝于声音之中,高声表示,如果天一门众人想要他们的掌门活,就让那两个因无我而进阶金丹期的人出来,自废金丹修士,他就放了他们的掌门。他说话算数,并且为此立下心魔誓。


    但若是那两人不出来,他当然也不会杀了无我的曾经的师尊,但是,他会让其修为尽废,成为寿元只有几十年的凡人。


    尔后,只要在外见到天一门的金丹修士,必然,杀无赦。


    少年清朗?*? 却带着杀意的话音落下时,仿佛万籁俱寂。


    器宗的化神大能和元婴修士互视一眼,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无我则是定定的看着那个绯衣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不知何时,偷偷大着胆子跑来围观的几名散修,拿着千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一面激动非常,心情澎湃,一面又带着恐惧,心说自己要不要跑?


    另一厢,春愁的威胁话说出了之后,天一门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阿弥陀佛,唯愿气运之子,言而有信,一诺千金。”


    两名金丹初期的佛修,走了出来,果然自废了金丹修为,如同从前一般,依旧是筑基修士。


    天一门掌门蓦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大恸,却无计可施。


    春愁这才将其放在了地上,冷冷道:“尔等若是仍旧不肯自省,不肯承认这件事是了悟之错,非要责怪他人,那么,莫要怪无我,要怪,就怪本尊这个不能忍受自己的弟弟妹妹吃苦受罪之人好了。本尊,等着尔等来寻本尊报仇的那一日!”


    说罢,红影闪现之间,就没有了踪迹。


    春愁已然瞬移到了无我身旁,当然,也是器宗的化神期大能和元婴修士一旁。


    二人俱是大惊——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春愁是怎么瞬移过来的。这甚么功法,竟这般厉害?


    无我看了一眼天一门的方向,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都放下了。


    因果已了,不必在意。


    无我就瞧大哥在看那几个大胆的散修的方向,不禁道:“是否要阻止他们将记录下的东西传到归元网上去?”


    春愁眯了眯眼睛,又看了那个方向好一会,才转过头,笑眯眯道:“无妨,让他们传。唔,传了才好。让所有人都知晓我不好招惹了,等过些时候,我去遮天城拜访时……才好见人。”


    遮天城,还有一个千方百计想要冒认谢悠悠身份的谢悠然。


    春愁心说,他虽然知晓了如何去无孽城找谢悠悠,但谁知道谢悠悠那养父养母甚么修为水平?不如,先将谢悠悠养父养母的亲生闺女给绑过去,想来,他们也该挂念这亲生闺女许久了吧?


    他真是个好人。


    春愁认真的想。


    第189章 兄弟 时隔数年,兄弟三人,终于齐聚。……


    虽然春愁想到了要将谢悠然给绑到无孽城去, 但遮天城显然也是不好招惹的。


    遮天城城主对于谢悠然这个养女,更是疼爱非常,遮天城城主又曾有言, 当年的神女也好, 今日的气运之子也罢,遮天城, 除非遮天城无主, 此二人, 不得进入。


    春愁想要进去把人给哄出来, 都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压根进不去那遮天城。


    春愁:“……”就是说, 这遮天城城主,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遮天吧?天道最喜欢的两个人, 他一个都不许进!


    不过, 吐槽归吐槽, 想想遮天城势力庞大, 里面的魔修妖修甚多,和他们这些道修到底不同, 且原本就有些互相看不顺眼, 春愁即便做好了打算,要去将人给带走。


    但是,他其实也没有想要在他实力不足的时候,彻底与遮天城为敌。


    春愁只是要让遮天城知晓, 他这个气运之子,脾气很是不好,希望遮天城城主为其养女借了他妹妹的名号,他去遮天城拜访时,即便进不去遮天城, 也该让他见一见那一位,非要冒充他小妹谢悠悠的谢悠然。


    至于之后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


    春愁心大的想,总会有办法的。


    一旁的无我大眼睛正亮晶晶的看着他。


    春愁一扭头,正看到无我这副模样,顿时想,果然三岁看老,小长年小时候,也经常这样看着他。


    他这般想着,终究没有忍住,伸出手,摸了摸白衣僧人光亮的脑袋。


    然后春愁就看着,白衣僧人刹那间眼睛睁得更大了,脸没有红,耳朵却红了。


    且并没有躲开他的“魔爪”。


    春愁想,这样就很好了。虽然无我仍旧回忆不起幼年时的记忆,但是,无我已经知晓了自己就是谢长年,并且即便身为佛修,还是愿意认他这个家人,这就很好很好了。


    就算无我永远不记得幼年的记忆,可是,找到了他,知道他现下过的很好就够了。


    至于曾经让他过得不好的那些人,不是已经被收拾了么?


    好一会,春愁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摸着白衣僧人脑袋的手,然后看向了依旧在悲痛的低声哭泣的天一门众僧,道:“要去最后道个别么?”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和天一门了结了因果,但是,无我毕竟是在天一门待了六七年,因果能了,情分却不能了。这其中,还是很有几个师兄弟并不知前任掌门了悟法师做的那些事情,一心将无我当成资质出众、身世可怜的小师弟好生照顾的。


    春愁就瞧见,有凑在一起的一胖一瘦两个佛修,朝他们这边看了好几次,眼睛里倒是没有怨恨,只是仿佛有话想与他说。


    这两人身形很是特殊,春愁很快就想了起来,这二人,好像就是当初气运之比时,同时有一个筛选神器之主的活动时,就是这二人,护着无我去落神城的。


    春愁微微眯了眯眼:“无我要去跟他们道别一声么?”


    无我同样看向了那个方向,三人六目相对,尔后同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就算那一胖一瘦佛修听不到无我的声音,无我也听不到二人的声音,他们也都知道,彼此念得这一声是什么。


    无我垂眸,道:“不必了,此时与他们道别,反而是让他们难做。且,道不同,就,不必强求了。”


    不是忘了当初的感情,而是事已至此,只能如此,才是对彼此最好的。


    春愁心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有些朋友,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走着走着,就散开了。


    他拍了拍无我的肩膀,道:“唔,这里离归元剑宗不远,我先带你去一趟归元剑宗,看看你二哥在做什么,然后咱们在一起去看看你三姐,还能顺道去一趟散修联盟,看看柳寒衣。


    唔,你可能不记得了,当初,你们两个一起被绑的,然后所有男孩一个房间,所有女孩一个房间,你那时应当与寒衣是在一起的,而且关系十分亲近,你还送了一件东西给他,寒衣现在还给我了。我们去瞧瞧他,他与我……说来还有不浅的渊源来着。”


    无我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一向淡漠的脸上,就显露了出了一点笑意:“阿弥陀佛,长兄为父,小僧都听大哥的。”


    春愁立刻就笑了。


    一旁的器宗的化神大能和元婴长老:“……”


    化神大能立刻警铃大作,道:“此事怕是不妥,毕竟此事还未曾经掌门同意。”


    春愁道:“这有什么?咱们一道去了归元剑宗现在的城池,然后就写信给贵派掌门,唔,或者两位前辈,其中一位先坐传送阵回去,亲自告知贵派掌门一声才好。


    想来贵派掌门向来看重神器之主,既是知晓了无我是跟晚辈这个兄长出来的,而此地一路去往器宗,正好可以看看我们其他的亲人,贵派掌门想来不会拒绝将来注定要献祭的神器之主的这般简单的要求的。


    毕竟,我们相见的时间,本就少,如今终于知晓了无我的身份,自当挨个告知一声。将来若当真是需要这些神器之主献祭救世时,他们心中,才能毫无怨怼。”


    一番话说的器宗二人哑口无言。他们当然知晓无我的命运,也知晓这样的苛求,着实有些过分,人家都做好准备要献祭自己了,还不许人家在刚刚知晓自己的身份后,去认亲吗?


    而且,这即将要认的亲人里,也都是神器之主或是神器之主的备选,他们若是不带无我去,那些亲人,是否也会因此心生怨怼,对将来的救世一事有坏处?


    器宗两位长老和太上长老对视一眼,心说,这气运之子,果真奸猾狡诈,别的不提,非要提献祭要自愿一事,这可不就让他们为难了,不答应都不行了。


    化神期的太上长老看着目光沉静,却是一心唯兄长是瞻的无我,心道,得咧,赶紧进城,写信回宗门,让掌门再派一位化神期师兄弟过来罢!


    他们倒不是不能拦,这气运之子再受天道青睐,也只是个元婴中期的修士,他们一个化神期、一个元婴期,如何不能从气运之子手中抢走无我?


    只是如此一来,无我心中定然生怨,这就不划算了。


    因此他们到底还是如了春愁的意,春愁将自己的飞舟拿了出来,将其变大,邀请器宗二位大能一同上了飞舟,指使着飞舟往归元剑宗如今的所在地而去。


    两地的确相距不远,飞舟飞了一个日夜,他们一行就到了现在的归元剑宗山下的城池。


    只是春愁站在归元剑宗的山脚下,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就去看一旁的无我。


    无我:“……”他嘴角一抽,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他这位大哥,为了二哥谢浮生,可是将归元剑宗得罪的死死的,归元剑宗掌门甚至说过,不许春愁进入宗门。


    虽然说时过境迁,大哥现在都成了气运之子了,有些事情,早就改变了,但是,大哥大概也不是很想去归元剑宗罢。


    无我于是含蓄道:“不若写信给、给二哥?请他下山一聚?”


    幸好谢浮生并不是神器之主,他的行动,还是自由的。


    春愁抚掌笑道:“好主意!正好等他下来了,我带你们去关扑街玩,玩完了,咱们去吃烧烤!唔,素食烧烤也是十分香甜的。”


    一旁的器宗二人嘴角一抽,心说,这位气运之子看起来颇为不着调,怎么就能受到天道的如此眷顾?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然而春愁的确就是这般的不合理的存在。


    他想了想,就打听了这座城里最热闹的酒楼的名字,然后再街上就写下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谢浮生的,一封是给楼倚霜的。


    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到了看守归元剑宗山门的守门弟子面前,刚要说话,就见那守门的两个筑基弟子嘴角一抽,躬身行礼。


    “原是气运之子,可是来寻谢浮生师弟的?我等方才就瞧见您了,您且稍等,我等已有守门师弟,去唤谢师弟下山了,您再稍等片刻就是。”


    那年长些的守门弟子还低眉敛目道:“掌门有令,若是气运之子来访,切莫怠慢,请您上山。”


    他还看了一眼远处的白衣僧人,道,“晚辈还要恭贺前辈,又寻到一位手足亲人,既是无声琴的主人无我法师,待会谢师弟来请,无我法师与器宗的两位前辈,若是不弃,都请上山一叙。”


    显然,时移世易,当年惹怒了归元剑宗掌门的小散修,现在已经成了气运之子;而当年的人人向往的归元大陆第一大宗门归元剑宗,现在神器丢失,镇宗之宝丢失,原先的风水宝地丢失,第一大宗门的名头丢失,甚至连七大宗门的位置都没能挤进去。


    原先的掌门闲云子,此时也已黯然退位让贤。


    那么多的事情都变了,当年的掌门的说的话,自然也可以“丢掉”了。


    气运之子,自然可以来归元剑宗了。


    春愁:“……”他想了想自己都对归元剑宗干了啥,归元剑宗的镇宗之宝,神器破天剑,都被他给“探”走了,归元剑宗原先的地盘,则是被他家相好的给抢走了,虽然都是事出有因,有理有据,可……还是略有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抽回了一封拜帖,将给楼倚霜的拜帖递了过去,道:“本尊不好带着器宗的神器之主到处跑,还拖延时间,就不上山拜访了。唔,这一封是给药峰的楼倚霜的拜帖,还要劳烦帮着送一回帖子。”


    守门弟子这才又去了一人,这一人走后,不知从何处,又有一名筑基修士上前来,守在了山门外。显然,归元剑宗做了这许久的第一大宗门,表面的规矩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春愁又走到了无我身旁,将此事一说,就站在原地等着了。


    果然,没过多久,谢浮生就下山来了。


    他十分庆幸,其实他原本都要往无孽城去了,只是因着自己炼制的一件法器迟迟缺了件材料,他又等了几日,昨天刚刚拿到,然后他大哥带着长年,在天一门的山门外,给曾经的年幼的长年报仇的事情,就在归元网上传疯了。


    虽然现在归元网,仍旧不能完全统一,一个城池一个网,无法全归元大陆联网。但总有机灵的修士,坐着传送者去别的城池传播最新消息去,这也成为了一门不错的营生。


    于是,春愁他们还没到,谢浮生就已经知道了自家大哥干了啥。


    当然,也知道了自家小弟干了啥——虽然记录的不甚清楚,也听不到对话,但是,谢长年用金刚指,在他曾经的师祖身上一下一下的敲骨头的事情,却是事实。


    虽说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当年的谢长年如此被对待,今朝报仇,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修仙界到底还是讲究师承的,见状不免有人觉得他虽是佛修,却颇有些魔性。


    但又看到那位气运之子怎么教训天一门掌门,逼迫天一门其余弟子开门的,心道,得,果然这一家子,都不好惹!


    至于魔性一说,他们也只敢在私下里说一说,谁也不愿招惹无我身后的器宗,更不想招惹那个看起来很疯的气运之子。


    ……


    这些都是外人的看法。


    在谢浮生看来,却只觉快意!


    仇人如何能原谅?没有十倍的让其痛苦,已然是大哥和小弟宽容厚道了。


    看到大哥和小弟一起在那视频里消失,谢浮生就在想,如果能和大哥小弟见一面就好了。


    但小弟毕竟是神器之主,前头又有归元剑宗的神器破天剑、世家秦家的神器万妖鞭、世家慕容家的神器七宝刀,三件神器不翼而飞之事,只怕那器宗,会将小弟看管的极严,只怕这次他们是没办法来看他的。不过,那也无妨,他可以在去无孽城前,先去器宗,看一眼小弟。


    结果不曾想到,今天一早,就收到了喜讯,大哥和小弟,竟一同来看他了!


    谢浮生自是惊喜非常,飞奔着就下山来了。


    等到下山之后,他一眼就瞧见了熟悉的大哥,还有面容陌生,却因血缘关系而感亲近的小弟。


    时隔数年,兄弟三人,终于齐聚。


    隔了这般久的时光,以兄弟的身份见面,还是第一次。谢浮生只抱了一下无我,就松开了。


    然后就听大哥豪气的说:“走!大哥带你们去玩关扑!”


    就像幼年时,大哥说:“走!大哥带你们去捉鱼!晚上加菜!”


    好像又回到了幼年时,一家团圆的时候。


    唔,不光一家团圆,还每每都要多一个隔壁家哥哥。因为大哥说,这是他的青梅竹马,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


    全然不顾隔壁家哥哥身边有好几个家仆,压根就不孤独。


    第190章 嘱托 问心门门主不直接答,而是道:“……


    “走!大哥带你们去玩关扑!”


    春愁瞧见两个弟弟都在身边, 虽然看着还是有些陌生客气的模样,可是比起前世里的情形来说……春愁想,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然后大手一挥, 就要带着二人去玩!


    接着都走了几步了, 他才忽然想起来,他还给楼倚霜递了帖子来着。不如等一等, 万一楼倚霜接到了他的帖子, 能来见他一面呢?


    春愁的脚步一停, 谢浮生问:“怎么了大哥?”


    春愁想了想, 道:“等一等楼倚霜。我给他递了帖子, 或许他及时看到了,很快也能下山来了。”


    他和楼倚霜虽然多年未见, 但到底在种植术法上, 颇为投契。没有机会见便罢了, 既然他都来了归元剑宗的山脚下了, 他还是想要见楼倚霜一面的。


    谢浮生一怔,摇头道:“那大哥不必等了。楼大哥现在很忙很忙, 昨日还带队去了秘境历练, 这一去就是三个月时间,只怕是来不及见大哥一面了。”


    春愁微微惊讶:“楼倚霜这般忙?”


    他不是才金丹期吗?怎么就忙得像是归元剑宗都离不开他了似的?在大宗门里,金丹期修士,不是应当主抓修炼么?浪费太多时间在旁的事情上, 不会耽误他的修行吧?


    谢浮生顿了顿,才叹气道:“其实是楼大哥与宗门里许多年轻的天才弟子,都对如今归元剑宗的现状不满,无法忍受归元剑宗失去了第一大宗门的地位和实力。


    他们之中,有的怨天尤人, 认为是外界……一些因素,才让归元剑宗越发弱势,也有人觉得穷则思变,归元剑宗不应当继续故步自封,连基本的公正公平都做不到,应当脚踏实地修行,且在宗门内部,先将公平守信做到极致。


    楼大哥就是思变派的,可是思变派的年轻的金丹期和筑基期修士,在元婴长老和化神期太上长老面前,都是不够瞧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听思变派的种种想法。


    楼大哥他们,便只能先约束自己做到这些,然后立于门规,让归元剑宗的弟子们学会约束自己,尽可能的得到公平公正,然后就是,修炼之余,在归元剑宗拥有更多的权力和话语权,得到更多底层弟子的拥护。”


    谢浮生神色复杂道:“楼师兄原先对药峰未来峰主的位置都不甚在意,只是因为药峰峰主是他的长辈,他才肯对药峰事务多上心些。如今,楼师兄也在全力争取药峰峰主的位置,同时在药峰上,他能处理的事务和管理的人上面,尽可能的做到公平。不过如此一来,他在这些杂物上花费的时间多了,还不能耽误修行,平日里,就很少能得闲,我也很少能碰到他了。”


    比如,这一次,楼倚霜干脆带着师弟师妹们出去历练了,春愁自然就见不到楼倚霜。


    春愁听罢,心道,这些大宗门固然有着许多的缺点,但是,大宗门里人才众多,总归是有心明眼亮的后辈,想要改变现状的。


    就是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将来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了。


    春愁转过头,看了一眼归元剑宗的方向,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弟弟走了。


    春愁说到做到,果然带着谢浮生和无我,在关扑街上,大杀四方。


    谢浮生和无我早就知道这个大哥的气运极好,但是能好成这般模样,无论去哪一个摊位,都能赢到好彩头,他们也是没想到的,眼睛里都带着兴奋。


    譬如去开盲盒,他们一共买了十个盲盒,谢浮生和无我一人挑选了三个,大哥选了四个,然后谢浮生和无我看着自己挑选的盲盒里都空荡荡的,面面相觑。


    然后再去看大哥,大哥都不敢在摊位上开,带着他们去酒楼吃饭,关了包厢门,再打开这盲盒,果然,四个盲盒里,件件不落空,都是好东西!


    谢浮生&无我:“……”原来气运之子什么的,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的啊。


    这气运,果然是深受天道喜爱。


    寄信回来的器宗的元婴长老瞧见这些,亦是瞠目结舌。


    他看了看身边的化神期前辈,就见这位前辈亦是神色极其复杂,喃喃道:“这世上,竟然当真有这般气运之人,怎么会呢?怎么能呢?比之神女,亦是不差了。”


    可事实上,这世上的确有这样一个春愁,气运非凡,极受天道宠爱。


    春愁带着谢浮生和无我在关扑街上玩了一通,又去美食街上去吃东西。


    他们吃得都是素食,能开到美食街的素食摊位和馆子,显然手艺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春愁还让二人给谢杳杳和谢悠悠带些东西,等以后见了二人,再将东西给他们。二人也都乖乖听了。


    等到路过了一家卖法衣的铺子,无我想了想,进去挑选了两身样式基本相同,看款式则是一男一女适合穿的法衣。


    店铺的掌柜的心道,莫非这佛修,是拜欢喜佛的?但生意上门,他还是十分热情的招待着。


    春愁和无我落后一步进来,看到无我挑选的两身法衣,顿时都唇角上扬,十分开心——虽然无我并没有记起来幼年时的记忆,但是,他却下意识的买了这两身相似的法衣,就仿佛谢长年和谢悠悠年幼时,经常会穿样式相同但颜色不同的衣裳似的,一看就是龙凤胎。


    这是好事。


    无我也是将法衣收好,才想起来自己下意识这样做的缘由,抿了抿唇,却也觉得,这是好事。或许,他这辈子,还是能回忆起自己忘却的那些记忆。


    这一日的归元网上,如今的归元大陆第一大宗门器宗,发布了一条悬赏公告,悬赏天下有才的药师和丹师,若有人能研究出更优秀的失忆丹的解药,就可以得到原七大宗门和气运之子的共同给与的赏金。


    悬赏公告一出,众人哗然之余,却也觉得这原七大宗门,倒的确是有些担当的。对于那些受害者们,也是肯负责的。


    唯有无我知晓,这是大哥出的主意,且出了大部分的赏金,才有了这一条悬赏公告。而大哥会做这件事,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他。


    他想要回忆起幼年的事情。


    若是实在不能……无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哥,随即低头,他想,他还可以修炼慧眼神通。


    慧眼神通修炼到极致,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甚至是未来。或许,他就能通过如此,猜测到在他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或许就能知晓自己幼年时的一些记忆了。


    他想要想起来那些记忆。即便对此时的他来说,幼年的那些记忆,不甚重要了,有或没有,都不影响他将来的路。但是,他还是想要回忆起那些过去的事情。


    兄弟三人在归元剑宗山下的方式上玩了一宿,第二日,就启程去了符宗所在之地。


    依旧是坐着飞舟去的。


    因飞舟可大可小,春愁还在飞舟上,指点了下两个弟弟的修炼。


    看着谢浮生练剑,春愁下意识的就想要将破天剑拿出来……


    春愁:“……”就,幸好手慢!


    待到了符宗,许是因着春愁在符宗上次闹得动静有些大,这一次他再来,就没有人拦着了,很是顺利的见到了谢杳杳。


    谢杳杳看着无我,忍不住上前,摸了摸无我的脸,不禁道:“不如你原本的脸好看。你原本那张脸,比悠悠还漂亮,大哥偶尔还玩笑说,单单是凭着这张脸,将来,我们长年也不愁娶不到媳妇。”


    结果,长年成了无我,无我身为佛修,不能娶媳妇。


    无我其实不太适应女子的靠近,即便这个人原本应当是他的姐姐。


    他抿了抿唇,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红颜白骨,不过虚妄。一副皮囊而已,换了就换了,只要小僧内里,知晓自己是谁,就够了。”


    他的这张脸,显然也是天一门的那位了悟法师换的。正因皮囊都换了,灵根还有变动,才让谢家兄妹之前时候,不敢确认他的身份。


    不过好在,兜兜转转,结果是好的。


    眼看周边盯着的人都不见了,春愁这才取出了滴血认亲的器皿和灵药,道:“虽然当年我去众生境前,就确认了无我便是长年。长年也肯认下我们了。不过……这流程,还是走一走罢。”


    如此,彼此才更安心。


    无我对此没有任何反对,只是有些惊奇,竟然在这般早的时候,大哥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只是白衣僧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看着滴血验亲之人,只有他和二哥、三姐,大哥……没有滴血。


    谢杳杳微微带着些遗憾的道:“你忘了,大哥是家中养子。他与我们,并无血缘关系。”


    可就是这样的大哥,却还是千山万水,费尽心思,已经找到了他们四个里的三个了。


    无我怔住,良久无法回神。


    *


    散修联盟——


    同样被这个消息震惊住的,则是散修联盟盟主。


    他看着眼前刚刚进阶化神期的问心门门主,震惊道:“你说什么?谢春愁是谢家养子?他不是谢家的亲生孩子,怎么还会费尽心思找谢家的那几个亲生的孩子?他图什么?”


    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又无利可图,谁会这般做?


    所以,就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直接的理由,这些年来,这些归元大陆的顶尖大人物们,谁都没有料到,春愁,竟然压根不是谢家的亲生子。


    那他这样费劲巴拉的,图什么呢?


    问心门门主微笑道:“可能是同他的母亲一样,生来便存慈善之心。”


    散修联盟盟主立刻问道:“他的母亲是谁?”


    问心门门主不直接答,而是道:“将气运之子养大的夫妇,一人叫做谢枫,一人唤作瑶华。盟主且猜,气运之子的母亲,又是谁?”


    “谢枫,瑶华。瑶华,谢枫……”散修联盟盟主将这两个名字,在唇齿间饶了几遍,神色间既是震惊,又是意料之中的道,“姚、凤、华。这等气运逆天之人,有一个同样气运逆天的母亲,倒也说得通。”


    然后,他微微眯起眼睛,满是算计和怀疑的看着问心门门主,道:“本尊早就听闻,门主与神女交情甚笃,怎么,今日突然出卖神女之子的消息给本尊,门主……又是想要得到什么?”


    问心门门主笑容不变,淡淡道:“盟主过虑了。本尊与神女,的确颇有些交情,正因本尊与神女有交情,故而才会按照神女当年的吩咐,在合适的时机,透露些消息出来,好教这天塌一事,将来能真正有解决之法。至于本尊会将这个消息特特透露给盟主,自然是因为,本尊猜到,气运之子很快就会来散修联盟拜访,届时,”


    他微笑道,“还要盟主帮忙,本尊想要见气运之子一面。神女当年,还有些话,要本尊告知给气运之子。本尊既将神女视为友人,自然当遵守承诺,完成这个嘱托。”


    天塌之日就在眼前,有些事,也该告诉气运之子了。


    他抬头望天,心道,多年前的承诺,终于到了他能完成的这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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